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了,不容易.. (5)
紗的新月,看的不真切。
寧子沐回過神,她是如此貪戀此刻那掌心傳來的溫暖,可她知道,下一刻,青笙會毫不留情地甩開她的手,就像她之前一次次狠絕地推開自己。
她刻意挺了挺背,下巴微擡,飛速抽回了手,看也不看她一眼,轉身疾步而去。
“顧公子,看來仍的用幾分心思了,如此美嬌娘,得之是幸,失之可惜”,李大夫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肩膀,打氣鼓勁道,青笙勉強笑了笑,也不言語,拱手告辭。
青笙派人提前在落仙鎮訂做些陶瓷小罐回來,托人運了回來,擺滿了安頓之所的後院,忙碌不停地查看着,乒乓地敲打着,動靜大得連寧子沐也忍不住走了出來。
“青笙,你在做什麽?!”,寧遠武扯着大嗓子吼着,最近他實在是看這人不順眼,
“寧三哥,我們需要在落仙鎮停留幾日,另外請調三百兵士給我”,青笙對他的不善倒是不以為意,徑自說着,,
“青笙,你如何打算?”,寧遠之知她心中有所計策,眼神警告了下寧遠武,開口問道,
“可還記得我與你說的殺傷性武器?”,青笙淡淡笑道,周朝時代,已發明了火藥,但只運用于煙花爆竹,卻未運用于武器,仍是冷兵器時代,如今,便要開啓熱兵器時代。
青笙遞給他一個雙手合抱大小的陶罐,通體綠釉,器壁細薄,外部有上百的逆刺,下有空室,內置小鐵塊,上部頂端開了小孔,器形胎質厚重。
“青笙,這是作何用?”,寧遠之放在心中翻看着,寧遠武也耐不住好奇,走了過來,瞪着銅鈴眼,打量着陶罐,寧子沐身形不動,只是靜靜站在遠處,偶爾飄來絲若有似無的眼神,落在某人身上。
“蒺藜火球,內置火油,底部鐵塊做定心藥室,器壁越薄越好,抛出後落地或擊撞後即能摔得粉碎,有利于火種燃燒,外設蒺刺,這樣爆後的陶彈就不是小碎片,更具備殺傷力”
“将鐵刃碎片,以火藥團之,中貫麻繩,外以多層油紙及雜藥敷之封畢,再施瓷胎外殼,引爆碎裂後,鐵刃數塊飛射而出,殺傷敵人”,
“如此一罐,方圓數裏,足以取敵”,看着寧遠之翻覆看着陶罐,青笙不由勾了抹笑意,視線亦是不由自主地往某處飄去,又強捺着收回。
“此次倉促,他日後,你以鐵制外殼,可做威力更大的鐵蒺藜,甚至可以內部裝上砒霜、巴豆等毒煙,将配制好的火藥,同鐵片一類殺傷物和致毒物拌和,然後用多層紙糊固成球形外殼,殼外塗上易燃的引火物,可達到燃燒、障礙、致毒和遮障等作戰奇效”
“他奶奶的,你這小子,可真是卑鄙、毒辣,老子真是恨不了你”,寧遠武一把撈過她,粗壯的手臂緊緊箍着她,激動的神色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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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骁勇善戰的黑虎軍,算上青笙設計的兵刃、铠甲、盾牌,再輔以如此規模殺傷性利器,百年內無人可敵,就連皇帝,亦是要顧忌幾分。
“這不過是冷兵器與熱兵器時代的交替,他日,在這基礎上,必能研究出更為殺傷性的武器,我如今只能做到如此地步了”,青笙不着痕跡地從他的熊抱中溜出來,又看見一旁的寧遠之亦是激動地伸臂過來,腳底一滑,移開了幾步的距離,擡眼看了下站在遠處的人,眼神亦是激動、複雜,只是固執地望向別處,不願看來一眼。
“只是這火藥與火油?”,寧遠之始終是比他二哥那大老粗心思要周密一點,
“火藥我從燕山關備了些,落仙鎮亦采買些,不過數量甚少,極為影響威力,不過甚在火油足夠,即便不能達到爆破殺敵之效,亦能燃城懾敵,更何況此次,本就是為了震懾戚德福,開城而降”,
“火油便在落仙山中,故明日便調三百兵士與我同去”,青笙望着寧遠之說道,她一身青衣,淡泊眉眼間,皆是謀略萬千。
“以你的謀略,若是男子,他日行軍打仗,必能大展宏圖”,寧遠之贊賞地看着她,不由擡手握住她瘦削的肩膀,心中仍是抹不去淡淡的悲傷,如此妙人兒,若不是小妹心儀,自己哪怕付出一切,亦是要令她傾心垂愛。
“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天下間,只得一個青笙”,青笙淡然笑之,心中卻有些不安,提前進入引領軍隊進入熱兵器時代,此後的戰争怕是要殘酷更多了,只是當前之急,她顧不得了。
“天下間,只得一個青笙”,站在遠處的寧子沐聞言,臉色蒼白,琥珀眸子裏竟是悲涼。
作者有話要說:
☆、皇城
乾德宮,身着龍袍的周祺麟,稚嫩的臉上,沉吟不語,負手在後,來回走動着,擡眼看去,門外的守着數十侍衛,臉色陰沉,這戚德福,分明将他軟禁了起來,想必太皇太後亦是被軟禁在宮中,不知宮外的母後如何了。
“微臣參見皇上”,戚德福推門走了進來,跪下行禮道,
“哼,戚德福,你可還有将朕看作皇上,你竟敢軟禁朕!”,周祺麟白淨的小臉上,已然有了龍威,此刻雙眼精光四射,直視戚德福,竟讓他不敢直視,匆忙地移開了視線,心中有些懊惱,這不過是個孩子,自己怕他作甚,才又站起身,臉帶笑意。
“皇上,如今南郡王爺早已揮兵而起,不日便可抵達皇城,若是皇上能交出兵符,或許他日,王爺會妥善安置皇上的”,戚德福循循善誘道,
“哼!若是兵符給了他,朕還有活命的機會麽?”,周祺麟一甩袖袍,挺直腰背,不願看他一眼,
“可若是皇上不給,怕也是沒有活命的機會了”,戚德福将手放在刀鞘上,語氣中帶着威脅,
“戚德福,你囚禁了朕一個月,想必你早已翻遍整個皇宮,也沒有找到兵符,若無兵符下落,就算南郡王稱帝為王,他亦調動不了,周朝的駐軍,這皇位他坐不穩的”,周祺麟強作鎮靜,他雖年幼,但少年老成,又得端後悉心教導,氣度倒是不容小觑,
戚德福突然拔刀而出,寒光一閃,刀刃帶着深然之意,眼神中爆起兇狠之意,
“如何?可曾記起兵符在何處?王爺已失去耐心了,若再不開口,此刻,便要了你的命”,語氣狠絕,帶着肅殺之意。
“呵呵,戚将軍每日皆來朕這裏索要兵符,怕是太皇太後那,你也去了不少遍罷,要殺早就殺了,何止于此”,周祺麟輕輕笑道,言談間皆是雲淡風輕,絲毫不似個孩子,
未得兵符,戚德福确實不敢傷他分毫,只得恨恨收回刀中,轉身摔門而去,留一句,“給我看牢點”,
見得他走了,周祺麟才松開了拽得緊緊的手心,後背早已濕透了,他坐在地上,抱着膝蓋,白皙的小臉才閃過了驚慌、無助,低低說着,“母後,母後救我”。
“什麽?”,戚德福甫出門,旁邊的侍衛就上前,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讓他本來陰沉的臉色,和緩起來,半響,竟露出了笑意,
“她就敢自投羅網,很好,很好,通知人馬,我等率兵,親自迎接太後歸來!”,戚德福朗聲大笑道,眸子裏竟是陰狠之意。
遠處的皇城就在眼前,朱紅色的宮牆,高大開闊的城門,似是如從前般熟悉、平靜,可端若華知道,一切都變了,她不由心跳的有幾分快,她深吸了幾口氣,藏在袍袖下的拳頭,松了又握,握了又松,方才平靜下來,靜靜坐在馬車中,眉頭微蹙,沉思不語。
金色龍環,厚重的朱紅宮門緩緩開啓,戚德福坐在駿馬上,率領軍隊迎了出來,士兵一身铠甲,分列在兩側,手執長戬,肅然而立。
“微臣..戚德福,拜見太後”,戚德福落馬,跪下行禮,
“免禮,戚将軍好大的陣仗!”,清冽平淡的聲音從馬車中傳出,隐隐透了些怒意,
“太後回宮,微臣不敢怠慢,特來率禁衛軍來迎”,戚德福低頭說道,
端若華玉手撩起珠簾,雲傾伸出手,扶了她下玉辂,旁邊備了玉辇,供太後進宮而用,青色圓蓋方座,承吊以镂金垂雲,下端為金雲葉。幨帷為兩層繡着金雲龍的青緞制成,四條黃絨制的細帶,綁在座位的四個角。
端若華擡腿坐進玉辇,似想起了什麽,撩開珠簾,對雲傾說了幾句,雲傾對那五百侍衛高聲說道,
“太後有令,你等留在宮外候命,不可擅自入宮”,
戚德福眸子轉了轉,忽然高聲道,“爾等護送太後有功,皇上有命,要重賞爾等,且随太後同去”,衆侍衛聞言大喜,臉上竟是激動神色,端若華緊蹙娥眉,正欲開口,戚德福卻搶先高呼道,
“衆将且随我入宮罷”,眼神示意下,十六擡轎之人,舉起玉辇,徑自回宮,随後跟着五百侍衛,臉上皆是喜悅之色。
兩側蜿蜒的宮牆,如蛇而行,端若華的玉辇走在略微前一點,戚德福的牽馬走在她身側,後面的侍衛五人并行,一條長龍的隊伍。
“太後,想必是心念皇上,方才着急回宮罷,不知為何不準侍衛入宮”,戚德福在旁輕輕說道,
“若是從前,戚将軍必是不敢在宮中策馬而行,率兵而出,想必宮裏出事了”,端若華淡淡說道,似乎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
“太後果然心思周全,本将軍自嘆弗如”,戚德福輕笑了一聲,
“放了他們,我随你去便是了”,端若華握緊了手心,語氣仍是平靜無波,
“他們可是誓死跟随太後的”,戚德福笑出了聲,隐約的聲音傳來,似是與太後詳談甚歡的樣子,
“雲傾..”,端若華平寂的語氣從玉辇中傳來,終于有些焦急之意,
“素聞端後,超然世外,不見悲喜,如今,倒是難得”,戚德福朗聲大笑,提高聲音,大喊一聲,
“滅!”,帶着肅殺之意響徹了皇城上空,
但見兩側宮牆上,赫然立起數十名人影,伏在牆側,手中握着弓箭,一聲令下,上百枝箭羽激射而出,瞬間便穿透了站在牆下的侍衛的胸膛,濺出一朵血花,那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前一刻他還與同鄉說着,若是領了賞,回家讨個媳婦,孝順爹娘,轉眼間,便已葬身這血腥味彌漫的皇牆之下。
“有埋伏!”有人拔掉手臂的箭羽,高聲大叫,轉身翻滾躲在馬匹之下,衆人慌亂不已,哀嚎聲,慘叫聲,響徹上空。
“為什麽?”,“要殺我們!”,“太後救命”,“太後饒命”,“太後為何如此心狠”
雲傾一腳踏過馬背,騰空而躍,護在端若華身前,舉起一掌劈向戚德福,那人早有防備,雙腿一夾,馬疾奔向前,周圍的侍衛舉起長戟沖着雲傾,只是圍住她,卻也不動手,雲傾只得守在端若華身側。
不知道過了多久,哀嚎吼叫的的聲音漸漸小了,透着令人心驚的死寂,鮮血彙成了一條條溪流,洗刷過皇城的土地,狹窄的道上,橫七豎八地倒下了數不清的身軀,那曾以生命護衛端後的身軀,如今,紮滿了箭羽,瞪大了眼睛,他們未曾戰死沙場,未曾殺敵而亡,卻不甘心地死于皇城中,死于皇宮争鬥中。
端若華雙目冷冽得如萬年寒玉,散發着透入骨子的涼意,她轉身,死死盯着馬背上的戚德福,袍袖下的手心蜷握,卻僵硬地挺直着腰背,冰冷的視線,讓戚德福有些移開了眼睛,彎腰向手下吩咐道,“護送太後回宮,去乾德宮見皇上”,雲傾被侍衛所圍,一時脫不了身,端若華示意她無妨,才跟在後頭随着。
“母後”,見得眼前走入的明黃身影,永遠的清冷淡然,周祺麟眼眶微紅,聲音帶了幾分哽咽,
“皇上可還好..”,清冽如泉的聲音,平複着周祺麟心中的不安和害怕,有了母後在身邊,他竟是安心多了,斜掃了戚德福一眼,颔首不語。
“既然太後亦回來了,那麽想必皇上和太後該知道兵符所在何處了?”,戚德福冷冷問道,南郡王已經沒有耐心了,兄長戚德光已不得器重,若是自己此事未辦穩妥,無論南郡王此舉能否成事,他戚家都已再無立足之地。
“自古兵符由先皇傳承,戚将軍如此為難哀家和新皇,又有何用?”,端若華挺直身子,冰冷的眸子看着他,言語淡然。
“太後,別逼微臣動手”,戚德福心中焦急不耐,蹭地抽出長刀,寒光閃閃,透着森然的冷意,他輕輕架在周祺麟脖子上,刀鋒順着細弱的脖頸,割出一條血痕,周祺麟眉頭微蹙,緊握拳頭,縱是小臉慘白,亦不發一言。
“戚将軍…”,端若華聲音平淡自若,莫名地澆熄了他心中的怒意,手中長刀移開一寸,靜待她說道,
“如今,朝局動蕩,戚家如何自處亦是不明,若是戚将軍再擔上弑帝之名,将來即便南郡王有所圖謀,亦難平天下悠悠衆口,想來,那唯一的辦法只有…殺了将軍以平天下衆怒,彼時,将軍辛勞一場,竟只有落得黃土一捧的下場,想來亦覺得有幾分可笑,不知将軍如何考量”,
“素聞太後才智卓群,能言善辯,休得以此勸服微臣”,戚德福厲聲駁斥,只是語氣卻有了幾分心虛,刀刃亦不由離周祺麟了幾分,他心中終究對南郡王的心思捉摸不透,
“南郡王擁兵而立,自封為王,可以稱作奉天之意,可戚将軍呢,囚禁新皇,率兵謀反,條條皆是死罪,不知這天下悠悠之口與戚将軍兩者之間,南郡王如何選擇?”,端若華淡淡說道,
是啊,南郡王忍辱負重這麽多年,終于能一嘗所願,謀奪皇位,這天下與他戚家相比,幾乎不用考慮,便會知南郡王如何抉擇。即便無兵符,南郡王拿下皇城亦是注定,自己又何用多此一舉,拿了兵符去讨好南郡王。
如此想到,戚德福心中已有決意,當下挪開長刀,收刀入鞘,跪下深深做了一福,朗聲道,“謝太後提點,那便請太後與皇上安心呆在此處,待得南郡王他日入宮再做定奪,微臣不敢再犯”,說罷,出了門,吩咐手下侍衛好生看守。
“母後,麟兒害怕”,周祺麟見得戚德福出門,方才的強作鎮定,瞬間紅了眼眶,淚眼汪汪地向她走去,撲倒在她懷中,畢竟還是個九歲稚兒,被長刀架在脖頸,終究心中生怯。
“麟兒不哭,麟兒是皇上,當有君威,不可怯懦”,端若華蹲下身子,握住他肩膀,微微推開,從懷中取了絲絹,替他包紮在流了些血的細小脖頸上。
“身為皇帝,君臨天下,所有人都可能會離棄你,永遠不可以依賴別人,知道嗎?”,周祺麟抹了抹眼淚,露出一臉堅毅,“麟兒知錯,麟兒要堅強,才能保護母後,保護大周”,端若華點點頭,讓他在桌前坐下,與他分析當前情勢,如何解困,一一教導他。
作者有話要說: 某君怎麽預感到這章端後會出現...
☆、會合
落仙鎮.地理志,鎮南有山,石出泉水,大如渠,燃之即明,不可食,水膩,浮上如漆,謂之石漆。
進得落仙山,青笙率三百人而至,推板車十輛,上呈陶罐,寧遠之亦随同前往。
進了山中,見得怪石嶙峋,山石剛烈,方圓百裏,寸草不生,乍一看去,蒼涼蕭索,透着滄桑的肅穆,就像是經歷了無數磨難,一點點一滴滴累積出來的。
拐過山後,青笙命所有人熄滅火種,落馬步行而前,見得一股咕咕的黑泉從山中流下,緩緩的,黝黑油亮,
“此油亦可制墨、石燭、燃燈”。
“他日,你率兵回燕山時,途徑此處時,再取上一些,制些蒺藜火球,讓燕山關外的胡人嘗嘗這火油的滋味,從此,不敢再犯周朝”,青笙緩緩對寧遠之說道,眉眼間揚着算計的小得意。
“如此甚好,寧家地位必定不容小觑”,寧遠之笑得一臉溫和,眼眸裏卻是堅毅之色。
數百人取下陶罐,按青笙所言,打開罐蓋,裝至八分滿,放以油紙封好的火藥和鐵刃碎片,以泥封住開口,僅露出上部的小孔,用以回鎮後,放置引火線。再輕放到鋪了草的板車上,牢牢固定住陶罐,避免碰撞。
一行人回程後,臉上皆是掩不住的喜悅,寧遠武早就候在門口,鐵塔般高壯的身子,卻點着腳,翹首顧盼,那模樣活脫脫像極了遠眺心愛郎君的待嫁姑娘,讓人忍俊不禁。
“怎麽樣?可還順利,咱們要不要試它一發”,寧遠武搓搓粗手,難耐的激動溢于臉上,這玩意兒要真能成事,誰還敢惹老子。
“別驚動四圍,只要火引安置妥當,必是穩妥的”,青笙拍開他又伸過來的大手,淡淡說道。
“如此極好,如此極好”,寧遠武黝黑的臉上蕩出了一朵花,褶子都皺了起來。
“青笙,這是什麽?火箭?”,寧遠武腆着一張老臉,東瞅瞅西瞧瞧地望着青笙手中的東西,
“我看過軍中的火箭,不過将浸滿油脂的麻布綁在箭頭後部,點燃後用弓弩射至敵方,起到縱火的作用,實用性不大,我改良了下,喏..叫..火箭筒吧”,青笙遞了過去,
寧遠武知道必是好東西,趕緊如獲至寶地接過來,仔細打量着,青笙緩緩介紹道,
“有點類似煙火的沖天炮的設計,我在竹筒底部打了洞,恰好穿過箭杆,中填火藥,壓實,筒的上端封閉,下端開口,筒側小孔引出導火線,點火後,壓實的火藥在筒中燃燒,産生大量氣體,向後噴射,産生向前的推力,鋒利的箭頭具有穿透人體的殺傷力”,參考現代火箭的推進系統裝置,青笙笑得很得意,寧遠武雖很看不慣她,亦難以人在檐下,不得不低頭,點頭哈腰地一頓吹捧,恨不得親手把自己小妹打包送上。
“你那日不是想試驗麽?我在普通火箭筒的基礎上,又進行了改良,取六尺堅硬荊木,箭镞長五寸,劍形鋒刃,箭镞後部綁附長七至八寸、粗二寸的火藥筒,水路皆可用。蒺藜火球威力太大,咱們便試試這個火箭筒罷”,
青笙讓人取了副铠甲,置于五十步外的樹上,将火箭筒安于木架上,手托箭尾,點着火藥筒的藥線,對準铠甲射去,但聽見一聲尖哨,火箭直直穿透铠甲,深深地嵌入樹幹中,衆将士張大嘴,呆若木雞。寧遠武激動興奮地直搓手。
“他日,還可以做成多個木格,中放數枚火箭筒,引線纏繞在一起,如此點火後,一次可放數百枝,甚至上千枝火箭,呃..這叫百虎齊箭,能把敵人射出馬蜂窩”,青笙笑容淡然,言語卻令人心驚膽戰。
“好一個百虎齊箭,威武、霸氣”,寧遠武不失時機地及時溜須拍馬道,青笙笑若煙雨,拍拍他的肩膀,“寧家二哥,我只能幫你到這裏了..”,
“夠了,夠了,足夠了…”,寧遠武搓搓手,又似覺得好像欠了別人很大個人情一般,腆着老臉湊了過來,
“要不,我幫你,向小妹讨個饒,她很好哄的,你一服軟,她就原諒你了”,青笙愣了愣,臉色沉寂,搖搖頭,走了。
寧遠武看着她的背影,直嘆息,此人軍事才華橫溢,對武器的認識和改良,當今世上,再無人可匹敵。
若是她有了那麽一點點野心,只要擁有一支裝備精良的軍隊,怕是天下再無人可敵,自家小妹傾國傾城,容顏絕世,怎得就拿不下這呆子呢?寧家軍隊,再加上青笙的才智,他日,誰敢來犯。
随着軍隊日益接近皇城,氣氛亦愈發壓抑起來,從前線傳來的消息,蘇暮寒的虎豹騎,已與戚德福的禁衛軍在京城外的龍城原展開過數次交戰。戚德福憑借着寬闊的護城河,高聳的城牆,一次次地擊退了蘇暮寒的虎豹騎,雖則虎豹騎英勇善戰,但戚德福斷了蘇暮寒的供糧之路,虎豹騎糧食匮乏,戰鬥力日益下降。
黑虎軍即将趕到龍城原的消息,令蘇暮寒明顯松了口氣,他的人傷亡較重,至今已是苦苦支撐,若是再晚半月,便是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這一路來,青笙已将體內真氣完全化為己用,只是遲遲未沖擊百彙穴,此刻正值危機之時,若是出了差錯,便會誤事,所以便耽擱了下來。
當那張揚的黑虎旗幟出現在眼前時,蘇暮寒一身銀白铠甲上,立于馬背,披風上的荊棘花鮮紅刺眼了,遠遠地,便是寧遠武那黝黑粗壯的身軀,像頭黑熊般,手執長槍,帶着凜冽地殺意而來,
“暮寒,虧得你的虎豹騎”,寧遠武一把抱過蘇暮寒,蒲扇大的手掌在他背後使勁一拍,力道重得令蘇暮寒那俊美得無與倫比的臉上,亦微微皺了眉,
“蘇将軍,果決氣魄,實在令人佩服,二哥心性直爽,請見諒”,寧遠之一臉溫和,拱手彎腰,行了禮,斜了眼,那五大三粗,不懂規矩的寧遠武,望着蘇暮寒的眼神中,竟是佩服之意。
天下間,蘇暮寒,敢頂着謀反忤逆的罪名,不顧一切地沖來皇城,拼盡人馬,亦要拿下戚德福,這等氣魄,着實令人佩服。
“寧兄見笑,周朝有難,大周子民自當竭盡全力,我問心無愧”,蘇暮寒嘴角上揚,漾開一抹和煦如陽光的微笑,卻剎那間,凝固在了嘴角。
就算全天下的人看不見,他亦不會錯認,那從馬背躍身而下,矯捷的身形,如騰空的飛馬踏燕,如輕盈的靈貓撲騰,一襲水藍色長衫,月白的束發帶垂落肩頭,隐約有些憔悴的臉,琥珀的眸子,如星辰墜落,只是一眼,便深刻在你的心中,再也磨滅不了。
那是他的沐兒啊,心心念念,守護她,寵溺她,只為等她長大嫁給他的沐兒。
“沐..”,蘇暮寒激動地迎了上去,剛要開口,又頓口止住,只是沖到她身前,定定地看着她,眼中竟是相逢的無盡喜悅。
“暮寒哥哥,苦了你..”,寧子沐眼中亦是激動,在龍門城時聽到的消息,知他定着謀逆的罪名,落得天下罵名,連父親也被氣得卧病在床,數月的戰争,令得他俊美的臉,亦是形容憔悴,該是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額間一道劍痕,那是當日血淚送寧父時劃的,只留下淺淺的痕跡,在俊美臉上,顯得突兀,破壞了俊秀之美,又平添了幾分危險又妖冶的味道。
“我說過,我永遠是你的倚仗,絕不反悔,沐兒,你瘦了,也憔悴了好些,這一路亦是吃了不少苦頭罷”,蘇暮寒輕聲說道,不由擡起手,想輕拍她的肩膀,似是想到了什麽,又讪讪地收了回來。
卻不想,寧子沐徑自撲進他的懷中,扯住他的衣襟,嘤嘤低泣,只有他,不棄不離地守在自己身旁,只有他,永遠堅守着對自己的承諾,只有他,心中始終在意着自己。一路上僞裝的堅強、冷漠,撕出了一條道子,無盡的悲傷、委屈順勢湧出,發洩了出來。
蘇暮寒臉上驚訝,又帶着喜悅,擡起手,終究緩緩地落在她背上,輕輕拍着,哄着,像是多年前的雷雨夜,他曾哄着的小女孩一樣,此生,我不會離你而去。
寧遠武、寧遠之讪讪地看着寵愛的小妹躺在別人懷裏,寧遠武咚咚地用拳頭捶了下胸膛,挺了挺胸,小妹,二哥懷抱也很結實的。寧遠之擡眼,見得遠處的青影,立在一側,怔怔地,半響後,轉身走了,哎,寧遠之發出了長長的一聲嘆息。
待得寧子沐哭得歇了,蘇暮寒才從懷中取了手絹,輕輕替她擦拭着眼淚,寧子沐通紅着眼睛,褪去了妃子的身份,似個女孩般,鼻尖紅紅的,哭完後,才有些難堪,低着頭,不肯擡眼。
“好生休息下罷”,蘇暮寒輕輕說道,輕點了點她紅紅的鼻尖。
作者有話要說:
☆、初芒
營帳中,蘇暮寒、寧遠武、寧遠之圍坐一起,商量明日與戚德福約戰之事,只見青笙掀開簾子,負手走了進來,
“你這宮女,怎麽進來了”,縱是她着男子衣衫,蘇暮寒亦認出了她是之前寧子沐身邊的宮女,只是這神色、氣度,皆與從前不似,多了些氣定神閑,運籌帷幄的感覺。
“喏..我進來是跟你們商議明日之事的”,青笙揮了揮手中漆黑令牌,坐下淡淡開口道,
“這..與你何關,胡鬧,趕緊出去”,蘇暮寒臉色一沉,身上威壓逼人,青笙卻毫不在意,撓了撓頭,給寧遠之使了個眼色,
“留下罷,這次,還真少不了她..”,寧遠之立刻替她說道,
“那你有何可說的?”,蘇暮寒按捺下不耐,沉聲說道,“将軍,外面有人求見”,副将上來遞了東西,在旁說道,蘇暮寒一看是兩生玉,“讓她進來”,寧子沐亦走了進來,在一側坐下了。
“明日,黑虎軍與虎豹騎兵分兩路圍城,此處.和此處,戚德福勢必會亂了陣腳”,蘇暮寒指着地圖,給寧遠武講道。
“明日,黑虎軍不會出戰”,青笙懶洋洋地說了一句,低着頭兀自把玩着手裏的令牌,也不看蘇暮寒一眼,
“你這宮女好大膽子,哪容你置喙,來人..”,蘇暮寒臉色一沉,
啪的一聲,一塊漆黑令牌從手中扔到蘇暮寒眼前,青笙站起身,俯下身,湊近蘇暮寒,微微一笑,“不曉得手執黑龍令,夠不夠資格說話?”,
號令黑虎軍的令牌分為黑狼令、黑豹令、黑虎令和最高層級的黑龍令,接近于寧遠威的統軍大将軍的地位。
“寧遠威居然把黑龍令給了你?”,蘇暮寒有些震驚,他轉頭望向寧遠武,像是想向他求證一番,
“唔..總歸一家人嘛”,寧遠武扯了嗓子粗聲粗氣地說道,肯定了青笙的地位,肯定了寧家人對青笙的支持,他悄悄瞄了眼寧子沐,見她面無表情,“哈.哈..”,尴尬地笑了兩聲,
“黑虎軍此行,行程倉促,裝備不足,僅有長刀和皮甲,若是開戰,必有傷亡”,青笙坐下來,緩緩開口道,“從傷員營帳來看,虎豹騎在攻城中吃了大虧,是我等未料到之事”,青笙似笑非笑地掃了眼蘇暮寒,看得蘇暮寒細長眸子一冷,便要發作,
“我亦不願虎豹騎有所損傷,是以明日,以震懾和勸降為主,這亦是太後當初此計的初衷”,青笙不待他說話,繼續說道,
“戚德福此次将戚家的命運都與南郡王系在一起了,他怕是死,亦要拖着五千禁衛軍跟着去陰曹地府,如何肯降”,蘇暮寒眸子閃爍,似是極為不相信她,
“你無須操心,我自有主意,你只需告訴我,禁衛軍的行兵布陣,最重要的弓箭手布置在城牆中何處”,青笙五指在桌上輕輕敲着,笑得胸有丘壑的樣子,寧子沐看慣了她得瑟的樣子,倒是惹得寧遠武和寧遠之連翻了了好幾個白眼,更別說一口氣堵在心裏提不上氣的蘇暮寒,
“若是戚德福出爾反爾,你憑什麽拿我的虎豹騎去涉足兇險之境”
“只有戚德福死了,禁衛軍才會群龍無首,亂了陣腳,我們才有機可趁”,蘇暮寒站起身子,俯視青笙,語氣激動,俊美的臉上,薄唇如丹,流光的眸子裏閃爍着怒意,更襯得人,濯濯如春月。
“那就讓戚德福死罷,到時領兵陣前,取下戚德福項上人頭,該是應如探囊取物,對吧,寧二哥?”,青笙颔首,沖着寧遠武微微笑道,
“那是..憑我的武藝,區區一個戚德福,不足為懼”,寧遠武黝黑粗糙的老臉,擠出一朵花,讨好地望着青笙,眼中越看這家夥越是滿意。
蘇暮寒眼角抖了下,那威名震天下的震天虎寧遠武竟然擺出了這樣的表情,他不由又打量了青笙,此人當真不簡單啊,似是想起了什麽,他轉頭看了下,坐在一側陰影裏的寧子沐,她并未言語,一手撐着下巴,望着桌上的漆黑令牌,有些發呆,似是毫不在意他們的對話,可是蘇暮寒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她的視線、她的心思,都落在了場中那青衣人身上。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可是怎麽解釋這個寧子沐身邊的宮女,卻如此得到寧家認可呢?
見得其餘人并無異議,蘇暮寒只得耐住性子,指着地圖,将守城軍的布陣講給在座各位聽,青笙聽了,心中有數,安排了下去。
皇城內,接到虎豹騎的請戰書後,戚德福心中冷冷一笑,在攻城中,虎豹騎吃了大虧,傷亡近半,還敢攻城,竟是不怕死麽?他讓人回了戰書,次日雙方一站。
龍城原,帝京的近郊,護城河寬八米,深四米,防攻城器械靠近,迫敵僅在少數地方作戰,千百步內,處于在城牆上弓箭弩的攻擊距離,再備上防禦性的滾木雷石,是以蘇暮寒三千兵馬攻城時,吃了不少虧,更難敵戚德福手中五千将士,故遲遲未能攻下帝京。
湛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