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吃醋了摸?
栗玦咬了咬唇, 怒其不争道:“當年你不敢告訴她,現在就連她的女兒,你都害怕被看穿麽?”
“我害怕, 我當然害怕!當年的栗秦風度翩翩,将小月騙得團團轉。小玦,即使我對她說了,也不能改變什麽。她還是會嫁給栗秦, 我還是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受苦, 因為我是個女人, 不存在一絲一毫她也愛我的可能性。”這份刻骨銘心的沉痛是無人可以知悉的, 葛如雪後悔過千萬次, 但縱然推倒重來,悲劇就不會上演了嗎?
懸在空氣中的沉默就像搖搖欲墜的冰柱。
最終是栗玦毅然地擡手粉碎了它。
“我不想再聽你為自己的怯懦辯駁。”栗玦的聲音聽起來克制卻堅持,“我可以很直白地告訴你, 那天我帶給栗秦看的人叫王語非。我與她從前有些淵源, 目前我對她沒有那樣的想法,但假如哪一天我有了——”
“我一定會力争到底。”
力争到底......
一個說起來與做起來都尤為艱難的詞......
葛如雪的眼前驀然浮現四個多月前, 她在機場迎接栗玦的場面——
她将進入天秦後的險峻前路剖開給栗玦看, 這孩子眉目一舒竟是笑了出來:“沒差別的,我想做的,就要不懼一切地去做。”
原來是這樣的麽......
葛如雪撂下電話,扶額長嘆。
小月,或許你的女兒比那時的我們都要勇敢。
......
娴靜的周末,氣溫回升, 秋日重奪一些存在感。
大街上不時翩然落葉紛飛,帶着濃濃倦意的秋陽從樹葉的縫隙中洩散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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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果是栗玦的話,任何氣候都不能讓她懈怠, 她照常在用完早餐後躲進書房辦公。
只是今天,工作了不多時,惱人的手機振動聲不斷從客廳流出,這類沒有規律的噪音讓她覺得十分不适。
栗玦不得不打開房門确認手機主人的去向,發現王語非正緊閉着廚房的門在裏頭準備午餐。
小王現在可不是越來越有個生活助理的模樣了嘛。尤其在休息日,幾乎是吃完早飯就開始馬不停蹄洗洗弄弄置辦起午飯,吃完午飯在沙發上沒坐熱屁股就開始謀劃起晚飯,無縫銜接的工作狀态倒是令栗玦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該頒個最進步新人獎麽?
而且,這家夥做事确實周到細致,栗玦甚至覺得如果有人願意給她注資,她沉下心來打理一家家政服務公司,會比現在有錢途多了。
但不管怎樣,栗玦很快厘清了自己眼下應當做什麽,無非是把吵到她的手機拿進廚房交給王語非。
即使她才是房主,栗玦進廚房前還是禮貌地敲了敲門。
但不知是她手勁太小,還是小王幹活太投入,那人像只拱着背的虎皮貓在水槽邊上搗鼓着什麽,完全沒有注意到動靜前來應門的意思。
無奈之下,栗玦只得扭開門把手将手機遞進去:“響了好幾次,可能找你有急事。”
悶在廚房悶出一腦袋汗的王語非把手沖幹淨後接過來,劃拉了兩下奇怪道:“這號碼不認識诶。”
她正想給人回過去,猛一仰頭,額上一顆大汗珠輕輕晃動,一半滲進了眉毛尖,一半眼看就要跌進她的眼眶。
王語非都能想象稍後汗裏的鹽分刺得眼睛酸爽熱辣的滋味,未曾料想電光火石之間,一張廚房用紙“啪”地一下糊上了她的大腦門,阻斷了汗水蜿蜒而下的路徑。
栗玦那只萬年沒有溫度的手隔着紙巾摁在她的額頭上,沁涼沁涼的,那恰到好處的低溫令小王覺得很舒适。
可惜這股舒适,随着栗玦動作的抽離蕩然無存。甚至她還在扔掉了那張沾了汗的廚房紙巾後,去水槽前用洗手液裏裏外外搓了一遍手。
小王:“......”
某人吧,不是沒有溫柔的時刻,但她的溫柔就像玫瑰葉莖上的倒刺,叫人無福消受。
小王在心裏吐個槽的工夫,栗玦對她在砧板上切到一半的凍雞茸塊産生了興趣,淺淺的眸色中漾起了濃濃的好奇。
“你在廚房呆這樣久,就是為了忙這個?”栗玦邊說,還邊拿指尖戳了戳被切成薄片齊整地碼放成一縱多米諾骨牌似的雞茸,因為進過冰箱冷凍,觸手生寒,令栗玦在摸完後下意識地蜷起手指。
有一個細節被小王捕捉到了。
栗大小姐碰過雞肉之後沒有特地去洗手!!
所以在栗玦心目中,她這個“香汗淋漓”的人比一只“香消玉殒”的雞更不潔??
可惡......
好氣哦!
蠕動了兩下唇瓣,小王終是壓下了脫口質疑的沖動。
而是順着話題道:“是啊,你聽過文思豆腐嗎?”
栗玦說:“聽過,是道考驗刀功的工夫菜,要将豆腐切成絲,達到足以穿針引線的細度。”
“沒錯,我現在要做的是我改良的‘文思雞茸’,手法差不多,就是将食材改成雞茸。”小王之所以琢磨這道菜,也是為着咱們的栗大小姐動物蛋白攝取量實在太少了,做雞魚蝦的料理一定得創新菜式,且細膩軟爛适口,她才有機會多動幾筷子。
除了将凍好的雞茸先切片再切絲,竈頭上炖煮的雞湯也要留心上層漂着的浮沫和油脂,一經産生就得用湯勺撇去。
最後用一鍋清亮的雞湯将雞茸絲煨熟,适當添些小料,才算大功告成。
其間耗費的時間和精力,可說是足夠去上一輪班了,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栗玦的視線輕輕一晃,掠過雞茸、雞湯,還有面前新汗換舊汗的人:“其實你根本不必如此。”
小王一臉困惑:“不必什麽?”
“我确實有些記恨你,但那是我自己的事。”說出這番話時的栗玦看起來格外沉靜,這份柔韌的力道牢牢拴住了王語非的目光,“我吻了你,那天我讓你忘記,是因為我覺得前事種種可以一筆勾銷了。你沒欠我什麽,也不必對我體貼至此。”
小王:“......”
要不怎麽說社會菁英講話藝術高呢,小王想了老半天,将栗總的話大概總結一下就是——
我知道你是個好心腸的姑娘,我不應該為了自己的遭遇責怪你,你不必對我心懷愧疚,就讓我一個人繼續不爽着吧!
怪別扭的,但栗玦一直以來都是這麽擰巴的性格。
她辨是非,明事理,所以不能放縱地任性使氣,可許多情緒積壓心頭,會造成反噬,憋出了她這個特愛自虐的壞習慣。
這種時候嘛,小王取巧地避開事态的核心,做出了最率直的表達:“我是想對你好來着,但我也是真的對做菜萌生了興趣,這兩件事不相違背,又能相互促成,不是挺好的麽?”
有什麽自這方小小的天地剝落下來,一瓣一瓣地,了無聲息卻清晰留痕。
栗玦擡眸直直撞進王語非的眼底:“為什麽要對我好?”
王語非理應如是道:“不為什麽,我見不得你對自己不好。”
那會讓她心疼她,一個沒有見識過真正的好的人,只能對人生抱以最壞的預期。
等等......
這話是不是說得太矯情了?
王語非小心翼翼地低眉去看栗玦,發現對方也是頗為懊惱地攏起了眉頭。
面面相觑,兩人都沒想到一道文思雞茸竟然會牽扯出後續這些直擊心靈的對話。
幸而,王語非的手機又一次嗡鳴起來,拯救了當下這尴尬無比的氣氛。
“喂——”
“哦,我是......嗯......當然想租的......”
“來看房嗎?上午我這邊估計來不及......”
“嗯……那最好了……好的,就一點吧。”
在小王通電話期間,栗玦抱着肩膀倚在冰箱前。
待她放下手機轉而繼續做菜時,栗玦突然開口道——
“你還在外面租房?”
“不是啦,是我原先的室友,她還沒找到新的合租對象。”
“那又與你有何幹系?”
王語非絮絮地答道:“她不是那什麽,最近夜班值得多嘛,沒時間接待新的租客,我們那屋的東家又是常年呆在外省的。她一個外鄉人無依無靠,想申請調班,還被拒絕了好幾次,這事兒把她搞得焦頭爛額。所以我就說在網站上可以留我的號碼當第二聯系人。其實平時也沒啥的,就是給感興趣的人發發圖,講講房屋構造,偶爾才有人提出現場看房。”
栗玦聽了冷哼一聲:“看來你是見不得任何人對自己不好。”
不止是我。
言罷,不做停頓地揚長而去。
這一句陰陽怪氣的,讓小王感覺手裏的凍雞茸塊遠沒有這人說話冷。
......
無論如何,承諾過的事就得給人辦妥。
煮完午飯,王語非敲書房的門喊了幾次,栗玦都沒出來的意思。
因為趕時間的緣故,她只能自己先草草扒了幾口飯,随手套了件外衣奪門而出。
今天這一趟出門倒還是值得的,來看房的是個住郊區的本地小姑娘,畢業剛找的工作,為了節省通勤時間多睡兩小時的覺,願意花錢租房,看着家裏條件不錯,為人也挺爽快。
小王把消息告訴了前室友,對方估計正在忙活,沒有馬上回複。
等她回家,栗玦還是跟她離開前一樣,關在書房悄無聲息。
只是......
原本攤在餐桌上的幾只碗碟一俱消失了。
她跑去廚房一看,笑了。
人都給她有條有理地放進保溫蒸鍋裏了。
那道她精心準備的文思雞茸,光是用肉眼丈量,也能看出少了約莫一半。
小王表示自己十分欣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