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了,不容易.. (4)
過去,打在青笙腦門上,那人立刻垂首不語,扁着嘴。
“如此甚好,再無後顧之憂,只是可能還得等些時日,待得準備齊全”,寧遠威說道,
“不用,我早已命燕山城中的鐵匠們連日趕工,方圓百裏都已加入進來了,如今鐵藜子已有五百顆,藉車工藝最簡單,已有兩臺,轉射機三日後能制成一臺,連弩車需得等上十日,也足足夠了”,感謝孔明先生,感謝墨子的備城門,感謝老師安排的機床實習和結構設計作業,青笙暗自感嘆着。
“你憑什麽命令鐵匠的?”,寧遠之有些驚訝,軍需之事一直由他處理的,
“呃..趁你送糖時,偷了你的印章,呵呵,這便還你”,青笙掏出印章,放在桌上,往寧子沐旁邊悄悄站了一步,淡若煙雨,輕輕笑着,見得寧遠之面目猙獰,臉色鐵青,沖上桌,一把奪過印章,塞進懷中,恨恨地說道,
“看在你出此良計的份上,此事不再追究,若有下次,軍棍杖責三十”,青笙縮縮腦袋。
“青笙,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寧遠威打量着那幾張堪稱舉世無雙的機關圖,眸子閃爍不已,心中贊嘆不止。
寧子沐擡眼,見得那人仍是一副細眼薄唇,眸子深邃,不言不語時,眉眼間竟是淡泊,出謀劃策時,眉眼間狡黠算計,舍命而護時,眉眼間焦灼心疼,竟是沉譚池下的碧玉,通瑩靈動,玲珑剔透,玉質如稠的翠色下,看不清玉中所藏何物。
一日後,黑虎軍出城,果真惹胡人次日來犯,布陣派兵,放火攻城,四千黑虎軍去而複返,打得胡人措手不及,倉皇而逃,死傷上千,元氣大傷,按兵不動。
寧遠威令三千将士,藏于百姓中,分批從城中而出,兵器不卸,長槍立于帳外,晃眼間,竟似毫無改變,青笙找人用鐵做了幾個擴音器,置于操練場中,不過二千士兵的踏步聲,嘶吼聲,經擴音器放大幾倍後,竟似五千士兵高聲怒吼,軍威十足,令人聞風喪膽。設計的機關亦布置妥當,殺傷力驚人,這才妥當下來。
“明日,我便留守燕山,遠武、遠之,你二人去燕啓鎮,會合黑虎軍,啓程去帝京,早去早回”,寧遠威說道,
“是,大哥,留在燕山關,一切小心”,寧遠武、寧遠之應道,
“青笙,你是否仍堅持要回帝京?”,寧遠威轉過頭,眼神定定地望着她,
“非回不可”,青笙毅然說道,并無半分猶豫,果決的令寧子沐眸子黯淡幾分,
“我會留在燕山關,陪着大哥”,寧子沐淡淡說道,琥珀的眸子,晶瑩如即将從枝頭墜下的水滴,青笙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又兀自低頭,怔怔望着桌面,不發一言,半響,才緩緩道,
“這樣也好..”,雖是面無表情,語氣卻哀怨的似在心裏最軟弱的地方,紮了一刀,扯得人生疼,寧子沐不由握緊了袍袖下的雙手,琥珀眸子,仿佛是浸在水中的琉璃,晶瑩的透着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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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寧家三個哥哥同時悠長地嘆了口氣,揮揮手,招呼吃飯,打破着低沉的氛圍。
作者有話要說: 不如做個統計,贊成 青白配選1,青紅配選2,3人行選3,紅白配選4,孤獨終老選5。
說視選票結果安排結局的作者君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
☆、誘留
燕山月如鈎,斜斜地橫挂半腰,映着山巅上的積雪,格外皎潔無瑕,散着清冷的光華,青笙站在窗前,并未點燭,腰背筆直,仰望着六月末的殘月,青衫滿襟,沾滿了月色,似是呢喃的纏繞。
院落中,寧子沐徐步而近,白皙纖細的指節,如蘭透骨香,食指曲起,勾着酒壺繩子,壺身在身側輕蕩,在一地的月光下,踩着輕盈的步子,踏月而來,寶藍色的男衫,衣袂翻卷,幾縷青絲,落在絕美的容顏上,妩媚撩人,往日那淩厲神色,竟收斂不少,眉眼間輾轉着淺淺的哀傷。
青笙轉身燃了蠟燭,開門迎她進來,寧子沐輕輕颔首,不發一語,坐在桌前,将酒壺往桌上一放,從懷中取過兩個酒樽,擺于二人身前,
“怎麽想起飲酒了?”,青笙取過酒壺倒了酒,送到她身前,二人款斟漫飲,
“明日是我生辰,你剛好離去,所以,今夜便提前過了”,寧子沐凝視着酒樽,若有所思,
“那便祝賀你…”,青笙連忙端起酒杯,卻一時不知說何祝辭才好,臉上沉思,
“心意領了”,寧子沐打斷了她,舉起酒樽,輕敲了她手中的酒樽,一口飲盡,琥珀的眸子,晶亮流盼,青笙知她心意,仰首亦是一口飲盡,提起酒壺,給寧子沐和自己滿上。
寧子沐沉默不語,只是舉着酒樽,與她碰杯飲盡,一壺酒竟下了大半。
青笙臉頰、耳根、脖子都是通紅,不再倒酒,寧子沐泛着淺淺紅暈,見她不動,兀自提起酒壺,傾酒入樽,替她滿上,輕輕開口道,
“知道為什麽總不讓你喝酒麽?”
“為什麽?”,青笙揉了揉額頭,見得寧子沐舉杯,只得傾樽如唇,金黃色的液體流入口中,
“因為你酒量小,酒品差,喝醉了會撒野”,寧子沐左手撐腮,輕聲說着,又似想起了什麽,輕笑着,嘴角揚起,眼尾如鴻鹄,彎彎地,兩頰的紅暈更加深了,右手輕撩發絲,玉簪滑落,青絲如瀑,
“酒品很差?怎麽撒野?”,青笙見得寧子沐又要提起酒壺,只得奪了過來,擡手替她滿上,
“會~~~欺負~人~”,寧子沐嘴角的弧度更加上揚,又帶了有絲懊惱意,眼神微眯,示意青笙,兩人又飲盡了杯中酒,
“怎麽欺負?”,青笙放下酒樽,湊到寧子沐臉前,托着腮幫子,眸子轉動,清澈純淨,似山澗緩緩流下的清泉,怡人甘甜,
“唔~~這樣~~”,寧子沐雙手扶住她的腦袋,抓了過來,俯唇而貼,輕印其上,入口的香甜夾雜着酒香,就似後勁十足的漠北烈酒,轟的沖暈了腦袋,天旋地轉。
寧子沐輕舔着她的嘴唇,有些生澀地伸出香舌,掃過貝齒,尋找着甘甜的來源,青笙呼吸沉重,喘着粗氣,猛地一把握住寧子沐的雙肩,推開了她,那人臉頰通紅,卻面色冷冽,眼神複雜莫測,使得她動作一停,雙唇後撤,美目哀傷,似要滴出水來。
那人卻猛地吻上了她,帶着無盡的渴求與貪心,似沙漠中孤身行走的刀客,發現一處碧水清潭的狂喜。又似饑腸辘辘的野狼,看着眼前可裹腹的羚羊,眼泛綠光。
醉意朦胧的眼中泛着潋滟波光,像陽光折射在水波上的光澤,晶亮又透着幾分灼熱,直直燒到人的心裏去。
那人扶住她的後腦,雙唇激烈而狂野,似要揉進心中般,咬唇碾壓,吸允撚揉,含住她怯怯回應的香舌,肆意交纏,吞吐着每一分氣息。
那人拉住衣襟的兩手一扯,隐約聽得衣襟的撕裂聲,野蠻粗魯地撕扯着她的外袍,手探入衣袍中,掀開肚兜,捏住一處柔軟,輕揉按捏,雪白的肌膚,在手掌間變化成各種形狀,頂端紅蕊從指縫間怯怯露了出來。
寧子沐輕輕喘氣,慵懶低啞的嗓音,婉轉動人的低吟,卻讓青笙雙眸更加狂野,她俯身一口咬住寧子沐的雪白山峰,牙齒輕齧頂端,又重重摩擦着,右手仍不停地揉弄着另一端,将雪海中的紅梅從指縫間漏出來,掌中覆蓋着渾圓,搓揉按捏,手指偶爾撩撥下那朵愈加綻放的紅梅,又迅速繞了開去。
寧子沐只是将她抱在胸前,輕吻發間,冷冽的眉眼,竟是溫柔,那人頭顱埋在頸窩,似野狼般發狠的啃咬吸允着,瑩潔如玉的玉頸間,瞬間便淤青紅腫一片,似是狂風驟雨,摧殘而過,散落雪地的紅梅,殷紅殘香。
頸窩間的疼痛讓緊咬下唇的寧子沐仍是不由地輕哼了一聲,那人卻順勢舔上了玉頸,貝齒輕咬耳垂,溫熱的氣息噴入耳中,抵死纏綿,兩人輕喘,交頸相纏,
“不要走~留在漠北~~陪我~”,寧子沐繞上她的身子,舌尖輕舔她耳垂,柔情似水,呵氣如蘭,
那人身形猛地一震,狂亂的眸子,飛快眨了幾下,恢複了幾絲清醒,她舉起發顫的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眼眸漸漸變得清澈起來。
她渾身顫抖,望着身下的寧子沐,見她衣襟淩亂,肚兜掀起至頸,青絲如漆黑的水草,散亂纏繞于瑩潤如玉的肌膚,胸前紅腫一片,香肩、玉頸上,全是遭蹂躏後的淤青,殷紅點點,青笙不由慌亂起來,眸子閃爍不已,
寧子沐看着她,嫣然一笑,絕世容顏上,美目流轉,如癡如戀,深情缱绻,她雙膝跪地,身子前伏,勾勒出誘人的曲線,雪臀翹挺,腰肢柔軟,幾縷青絲垂在胸前,似有似無,缭繞着雪峰紅蕊,似一只溫順妩媚的貓,緩緩揍近,輕撩胸前的青絲,風情萬千,令人垂涎,
她欲伸手拉過青笙,衣襟随勢滑落,露出小巧可愛的圓潤肩頭,令得青笙眸子又深沉了幾分,她忽然閉眼,胸前劇烈起伏,再睜開時,眼眸深邃如潭,沉靜如波,淡漠得讓寧子沐微怔。
青笙擡起手,一巴掌扇在她臉上,力道不重,卻仿佛萬鈞雷霆劈在她心間,劈得她焦烤劇疼,似要撕裂成碎片,仿佛要死去般,她睜大眼睛,牙關緊咬,雙手死死地抓着胸前衣襟,指節發白。
青笙小臉青白,轉過身,一把拂去桌上的酒壺和酒樽,紛紛落地,墜成碎片,金黃色液體流在地上,滿室酒香四溢,
青笙摔門而去,寧子沐怔怔望着她的背影,一滴晶瑩的淚水,從通紅的眼眶,墜下,又一滴,含着滿腹的心酸委屈,哀憂怨恨,你還是選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大勢所趨的3(摸下巴)
☆、啓程
清晨,換了漠北尋常百姓裝扮的寧遠武、寧遠之,眉宇間仍是英氣不凡,身後跟了些喬裝的士兵,牽着馬匹,推着板車,對着一襲男子青衫,神色憔悴的青笙說,
“走罷,大部分兵士已喬裝去了燕啓鎮,待與我等會合啓程”,青笙點點頭,見着那人并未出現的身影,有些怔然發愣,
“她把火麟交給你了”,寧遠之牽過火麟到青笙身前,将馬缰交給她,深深地看了眼青笙,語氣無奈、惆悵,
見得那人神色不變,只是徑自牽過火麟,伸手理了理它的鬃毛,牽着它欲往前走,青色身影顯得蕭索、瘦削,
火麟定在原地不動,有些不耐地前蹄刨着,偏過腦袋,打着噴鼻,黑亮的眼珠子,不停往後看去,充滿不舍,青笙見狀,伏在它腦袋上,手摸着它的額頭、耳朵,輕輕呢喃,安撫着。
突然,似是知道寧子沐不會出現了,火麟仰起腦袋,擡起前蹄,發出一聲高亮的嘶叫,氣貫長虹,渾身赤毛油亮,神姿俊逸,如淩空而降的踏雲逐浪的天馬,周圍的馬兒低着頭,前蹄刨地,隐隐有些發抖。
“火麟,她不會來了”,四目環顧,仍沒有那襲熟悉的身影,青笙安慰地拍拍火麟的腦袋,牽着它離去,心裏空落落的,情緒低沉、惆悵,莫名的,說不清,道不明,就像是遺失了心傾已久的稀世寶物,此生再也尋不回來了。
經過一日的行程,深夜的客棧中,青笙坐在床前,有些發呆,她不用再身前馬後,不用端茶遞水,不用準備衣物,不用謹慎小心,缺失了那個重心後,她忽然無從适從起來,不知道該做什麽,才發現寧子沐已如此滲入到她的生命中,不可或缺。
青笙惆悵半響,方才收斂心神,盤腿坐于床前,凝神靜氣,呼吸吐納,經過日夜的修煉,護元丹已修複體內經脈,她對體內的真氣運用的理解,更加純熟自如,已為己用。
她屏住心神,從丹田引出凝實的真氣,引導至各處經脈和要穴,流轉全身,再講真氣彙集于位于臍中的神闕穴,位于丹田下,乃人體最隐秘和關鍵的穴竅,經屬任脈,為任脈上的陰穴,與督脈上的命門陽穴,陰陽和合,為水火之宮。
古人認為,神厥穴是先天真氣的唯一潛藏部位,易于結丹、養胎,功修煉,可啓動人體的中點、極點和重心,若能沖開神闕穴,則人體的百脈氣血就随時得以自動調節,致使真氣充盈,輕身延年。
青笙謹慎地将如實質的真氣,緩慢湧入神闕穴,沖擊腹壁,見得翻湧起伏,傳來疼痛的凝脹感,她額間滴落大顆的汗珠,緊咬牙關,聚精會神地沖擊着神闕穴,那泡沫愈發膨脹,氣流鼓動,欲破未破,
“留下~~陪我~”,輕柔的話語,閃過青笙心神,一念之間,她心緒紊亂,氣血翻騰,體內真氣淩亂四竄,腹部傳來一陣劇痛,腥甜湧出,一口鮮血噴出,鮮紅的血霧飄灑在空中。青笙身着白色裏衣,口中鮮血流下,顯得格外的刺眼,她喘着粗氣,喉頭一哽,又是一口血噴出,臉如白紙,撐着床沿的手,微微顫抖。
不再淡泊的眉眼間,纏繞着焦慮、哀戚和惆悵,她緩緩倒下身子,在如墨的夜色中,漆黑的眼珠,直直望着上方,不知在想什麽。
寧遠之騎在馬上,看見騎馬走在旁邊的青笙,白皙小臉上,眼神呆滞,怔忡發神,哪來半點之前的淡漠安然,他雙腿一踩馬蹬,加快幾步,與她并行而騎,
“青笙..回燕山罷”,寧遠之正視前方的路,嘴裏緩緩說道,青笙轉頭,見到是他,勉強一笑,微微搖頭,
“既然放不下,何必勉強?有黑虎軍在,你亦無須跑此一趟”,寧遠之勸着她,見得她仍是搖頭,不由輕嘆口氣,不再言語。
“若不是小妹有過叮囑,老子早把你綁了扔回燕山了”,旁邊的寧遠武,黝黑的臉上,瞪着銅鈴大眼,滿是兇橫之意,青笙低頭不語,眸子閃爍,馬鞭一抽,揚塵而去,氣得寧遠武吹胡子瞪眼,又奈她不得。
燕啓鎮外,野地原,占地遼闊,地處偏僻,荒草遍野,青笙随寧家幾人一路趕到,聽得寧遠武一聲呼哨,藏匿在草中的衆将士窸窸窣窣地鑽了出來,迅速集結成隊伍,整齊劃一,令寧遠武很滿意地點點頭,正要開口率軍而行。
突然遠方揚起一陣塵土,疾急狂奔的馬蹄聲不斷傳來,似有幾十人之衆,寧遠之看了眼寧遠武,使了個眼色,這野地原離官道較遠,地處偏僻,卻有近道可直接穿過燕山,乃黑虎軍的藏匿行軍之地,平時也設了暗哨,都得落馬步行,甚少有人敢策馬而奔。
寧遠武心中意會,屏氣不語,比了幾個手勢,衆人迅速散開藏匿起來,前鋒營蹲在草中,拔刀以待,聽得噠噠的馬蹄聲愈發急切起來,踏得莺飛草濺,塵土飛揚,轉眼間,一隊人馬便抵達衆人面前,蹭的亮刀聲音響起,
“住手!”,寧遠武扯着大嗓門大聲吼道,從草從中跳了出來,瞪大了雙眼,
“大哥,你怎麽來了,出什麽事了”,但見馬背上赫然坐着寧遠威,臉上竟是憔悴之色,
“燕山關無人駐守,出了事怎麽辦?還不快回去!”,青笙焦急地疾步上前,不由地提高了聲音,隐隐透着擔憂和焦慮,
“你敢跟鎮北将軍這麽講話?”,寧遠威挑了挑眉毛,疲憊的臉上變得陰沉起來,竟是煩躁之意,他翻身下馬,沖着青笙一拳打去,青笙退開一步,剛要提氣而擋,神闕穴傳來劇痛,竟使她無法運氣,倉皇間,避之不及寧遠威的淩厲攻勢,
“大哥,你發什麽瘋?”,寧遠武吼了一聲,寧遠之見得青笙挨了兩下揍,心中不忍,閃到青笙前面,格擋住寧遠威。
作者有話要說:
☆、不舍
“大哥,住手罷”,一聲懶懶的聲音從馬背後傳來,幾人瞬間停住了動作,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人,一襲水藍色男子長袍,淡藍的似是初晴的天空,青絲束起,白皙小臉,雖透着憔悴疲憊,仍是絕美至極,仿佛那一瞬間,陰霾的天空雲開霧散,湛藍如玉,似水洗般晶瑩流轉。
哼,寧遠威狠狠地瞪了眼青笙,轉身扶了寧子沐下馬,她牽着馬,緩緩走近衆人,眼中卻是神情複雜,寧遠威走到青笙面前,神情肅穆,居高而下地俯視着她,一字一句地說道,
“若不是她苦苦求我一日,方才率着幾十護衛,日夜兼程,不眠不休地趕過來,今日,我将她交予你手,若是她有半點閃失,我黑虎軍追盡天下,亦必取你性命”,
青笙眼眸流轉,神情複雜,視線只是落在那人的鹿皮小靴上,素來講究的人,鞋面卻沾滿了塵土,有種苦澀從口裏蔓延開來,她眼神掃過寧子沐,卻見她眼神避過青笙,只是望着兩位兄長,有些歉意地微微笑着,似是有些為自己的任性而無奈。
“貴太妃,回去罷”,青笙垂下視線,眼神落在地上,輕輕吐出一句話,
“寧家人生死相随,我随二哥、三哥同去”,寧子沐強穩住微顫的身子,仰首看着寧遠之和寧遠武,勉強展開笑意,袍袖下的手指卻緊緊地嵌入肉裏。
“小妹..”,寧遠之望着她,又看着青笙,欲言又止,
“不必多說,大哥,快回去罷,這幾日勞累你們了”,寧子沐挺直腰背,努力揚起嘴角,大聲跟寧遠威說着,
“我真後悔當初沒取你小命”,寧遠威望着寧子沐故作堅強的樣子,心疼又無奈,只得恨恨瞪着青笙,翻身上馬,一聲呼哨,衆人策馬揚塵而去。
“老三,你護她作甚,就該讓大哥教訓她一頓”,寧遠武瞪着銅鈴大的眼睛,惡狠狠看着青笙,氣得直吹胡子,寧遠之也不說話,徑自走到一側,喂起馬來。
青笙從寧子沐手中接過馬缰,将火麟的馬缰交給寧子沐,火麟嘶鳴一聲,打了個噴鼻,垂下腦袋,不停往寧子沐身上蹭着,使勁地撒嬌,似是在埋怨寧子沐扔下它而去,寧子沐眼眸放柔,伸手摸着它的額頭和鬃毛,抱着它的腦袋厮磨着,呢喃輕語。
青笙将接過的寧子沐騎來的馬系在樹上,馬兒喘着粗氣,吐了些白沫,想是這些天裏的狂奔,給累壞了,喂了些水,馬兒才低頭吃草,補充體力。
“行軍”,寧遠武騎于馬背,大吼一聲令下,衆将集合,五百騎兵,三千步兵,五百推着板車,擱置軍需之物,緩緩從密道穿越燕山,直向中原。
當夜,安頓在離燕啓鎮不遠的一處民宅中,此處是黑虎軍的哨口,所以倒能騰出幾間屋子,供四人安頓一夜,免了露宿在外之苦,其餘将士餐風露宿慣了,夏夜涼爽,倒是無謂的,
晚膳,四人圍坐一桌,靜默無言,各懷心思,味如嚼蠟,氣氛凝結成一團,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不吃了,沒胃口”,大老粗寧遠武,率先扔下筷子,瞪了瞪眼睛,轉身拍屁股走了,寧遠之倒是極為斯文地,夾着桌上的燒魚,小口扒着飯,慢慢吃着,
“吃完了,出去散會步”,兩碗飯落肚,寧遠之才放下碗筷,走了出去。
屋裏就剩下青笙和寧子沐二人,青笙連小半碗都沒吃完,擡眼掃了寧子沐,那人更是怔怔發呆,偶爾扒一小口米飯,不由地夾了一筷子魚肉到她碗裏,寧子沐愣了下,擡頭看她一眼,又低下頭,筷子攪着碗裏的米飯,卻一口未動,
“這幾日連夜趕路,多吃點罷”,青笙不由勸道,見得那人一聽,眼眶微紅,心中亦是難受,低下頭看着碗中的米飯,不再多言,兩人皆是神情悲苦,又強自忍耐,這一幕讓人心酸不已。
“此去帝京兇險,回燕山關罷”,青笙仍是堅持地勸道,
“吾意已決,不必再提”,寧子沐喉頭哽着,硬邦邦地說着,手中筷子猛戳着米飯,只有偶爾掃來一眼,顧盼流連。
“你又何必如此?青笙不過是個宮女,不值得你以命相待”,青笙見得她的眼神,心中一軟,嘆了口氣,幽幽說道,
“值不值得,我心中自有定論”,寧子沐筷子戳着米飯,硬着脖頸,語氣仍是僵硬。
“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皆是入了障,放開執念,一切都是過眼雲。放手罷,放了你自己”,青笙低頭望着白飯,幾绺發絲垂落,掩住了哀恸的神情,她的聲音,低低而來,絲絲而入,很溫柔,也冷得讓人心涼。
寧子沐卻忽然笑了起來,笑容愈加綻放,臉若春花,映得雙眼通紅,琥珀的眸子,蘊着水意。
你無意落下的一個吻,纏綿、心動,我想放開你,可那一夜,你喝醉占了我的身子,你說你愛我。
跟端後回鳳栖宮時,你跪着求我,讓我放了你,可是卻傳來你已逝的消息,烙在我心裏,灼熱而生疼,要以這樣的方式,讓我記住你一輩子。
你失憶了,貪心賴着月汐,纏着端後,貪心接受所有人的好,我放了你,可是你眨着清澈純淨的眸子,哭着求我不要離你而去。
你想起了往事,只為端後而綻的深情,一次次地羞辱我,推開我,我放了你,可是你卻在大漠中,不顧生死地,護我于身前。
“你讓我如何放開你?”,寧子沐喃喃低語,聲音淡淡的,恍若是輕輕的蝶翼落在花瓣之上,散發出一點幽香,只是眼中的淚滴,卻落到碗裏,是苦澀而心酸的味道吧。
“我什麽也給不了你,榮華、地位、權勢,還有感情”,青笙左手放在額前,擋住了黯然神傷的眼睛。
“只要你在身邊,什麽都受得了”,寧子沐艱澀說着,雙眼早是通紅,高傲自負的她,初次表明心跡,竟卑微的如同墜落在地的塵埃,把一切都放低到了塵土。
“可我沒法接受你”,青笙遮住眼睛的手,卻遮不住話語的情緒,她扔下筷子,疾步走出,胸膛劇烈起伏,似是透不過氣。神闕穴傳來劇烈疼痛,令她口中腥甜,一口鮮血湧出,血霧裏掩下了她自責而痛苦的神情。
顧青笙,你該怎麽辦,你不該傷害兩個人的。
寧子沐怔怔坐着,臉色煞白,連最驕傲的尊嚴都舍棄了,你為什麽要如此心狠。
從野地原的密道穿燕山而行,節約了不少日程,道路卻異常難行,有的地方甚至需下馬步行,不過數日,素來嬌貴的寧子沐,眉眼間盡是憔悴,雙腳磨破了皮,看的寧遠武心疼不已,瞪着青笙的銅鈴般大眼中,又多了幾分憤怒,青笙也不好受,神闕穴沖擊失敗,心脈受創,真氣運行不暢,時常嘔血,臉色日益慘白起來。
青笙發現,每夜運功之時,只要無意間想起寧子沐,便是心緒不寧,難以靜下心神,修煉反而适得其反,越練越糟糕。
這日,隊伍休息時,她剛靜坐運氣,便氣行凝滞,吐出一口郁結于心的血,
“你做了什麽?”,寧子沐看着她吐了口血,眉頭緊蹙,口氣冷厲,
“練功亂了心神”,青笙毫不在意地擦了下嘴角的血跡,微閉上雙眼,盡量凝神靜氣,可是那絕美的容顏,卻始終在眼前晃着,不行,若是沖不開神闕穴,回到京城,如何保護若華,她心中隐隐焦慮,淡淡的眉毛擰成一塊。
“我問你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會亂了心神?”,始作俑者身着寶藍色長衫,站在她身前,那漱玉鳳鳴般的聲音,萦繞在耳中,卻好似說着,“讓我如何放得開你?”,“只要有你在,什麽都受得了”,
青笙體內真氣紊亂,心潮起伏,口中湧出腥甜,她突地睜開雙眼,神情冷漠,甚至有些不耐,
“因為你,因為你,讓我不知所措,讓我不能靜下心神,讓我心中煩躁,寧子沐,夠了,夠了,不要再纏着我,我不想再見你,請你不要再在我眼前出現”,青笙提高聲音吼道,語氣中夾雜着不耐、怒意、焦慮,還有絲不易察覺的心痛。
“小兔崽子,老子打死你!!”,寧遠武在旁聽得她這番混賬話,氣得卷起袖子,怒意勃然沖了過來,黝黑的臉上橫肉抖着,全是肅殺之氣。
“二哥,不..要..”,寧子沐臉上強作鎮靜,微仰着下巴,腰背挺得筆直,仿佛又回到從前那倨傲而高貴的寧貴妃,她緩緩開口,慵懶的嗓音,卻透着決絕,
“顧青笙,從此你我二人,形同陌路!”,只有那絕美的臉上,蒼白如紙,透着她的心酸、失望。
青笙倉皇低下頭,掩下了臉上的痛楚神色,她沉默不語,藏在袍袖下的手緊緊篡成一團,不該的,不該的,我不該如此悲恸的。
這日過後,兩人果真形如路人,避不見面,連用膳也刻意避開來,青笙才強打精神,拼命地練功沖穴,足足十日才重聚真氣,沖破了神闕穴,蓬勃的真氣從神闕穴中洶湧而出,如清涼的水流過疼痛,滋養修複着每一處受創的經脈,真氣修煉的愈發凝實,青笙淩空揮出一拳,氣随意動,袍袖翻飛,擊在不遠處的桌前,砰地碎成數塊,青笙面露喜色,只剩最後一處,百彙穴。
百彙穴位于頭部,是人體督脈上的要穴,在兩耳連線與頭部前後線的交叉點,是全身百脈的交彙處,故名百彙。
仰可接受宇宙的信息能量,俯可溝通全身百脈氣血,是人體能量場與宇宙能量場相交融感應的通道,古代修道人又稱百會穴為天門,打開天門,達到天人合一,虛空忘我的大定狀态,宇宙中的能量和真氣就會源源不斷從百會穴進入人體,成了衆多修煉者追求的目的。
但是百彙穴若如神闕穴般沖擊受損,必然經脈大傷,真氣毀損,故無十足把握,青笙亦不敢輕易去沖開百彙穴,後面的修煉,只能往複運轉真氣,壓縮凝實,使得能夠運用自如。
作者有話要說:
☆、天下
不知不覺間,軍隊已到了落仙鎮補充供給,那熟悉的落仙山連綿青色,那熟悉的小鎮熱鬧街市,青笙怔怔站在鬧市中,卻恍如隔世,
“咦,顧公子,沒想到又見面了”,這鄉野小鎮哪來的熟人,轉身一看,分明是提着藥箱的李大夫,正摸了摸胡子,笑眯眯地望着她。
“李大夫,多日不見,可還好?”,青笙微微彎腰,拱手行禮,
“唔..托公子福,一切安好,你那貌美的小娘子呢?老夫倒是有幾分挂念?”,李大夫笑得一臉懸壺濟世的樣子,嘴裏卻惦記着別人娘子,讓青笙有些哭笑不得,正欲開口,
“咦,在你後面呢?小兩口感情真好,走哪都在一起”,李大夫笑眯眯地沖着寧子沐招招手,示意她過來,忽的又湊過來,悄悄地說,
“虧得老夫慧眼如炬,不過讓你娘子着男裝是好事,這等絕色,得多少人圖謀不軌呢?”,李大夫笑得心中明鏡似得,殊不知他面前這人亦是着了男裝的女子,
寧子沐踟蹰了下,仍是緩緩走了過來,原本冰冷的臉頰上,勉強揚了嘴角,道了謝,
“許久不見,當日多得李大夫,救命之恩,自是感激”,
“醫者本當懸壺濟世,小娘子多禮了,當日亦是你相公照顧周到,方才能短時間內痊愈”,李大夫小眼睛溜溜地在寧子沐臉上轉了轉,見她肌若白雪,明眸流采,心中暗嘆,當日病恹恹時,已是柔婉恬靜,如今,氣色恢複,更是容色出衆,驚豔至極,男子裝扮下,亦是絕世之色,
寧子沐有些悵然,卻不願往青笙看去,卻能感受身側傳來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她終是按捺不住,擡眼望去,卻見那人迅速挪開了視線,望着遠處的攤販。
似是看出他二人之間有些龃龉,李大夫笑眯眯拉過青笙的手,又拉過寧子沐的手,寧子沐微掙了下,終是任得他拉過來,與青笙的手掌疊放在一起,唔,小娘子玉手果然香滑軟膩。
“那日風寒,若是小娘子沒熬過那夜,你夫婦二人緣分就盡了,你相公不眠不休守了一夜,對小娘子應亦是真情以待。百年修得共枕眠,應是珍惜眼前人啊”,李大夫斂了心裏的色眯眯,正經地對二人說,
青笙的手掌約有些大,瘦削嶙峋,指如竹節,關節突出,手心裏有薄繭,掌紋深刻,粗糙的掌心裏卻是溫暖如斯,躺在掌心中是一只小小的,如美玉般的手,蜷縮着手指,養尊處優的生活,十指不沾陽春水,所以瑩白光潔,羊脂般細膩潤滑,肉肉的,軟軟的。
這只手曾經狠厲地重重地一次次擊在自己臉上,曾經與自己親密地十指相扣,掌心相貼,恍惚間又看到了與她執手扶桑花前,那嬌羞又放肆的容顏,青笙不由順着手腕,擡眼上去,見得那人亦是呆望着兩人交疊的手掌怔忡。
青笙已有很久沒有仔細地打量過她了,那昔日的倨傲淩人的神色斂去不少,目光恍惚迷離,眉眼間纏繞着一抹憂傷,昔日璀璨威厲的鳳目亦是黯淡不少,淡如煙霞,好似隴上了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