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了,不容易.. (11)
此番能見真人,當真三生有幸!”,那淺青袍子喜不自勝地應了下來。
“那顧青相貌平凡,卻端的有股子飄逸的氣質,才思敏捷,見解獨特,與蘇家、墨家關系頗深,真乃一代奇人。不過據傳他夫人,更是傾城之姿,若能見到一面,才是三生有幸”,灰袍男子是蘇州人,成日在書齋、酒樓裏厮混,聽的些坊間流傳,便不由地賣弄了起來。
“高兄,為人風流倜傥,走罷,我心甚是急切”,淺青袍的人拉了灰袍男子便要離去,“不急,不急,時間尚早”,灰袍男子邊說着,付了茶水錢,領着那人往思若齋而去。
二人走到時,早已是人滿為患,堂中、樓上人頭濟濟,中間立了方桌臺,一個身着天青蓮葉滾邊的錦衣男子,悠然坐在案前,薄唇抿了口茶,手執書卷,徐徐道來,“以德就列,以官服事,以勞殿賞,量功而分祿。故官無常貴,而民無終賤。有能則舉之,無能則下之。舉公義,辟私怨,此若言之謂也”,
“這句話的意思是,要以品德安排官位,要以官職大小授予相應的權力,要按付出的勞動定其獎賞,要按功勞大小分發俸祿。所以官吏沒有永遠富貴的,貧民百姓也不是終身卑賤的。有才能的就選拔,沒有才能的就撤掉。選拔大家公認有義的人,消除私怨成見,說的就是這個道理”,“有道理,有道理”,身側諸位看官,皆是不斷點頭,竊竊私語地談論起來。
“那如何做到以德而列,以官服事”,一玄衣長者,白發髭須,開口問道,青笙放下書卷,飲了口茶,潤了潤喉嚨,淡淡道,“民以德而列,順民擁政;而天子以法制社稷,視官而用;上下齊心,方乃仁政。萬民仁和,天子開明,此乃可行之策”,
青笙言談有理,衆人聞之信服,內心卻是震懾不已,周朝文風興盛,言論開明,否則此等直指天子施仁政,攬才而用的言語,傳了開去,恐招惹禍事上身。
青笙心知衆人顧慮,卻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她晨時講學,宣講民心仁和,以德擁政,朝以法制,護民愛民,昏時講技,從農民的耕鋤、水車優良改造,到工人的建造工具,計量法則,軍事上的武器應用。
從最底層的勞作,到做人行事的準則,慕名而來的人愈發多了,願意投入她名下,做她食客的人,絡繹不絕,她垂首,望了下茶杯中翻卷的青綠茶葉,該是時候了吧。
周朝,金銮殿上
“老臣聽聞,蘇州若芳齋,言論影響頗大,曾致千人而湧,藏書哄搶,書中言論直指朝廷施政,臣惶恐,極易煽動人心,對朝局不利”,端丞相如是說道。
“不知丞相手中可有此書?”,皇帝周祺麟朗聲問道,見他器宇軒昂,雙目有神,已是初具龍威,令人不敢直視,“老臣今日特地帶來,呈給皇上”,周祺麟示意太監下去,端丞相呈上三本書,太監呈在金盤裏,遞給周祺麟,他低頭随意翻閱了幾頁,嘴角興味盎然,開口道,
“此人見解不同常人,對天道的言語似是荒誕,又是有理。其中人道,不乏可參閱的觀點,甚好。李承前,呈給母後!”,周祺麟取過一本呈給簾後的端若華,身後輕輕響起了書頁翻動的聲音,頓了頓,卻似是合上了書卷,不再翻閱。
“母後如何看此人?”皇帝周祺麟随口問道,簾後的人久久不曾言語,久到皇帝都以為她不曾聽到那句話時,那清冷的聲音終于響起,“此人才德不輸太傅”,周祺麟眼裏閃過興味,太傅才識傲然天下,而母後對此人的評價如此之高,他不由有了好奇心,開口說道,
“李承前,宣此人入殿觐見,朕要看看他與太傅孰高孰低?”,
“皇上..”,簾後的聲音開了頭,後面的話便隐沒在嘴裏,清冷的聲音竟有了絲不易察覺的輕顫,
“母後?”,周祺麟微偏過頭,看了眼簾後的端後,“無事”,一瞬間那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淡薄,簾後的容顏依舊清冷無波,只是藏在袖袍裏的手指卻緊緊握住。
蘇州顧府
青笙正躺在美人榻上,正值春暖花開,仔細打理的花圃裏繁花盛開,一簇簇的勿語花綻放的嬌媚,她微眯着眼睛,想起多年前她冒冒失失地往端若華頭上戴着勿語的樣子,便不由揚起了嘴角。
這一年來,通過思若齋,她還清了借的蘇暮寒的所有銀兩,和陳福合開的酒樓,制作餾器,提純酒精濃度,配上五糧制酒的方子,借助着陳福祖傳的釀酒手藝,如今酒樓生意紅火的很,酒都是按壺賣,價格昂貴,偏偏購買的人還踏破門檻,銀兩如流水滾來。
當初随她從吳澤鎮的那些人,如今都死心塌地跟随她,教書先生張聞打理思若齋,賬房先生譚秋打理府內賬務,鐵匠林河負責府內守衛,酒樓有陳福打理。
她便有時間寫書,四處講學傳道,名氣倒是越來越大,慕名而來的人絡繹不絕,甘願拜在她門下作食客的人也不少。
“在想別的女人呢?”,慵懶的話語響起,一具幽香柔軟的身體倒在她懷中,绛紅色的長裙,如層疊的紅霞,傾瀉在她身上,寧子沐琥珀的眸子流轉,一口咬在她下巴上,不輕不重地厮磨着。
“不怕人看見麽?”,青笙擡眼看了下四周,薄唇吻着她的挺拔的鼻梁,一路往下,迅速覆上她的唇,咬着豐盈的唇瓣,吮吸着,不由加深了這個吻。
待得兩人氣喘籲籲地分開時,寧子沐撐着她的雙肩,勉強仰起上身,微嗔道,“每次就知道來這套,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她?”,青笙不言語,只是捧着她的臉,一下下啄着,眸子裏的濃濃情意,倒讓寧子沐先消了氣,輕捶了下她,賴在她懷裏,蹭了蹭。
庭院裏搭着的藤架上,爬滿了地錦,青翠的枝條垂落下來,結着紫紅的漿果,旁邊搭了個秋千,在風中微微晃着,惬意而清雅的院子中,擺放着一張美人榻,青衫和紅裙纏繞着,甚似神仙眷侶,
“要不要一起午休?”,青笙低頭問道,手倒是不老實地纏到她腰上,“你睡得着麽?”,寧子沐仰起臉,噴出的熱氣拂過她的臉上,伸出香舌,輕舔了下,咬住唇,美目顧盼下透着媚意,這般妖孽模樣,讓青笙的眼神深沉起來。她雙手穿過寧子沐的腋下,抱着她坐在身上,頭埋在她頸窩裏,一只手探入绛紅色的長裙下,往深處游走而去。
“顧青笙,不行..在外面呢..”,寧子沐耳根染着紅暈,低低地說着,眼底裏閃過羞怯,雙手抱着她的頭,倒也沒掙紮,“沒我的許可,沒人敢進來”,青笙已經有些微喘了,亵褲下的手指已感受到了濕意,“沐兒動情了..”,青笙輕輕笑着, “想要麽?”,寧子沐不說話,滿臉通紅,眼睛看着遠處的秋千,在風中搖擺着,晃悠着,那麽無助,那麽随風擺布。
青笙見得她望着秋千,便一把抱着她走去,右手攬住她,左手卻随着步伐在她身下不緊不慢地,隔着亵褲厮磨着,寧子沐難耐地扭動了身體,咬住她的耳垂,抑制住那要命的低吟。
青笙坐在秋千上,把寧子沐翻轉了身子,背向她,雙膝撐開了她的兩腿,讓她不得不面向外面,張開腿,“不行..不行..”,寧子沐有些無助,想要轉過身,青笙卻從後抱住她,一手探進上衣裏,隔着肚兜撩撥着頂端,把她的身子擡起來,一手順勢褪下了她的亵褲。
“要不要?”,青笙腳尖蹬了下地,二人便随着秋千搖擺起來,随着搖擺的幅度,那手指便在寧子沐身下若有似無的觸碰着,每次輕輕一碰,便移開來。
秋千淩空飛起來,心好似提起來般,落下時,冰涼的風掀開绛紅色的長裙,吹拂着寧子沐的腿心深處,讓她心裏慌亂而無助,一陣陣的空虛襲來,她只得一手握住秋千繩,一手慌忙按住長裙。
“要不要?”,青笙使勁蹬地,秋千越蕩躍高,寧子沐仿佛都能看到牆外的街道,聽到外面糖葫蘆的叫賣聲,她死死咬住嘴唇,努力想合緊雙腿,卻被青笙用膝蓋撐得大大的,蕩的越高,落下時,越勁的風兒穿過她的長裙,拂過花瓣,瑟縮着,吞吐着,晶瑩的液體便緩緩流下來,她不由蜷縮着腳趾,身體的渴望越發強烈起來。
“要..”,寧子沐喘息着,仰着頭,在青笙脖子上咬了一口,似是發洩着不滿,青笙咬住她耳朵上的軟肉,徘徊在她胸前的手掌,輕輕揉捏着,“要什麽?”,溫熱的呼吸拂過寧子沐的耳朵,讓她的身形都不由顫抖起來,身下的空虛似乎要吞沒了一切,“要你進來..”,她滿臉通紅,低着頭,身體不由自己扭動起來,在青笙的身上左右磨蹭着,似乎這樣便能緩解她的痛苦。
青笙仰頭輕笑着,左手在她胸前揉捏着,右手手指随着秋千的擺動,一下一下地抽|插着,寧子沐滿足地喟嘆,轉過頭與她唇齒相纏,雙手握住秋千的繩子,身子随着手指擺動起伏,随着秋千攀上了天際。
“皇上宣我入京,明日便出發,你可随我去?”,待得二人平息下來,青笙抱她回美人榻上,理了下她被汗濡濕的發絲,開口問道,尚波動着餘情的琥珀眸子,怔怔望了眼青笙,寧子沐點點頭,懶懶開口道,“這輩子,我都随你了”,青笙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淡淡道,“沐兒深情,青笙此生絕不相負”,寧子沐忽然翻過身,壓在青笙身上,絕美的容顏上,綻開抹笑意,“不如..”,白皙如玉的手指順着她的脖頸一路往下,“唔..不行..我是在上面的..”,風中傳來青笙一句破碎而無力的話語。
作者有話要說: 要見到太後了~~嗷~
☆、面聖
由林河駕着馬車,護送青笙和寧子沐提前數日到了京城,尋了處客棧安頓下來。青笙自到京城後,時常出門便是一整日,常常夜已深了,才神情疲憊、披霜帶露地回來,寧子沐心裏擔憂,可每每問起,青笙便是沉默不言,只是囑咐寧子沐安心呆在客棧裏。
“明日,我便要入宮去,你..你在這裏等着我,若是..”,青笙頓住不言,攬着寧子沐坐在榻上,細長的眉眼,望着桌上搖曳的燭火,眸子中倒映的那點燭火閃爍不已。
“顧青笙,答應我,平安的回來”,寧子沐心裏莫名慌得很,她有些害怕,扯着青笙的衣袖,靠在她懷裏,小臉蹭了蹭她的脖頸。隔了半響,青笙沒有說話,“答應我,青笙,青笙...”,寧子沐跪起身子,捧着她的臉,雙唇輕輕落在她的眉眼間、鼻梁、嘴唇和下巴上。
青笙無意識地撫着她垂落的發絲,在指間滑落着,依舊不言不語,久到寧子沐的身形不由顫抖起來時,才聽到她淡淡的聲音,“我答應你”。青笙重諾,不許則罷,許之必踐,寧子沐方才寬下心,替她整理好明日入宮的衣衫。
熟悉的宮門映入眼底時,當日離宮的悲怆還歷歷在目,青笙有些發怔,“顧公子,走罷”,一個白面疏須的太監垂手守在宮門口,尖細的聲音說着,青笙梳着男子發髻,漆黑的發絲中有幾縷銀白,一襲天青色的長衫,顯得儒雅而沉穩,眉眼間竟是淡泊,誰又能想到,此人便是當日宮中那沉默寡言的小宮女呢。
青笙轉過身,遠遠地看了眼,守在宮外的寧子沐,戴着面紗,琥珀眸子落在她身上糾纏,绛紅色的長裙在風中飄曳着,林河守在她身邊,二人站在遠處目送她離去。“走罷,有勞公公了”,青笙轉過頭,對太監開口說道。
“待會見了聖上,可千萬別慌張,皇上問什麽,你便說什麽,不該說的就別說”,太監細細吩咐着面見皇上的規矩,“多謝公公提點”,青笙從袖子裏取了袋銀兩,遞給他,那太監臉上露出喜色,伸手把銀兩塞進懷裏,說道,
“你這人,倒是懂幾分宮裏的規矩,不似那些沒見過世面的人,在大殿之上,犯了聖怒”,“小民初次面聖,還望公公多多提點,在殿前擔待些”,青笙低着頭,餘光中的琉璃金瓦,朱紅宮牆,這個至高皇權的宮殿,卻是個四方的囚牢,深深地羁絆住了那個人
承德宮近在眼簾,此處是皇帝召見平民的地方,沉重的腳步,踏在白玉臺階上,一步一步。殿中正坐的便是年紀雖幼,但初具龍威的景弘帝周祺麟,龍椅背後,垂着珠簾,一道修長的明黃身影從珠簾後隐約地透了出來,青笙深吸口氣,試圖讓劇烈跳動的心平複下來,可她仍是清晰地聽見心髒跳動的節奏,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草民顧青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青笙順勢跪倒在地,低頭喊道,聲音有些微顫,皇帝周祺麟神色和緩,尋常人觐見天子,都不免緊張的哆嗦,此人已算是頗為鎮定的了。
“平身”,約有些稚嫩,但已具威壓不容忽視的聲音響起,青笙叩謝皇帝,站起身來,低着頭,站在殿中,“擡起頭來,朕想要看看聞名天下的顧夫子如何模樣?”,周祺麟語氣有些興味,倒有些顯露出不過十三的年紀來,簾後輕咳了一聲,周祺麟挺直身體,嚴危正襟地端坐着,斂了興味,淡淡道,“朕傳了太傅過來,想聽聽你二人對仁政與刑法如何看待?”。
年過六旬的太傅,捋了下發白的胡子,博古論今,侃侃而談起來,青笙垂首,雙手合而放于身前,微微彎腰,洗耳恭聽,只是在太傅停頓時,方開口說上幾句,卻是句句精辟,剛好對太傅的言論,補充着遺漏的地方,
太傅聞言,不住點頭,接過話頭再延展開來,一老一少竟傾談甚歡,太傅說到興頭上,比手畫腳起來,珠簾後又傳來聲輕咳,太傅老臉有些發紅,他竟忘記了皇上和太後還在殿中,差點要拉着青笙回府暢談,有些渾濁的眼睛裏放着光彩。
“今日就到這吧,顧夫子當真不負太後所言,頗有才學”,二人從政論講到仁德,從品性講到禮法,殿上燃了的香都快盡了,天色昏暗,竟不覺半日已過,皇帝周祺麟才開口打斷道。
“改日,改日,老夫親自拜訪顧公子”,太傅拉着青笙的手,開口道,他雖則年歲頗長,卻不迂腐,不妒才,反而求才若渴,求知若渴。
“顧青,你編寫的三本書,朕這幾日翻看過,不如朕封你做個史官如何,替大周編纂史冊”,周祺麟忽然開口問道,青笙身形一震,跪在地上,正要開口,“皇上,攬賢為官之事不可急,需得斟酌考量”,簾後傳來的清冷聲音,卻讓青笙比剛才更加的顫抖。
“那便依母後所言,此事延後再提。你們都退下罷”,周祺麟倒是很聽太後的話,開口道,太傅告退下去,青笙卻跪在地上不動,低着頭,淡淡說道,“素聞太後才識博古通今,小民有一疑難之事,想請太後解答”,“你有何事?”,周祺麟望着她,興致勃勃地問道,“這...”,青笙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此乃小民家中私事...”,“唔?”,周祺麟坐直身體,臉上有些不快,“還有朕聽不得的事?”,青笙不言語,只是跪在地上,良久,那簾後的人才淡淡說道,“皇上先回宮歇息罷,這一日也累了”,周祺麟視線落在青笙身上打量半天,才不愠地收回來,命身側太監擺駕回宮。
“你們都下去罷”,清冷的聲音遣退了殿中的人,碩大的宮殿中,一下子空蕩蕩,殿中兩人,一人跪在地上,一人坐在龍椅後的簾中。
青笙站起身,望着簾後的身影,緩緩開口道,“我只想問一句,你跟不跟我走?”,簾後半響沒有動靜,殿中風大,拂過三道珠簾,嘩嘩作響,不停地搖曳着,青笙卻看不清簾後的人神色如何。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青笙按捺不住,往前走去,語氣激動,“語兒,我是青笙啊”,“站住!別走過來!”,清冷的聲音從簾後響起,聲音輕顫,讓青笙想起了兩人分離的那一夜,也是這般清冷的聲音,微微顫抖着,說着已經三個月了,我很想你的話語。
作者有話要說: 只潛水不評論的行為太令人發指了...
再不評論不許見太後~嗷~
☆、心傷
青笙順從地停下腳步,輕聲說着,“我,我很想你..”,話語未盡,卻先紅了眼睛,濕了眼眶,
“我已削發立誓,此生不再見你,你回去罷,別再入宮了”,那清冷而哽咽的聲音響起,只有青笙知道,端若華是有多難受、多悲恸才會說出那樣的話。
青笙吸了吸鼻子,深吸口氣,開口說道,“在殿中的花瓶裏,藏了套太監的衣服,你換上,拿着太後的手令,領着我出宮門,出去後,有馬車接應,我們一路往北,藏匿在大漠中,無人可尋。我等了一年,才等到了今日的機會,語兒,随我走。”。
珠簾後的端若華,雙手拽着身上的明黃鳳袍,狠狠地,死死地,似是要撕破這數百名繡女歷時半年織繡出的蜀錦鳳袍般,肆無忌憚的沖動在她心裏如脫缰的猛獸亂竄,踏得心裏傷痕累累,卻終究,掙脫不了那束縛住猛獸的繩索,明黃色,繡着鳳紋,象征着皇家權勢的繩索,把她硬生生地綁在了冰冷的座椅上,動彈不得,那是她對天下人的責任,她不曾愧對任何人,不曾愧對天下,可唯獨只有眼前這人。
“回去罷,青笙..”,就那麽一刻,端若華心中湧出的不顧一切随她而去的沖動,在這刺眼的明黃鳳袍即将撕破之時,壓抑住了,她說出這句話後,淚水早已洶湧而出,她死死咬住手背,克制住那難過的哽咽、哭泣和脆弱。
青笙聞言,身形搖晃,臉色瞬間蒼白,她的眼眸開始冷厲起來,一字一句的說道,“你若非要做周朝的太後,我便滅了周朝,我看你随不随我而去!”,青笙一步步走近珠簾,每一步都帶着殺機和絕然,“我手中有天下謀士,有漠北大軍,你為蒼生離棄我,我便讓蒼生棄你而去!”,
青笙的臉色、嘴唇蒼白的沒有半分血色,可她的話語卻帶着鋪天席地的血腥味,帶着張狂的放肆和弑殺之意,犀利的言語如刀鋒斬下,“我斬獲戚德福的弓箭營,勸降禁衛軍,我便能舉動天下謀士和将士,殺到皇城下,讓皇帝交出你!天下蒼生和你的性命,你猜皇帝怎麽選?”,青笙有些慘然地笑着,笑聲愈發凄厲和絕望,笑得淚水灑落一地。
“青笙,你這樣枉顧蒼生性命,會造殺孽的!”,端若華的雙手死死扣在椅背上,關節已發白,她何嘗不想随她而去,可談何容易,太皇太後、皇帝、群臣、家族,彷如層層關卡擋在面前,皇家權勢,號令天下,輕易就能追回她,何苦連累了青笙。
“我不在乎天下蒼生,我只要你。就算背負天下的罵名,死後堕入阿鼻地獄,我也不在乎!”,青笙定定說道,一字一句似通紅的鐵,烙在端若華的心裏,烙的她的心生疼、生疼。
“如果用天下蒼生的性命,換回在你身邊,我不會原諒你的”,端若華低着頭,任淚水一顆顆落在地上。
青笙再也按捺不住,直接邁步向前,掀開了珠簾,一把摟住簾後的人,懷抱裏的身體,讓她心中一痛,她是那麽的瘦弱,鳳袍下的身子,好似輕輕一捏,便會散掉,骨頭咯的人生疼,竟摸不到半點肉,她在宮中過的到底是什麽日子。“你沒有見我,是我見了你,不算違背誓言”,青笙攬着她的雙肩,望着那瘦的不成人形的人,“你怎得瘦成這樣?”,手指剛擦去了她臉上的淚滴,又滴落下來,她就不停地擦拭着端若華臉上的淚,自己臉上的淚卻是滴個不停。
“跟我走好嗎?”,青笙跪在她身邊,握過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祈求的看着她,端若華淚眼朦胧,只是搖頭不語,“你為什麽不跟我走?”,青笙又心痛又委屈,抱着她號啕痛哭,“走不出去,這輩子都走不出這裏了”,端若華望着緊閉的殿門,門外是四方的宮牆,把她圍困在此處,再也出不去。
“青笙,好好活下去,你只要知道,在這宮牆裏,有個人,在想着你,念着你,就夠了”,端若華拍着她的後背,“當她仰望明月時,在想着你;當她垂首月心湖時,在想着你;當她奏着嘯聲時,在想着你;當她凝視勿語時,在想着你;她無時不刻,都在想着你”,端若華握過她的手,放到唇邊吻着,
“不要,我不要,你跟我走,你跟我走...”,青笙低着頭,像個孩子樣抽噎着,哀求着,“青笙,青笙..”,端若華呢喃着,吻住她的唇,把她的話語咽進了口中,溫柔的,冰涼的,屬于端若華獨有的深情,纏綿如絲圍繞在青笙身上。
“啓禀太後,顧夫子該出宮了,天色已晚,得趕在宮門關閉時出去”,外面太監尖細的嗓音響起,青笙渾身劇震,她有些倉皇地擡起頭,拉着端若華的手,眼裏透着冷厲,“沒人可以分開我們!”,
端若華忽然掙開她的手,抵着她的額頭,急急說着,“青笙,看着我,不許再入宮來,聽見沒有?”,青笙恍若未聞,只是摟着她,不肯松手,“聽話,青笙,在宮外好好的,答應我,不要再進宮。你如今盛名在外,若不入朝為官,朝廷再容不下你,沒有活路的”,端若華哀求着她,她身在高位的太後,心系朝政,可她寧願孤苦,卻不願青笙有事。
“太後..”,門外的聲音有些疑惑,輕敲了殿門,“走!快走!”,端若華推開青笙,坐在簾後,不再看她一眼,吱嘎,門被推開了,簾後傳來清冷的一句話,“帶他出去罷!”,“是!太後!”,小太監領命,青笙低着頭,在昏暗夜色下看不清神色,太監打量她一眼,領着她出去了。
“太後,是否擺駕回鳳栖宮?”,門外伺候的太監問道,過了半響,才聽得簾後的太後說道,“哀家想靜一靜,吩咐下去,不許任何人打擾”,“是!”,太監領命退下,關上了殿門,卻不知,太後竟在殿中獨自坐了一整夜。
作者有話要說: 一輪大虐正在逼近,是太後的姑姑couple..
☆、舍棄
月升暮晚,皇宮門外,兩道身影孤零零地站立在風中。
“夫人,回客棧等吧,夜裏風冷”,林河看見寧子沐的臉色在愈發濃郁的夜色下變的蒼白起來,不由開口勸道,“不用,我在此處等她”,寧子沐頭也不回,只是直直盯着宮門的方向,距離宮門關閉的時間,越來越近,她的心也愈發不安起來。
林河只得上了馬車,給她取了披風披上,“替她也取上一件”,寧子沐吩咐道,攬了攬肩上披風,接過林河遞來的屬于青笙的披風,纖手理了理,搭在手臂上,就這麽翹首等着,盼着,終于在那宮門遠處,漸漸出現的身影,令得她的眉頭舒展開來。
太監提着燈籠照着路,身後跟着的人,身形瘦削,微微弓着背,低着頭往她二人走來,“青..”,寧子沐又是擔憂又是欣喜地迎上去,欲把手中披風給她披上,青笙卻沒擡頭看她,只是擡腿邁上了馬車,寧子沐身形僵住,跟着上了馬車。
“林河,去驿站,傳個信,讓張聞把思若齋關了,蘇州顧府的食客都遣了,漠北的那些人,遣回黑虎軍去,咱們今夜啓程去東虞!”,帶着濃濃鼻音的聲音響在馬車裏,“顧兄弟,那些可都是你的心血....”,林河有些疑惑地勸道,“照我吩咐的去做!”,青笙有些怒意地吼道,從沒見過向來溫文內斂的顧兄弟發這麽大的火,林河不再言語,轉身甩着馬鞭,往驿站疾馳而去。
寧子沐坐在青笙身側,見得她雙手捂住小臉,抱着頭顱,不發一言,寧子沐起身跪在她前面,捧着她的臉擡起來,腫成桃子的雙眼,布滿血絲,紅的吓人,淚痕斑斑的小臉,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吳澤山那個心灰意冷的青笙。
寧子沐從懷裏取出絲絹,替她擦拭着臉上的淚,見得眼前的寧子沐,青笙死灰般的臉,才有了幾分血色,她只是緊緊拽住寧子沐的手,眼神呆滞。
到了驿站,林河進去找人送信,青笙突然跳下馬車,寧子沐跟着她,卻見她進了間酒鋪,扔下錠銀子,抱着幾壇酒,走上馬車。她悶頭拍開封泥,使勁地灌了一大口,慘白的臉瞬間酡紅起來,“沐兒,許我今日破例,大醉一回”,青笙舉着酒壇,仰頭灌入口中,不過幾口便身形搖晃,她倒在榻上,滿臉通紅,“從今後,我帶你去東虞看海上明月,西都看繁花開盡,浪跡天涯,不問世事”,青笙捧着酒壇,笑得眼淚直流。
寧子沐嘆了口氣,把她擁在懷裏,任得她哭笑吵鬧。
“駕..”,林河轉身望了她一眼,趕着馬車向東虞而去。思若齋、蘇州顧府、食客、軍隊,說舍下,她便真的舍下了。
光陰飛逝,又是一年,皇帝年方十四,已俱聖德,施政有道,招賢納才,國富民強,財盛兵壯,百姓安居,外敵不犯,羌、羯等塞外游牧紛紛歸降,入京獻貢。在史書上,初次撇開太後輔政不提,大力宣贊皇帝聖明,稱此年為景弘盛年。
皇宮
昏暗的夜色裏,散落着零星的星光,坤寧宮外跪了一衆太監和宮女,不時傳出咳嗽聲,“太後駕到..”,端若華頭戴鳳冠,身披明黃皇掛,雙頰凹陷,身子瘦削的不成人形,只有清冷的眸子,透着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厲,她擡步走入坤寧宮中。
碩大的夜明珠,映照着屋子通明,床上的太皇太後臉色死灰,嘴唇無色,偶爾才重重地咳嗽幾聲,端若華靜靜在床頭坐下,從宮女手中接過藥碗,盛起一勺藥,送到太皇太後唇邊,輕聲說道,“母後,喝藥罷..”。
聽得她的呼喚,太皇太後眸子裏閃過了絲精神,她命人勉強扶着坐起,昔日淩厲的鳳眸,如今渾濁暗沉,保養姣好的面容已蒼老了許多,她緩緩開口,氣若游絲,“若華,你來看哀家了,你不生哀家的氣了..”,太皇太後有些發顫的手,撫在端若華手上,見得那只白皙的手,骨瘦如柴,青筋盡現,竟跟自己這常卧病床的人,差不多幹瘦。
“母後,喝了藥,身子才會好..”,端若華恍若未聞,只是開口說道,“哀家的身子..自己心裏清楚,怕是..沒有多少..時日了..”,端若華見她不願飲藥,只得放下藥碗,反握着她的手,開口道,“母後,你三日未進食,太監宮女便在跪在外面三日,這又是何苦?”,
太皇太後看着她,才說道,“若不如此,你便不會來看哀家。你心裏怨着恨着,你以為哀家不知麽?”,端若華搖了頭,神情凄楚,淡然說道,“這都是命,是我的命,怨不得誰?”,太皇太後見得她凄楚模樣,不由擡了手,撫着她黯淡的眉眼,輕輕摩挲着,掌心下的小臉,瘦脫了相,雙頰深陷,下巴尖削,不是日夜心力憔悴,愁腸寸斷,如何能把自己折磨成此番模樣。
“你們端家女人,都是入障的情種,用情至深,注定要為情所苦..”,太皇太後的語氣有些感慨,
端若華擡眼,見得太皇太後透過她,好似在看着另外的一個人,她死灰般的臉上,湧起了一絲留戀。太皇太後嘴角帶着笑意,緩緩開口說道,“你小姨的閨名叫端泠(ling)月,泠月,清冷的月光,她只是垂首,那一抹清冷的氣質,便是連明月亦失了幾分月色...”
作者有話要說: 容我思考下...最近評論驟少的原因...寫文都木動力了,,,
☆、月心湖的傳說(一)
我是納蘭嫣,是納蘭家的幼女,我與泠月自幼一起長大,我個性活潑愛熱鬧,而她卻溫柔喜清淨,明明是極不相稱的性格,我二人卻偏生要好的緊,情如姐妹,聽娘說,那時仍是年幼,我便嚷着再不嫁人,此生只願嫁她,惹來大人們好一陣調笑。
随着時光流逝,我的容貌愈發嬌豔明媚,長成了納蘭家最美的一朵花,這世上最美的花,當被君臨天下的帝王采摘的,所以在我十六那年,納蘭家便将我送入了宮中。我的姨娘是瑾太妃,又來自權勢的納蘭家,衆人皆是對我有所顧忌,皇帝對我亦是喜愛,一時間,我似是萬千寵愛集于一身,姨娘告訴我,只要我不犯大錯,将來的皇後之位便是我的,便是納蘭家的。
入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