第20章
何伯進來時就看到客廳裏沙發上的兩人貼在一起,一時僵住了腳步。
這會兒天已經黑下來,燈光映得整個客廳都泛着暖色,兩人在寬大的沙發裏四肢相纏。這是他第一次在這個房子裏看到這麽溫馨的畫面。
或者說是他第一次在嚴既鋒身上看到了溫馨的感覺。
嚴既鋒忽然回過頭來,看到他說:“何伯,做點清淡的。”
“哦,好的。”何伯連忙答着話轉去廚房,又忍不住驚奇地回頭去看。
嚴既鋒向來不挑食,他給嚴既鋒做了多年的飯,嚴既鋒還是第一次對他提出要求。
他的視線從嚴既鋒看到了姜钺,他還是覺得姜钺像嚴既鋒小時候的那個孩子。
嚴家在原籍鄉下有棟祖宅,已經快200年的歷史,時事變遷,宅子兜兜轉轉才回到嚴家,就請了他去看房子。
嚴家人除了過年去祭祖外,幾乎沒有人會回去宅子裏看一眼,直到他看房子的第10個年頭,10歲的嚴既鋒被送去了宅子。
嚴既鋒去的那天連着三輛豪車送他,車上卻沒有一個是嚴既鋒的親人。
他第一眼見到嚴既鋒就覺得這孩子沉默得可怕,之後一連一個月他都沒聽嚴既鋒說過一句話。
就算他一個鄉下老頭也明白,鎮子上的一切都沒法和大城市比,宅子裏就他管一管嚴既鋒的吃喝,再沒人過問,嚴既鋒被送去那種地方,基本就是被放棄了。
但才10歲的嚴既鋒從始至終都沒哭鬧過,也沒吵着回去過,沉默又老成仿佛不是一個10歲的孩子,讓人心疼。
宅子所在的地方也是熱鬧的城市,但到了現代就是個鎮子,落後、陳舊,連同當地人的思想也一樣。
嚴既鋒與周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去了半個月鎮上的小學,沒有同齡人和他玩,大人們也拿着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他就不去了。
嚴既鋒不去上學那天第一次和他說話,讓他給宅子裏牽一條網線。
之後的時間嚴既鋒總是一個人關在房間裏,他大概知道是在學習,因為10歲的嚴既鋒已經比他有知識多了。
就這樣過了2年,嚴既鋒12歲那年夏天,他叔叔帶來了一個比他小了1歲的小孩。
那個孩子在宅子裏住了一個暑假的時間,那兩個月嚴既鋒終于愛說話了,變得像個普通的小孩,和那孩子同吃同睡,兩人天天爬山下河,到處瘋野,經常弄了一身的傷回來。
這些年來,那是他唯一見過嚴既鋒開心的時候。
可惜後來那孩子走了,走時答應了第二年暑假再來,只是嚴既鋒從12歲等到了16歲,那孩子都沒有再來,從那之後嚴既鋒更沉默了。
何伯對于嚴家的事不了解,但他也知道嚴既鋒從小就過得不好,沒有真心疼孩子的父母會把孩子扔在偏遠的鄉下,五六年都不過問的。
“姜钺,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外面忽然傳來嚴既鋒飽含無奈的喊話,何伯不禁失笑,他希望姜钺能陪嚴既鋒久一點,別像當年那孩子,一去不回。
嚴既鋒喊完了話姜钺并沒正經一點,他瘋狂放縱了兩天,雖然是周末也積了不少事需要處理,可他拿着平板才翻了兩頁,姜钺的腳就伸了過來。
他看過去,姜钺一點沒被他喝住,還勾着嘴角對他笑。
姜钺好像哪裏不一樣了,換作以前姜钺不會在他有事時打擾他,這兩天頗有些要上房揭瓦的意思。
嚴既鋒收回視線盯着姜钺那只腳,姜钺連腳趾都長得很好看,纖細修長,他一手握過來往下按住,然後側眼瞥着姜钺說:“別亂動,不然被何伯聽見了。”
“聽見的又不是我的聲音。”
姜钺完全不聽他的話了,放肆得很,叫他別動偏要往下踩。他輕吸了一口氣扔開平板,抓着姜钺的腳把人拖過來報複回去,故意讓姜钺發出聲音然後問:“到底是誰的聲音?”
姜钺抓起他的手指吞進去,弄了他一手的口水又起身跨到他腿上,貼過來在他的喉結上輕咬。
他沒忍出輕吸了一聲,姜钺問他,“是誰的聲音。”
“姜钺。”
嚴既鋒翻身把姜钺按回沙發裏,壓着人巴掌拍在他後面說:“信不信我現在就艹你。”
“嗯、來。”
嚴既鋒早知道姜钺就是故意的,可看到姜钺眼神如鈎的模樣,他狠狠地滾了滾喉結,放開人坐回去一本正經地重新拿起平板說:“別鬧,你不是餓了?先吃了飯。”
“你是在怕我餓着沒力氣?”
姜钺有些新奇地打量着嚴既鋒,嚴既鋒側眼給了他一個眼神,複雜得他理解出了好幾種意思,像是在說「我在你心中有多惡劣」,又像是「我不能怕你餓着了」,又或者「我怕你又吐血去醫院」。
他愣了愣沒再動也沒說話,就躺在嚴既鋒旁邊,除了嚴既鋒想起來摸一摸他,就像個擺件般一動不動,一眼不眨地看着嚴既鋒。
“既鋒,可以吃飯了。”
何伯的聲音從餐廳傳來,嚴既鋒終于放下了平板,低下頭才發現姜钺不知道什麽時候躺到了他腿上,輕閉着眼像是睡着了,兩根指尖還抓着他的衣角。
忽然像有什麽東西鑽進了他的心髒,他胸口冒出一陣顫動的微痛。
嚴既鋒就這麽看了姜钺好一會兒,才低下頭去親了親姜钺,聲音帶着他也沒察覺的溫柔說:“姜钺,起來了。”
姜钺緩緩睜開眼對着他一笑,突然将他的頭按下去就吻過來。
何伯從餐廳望過去,只能看到沙發背上方嚴既鋒露出來的半截肩膀,好半天嚴既鋒才終于拉起了姜钺,沉着臉握着姜钺的手把人牽進了餐廳。
嚴既鋒的臉看起來在生氣,眼中卻沉着笑意,進了餐廳把姜钺推在椅子上說:“吃飯,別亂動。”
姜钺坐下沒動,可等嚴既鋒也坐下來就伸腳勾了勾嚴既鋒的褲腿,嚴既鋒又朝他瞪了一眼。
何伯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姜钺住進來這幾天嚴既鋒不只回來得多了,話變多了,連臉上的表情也變多了。
嚴既鋒搬來這房子幾年,他每天來幫嚴既鋒打理花園,後來開始給嚴既鋒做飯,但嚴既鋒回來吃飯的次數屈指可數,冰箱裏的菜常常放到壞了。
以往嚴既鋒吃飯也只總像完成任務,匆匆吃完就一言不發地離席,從來在他臉上看不出一點情緒。
何伯摘下了圍裙不想打擾兩人,“既鋒,小姜,你們好好吃,我先走了。”
“嗯。”
嚴既鋒不着痕跡地輕回了一聲,何伯不禁地頓住了腳步,嚴既鋒不愛說話,這幾年他進進出出和嚴既鋒打招呼,嚴既鋒從來沒有回過聲。
這讓他又想起了嚴既鋒小時候,那個孩子剛走的一年,嚴既鋒還保留着被喚起來的孩子氣,沉悶的大宅裏只剩他們兩人,嚴既鋒也會回他的話,雖然常常只有一個音。
“何伯?”
嚴既鋒發現何伯突然眼眶發紅地看着他,何伯連忙說:“沒事,我就想起了以前,你只有在小青蛙來的那段時間,才像現在這麽多話。”
頓時,嚴既鋒的臉沉下來,何伯意識到提了嚴既鋒的禁忌,連忙說:“我走了,你們好好吃。”
等何伯離開之後,姜钺才轉眼朝嚴既鋒看去,嚴既鋒迎着他看回來,突然主動地問:“你不問我那是誰嗎?”
姜钺十分聽話,“那是誰?”
明明是嚴既鋒讓姜钺問的,可姜钺問了他又覺得不滿意,說不清是因為姜钺的随意的語氣,還是提起了他不想提的回憶。
他回想當年那個在他身後不停叫「阿嚴哥哥」的小孩,脫口而出。
“就是個小時候的玩伴而已,又愛哭又笨,還喜歡騙人,我已經記不起他什麽樣了,連他名字我都不記得。”
姜钺驀然一笑,嚴既鋒突然又朝他看來,莫名嚴肅地說:“只有你不會騙我,姜钺。對吧?”
“嗯。”姜钺意義不明地應一聲,嚴既鋒還盯着他卻沒再說什麽。
他們吃完飯後上樓,嚴既鋒繼續處理工作,姜钺回房間去睡覺。
姜钺在床上并沒睡着,直到嚴既鋒又來了他的房間,沒有開燈,摸着黑鑽進他的被窩一把将他抱過去,然後貼着他的後頸吻了吻。
“姜钺,晚安。”
姜钺發出一聲細碎的鼻音終于有了睡意。
第二天,姜钺醒來嚴既鋒沒在床上,他有些奇怪嚴既鋒怎麽今天沒在起床時叫醒他,再叫他繼續睡。
他披着衣服去洗漱,完了換衣服下樓,發現嚴既鋒還在。
“你沒去上班?”
嚴既鋒轉頭朝他看來,“先去吃早餐。”
姜钺朝着餐廳走去,走到半路還是轉回頭來問:“你怎麽沒去上班?”不是工作狂魔嗎?
嚴既鋒放下平板,眼神帶着一絲莫名的得意說:“你的那個姓邢的同事給我打電話,說你的手機關機了,讓我轉告你,今天去一趟區邢偵支隊。”
姜钺立即明白了什麽事,但沒明白嚴既鋒在得意什麽。他沒再理嚴既鋒,去餐廳随便吃了點東西就上樓去換衣服,可下樓來嚴既鋒還在,而且站在門口一副準備好出門的模樣。
他走過去和嚴既鋒一起出門,到院門口嚴既鋒突然說:“等我去開車。”
“你要送我?”姜钺終于忍不住問出口,嚴既鋒對他勾了勾唇角。
“你有意見?”
作者有話說: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