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動,混亂中,身上也被胡亂摸了幾把,氣的她怒火中燒,揮手狠狠扇了擋在前面的姑娘一巴掌,那容顏秀美的女子,臉立刻紅腫了起來,
“呀,公子怎麽打人呢”,那女子不依起來,
“滾開,否則別怪本..本公子不客氣”,寧子沐惡狠狠罵道,該死的,敢占她便宜,看她盛氣淩人的樣子,青樓姑娘們看出她不是個善茬,讪讪地走了。
寧子沐這才回過後,身後空無一人,青笙不見了,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寧子沐,滿世間只聽見自己的心突突地狂跳聲。
作者有話要說:
☆、闖禍
杜四娘是迎香院的老鸨,身着粉紅薄紗,頭上貼着大紅簪花,打扮的花枝招展,搖着那卧睡美人圖的團扇,約有些年紀的臉上,抹着厚厚的脂粉,此刻正愣着神,看着埋頭在桌上大吃大喝的青色身影。
當時她見得這青衣公子,迷茫地站在門口,一身玉冠華服,必是貴人家少爺,肯定能從他身上賺不少錢,千方百計拖了進來,他卻只顧着吃,連旁邊的姑娘都不多看一眼。
“公子,別只顧着吃啊,讓含香陪你喝酒”,含香臉紅若蘋,鵝黃春衫,嬌俏可人,目中含情地望着他,纖手輕拉着他,誰知這青衣公子,絲毫不理會,只是兩手抓着燒雞,埋頭啃着。
“公子,陪翠兒說會話吧”,淡綠色薄紗的翠兒嬌媚地說道,她一手支腮,薄紗滑落,露出雪白如藕的手臂,眼角點了美人痣,千嬌百媚,風情萬種,她可是迎香院正得寵的姑娘,上次周公子見得她這模樣,急色難耐,出了五百兩欲共度良宵,都給她推了去,誰知她擺了半天,卻見那青衣公子,眼眸直直盯着雞腿上,讓她頗為難堪,笑容僵在了臉上。
“不争氣的東西”,杜四娘啐了一口說道,連翠兒都看不上眼,這青衣公子倒是眼光極高啊,看來得上頭牌花魁了。
“去,叫入畫來”,“是”。
入畫一襲淺藍春衫,輕腰欲折,一頭青絲,挽個慵懶的美人髻,烏鴉鴉的秀發斜插着一支步搖,襯得秀頸颀長,身段兒說不盡的風流,惹人無限遐思。
“入畫見過公子”,入畫款款拜過,雲鬓花顏,花枝輝耀步搖,容顏精致,笑顏間風韻流轉,唇瓣粉嫩,微微開啓,勾人心神,青衣公子楞了下,擡眼定定地看着她。
杜四娘滿意地笑了,眼眸示意下,含香不甘地讓開,讓入畫輕坐在他旁側,揚州城中常說道,美人入畫,姿容耀眼,她這樓中花魁向來無往不利。
“公子不理奴家,翠兒,心口可疼了”,翠兒見得入畫落座,不甘示弱地撒嬌着,吸引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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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口..疼?”,青衣公子眼神如波,眸子如水,遲疑地開口問道,
“嗯..不信,你摸摸..”,翠兒說着就要拉過公子的手往胸口放,那薄衫下透着大紅的肚兜,雪白的酥胸若隐若現。
“給..吃了,不疼”,那公子一把扯下燒雞腿,獻寶似地舉到翠兒面前,笑意如花,讓翠兒那風情萬種的笑容,僵硬的凝結在臉上。
“公子對你可真好啊,翠兒妹妹有福了”,入畫以扇掩面,低低地笑道,翠兒面露惱意,這男人當真葷素不吃。
“不如姐姐嘴比蜜甜啊”,翠兒勉強笑道,自入迎香樓以來,事事不及入畫,處處低她一頭,心中自是不甘心。
“嘴,蜜甜?”青衣公子耳朵一豎,轉身盯着入畫,望着那粉嫩雙唇,翠兒看着他興致勃勃的眼神,自己怕是又輸了入畫,憤憤地自顧飲了杯酒。
入畫笑意盈盈,抹了瓊花蜜的雙唇,如凝凍般粉嫩彈人,青衣公子伸出手指,往她嘴上一抹,放入口中,吮吸了下,隐隐的清甜可口,似花蜜,好像很好吃呢,他這一舉動把入畫和翠兒皆是吓一跳,竟沒想到這青衣男子,一時狂浪如此。
青衣公子油乎乎的手放下燒雞,握住入畫的小臉,端詳着,入畫有些驚慌,她仍是清倌,只有極尊貴的客人時,老鸨才會讓她出來陪客。可她心裏卻未生怯,這華服公子雖然動作孟浪,可她在青樓呆久了,見多了歡客那飽含欲望的眼睛,這青衣公子,眼眸清澈純淨,散發的氣息令人安心,她下意識沒有反抗,只是微閉雙眼,身體輕顫,翠兒在旁冷哼一聲,讪讪地,
青衣公子本想俯下唇,又見她瑟瑟發抖,好像是身體發冷,眼中有些疑惑。
杜四娘揮着海棠春日扇,臉上堆滿了笑意,那青衣公子的衣袍角的紋理,分明是蘇繡坊專門為寧府而制,她才舍得讓入畫去陪他,這貴人必是出手闊綽。她見得門口又走入兩位華衣公子,最前面那位紅衣公子,氣勢逼人,雍容華貴,杜四娘匆忙迎了上去,笑意更濃了起來。
房中,青笙正脫了外袍,要披在入畫身上,手握着她的臉,嘴俯了下去,突然,門被砰地踹開,寧子沐松開手上的杜四娘,見得房中情景,眉頭猛地一跳,某人脫了衣衫,正捏着姑娘下巴,俯唇而下,兩人雙唇相隔不過兩寸。
一紅一白兩個身影走近,各在一側捏住了青笙的耳朵,猛地一擰,雲傾雲淡風輕地揚了揚眉毛,青笙哇哇大叫起來,旁邊屋子的人聽得動靜,想是哪家相公出來尋歡作樂,被家中悍婦尋上門來,遂陸續走近,伸長脖子瞧着熱鬧。
“你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寧子沐緊要銀牙,從牙縫裏擠出這一句,手中一個旋轉,毫不留情,
“青笙學壞了..”,端若華淡淡說道,只是眼眸冰冷徹骨,令得四周溫度急劇降低。
“這裏東西好吃,姐姐也好”,青笙嘀咕着,嘟着嘴,耳朵疼的又包起了眼淚,眼珠轉了轉,見得兩人俱是臉色陰沉,好像這一招不管用了。
“這裏的姐姐确實很好,連入畫姑娘也在此處,難得,難得,不枉費三少來此一趟了”,旁邊房間出來的幾個有錢公子,高聲大笑着。
“早聞入畫姑娘喜舞弄樂,猶好長簫,所謂香唇吹徹梅花曲,我願身為碧玉簫啊”,幾人面露邪氣,言語不堪,猖狂的調笑着。
端若華皺了皺眉頭,回望了過去,見得門口站着幾位富家公子,年約二旬,為首的公子錦衣月衫,眉目清秀,臉色陰冷的有些發青,看着滲人,其餘幾個綢裳華衣的公子,惟他馬首是瞻。
呀,入畫聽得動靜,才睜開微閉的雙眼,見得是她二人,驚訝地叫了聲,寧子沐大驚小怪般地瞪了她一眼。
“我們入畫仍是清倌,老身待會給各位公子選幾個好姑娘”,杜四娘趕緊站了出來,打着圓場地說道,她悉心栽培入畫多年,自是等着花魁開苞時,給城中權貴賣個好價錢,哪能随意就給人糟蹋了。
“滾開,不給錢不就不算賣啰”,尖嘴猴腮的黃衫男子一把推開杜四娘,流裏流氣的說道,
“我們三少早就久仰入畫姑娘,她卻一直不肯相見,今日,就乖乖從了吧,指不定做個陳家小妾,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話畢,黃衫男子讨好地望了過去,見得領頭的陳三少亦是嘴角上揚。
入畫認出他們便是花燈節那夜大畫坊上的人,心下一驚,當日,紅衣公子為了救她,得罪了幾人,若是被他們發現紅衣公子,必是不肯善罷甘休。
“入畫願意留下侍奉幾位公子,請讓這幾位公子姑娘離去”,淪落到青樓,自是料到這一天,倒不如報答紅衣公子當日相救之情,她打定主意,款款作福,應承下來,只是垂下的眼眸卻泛了清泉般的水意。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迷上玩游戲,所以進度拖延了..
☆、審問
青笙有些遲疑地望着入畫,她不知是何事,卻是見不得美人落淚,寧子沐拉了青笙,轉身欲走,端若華終是不忍,給雲傾使了眼色,雲傾會意,先護送她們離開,再設法救那女子。
“站住”,那黃衫男子突然伸手攔住了寧子沐,三角小眼睛打量了幾番,充滿了貪欲和猥瑣,有些驚喜地說道,“這不是那日船頭的俊公子麽,可真是巧啊”。
“人都到齊了,很好,很好”,陳三少摸了摸喉嚨,陰恻恻地說道。
“老三,入畫歸我,那幾個男子,你們若是鐘意,便拿去随意享用”,他又仔細打量了幾番寧子沐和端若華,見他二人容顏猶勝過衆女,連入畫也失了幾分顏色。
“這二人待我享用過,再分于你們”,他素來不喜男色,這二人竟意外地挑起了他的邪念,
寧子沐勃然大怒,腳尖一挑,凳子砸向他頭頂,雲傾卻更快過她,身形如風,揮掌劈過伸手抓來的黃衫男子,手腕一折,疼的那人尖叫連連。
不過幾個富家公子哥兒,哪裏是雲傾的對手,幾下便被打趴在地上,寧子沐踩在陳三少的頭上,猶不解氣,狠命一腳踢向他的臉,就勢飛了出去,幾個人倉皇地拖了無法動彈的陳三少便逃。
“哇..沐沐,厲害”,青笙也看出那些不是好人,拍手稱道,寧子沐驕傲的下巴一擡,眉眼間皆是傲然神色。
“多謝公子相救”,入畫上前拜到,雙眸含情,柔若春水,定定地望着寧子沐,見得她卻是哼了一聲,并不領情,入畫一時進退兩難,
“适才多謝入畫姑娘出言相助”,端若華見她兩難,解圍地拱手謝道,入畫才起身,颔首微笑。
“這下糟了,那陳三少乃是揚州知府陳清州的寶貝兒子,如今迎香樓怕是有難了,完了,完了”,杜四娘使勁搖着宮扇,額頭大滴汗珠落下,焦急地來回走着。
“四娘,此事因入畫而起,若有責難,入畫願一力承擔”,入畫開口說道,柔弱不安的小臉上,閃過了些無畏,寧子沐掃了她一眼,對這青樓女子倒是另眼相看。
“本宮..本公子..問你,可願離開這裏”,寧子沐懶懶地問道,
“自是願意,入畫亦出身揚州,家道中落,才淪落到如此地步”,入畫垂首答道,語氣有些激動,
“為她贖身需多少銀兩”,寧子沐轉頭掃了眼杜四娘,開口說道。
“五千兩白銀”,杜四娘眸子裏閃過喜色,她強壓住上揚的嘴角,果然今夜要賺大發了,不動聲色地說道,
“信口開河!你可信我明日便讓迎香樓消失于揚州”,寧子沐冷冷說道,如此張狂的言語,卻莫名的讓人信服,不得不信,杜四娘不可能拿迎香樓去賭。
“三…兩千兩,當初花了一千兩買的,花了不少錢栽培”,杜四娘額頭滴着碩大的汗珠,膽怯地說着,
“喏,先收下這,明日自有人再送上一千兩白銀”,寧子沐扔下一顆珍珠,碩大圓潤,珍貴無比,杜四娘用絲絹擦了擦,以她的閱歷,自是看出這珍珠非凡品,喜得臉上堆滿了褶子,脂粉簌簌落着。
“多謝公子贖身,入畫願追随公子左右”,入畫不敢置信,她所鐘意之人居然為她贖身,想着今後便能伴他左右,臉上閃過喜色,跪下連連磕頭。
“此事亦因我們而起,自不願讓你受牽連,今後你便憑意擇一處而去”,寧子沐随意擺擺手,并沒有帶上她之意,入畫小臉蒼白,跪地不起,讓寧子沐約有些不耐地挑了眉毛。
“若你家中尚有親戚投奔,便自行尋了去,若是無處可收留,揚州寧府與我尚有些交情,許你一安身之處,亦是可以的”,端若華緩緩開口,她自是比寧子沐思慮周全。
入畫聞言,悲戚的小臉才和緩了些,磕頭謝了,眼眸仍是癡癡地望着寧子沐,充滿了懇求、眷戀,情深的令寧子沐皺了眉頭,連青笙也察覺了幾分,假裝無意地拉過寧子沐,背對着入畫。
“快些離開罷,免得驚動了四周”,雲傾環顧了下,謹慎地說道,端若華、寧子沐颔首,牽了青笙,離開迎香樓。
剛出迎香樓,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幾十名揚州官差,身佩長刀,将她們團團圍住,陳三少從轎子上走下來,半邊臉青腫得不成樣子,睜不開眼睛,黃衫男子站在前面,朗聲說道,
“這幾人無視王法,公然毆打官差,給我拿下”
“這位公子并未身着官服,手持官印,談何毆打官差,如此強詞奪理,難道天子王法便是你們家的麽?”,端若華冷然說道,眉宇間清貴逼人,淡然如仙,言辭卻銳利得讓人不可反駁。
“你…”,黃衫男子一時氣急,若以知府的公子受傷為由,而出動官兵緝拿,偏就落了口實,若是陳知府知曉了,必定是重重責罰,但他又實在不甘心放過幾人。
“這幾人乃朝廷通緝的要犯,先抓回去再說”,陳三少臉色陰冷,陰狠地說着,手一揮,示意官兵動手,寧子沐和雲傾将青笙和端若華護在中間,這回事可是惹大了。
一陣馬蹄聲和整齊的跑步聲響起,身着黑色铠甲,手執長戬,軍姿飒爽,旗幟上黑虎咆哮, “寧家的黑虎軍”,“停!”一聲震天大吼,黃衫男子吓得腿都軟了,陳三少差點從轎子上跌落下來。
士兵分列兩側,将官兵圍在中間,揚州官兵圍成一圈,寧遠武坐在馬上,身形雄偉如山,濃眉闊口,腰板挺直,頗具英武之氣,從沙場帶來的殺意,不怒而威的逼人氣勢,活像冥府的魔神來到人間,陳三少慌忙上前,拱手道,
“揚州知府陳清州之子,陳彪見過寧将軍”,寧遠武銅鈴般的巨目炯炯有神,他冷哼了一聲,陳彪莫名地覺得這冷哼很像适才的一個人,寧遠武早已擡起蒲扇大的巴掌,劈頭蓋臉地往陳彪頭上打去,打得他跪地求饒,鼻血濺了一地。
“你家老子都不敢公然出兵,你倒敢随意派兵緝拿無辜百姓”,寧遠武粗聲粗氣,打得陳彪抱頭鼠竄,不敢反駁一句。
端若華掃了眼寧子沐,見她正揚着眉毛,笑的邪氣,倒是知道她這霸道樣從哪兒來的了,寧遠武逮着陳彪一通暴打,比之前的傷勢更加嚴重,完了才歇口氣,一腳踹在陳彪身上,惡聲地說道,
“給老子賠禮去”,陳彪一個狗撲在地,吃了一嘴灰土,倉皇爬起來,狼狽地說道,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給各位公子賠禮了,饒了小的一命”,陳彪跪倒在地,求饒着,寧子沐冷哼了一聲,不發一言。
“哎呀,這不是陳公子麽?”,寧遠之見得寧遠武打夠了,這才從後面施施然走來,容顏俊偉的臉上,雙目深邃,神光內斂,他扶了陳彪起身,開口說道,“在下二哥性子着急,陳公子別見怪”,陳彪抹抹臉,讨好地笑着,“不敢不敢”,
“你看啊,陳知府雖則寵溺三少,但這借兵公然綁人之事,若是被陳知府知曉,或者被蘇太守知道,三少這條命,怕是就保不住了,我家二哥也是性子急,也是為了救三少的命啊”,
“多謝寧公子提點,多謝寧公子救命”,陳彪連連點頭,他一時氣急,沒想到這後果,這麽被寧遠之一說,才知道事情重大,連連道謝,
“好了,今日事就這麽算了,三少帶兵回去罷”,寧遠之笑的很狐貍地擺擺手,陳彪帶着人灰頭土臉地回去了。
“小妹,二哥幫你打得開不開心”,寧遠武腆着臉,搓着手,黑粗的老臉湊過來邀功,
“小妹,你二哥魯莽行事,還是三哥厲害,兩下就擺平了”,寧遠之撥開寧遠武,腆着臉湊過來,兩人互瞪了一眼,讨好獻媚地望着寧子沐。
“還行罷,動靜大了些”,寧子沐掃了眼那兩排黑虎軍的士兵,冷哼了聲,其餘幾人總算是知道她這無法無天的性格是怎麽培養出來的了。
“收兵!”,寧遠武騎上馬,帶着士兵走了,寧遠之帶着幾人,悄悄從後門回了寧府。
寧府,深夜,四處一片寂靜,只有某間屋子,仍是燈火通明。
青笙站在桌前,張嘴打了老大個呵欠,眼角都泛了淚意,嘀咕着不準人睡覺,低着頭,桌前坐了兩人,正是端若華和寧子沐,一人目光冰冷,一人目光惡狠,兩人本來都打算單獨審問,誰也不妥協,最後只得聯同審問。
“說,有沒有被摸到手”,寧子沐咬牙切齒,眸子裏騰騰火焰,越燒越旺,燒得她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目光如炬地灼在青衣身上。
“呃..好像..有”,在吃雞腿的時候,老拉着她,不讓吃,青笙嘀咕着。
“除衫是怎麽回事?”,端若華淡淡地說道,眸子裏卻比昆侖山頂的雪更寒冷入骨,凍得人發顫。
“她..冷..給她穿..”,青笙委屈地說道,到底怎麽了,不就是去吃了東西麽,幹嘛不讓人家睡覺。
“有沒有..親上.”,寧子沐惡狠狠地說道,語氣卻多少有些底氣不足,
“說是她的嘴好吃..可還沒有吃上..上次看桃花啊..”,青笙擡起眼,碧玉眼轉溜着,急急解釋道,
“閉嘴!”,話還沒說完,卻一下被寧子沐打斷,端若華掃了眼寧子沐,見她臉上有抹可疑的紅暈,清冷的臉上陰沉着,起身離去了。
“沐沐為什麽兇我?端端,也生氣了?”青笙怯怯地問,委屈地包住了眼淚,她不明白她們二人為何生氣。失憶後的青笙心思單純,不覺得寧遠之喂她糖和吃入畫的嘴是件很親密的事情。
寧子沐見得她恍然不知的神情,心中酸楚,從前的青笙冷漠固執,可她若是眼中有你,心中有你,便再容不下他人,如今的青笙,依賴自己,又貪戀喻月汐的乖順,端若華的溫柔。
“你何時才會醒過來,阿青”,寧子沐嘆口氣,突然覺得全身的力氣都沒了,她好累好累,她不想再這樣了,好怕自己連心都丢了,而青笙卻惘然不知,随意便被別人哄了去。青笙聞言,皺了下眉,頭隐隐有些作痛,閃過些破碎的畫面,稍縱即逝。
“過兩日,便要啓程去尋龍山的養心宮,我送你去後,便要回宮了,以後在宮裏,少見面,阿青好好照顧自己,好不好”,寧子沐揉了揉她額間的碎發,冷冽的眉眼間夾雜着溫柔,也有幾許無奈。
“阿青知錯了,沐沐不要生氣,不要離開阿青,我不舍得你”,青笙一把沖去抱住寧子沐,埋在她的頸窩裏,悶悶地說道,眼淚從臉頰滴落,流在她肩上,灼熱滾燙,燙的她的心都疼了。
“你不舍得我,我亦是要走的,我不會永遠在你身邊,阿青要懂事,才能保護自己”,寧子沐拍着她後背,輕輕哄到,驕傲的眉眼間盡是溫柔,她從不知自己亦能溫柔如水,
聽出了她話裏的訣別,青笙哭的更兇了,縱是她身邊,喻月汐待她溫柔體貼,端若華行事任她心意,可她卻是依賴總是兇她吼她,又總是寵她到無法無天的寧子沐,知她要離去,心中不舍得緊。
青笙哭的累了,沉沉睡去,寧子沐抱她上床,卻見她手緊緊拽着自己衣角,苦笑了下,輕扯了下,卻是扯不開,索性一把撕去衣角,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該是要徹底地斷了。
出門去,卻見端若華坐在池畔亭中,一襲白衣,背影孤寂悲戚,時間似凝固一般,很久,也不動,徐風吹拂着衣袖,翻卷,露出白皙如藕的手臂,瘦削青白,寧子沐緩步走了過去,淡淡說道,
“送你們去養心宮後,我便回宮去,皇上春獵也快結束了”,那挺直的背影卻是一震,
“我不似你,肯為了她抛卻一切,端家歷代為相,根基牢固,寧家卻只有軍隊,父親已亡,兵權在大哥手中,若有一日,皇上聽信了兵部的話,收了兵權,寧家便一無所有,內外樹敵,只有被趕盡殺絕的一日,所以,寧子沐抛不下地位、家世和天子的恩寵”,寧子沐淡然笑道,
“幸好,我對她并不如你般深入血肉,割之便血盡身亡,她是我的寵物,總有離開的一天,我亦是舍得的”,寧子沐寬慰地說道,端若華緩緩轉過身,清冷的眼眸注視着她,一眨不眨,
“你這雙眸子,難怪不得皇上喜歡”,寧子沐有些狼狽地躲開了她的注視,端若華反倒清淡地笑了,如雲開月明,陰霾散去。
“無論她現在還是從前,心裏都有你的”,端若華淡淡地說道,明明是寬慰寧子沐的話語,可卻是不争的事實,眉間帶着仍是抹不去的憂慮。
“那是當然,天下之人,我若有相争之意,誰人不得,所以,她,是我讓給你的”,寧子沐故作輕松地攬了衣袖,仰首望月,數不盡的盛意淩人,倨傲高貴,
“你也不必送到養心宮的”,端若華見得她這樣子,眼中閃了興味,忍不住開口說了一句,
“呃…我也去泡幾日溫泉”,寧子沐臉上有些尴尬,遲疑地說道,端若華眸子清朗,知她不過想與青笙再多相處幾日,也不說破。二人站在亭中,望着繁星閃耀的夜幕,皆是若有所思。
作者有話要說:
☆、養心
尋龍山,距離揚州五百裏,青山綿延,蒼龍河,蜿蜒蛇行,水勢環繞,山清水秀,尋龍山中,各處泉水四季如溫,渺渺白霧,浸泡泉水中,舒經活絡,強身健體,于是先皇在山中修建養心宮,作為休養之地。
山霧缭繞,雲蒸霞蔚,紅日在翻滾的雲海中噴薄,落霞鋪滿天際,火紅的映山紅開滿山崖,霞光如胭,山花爛漫,萬物生輝,崖後的養心宮,映在青山紅花間,美如仙邸。
青笙趴在一側山石上,雙腳翹着,随意踢着,眉頭蹙着,難得認真地扶着腦袋思考着,“想什麽呢,青兒”,端若華走過去,“沐沐不理我,我想想我錯在哪裏了”,青笙嘀咕着,
見得她坐在一側,翻過身,把頭枕在她腿上,翹着腿,虛踢着,端若華替她捋了下散落的發絲,想了一會兒,青笙便沒耐心了,
“端端,我想聽故事”,青笙仰臉看着她,順手拿了塊雞絲卷,塞進嘴裏,
“從前有個傻子..”,端若華望着遠處的翻湧的雲海,緩緩開口道,
“我不是傻子”,青笙搶聲說道,她還是有些介懷的。
“唔,她呀,心是石頭做的,堅硬如鐵,誰都敲不開,可是呢,卻有個呆子,每日拿小錘鑿一點,日鑿夜鑿,有一天,才發現,原來她的心是中空的,只是外面那層是石頭而已,裏面很柔軟,于是呆子就住了進去。
直到有一天,呆子被帶走了,傻子才發現,自己的心,沒有人住在裏面,空蕩蕩的。可是帶走呆子的人好強大,傻子沒有辦法,只能嫁給能救呆子的人。
可是呆子救回來時,卻愛上了別人,因為傻子嫁給了別人,她再也不願聽傻子說話了,傻子很傷心,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呆子,一步步離自己遠去。
其實她很想告訴呆子,她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想讓她回來,繼續住在心裏罷了,沒有了呆子,她的心已經不完整了,可是她是個傻子,這些話永遠都說不出口。”端若華神情悲戚,看着落日墜入山後,被黑夜一點點吞噬,
“眼淚怎麽掉下來了”,青笙抹了把眼淚,轉頭把臉埋進她小腹,悶悶地說,“端端,我頭也痛,心也痛”,端若華摸着她的頭,清冷的眸子,染了水意,似化不開的霧氣,
兩人直坐到夜幕低沉,約有些寒意,才回了宮,養心宮位于山頂,侍衛、轎夫、太監都安排在了半山腰守護,只派了些大內高手在山頂護衛,端若華住的清涼宮,視野遼闊,寧子沐在相隔不遠的靈泉宮,為了青笙,兩宮留的人都不多,皆是心腹之人。
回宮,膳食已備好,端若華、青笙、雲傾,她與雲傾多年相知,同桌吃飯亦不避嫌,寧子沐輕步進來,坐在桌前,讓忻雲也落座,忻雲不敢,守在一側,雲傾見得寧子沐同桌,不比從前,也起身離桌,青笙不懂禮儀,只自顧地喊道,
“雲傾、忻雲,來.吃..飯”,兩人搖頭,守在一側,寧子沐倒是不以為意,夾了一筷子青菜到青笙碗裏,青笙不愛吃青菜,皺了眉,可是寧子沐好容易理她了,只得扁着嘴,往嘴裏扒着,
“多吃青菜,對身體好”,寧子沐懶懶說道,讓忻雲倒了杯酒,揚手飲了,
“那你以後每天都給我夾青菜”,青笙趴着飯,眼神從碗上飄過來,懇求地望着她,
“不準任性,說好了要自己照顧自己的”,寧子沐眉頭蹙着,臉上閃過了些不耐,端若華看了她眼,眉間憂思不散,
“唔~~唔~~阿青照顧自己,多吃青菜”,青笙大口扒拉着青菜,淚珠子在眼裏包着,看的人心中不忍,忻雲欲語又止,
“又哭!不吃了!忻雲,傳令下去,三日後回帝京”,寧子沐扔下筷子,提起裙裾,疾步走了出去,寬大袖袍下的手指握的緊緊的,背影倨傲又落寞,
青笙嘤嘤哭着,見得她走了,撲進端若華懷裏,淚水沾濕了她的衣襟,也沾濕了她的眼睛。
第二日,青笙急沖沖地去靈泉宮,守衛知她是貴妃身前的紅人,堆着笑臉放了她進去,忻雲卻在殿前攔住她了,
“忻雲,我找沐沐”,青笙咧嘴笑着,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娘娘說是不見”,忻雲為難地說道,
“好忻雲,放我進去吧,我想她了”,青笙拉着她的衣擺,左右搖晃,清澈的碧玉眼溜溜轉着。
“青笙,快回去罷,別惹娘娘生氣了”,忻雲捏捏她的臉,将她轉過身往回推道。
青笙氣急,蹲在殿前,不肯走,使勁扯了一把又一把的青草,等了個把時辰,腳也累了,寧子沐仍是不見她,才得惺惺地回了清涼宮,見雲傾守在門口,
“雲傾,端端呢?”,青笙扁着嘴,叼根狗尾巴草,一臉委屈的樣子。
“在裏面”,雲傾扯下草,揪成了小狗,遞給她,臉上忽的染了抹似有似無的古怪笑意,
“哦”,見到小狗,青笙心情好了些,接過來,在手裏把玩着走進宮裏,雲傾學着某人,挑了挑眉毛。
清涼宮,浴殿中設溫泉,端若華向來好潔,出了薄汗,便令人備了浴具,宮女跪在池前服侍,池中花瓣飄着,她素來不喜歡人服侍,揮手遣退了宮女,将束發之物取下,滿頭青絲披洩而出,衣衫輕褪,白皙如玉,精致的鎖骨,優美的背部和腰線,靠坐在池邊,氤氲的熱氣下,臉頰微紅。
水霧缭繞間,有淺淺的腳步聲傳來,端若華神色一凜,轉過頭。青笙拿着狗尾巴草,在霧氣中望去,映入眼底的是一面由珍珠穿織的簾幔,穿視過去隐隐可見一道白玉臺階往下,瑤池熱氣萦繞,池壁上一道熱騰騰的水幕從龍口流下,源源不斷地注入池水中,設計精妙,池中青絲垂落,約有人影,
“端端?”,青笙好奇地問道,探頭望着,
“青笙,你來此處作何,我..正在.沐浴”,端若華莫名有些慌亂,扯了衣衫,眼底猶帶潤澤的霧氣,水珠從頸間滑落,滴入池中,顏态魅惑,偏偏帶着谪仙的清雅華貴,
“哇~~好大的池子啊,我也要洗..”,說着,青笙就開始脫衣服,
“別胡鬧..”,端若華慌忙扯了衣衫圍在身上,濡濕的衣襟貼着,身段畢現,青絲垂在胸前,似水草般纏繞身上,說不出的身段風流,又帶着清淡疏離。
突然的銀光一道,帶着森然的寒意,閃過端若華的眼底,接着一個黑影從房梁如泥鳅般滑下,手中長劍如森然張大嘴的巨蟒,直取青笙而去,那麽一瞬間,端若華渾身的血都結冰了。
“來人!”她慘叫一聲,往在池邊的青笙撲去,抱她在懷中,以背擋在劍前,黑衣人楞了一瞬,收劍出手,将端若華撥開,手中劍往青笙刺去,青笙轉身,張嘴呆立,動也不動地看着劍往頸脖刺來,
“不..要傷她!”,端若華神情絕決,死命沖上前,雙手緊緊抓住長劍,劍定格在青笙身前,握劍的手上不斷墜落血滴,黑衣人抽劍不得,一掌擊向青笙,她趔趄後退,跌在池邊,頭重重磕在池壁,
雲傾一身玄衣,腳尖輕點,幾個縱身飛躍而至,一劍擊來,挑開黑衣人的劍,兩人糾纏起來,端若華松了手,伸出鮮血淋漓的雙手去拉住青笙,卻被她拉着,兩人齊齊跌入浴池。
池水中鮮血暈染開來,青笙忽然在水中睜大眼睛,手腳慌忙劃動,池水不深,可她失去記憶,忘了水性,身子在掙紮中下沉,映入眼前的,是端若華蒼白的臉,白衫在水中舒卷,黑發如水草蔓延,這情景似曾相似,青笙扶着頭,太陽穴又隐隐作痛起來,青衫與白衫在水中翻卷,兩人往池底沉去,她伸手,卻抓不住端若華,見得她步步下沉,她睜開雙眸,眼角含笑,似要說些什麽,卻忽的昏迷過去。
場景如此的刻骨銘心,她腦中好似爆開一般,痛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