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了,不容易.. (13)
畫風,卻都只畫了一個人,都是我,都是我的樣子。
八歲時,稚嫩的我,畫風簡單而生疏,九歲時,咧嘴而笑的我,神情變得生動起來,十歲的我,捧着最愛吃的她做的酸棗糕,十一歲的我,坐在琴前笑逐顏開,十二歲,十三歲...
每一張都是我的樣子,桃樹下的我,撫琴的我,她心中對我如此熟悉,我的一嗔一喜,一颦一笑,每一筆都繪的那麽用心,每一張都是神色靈動,似是近在眼前般。
原來從我走入她生命的那天開始,她便開始用盡心力地描繪着屬于我的美好。
嫣兒,嫣兒,我等你很久,很久了。
我終于明白了,那句話的意思,可是,已經晚了。
因為你在這裏,所以我來了。
我會護着你,護着你,不讓你疼,不讓你受傷害。
忽然,好似一切的話語都彙成了線,她為了我,進了宮,她為了我,去争帝王恩寵,為了我,她一切都是為了我。
可我不愛她,可我不愛她,我拼命說服自己,可是為何,心底似是破開個洞,洶湧而出的悲傷,快要将我淹沒,泠月,泠月...
我是那麽狠狠地傷了你,将你的心,你的情,毫不留情地扔在地上踐踏。
可你只是為了我,為了我,我不值得,不值得。
“哈哈..哈哈..做出這樣的事情,你休想再做皇後..皇上..皇上..”,德妃有些歇斯底裏地大笑着,拼命地叫喊着皇上,
“你為何手上有她的畫,她為何要投湖..”,我的語氣冰冷徹骨,一字一句地問道,德妃發怔了下,臉上扭曲,陰狠惡毒,又似是在回想,
“她成日躲在房裏,神情癡呆地看着這些畫,長寧宮女便偷了出來,卻不料被我的宮女發現了,我拿着畫告訴她,我要告訴皇上,你們倆的荒唐事..”,德妃眼神癫狂,
“她跪下來苦苦哀求我,只要我不說出去,她做什麽都可以”,德妃癫狂地笑着,“深受皇上寵愛的宸妃,從來都是清冷孤傲,她竟然跪下求我,她說只要我不說出去,她願意做任何事,我便讓她去死,誰知,她真的去死了,哈哈..”,
我的眼前一片血紅,我看不清眼前,只看到德妃惡毒的笑容,聽到那些殘忍的話語,她大笑着,“可惜,她死了,對我并沒有好處,我要報複的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是你,我要告訴皇上,讓你做不了皇後,用你的一條命,陪着我死去的孩子”,她神智混亂,臉色扭曲,我轉過頭,冷冷地對凝秋說,“把她關起來,若是她死了,我便要所有人為她陪葬”
我頭也不回,轉身便往長寧宮奔去,泠月,泠月,求求你,別死,別舍我而去..
當那一抹白映入我眼底的時候,我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一步、二步、三步,每一步都好似萬鈞雷霆,劈的心裏發焦,我沉重地邁着腿,走了過去。
她就那麽靜靜地躺在那裏,臉色青白,渾身濕透,發髻上簪了幾朵粉紗做的杏花,給她發白的容顏,帶了一抹亮色,就好似她入宮那一天,月白的衣衫,發間的杏花,看來的眼神,似相隔了萬水千山,她淡淡開口,你在這裏,我便來了。
只是她的眸子,此刻卻緊閉着,她的手心死死地握着一方絲絹,上面的清淡月光,一樹杏花,好似我的名字,嫣,嫣,巧笑态也。
盼故人如初,錦瑟年華誰與度。
泠月,泠月,你怎麽這麽傻,你死了,她一樣會對付我...
泠月,泠月,我不值得你以死相護,還是,你早已被我傷得遍體鱗傷,再無生意
泠月,泠月,從此,後宮中,漫長的餘生中,再無一人如你般,傾盡全力,只為守着我,護着我。
泠月,泠月,你怎舍得離我而去..怎舍得讓我孤苦一生...
以失責為由,我讓凝秋将長寧的奴婢和太監,全部關了起來,皇帝本意就是讓他們陪葬,所以便任由我處置,看着這些曾冷落她,背叛她的奴才們,我的眼神冰冷如蛇信。
每逢十五,我便令凝秋殺一個奴才,投到月心湖中,祭奠她。
我将德妃留到了最後,我親眼見得她,看到一個個的人被拖出去後,便再沒有回來,恐懼和不安,日夜啃噬着她,她日益瘋癫,飽受着噩夢的摧殘,似是這樣,才能平複我內心的痛楚。
宮中生了傳言,每月十五,月神投影,湖心為眼,迷惑人走進湖心為月神獻祭。
長寧宮便成了冷宮,成了我再也不會去的地方。
我的最後一抹柔情随着端泠月,埋進了心裏的最深處,誰也看不見,找不到。
從此,在這争鬥的皇宮中,我的眼裏一片荒蕪。
屋內的火燭爆了朵燭花,在微風中搖曳不止,雕龍香床上,九層鲛珠紗帷後,躺着纏綿病榻的人,太皇太後怔怔地凝望着端若華,似是透過她,看着那與她眉眼相似的人,她忽的笑了起來,似是回光返照般,剎那風華萬千,依稀間還能見得當年那美到極致的容貌,她用手虛空地描着端若華的眉眼,語氣自責而痛苦,“當年,我做錯了,做錯了...”,
端若華有些驚異地看着她,見得她的精力迅速褪去,陡然蒼老起來,“難得有情人,原來世間所求,不過是個情字..”,太皇太後似徹悟了般,冰冷的眼眸放柔了,她有些松弛地躺下身子,握着端若華的手,喃喃自語道,“泠月,泠月,你等了我這麽久,這麽久..我便來了,這就來了,再也不讓你孤獨了..”,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那淩厲的鳳眸緩緩閉上。
端若華猛地一震,手顫抖着,遲緩地探向她的口鼻,鼻息全無,薨了,太皇太後薨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一虐...
兩文又要停更了,不知道時間,視作者君漂泊的長短來看,maybe幾天,或更久
☆、後薨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太皇太後薨,舉國哀悼,忌歌舞聲樂,忌婚娶壽囍,以敬先人。
西都花城,青笙怔怔站在皇榜前,看着白色訃文,臉色慘白,在那張泛黃的太皇太後薨的訃告上,貼着了一張剛貼出沒幾天的訃告,紙邊有點起卷,上面赫然的幾個大字,端太後薨!
青笙頹然癱軟在地,神情呆滞,“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如此堅強,怎可能因太皇太後去世,而心疾難愈。不可能的,她答應我會好好的,她答應了的,答應了的”,青笙自言自語,她想取出懷裏的絲絹,可是手卻哆嗦着,她想取下腰間的青鹿玉佩,可是連解開的力氣都沒有,她想往回走,可她發現全身似虛脫般無力,她軟軟地跌坐在街上,看着四周來來往往的人潮,悲恸欲絕。
她想說求求你們,看一看這訃告,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可來往的人群,對她視若無睹,只是偶爾投來同情的眼光看上一眼,并沒停下腳步。是的,同情的眼光,你們可憐我是麽,可憐我連心愛的女人都帶不走是麽,可憐我只能懦弱地留她在宮裏受苦是麽。
“青笙..”,寧子沐剛買件衣裳,轉過身便見得青笙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不會的,不會的”,青笙使勁抓了抓頭發,站起身,抓住寧子沐的手,說,“沐兒,走,我們回京,不會的,不會的”,
青笙忽然又高興起來了,說道,“沐兒,她肯定是厭倦了宮裏,她跟你一樣,佯作薨了,實際上逃出宮了。走,咱們接她去,一定是,一定是這樣的”,寧子沐轉過頭,看見了皇榜上的訃告,臉色劇變,勉強笑着,“是啊,她終于想開了”,“我們回京,回京!!”,青笙招呼着林河駕車,備了幹糧和衣物,往京城疾馳而去。
三人不眠不休,在十日後趕到了京城,青笙在客棧要了兩間上房,一間她和寧子沐住,一間給林河,“沐兒,你在客棧歇息,我去城門候着她”,青笙安頓好寧子沐,開口道,轉身便要離去。寧子沐從背後抱住她,“我随你去,不許扔下我”,青笙轉身,望着那絕美的臉上,藏着不安和擔憂,勉強笑了小,撫了撫她的眉眼,在額間輕輕印下一吻,點點頭。
高大的城牆聳立眼前,朱紅色的宮門推開,兩側守着一列士兵,寧子沐戴了面紗,随着青笙在宮門外守着。
時已入冬,天氣寒冷,青笙替寧子沐攏了攏大氅,握過她的手,呵了呵熱氣,雙目卻始終望着宮門內外進出的馬車和轎辇,她刻意站在顯眼的位置,這樣端若華便能一眼看到她。一定會的,端若華不會死,她一定是佯稱薨了,她一定會知道自己在宮門外等着她,這已是青笙堅持下去的唯一念頭。
從清晨守到宮門關閉,青笙才拖着僵硬寒冷的身體,往回走着,臉上疲憊而憔悴,卻異常的堅毅和執着。
一日過去,二日,三日.....她就這麽日複一日地在宮門外守着,寧子沐總是堅持陪她來守着,可她心疼寧子沐,不願她吃苦,便讓林河把馬車駕來,如此寧子沐便可在馬車裏休憩。
“你這小子又來了..”,守衛的官兵都已認得她,開口打了個招呼,“嗯..天冷,喝口酒罷”,青笙扔了個酒壺遞給他,那人打量了她幾眼,還是仰首飲了口酒,入口香醇,一股熱流暖到四肢,“好酒,好酒”,官兵贊道,不舍地遞回了酒壺,“拿着吧,官大哥,別趕我走就行”,青笙淡淡說道,眼睛卻一刻沒離開過宮門。
“你小子在這天天候着,想等誰?這可不是攀附權貴的地方,要是得罪了誰,可得小心你的腦袋吶”,官兵飲了口酒,悄然遞給了旁邊的兄弟。
“我與人有約,在此一見”,青笙淡淡說道,見得寧子沐下了馬車,她走回馬車所在,離得官兵遠了些,握過她的手,在馬車旁守着,“今日天寒,先回去吧”,青笙開口道,視線卻一絲沒離開過宮門。
寧子沐的小臉凍得發紅,手腳冰涼,青笙不由心疼起來。寧子沐固執地搖搖頭,“你若等她,我便陪你等,總歸此生你抛不下我”,強作堅強的臉上,言語間有些落寞。
“沐兒..”,青笙見她這樣,心裏難受,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深深地望着她。當她心裏明白二人誰也抛不下時,所謂的齊人之福,對她來說,內疚和自責更多些,不經意間,便會傷害到她們。“好了,我又沒生氣”,寧子沐知她感到內疚了,展了眉,琥珀眸子瞪她一眼,縮進她溫暖的大氅裏,呵出口白氣。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沒有雲傾的身影,沒有端若華的氣息,半點痕跡也沒有,也沒有任何一駕轎辇,為她停下來,走下那個熟悉的身影,縱然不承認,可青笙的心,涼了。
隆冬已近,足足守了一個多月,距離太後薨的一紙訃告已過去了兩月餘,怎麽算,端若華都應出宮尋她,可為何竟沒有半點消息。
“李大哥,酒”,青笙扔過去一壺酒給官兵領頭,那人抓過酒壺,灌了一口,臉上喜色,“說吧,你小子日日都送酒來,有何企圖?”,青笙搖搖頭,問道,“最近出入宮門的可有啥情況麽?”,官兵跺了跺站得僵硬的腿,攏了領口,“太後薨了,宮裏辦喪事,超度的和尚,大臣官員,進進出出,自是亂作一鍋粥了”。“可有宮裏的女人出宮?”,青笙試探地問了一句,那官兵掃她一眼,“來回那麽多人,我如何記得?”。
青笙料想也問不出個名堂,甚至她在此處苦苦守候,亦是不知所衷,可她現在除了等,再無法子,她只能篤信地等着,甚至不敢去想那一絲的可能性。
又是一日毫無所獲的等待,夜色漆黑,宮門緊閉,她才凍得瑟瑟發抖地往馬車走去,“林河,回客棧罷”,寧子沐把還有些餘溫的湯婆子塞到她懷裏,溫暖的手撫着她的臉,“我身上涼”,青笙取下她的手,把湯婆子塞回去,“你要是受涼了,每月那幾日會難受的。你明日便要來奎水了,好好在屋裏呆着”,青笙心思細,記得寧子沐的奎水日子,倒把寧子沐鬧了個大紅臉,自己倒是忘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客棧
二人回了客棧,青笙讓小二送了桶熱水,盛在盆裏給寧子沐泡腳,自己則跪在地上給她洗着,每個月來奎水時,寧子沐總是疼的臉色發白,本來已是調養的好些了,但這月餘陪她日日受凍,怕是明日會腹疼不止。
熱水暖過腳背、身子,寧子沐微微出了薄汗,小臉嬌豔動人,見得跪在地上的青衫人兒,細眼薄唇,一臉認真地給自己清洗,不由想起當初青笙在沐霞宮同樣的場景時,寧子沐的臉上便漾開了笑意,“腿酸,且按”,與那日同樣的話語,寧子沐慵懶地說道,她擡起濕漉漉的腳尖,輕抵在青笙的肩上。
青笙眨了眨眼睛,微抿着唇,捧過她的腳放在懷裏,擦幹水,坐在床沿上,握過一雙瑩潤如玉的雪足,以手掌覆住,輕揉得摁壓着。
寧子沐雙手撐在身後,見得雙足握在她掌心,擠壓揉捏,頓時想起從前那個沉默寡言的悶石頭,不由起了頑心,調皮的足尖,挑開她的衣衫,鑽進她的懷裏,肆意游走着,“別動..明日來奎水會疼的”,青笙握過她搗亂的腳,重新放回腿上,繼續摁着,
“人家說,來奎水前,那個..就不會疼了..”,寧子沐咬着唇,琥珀眸子,輕飄飄地瞄她一眼,“哪個?哦,那個!”,青笙低頭想了想,站起身,“那我讓小二準備木桶給你泡澡”,她出了門,吩咐着小二,寧子沐狹長的鳳目狠狠瞪她一眼。
偌大的木桶放在房中,氤氲的熱氣彌漫開來,整個房裏白霧缭繞,似攏上了層白紗,青笙替寧子沐除盡衣衫,把她抱進桶中,取過絲絹替她洗起來,“進來”,寧子沐垂首低語,耳垂鮮紅,“嗯?”,青笙擡頭望向她,見得她雙頰生了粉花,晶瑩的眸子顧盼生姿,媚意從眼角爬上了眉梢,“別鬧了,這些日子太勞累”,青笙低下頭,繼續替她洗着,寧子沐見狀,眸子黯淡下去。
洗完後,青笙替她擦拭幹淨,抱着她往床上走去,寧子沐摟着她的脖子,小臉蹭着她,舌尖鑽進她的耳朵,滑溜溜的,進進出出,青笙把她放回到床上,雙手撐在她兩側,俯視着她,噴出的氣息拂在她臉上,說道,“真的那麽想要?”,寧子沐漲紅了臉,沐浴後的小臉,出了薄汗,粉嫩通透,賭氣說道,“不想,一點兒也不想”,轉過身,背對着她,兀自生着悶氣。
青笙替她蓋好被子,才褪盡衣衫,踏入浴桶裏,洗了身子,寧子沐偷偷轉過頭,見得那修長的脖頸,有弧度的背部,腰間兩個淺淺的腰窩,白皙肌膚有數個刀劍的傷疤,卻并未影響半分這身體的誘人程度。
青笙洗畢,披了外衫,命小二搬走木桶,吹滅了紅燭,就着皎潔的月色,往榻上走來,二人身上都是同樣的沐浴香氣,頃刻便融為一體,是彼此共享的香味,輕易就交融在一起。寧子沐仍是背對着青笙,蜷着身子,腳底是溫熱的湯婆子,小手仍然是捂不暖的冰涼。
青笙天生體熱,冬天手腳溫暖,她貼近寧子沐,與她手腳相纏,淡淡道,“還生氣呢?”,寧子沐不吭聲,自西都看到訃告那日後,二人再沒親近過,她都冷落自己數月了。今日百般挑逗,她居然敢無動于衷,想到她對自己是否已失了興致,寧子沐的心便沉了下去。
“怎麽睡了這麽久,身子還冰涼的”,青笙嘟囔着,把她扯過來些,往懷裏帶了下,寧子沐用力掙紮着,逃離她的懷抱,鼻音濃濃的,“我自己睡的暖和,才不要你..”。
“沐兒..”,青笙在她耳邊呢喃了聲,寧子沐手腳有些發軟,耳朵發紅,“沐兒..”,溫柔的話語,帶着濕濡的氣息鑽進寧子沐的耳朵,她感覺到身體都不屬于自己了。
“發些熱也好”,青笙說道,一手撫到她胸前,如靈蛇般游走起來,“顧青笙..剛才是你不要的..”,寧子沐喘息着,本來想扒開她的手,卻無意識地握過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前揉捏着,
“沐兒..想要麽?”,青笙的手緩緩移下,在她小腹盤旋着,寧子沐轉過身,縮進她懷裏,雙腿纏上她的腰間,尋着她的手指而去,扭動着腰,喘息着說,“要..要...”,
一陣溫熱的液體流下,寧子沐感覺有些不對,青笙起身,點上蠟燭一看,亵褲幾處鮮紅的血漬,替她重新換了衫,摟在懷裏,拍了拍她的背,哄道,“睡罷”,寧子沐扁着嘴,索了個吻,方才沉沉睡去。
給寧子沐備了湯婆子,囑咐小二送飯到房中,讓林河在房外守在寧子沐,青笙才駕着馬車往宮門趕去。朱紅色的宮門緩緩打開,官兵頭子打了個哈欠,見得每日都來的青笙在宮門打開前,準時地守着,開着玩笑說,“你小子要有武功,真該來做宮門看守”,青笙搖搖頭,見得不久便有轎子出宮,依稀聽得是宮女出宮辦事,轎子裏還有人竊竊私語近日宮裏的事。
她內力雄厚,聽力清晰,是以不會錯過半點聲音,她對端若華的氣息知之甚深,而且她的武功乃雲傾傳授,若是她們經過,絕對不會錯過。
“小子,你等的人若是不來,難道你還要等一輩子?”,連官兵頭子都對她這股執着的毅力佩服的很,有誰會準時在宮門開前到,宮門緊閉後才離開,一日就罷了,她日複一日,守了兩月餘,這份堅持倒是罕見。
“她會來的,她一定知道我在這等她”,青笙望着宮門,篤定地說道,如不是當初答應了寧子沐,她早就闖了皇宮,一探究竟,如今就只剩下了等。
天色昏暗下來,天空陰霾,陣陣寒風肆掠,青笙緊了下領口,捧着手,呵着熱氣,官兵頭子灌了口酒,遞給她,青笙卻不接,“我戒酒了..”,“原來是老婆奴啊,天這麽凍,不喝酒可是難耐啊”,官兵頭子爽朗笑了聲,抽回手,又往嘴裏灌了口。
臉上一陣冰涼,化作水意,順着臉頰流下來,青笙仰頭望着天空,鵝毛的雪花簌簌墜落着,天空霧霾的看不清遠處,只有漫天飛雪,狂風四作,“喲,下雪了。回去吧,顧兄弟”,官兵頭子縮了下腦袋,頭上的寬邊帽子,擋住了雪,對青笙說道。
青笙搖搖頭,簌簌的雪花落在頭頂,化作溫熱的水,沿着額頭流下,被風一吹,冰涼徹骨,她不由打了個哆嗦,倒是擔憂起來,怕寧子沐不管不顧地出來尋她。
作者有話要說:
☆、重遇
劇烈的呼呼風聲刮的樹上的禿枝左右搖擺着,漫天的雪花往青笙的眼睛、鼻子、耳朵和領口裏拼命地鑽去,化作寒冷徹骨的水流下,青笙攏着衣袖,大雪中看不清宮門內的情景,只得瑟縮着身子,往宮門靠近了些,全身縮作一團,小臉早就凍的通紅,手腳冰冷如鐵。
官兵頭子領着一衆官兵躲進宮門裏,迫于規定,平民不可跨入宮門,官兵頭子歉意地朝着青笙笑了笑,把酒壺扔給她,卻又被青笙扔了回去。
一輛馬車從宮裏疾馳而出,馬蹄濺起了一地落雪,“來者何人?”,官兵頭子攔下了馬車,青笙耳朵一動,專注地傾聽着,“震虎将軍馮遠”,馬車中傳來個低沉的男子聲音,馬車擦身而過的時候,青笙凝神探視,發現馬車中并無端若華和雲傾的氣息,她垂下頭,眸子裏閃過失望。
漫天的大雪下了快一個時辰,才稍稍減緩,青笙整個人都被大雪覆蓋,手腳發麻地顫抖着,全身冰冷僵硬,她扭了下脖子,勉強活動着手腳,用力抖了抖身上的積雪,擡眼一看,整個京城都被白茫茫的大雪掩蓋,地上、宮牆上、枝頭積着厚厚的白雪,天空仍在落着稀稀落落的小雪花。
青笙嘴唇發青,臉色死灰,渾身凍的瑟瑟發抖,她擡起胳膊,環在胸前,勉強留住一絲暖意。
依稀想起端若華出冷宮那日,她在鳳栖宮牆下守着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大雪,也是如此的心冷,難道老天就要讓自己與她錯過、失去。
滾燙的眼淚終于從眼裏奪眶而出,青笙仰首,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嘯聲,悲恸而心碎,絕望而不甘,強勁內力的咆哮聲,響徹在京城上空,震落了枝頭的積雪,簌簌落着。
官兵頭子以為出了事,率着衆人提刀而來,見得是她,方才寬了心,想是她等不到約定的人,心裏亦是感慨。
咯吱咯吱,踏着積雪的腳步聲走近,青笙轉過頭,不遠處,在漫天飄雪的視野裏,雪花随風,飄啊飄,落在了那人的鼻尖,化作了晶瑩的水珠。
那人身披着純白色的狐皮大氅,月白長裙,一張消瘦而清冷的容顏,眼中含着淚水,癡癡地望着自己,身側是身着玄衣的雲傾,替她掌着傘,傘上已積着厚厚的一層雪。
仿佛一瞬間,漫天的飛雪因她的出現而消逝,天地日月因她的出現而無光,苦等的生命因她的出現而絢爛。
等一個人,是很苦的,尤其是等一個,也許此生都不會出現的人,那種心焦擔憂,思慮愁腸,是很苦很苦的,但是當你終于等來那個人時,你會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此刻,青笙覺得等,等一輩子,她都心甘情願,甘之如饴。
青笙紅了眼,狼狽地擡手揉揉眼睛,見得那人就站在不遠處,如此真實,她竟忘了施展輕功,跌跌撞撞地跑過去,安靜地看着她,一抹梨花香從她身上傳來,環繞着青笙,把她溫柔的包圍着,是她,是她,青笙一把抱住端若華在懷中,死死不松手,低低喊道,“語兒..”,“語兒...”,每一聲呼喚都情深意長,悱恻纏綿,愁腸苦短,端若華擡起手,回抱着她,幽幽嘆了口氣。
雲傾瞪了青笙一眼,把傘往她手裏一塞,往一旁走去,青笙把傘擋在二人身前,擋住了別人的視線,捧過端若華的小臉,拼命吻着,臉上早已是冰涼的淚水。
“好了,在大街上呢?”,端若華有些拘謹地推開她,耳朵發紅,眼底盛滿了淚水,青笙抿了唇,把她冰涼的手,放在懷中,擁着她上了馬車,雲傾尾随在後面,三人往客棧而去。
雲傾把青笙趕回了馬車裏,自己坐在車前,長鞭一甩往客棧而去,“語兒...”,青笙欲言又止,她心裏有好多的話想說,卻哽在喉嚨裏,眼眶通紅,端若華纖細如骨的手指撫過她的臉,就這般靜靜望着她,也不曾言語,千言萬語都似乎融化在彼此的視線裏。
甫近客棧,見得一襲绛紅色長袍在客棧門口,正要踏入馬車中,想來是放心不下,要出去尋她,“沐兒...”,青笙喊道,急忙下了馬車,扶着端若華下來。
寧子沐站定,見得青笙,神情一喜,又見得她身側的端若華,琥珀的眸子裏情緒複雜,“幸好,你還活着”,寧子沐上前說道,此刻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心中的想法,端若華是青笙割舍不下的,她活着,青笙會開心,而只要青笙開心,自己就會開心。
只是她太清楚端若華在青笙心中的重要性,重要到可以不顧一切,而要争,縱她自傲,她心中也清楚,她是争不過端若華的。
端若華朝着她颔首示意,也不言語,青笙一手牽着一人,往客棧走去,二人倒也沒掙紮,任由她牽着。
“小二,再開兩間上房”,青笙吩咐道,“不用了,開一間就行了,我和雲傾住”,端若華淡淡說道,小二有些發愣,眼前的白衣女子清冷似谪仙,紅衣女子面紗下的容顏絕美,此生竟從沒見過如此似天仙般的兩個女子。
青笙拉着端若華的手,有些輕顫,手心冒汗,連寧子沐也察覺到了,琥珀眸子跳動着,三人之間的暗湧如今才翻騰起來。
小二的眼睛直直盯着端若華,雲傾瞪他一眼,小二回過神,立刻說道,“客官,随..随我來..”,領着衆人去了上房。青笙臉色蒼白,手心不斷出汗,可她仍是緊緊握住二人的手,不曾松開。
“就這兒了,離二位的上房不遠”,小二說道,青笙沒有動作,定定站着,“沐兒,雲傾,你們在外等一會”,青笙突然開口說道,語氣發顫,她牽着端若華進了屋,關上了房門。
“語兒,從宮中出來後,你如何打算?”,青笙望着她,直直看進了那雙漆黑如墨,洞察一切的眸子裏,端若華把手從她手裏輕輕抽回來,腰背挺直,不發一言。
“你是不是打算離開我?和雲傾?”,青笙握住她的肩膀,素來淡泊的臉上,卻充滿痛苦、激動,
“我等了你這麽久,這麽久,可你竟想離開我?”,“你并不打算見我的對不對?你的傘上,積了那麽厚的雪,你早就看到我了,對不對?如果不是那場暴雪,你不會出現的,對不對?”,青笙每一個問句,都透着聲嘶力竭的悲恸和苦楚,透着不盡的心酸和委屈。
“青兒...”,端若華只喊了她一聲,卻住口不語,“我知道你憎惡多情之人,我知道你不願與人分享感情,可..沐兒..她以命護我,以心待我,我此生再抛不下她..”,“我知道我過分,我貪心,可我不想失去你和她,語兒..你不要離開我....我好容易等到了你,你怎舍得離開我?”,青笙望着她,晶瑩的淚珠一顆顆墜落在地。
白皙的指腹伸到青笙的臉上,替她擦去淚滴,清悅的聲音響起,“自我見到你那一眼起,我便再不想離開你了..”,端若華猶豫過,徘徊過,可當見到青笙在雪中苦苦守着她的那刻起,她便知道此生,她再也離不開了。
“當真?你當真不走?”,青笙握過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啄着,“若華重諾,許之必踐”,端若華曲起食指,在她額間彈了一下,嘣的一聲,疼的青笙龇牙咧嘴,端若華這才輕笑起來,冷若冰霜的容顏如積雪融化,褪去了冰涼,剩下的只有如水的柔情。
“好了,哭的跟個小花貓”,端若華取過絲絹,替她擦幹臉上的眼淚,“走,下去吃飯”,青笙展顏一笑,拉着她,推開房門,見得雲傾面無表情,眼神兇狠,寧子沐怔怔地望着她,臉上還有沒幹的淚痕。
見得青笙出門,寧子沐撲進她懷裏,嘤嘤哭着,“怎麽了?怕我抛下你?”,青笙輕撫着她的後背,“都在我身邊了還不安心,看來我做的真不好”,青笙埋怨自己,寧子沐在她懷裏搖搖頭,扯過她的衣襟,抹了抹眼淚和鼻涕,輕哼了一聲,轉過身,倨傲地走了。
“她倒是比從前溫柔多了”,端若華瞄了青笙一眼,淡淡說了句話,轉身走了,雲傾跟在她身後,青笙摸摸腦袋,看來日後還有的愁呢?
作者有話要說: 耶~終于出來了~
☆、同眠
四人在客棧要了個雅間,上了飯菜,雲傾把沉甸甸的大包袱往旁一放,砰的一聲巨響,“你們從宮裏帶了多少東西啊?”,青笙眉毛跳了下,開口問道,“總不能出宮讓娘娘受了苦”,雲傾板着臉,說了句話。
“我們青笙很能賺錢的”,寧子沐幫着青笙說了句好話,青笙滿意給寧子沐夾了塊鲈魚肚子,又執箸給端若華夾了塊青筍,說道,“客棧素食做的不好,等回蘇州的宅子後我給你做”,端若華擡眼望着她,“蘇州有酒樓生意,還有虎豹騎做靠山。早些離開京城為妥,明日我們便啓程回去”,青笙說道,她小算盤打得很精,既然蘇暮寒敢打她寧子沐的主意,她便敢打虎豹騎的主意。
端若華點點頭,說,“一切由你安排”,青笙沖她一笑,問道,“你們如何出宮的?”,“趁着皇上去聖佛寺拜祭時,雲傾備了藥,服用後能出現龜息假死的狀态,再施加了些壓力給禦醫,便對外稱薨了”,端若華放下木筷,淡淡說道。
“那如何入殓?入棺前要更衣梳化的?”,寧子沐好奇地問道,“回宮時,青笙在馬車上設過機關,可從馬車底逃脫,所以我便讓同樣讓雲傾在棺木裏動了手腳,入棺後,便脫棺而去”,端若華望了青笙一眼,嘴角有些笑意,青笙回望着她,眼底是滿滿的驕傲和慶幸,何德何能,能擁有這個才智超群的女人。
“多虧了你..”,端若華看出她眼底的情緒,眉眼間皆是柔情,“總算是相聚了..”,青笙端起茶杯,以茶代酒,與衆人喝了一杯。
寧子沐給端若華滿了酒,二人小酌着,端若華疑惑地看了眼青笙,“她酒品不好,戒酒了”,寧子沐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