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怨,凝望着他那思慕愛憐的眼神,就算是他作太子時,與端若華情深意長,卻仍是不舍得放下王府中的無數美人。
怪不得端若華總會說,男人,總是多情的,她厭惡多情的人。
看着她這般相敬如冰,他眼眸更深沉了些,讓泛着醉意的眸子,染起熊熊的火焰,他伸手捏了她的下巴,狠重的瞬間讓下巴留下了指印,微微泛着紅暈,強迫她擡頭,那眸子如寒譚壁玉,清潤、寒冷,激的他微一愣神,手不自覺松開了,退縮了一步,像很久前般,她總是用這樣清冷平靜的眸子,看的他心慌意亂,倉皇而逃。
他臉上閃過了惱怒,不甘心總是被她掌控,喘着粗氣,噴出重重的酒氣,扶着端若華的後腦,就将雙唇壓了下去,狂猛地蹂躏着嬌弱的雙唇,怒意勃發,
“朕不曾薄待過你,為何一再讓朕心中不快”,端若華動也不動,眼角漾着水意,衣袖下的手指蜷縮着,腮邊閃過一層紅暈,是羞惱,難堪。
她只是用眼角看着那青衣的人。見她低着頭,像平常一般,只是低到下巴都快抵着胸前,看不見表情,肩膀略微顫抖着,想是有些害怕。
端若華擡了手,盡量往前伸了些,她想說別怕別怕,有我呢,別怕別怕,我會護着你的,可是手剛擡起,卻被景文帝狠狠抓住,壓在身後,讓她上身仰起,更易于他品嘗芳澤,他瘋狂地吻着她,舌頭探出,卻被咬的緊緊的牙齒擋住,他幾番進入不得,怒意上升。
作者有話要說:
☆、瘋魔
“剛從長寧宮出來的溫順呢?就這般不願讓朕親近”,他使勁捏着端若華的下巴,讓她張開小嘴,疼得端若華眼中漾出的水意慢慢凝聚成珠,從眼角滴落而下,不止。
感受到臉頰的冰涼濕意,景文帝微微靠後了點,看見她臉上的眼淚,愣了一下,忙的用手擦去她臉上的眼淚,用唇不停地吻着她的眼睛,慌亂地說道,
“別哭,朕不過是想與你親近親近”,溫柔的話語間,雙手卻粗魯地胡亂扯着她的衣衫,眼眸深沉,閃着欲望,他喘着粗氣,低啞地說道,
“朕想你得緊,想你的每一寸肌膚”,
衣衫猛地被撕裂開,露出雪白的肌膚,肌骨瑩潤,溫涼如玉 ,景文帝眸中閃着狂亂和欲望,雙手握住她瘦削細窄的肩膀,狂猛地親吻着脖子和胸前雪白的肌膚,未幾下,那肌膚便又紅又腫,泛着紫色的血絲,更刺激的景文帝臉上歡喜如狂。
“讓她退下”,端若華冷冽開口說道,僵硬着身子,動也不動,仍得他為所欲為,只是目光如冰,涼如寒譚下的玉,靜寂、寒冷。
景文帝見得端若華面如寒霜,眼眸只是盯着那角落,轉過身去,看見那個垂首在一側的青衣宮女,瑟瑟發抖,他怒火中燒,啞着嗓子,低低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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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偏要她看着,朕如何與你歡愛”,
端若華聞言一震,臉色大變,失了平日的清冷,卻是神情凄楚,帶着深深的悲哀和屈辱,景文帝咧開嘴,通紅眼眸下,露出了嗜血般的笑容。
他将端若華抱起,往榻上一放,解下她的月白雲紋腰帶,看着她衣襟半開,酥胸袒露,不由動作猛烈狂暴的,直接撕裂了衣襟,俯身在上,雙手按住她,用力搓揉着袒露的雙乳,帶着怨恨地說道,
“朕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景文帝膝蓋使勁抵近她緊閉的雙腿,強迫她張開大腿,大腿擠入,嵌在她兩腿之間,用力摩挲着,她緊閉雙眼,淚水不止,滑落臉頰,
“我會恨你..會恨你..”,
清冷的聲音萦繞耳畔,帶着凄楚悲涼,景文帝稍微一愣,看着她因羞辱而流過臉頰的淚水,狠厲地笑着,
“恨我,便恨我罷,這樣你的心裏才能裝下我,才是有我的”,
景文帝不為所動,頭一低,伏在她胸前,含住頂端,吸允輕咬,身體因欲望而發疼,他已經迫不及待地要進入她了,擺出了一副要強行刺入的姿勢,
青笙心裏清楚,皇上不過想羞辱皇後而已,定不會傷她,可自己若是失去理智,便會惹來殺身之禍。
她不停地對自己說,別沖動,別沖動,別沖動。
可她還是受不了,那是自己曾經護在心裏的珍寶啊,那是自己曾許諾用盡一生呵護的人啊,怎能容忍,讓她受到別人的肆意欺辱,即使那人是莅臨天下的君王啊。
終于,那青色身影,疾步沖了過來,她一把推開了景文帝,護在端若華身前,佯作鎮定地說道,
“皇上此舉并非仁義之事”,語氣有些隐隐的顫抖和不安,
她面色凜然,傲然如竹,只是緊緊蜷縮的手心,透着她的緊張和怯意,終究還是害怕啊,惹了聖怒,便是腦袋落地啊。
“還不退下去!”,端若華急急地呵斥她道,蒼白如紙的臉上,竟浮現出緊張的神色。
她顧不得拉攏,被撕開的淩亂衣襟,直直站起身子,擋在了青笙面前,低着頭,自顧自脫了身上的中衣、裏衣、肚兜和亵褲,雙手環住胸,雪白酮體上前貼住皇帝,語氣清冽、平靜,
“皇上所行之事,臣妾心中是歡喜的,只是不喜當着下人,請皇上遣了她”,
那永遠淡漠、孤高的九天之上的谪仙啊,如此卻似青樓的女子般,抛下自尊,除盡衣衫,被攬入懷,主動求人恩寵,祈求垂憐而承歡。
他不是應該開心的麽?只是為何,見得她如此作踐自己,心中卻是怒火朝天,即便如此,景文帝仍不願傷她,一把将她推到在地。
他沖到端若華身後,抓過青笙的頭發,按到在地,使勁地用腳踹着,壓抑着的咆哮聲接踵而來,
“自甘下賤!”,“你卻是要護着這賤婢!”,
“朕乃九五至尊,在你心中,竟比不過這奴才!”,
“朕不甘心!”,“朕不甘心!”
他本已臉頰通紅,此刻變得鐵青,青紅夾雜,似瘋魔一般,嘶裂地咆哮着,手腳如暴雨般落在青笙身上,她只是抱緊了腦袋,蜷縮成一團,任得拳腳打在身上,景文帝仍是不解氣,抓住她的頭,便要往地上撞去,
啪的一聲,景文帝左手扶着臉頰,上面映着深深的五指紅印,他愣住了,他是九五之尊,君臨天下的皇帝,她竟敢打他。
“皇上醉了!休再胡鬧!失了體統!”,端若華揮出一巴掌,全身微微顫抖,蕭索的如暴雨中一抹幽蘭草,瑟瑟地準備承受風雨的襲擊,
皇帝咬牙切齒,眼眸噴火,“你..敢..打朕”,他面目扭曲,恨意十足地盯着端若華,青笙急忙起身,将端若華往身後一帶,擋在她身前,死死盯着景文帝,
“皇上仁慈,請勿怪娘娘一時情急”,
景文帝如堕魔障,帶着恨意的瘋狂,四下自顧,喘着粗氣道,
“你好大的膽子,你敢為了這奴才打朕,忤逆朕、背叛朕”,
“朕,朕今日非殺了這狗奴才!!朕看你當如何?”,
端若華聞言身形一顫,死命往門口推着青笙,低啞地吼着,“快走,快走…”,
景文帝一時沒找着佩劍,劍随着外袍一起解下了,青笙卻一動不動,只是擋在身前,握緊了手心,斂了心中的懼意,她扭頭望了端若華一眼,微微一笑,
“我必護你,縱不過死”,
方才轉頭,景文帝已随手拿了案桌上的紫金硯,暴雨般打在她身上,青笙不避不閃,只是身體微側,護住端若華。
景文帝雙眼通紅,癫狂笑着,擡臂一掄,石硯狠狠地擊在青笙頭上,以堅硬著稱的紫金硯,啪的斷裂了,鮮紅的血,從青笙眼前流下,模糊了雙眼,形成一片紅色的海洋,耳邊只是端若華絕望的哀嚎和景文帝瘋狂的笑聲,
“哈哈哈哈,朕必殺了她”,“朕必殺了她” ,“必殺之”。
如果可以重來,我願再沒有那些痛苦的回憶。
如果可以重來,我願與你相守一輩子的。
青笙在一片血紅中閉上了雙眼。
作者有話要說: 看吧,都說皇宮兇險了,好容易不軟弱一回,小命丢了,你們滿意了吧..劇終..
任性的說氣話的作者君被拖走..
☆、番外皇後篇
當見到那青衣宮女時,我有些意外,從前的她,總是低眉順眼,臉上恭敬,言語謹慎,行事妥當周全。可這次卻有些不同了,她有些忸怩地作了個不算規矩的福,雖臉上竭力地保持鎮定,可見到她緊握的雙手,仍是透露出了幾分緊張。
垂下的白皙小臉,細長的眼睛,餘光便從碎碎的額發下掃了過來,帶着些許可稱作放肆的,好奇的打量眼光,視線一掃而上,直直地落在我的眸子裏,她有些發怔,竟似初次見到我一般,那清澈如碧玉眼眸帶着驚訝、揣測,似是透過眸子,在探知我的心思和性情,在猜度我不受恩寵的過去。
很久沒人敢如此放肆地望進我的眸子裏了,他們總是怕望着我時,便會暴露出自己的軟弱和秘密。每日望着銅鏡中的人影時,我亦是不喜歡凝視自己的眼眸,冰冷、疏淡,似是看透一切,讓旁人望之生懼,落荒而逃。
可她卻似是不同,反而讓我有種被人看破的感覺,心中不喜,所以淡淡開了口,
“你這人好似與從前不一樣了”,她猛地一驚,似是回過神來,忙的收斂了打量的眼光,低頭謝了恩,她說受傷後忘了從前的事,的确,她好似與從前不同了。
再次見到她時,是長寧宮鬧翻了天的一日,喻嫔割了腕,這樣的事情,在後宮裏,我見了不少,皇帝多情,各宮主子争風吃醋,難不得鬧出些什麽,更甚是在這孤寂的冷宮,妃子們瘋了、死了,常有的事,多得人心都冷了。
可她那一張白皙平凡的臉上,卻透着焦急、痛心和不忍,人命在她眼裏竟如此重要。看來,她的确忘了從前的一切,忘了她曾被寧貴妃狠狠打得趴在地上,卻從未反抗一下,忘了謹言慎行,才能在這宮中安穩度日。
她居然伸手打了喻嫔,看上去謹慎小心的她,居然打了人,她痛心地大聲喝着,“死去只能證明你的懦弱”,“你們為自己活過嗎?,為自己而活,她真是忘得徹底,忘得一幹二淨,她忘了在皇宮中,所有的女人活着,只是為了服侍一個人,那就是君臨天下的皇帝。
可是為什麽那些話語,卻聽進了每一個女人的心裏,不由地翻湧着、期盼着、思索着,原來女人可以不用依附男人,不用依附家族,可以為自己而活,過想要的日子,多麽驚世駭俗,多麽違背倫常的想法,那細長眉眼間的疼惜,那緊抿雙唇的孤傲,平淡的小臉上,清澈的眸子卻閃動着不同尋常的光芒,你,真讓我令眼相看了。
晚膳時,那小苑中便飄出了陣陣的香味,傳來的劈柴聲、洗菜的水聲、放菜下鍋的滋滋油聲、鍋鏟揮動聲,給這冷寂的冷宮裏,添了幾分煙火氣,好似尋常百姓家裏,生活做飯的日子,陌生的場景,又令人好奇。
本是出來賞月的,腳步卻不由地走了過去,見得小小院落中,那趴在桌上的人影,蓮青色衣衫微微敞開,露出些許瑩白肌膚上的鎖骨,深陷下去,幾绺發絲垂在平凡的臉上,清澈的眸子閃動,似又透了幾分動人之處,眼眸裏竟是醉意,月光灑在那小臉上,透着徹骨悲涼的孤寂,明明是自己早已熟悉的感覺,可見到那小臉上的孤獨,仍讓心裏泛了漣漪.
原來,你也如我,在世間,這般孤獨..
見得她直愣愣地盯着我,只好坐了下來,似乎吓了她一跳,眸子清醒了幾分,窸窸窣窣地挪走了碗筷,又似使法術般,布了一桌菜出來,她有些忐忑地擺了碗筷,說是為我而做的。
我有些訝異,不經意便盯着她看了起來,不自覺地辨別這話語的真假,宮裏太多太多的人,說着言不由衷的逢迎之話。
青白的小臉,似是知曉我的心意,竭力地作出誠懇和真摯的表情,心裏不由又有些好笑,原來她竟怕我不信她麽?
信與不信,又是如何,她與我本沒有交集。
擡眼望桌上看去,菜色清淡素淨,倒是誘人,夜裏并沒有再用膳的習慣,本想嘗了嘗,以示謝意,便可離去。
但入口而化的豆腐,帶着淡淡的鹹香,唇齒間皆是鮮美,青蔥鮮嫩的芹菜,如葉兒片的百合,清新可口。乏而無味的清淡素食,竟做得如此鮮美可口,令人停不了箸,不知不覺間,竟掃光了碗碟,一時有些羞臊,道了聲謝,便離去了,這人,倒有一手做菜的好手藝。
再見面時,卻出乎意料的,看見她淚流滿面。
不過數面之緣,見得她放肆打量的樣子,見得她自傲痛心的樣子,見得她孤獨醉酒的樣子,這次卻又見得她軟弱落淚的樣子。
一個人,怎麽有這麽多的感情面,不似我,總是清冷,萬物不入眼,悲喜不驚心。
見得她縮在角落裏,失聲痛哭,淚水似斷了線的珠子,顆顆往下墜,似流不完的淚一樣。
我便往一旁躲了去,誰知她也哭着躲着,恰恰倉皇地躲到了我跟前,她急急請了安,便要抽身而走,我卻不由叫住了她,沒見着倒罷了,見着了,不安撫一句,倒顯得無情了。
可坐下後,一時又不知該說什麽,身邊的雲傾,從未掉過淚,旁人又不敢在我面前落淚。
突然有些懊惱,竟将自己陷入了兩難境地,有些無可奈何,終是嘆了口氣,遞過絲絹,學着從前娘親哄我時的樣子,在她背上輕拍了拍,不知說什麽,只得用了佛經裏的一句話,“萬物随緣,悲喜自在”,看着她怔忡了下,再留下去,恐怕讓她覺得不自在了,便起身離去。
過後幾日,白日裏聽得她在苑裏忙碌的搬放敲打聲,夜裏在小廚房的砍柴生、鍋鏟聲,在安靜的長寧宮裏,總是顯得很噪雜,卻莫名地驅趕走了宮中的死一般的寂靜。好似自她醒來後,長寧宮便開始不一樣了,她好似賦予了死寂的長寧宮一絲生機,也賦予了那些毫無生意的貶黜妃子們一絲生機。
似是想念那夜的西湖豆腐,又似是借着那一絲煙火氣的溫暖,每當那苑中飄來香味時,我便讓雲傾陪着過去用膳,有時喻嫔和婉妃也會過來,見得那二人神智逐漸清明,想是将她當初的話語都聽了進去。
我不常言語,大多時候,都是靜靜坐在一邊,聽得她們說起,晨時她說的那些故事,描述着那些或勇敢、或凄美、或聰明的女子,似是在她眼中,女子應是活得如躍出朝霞的金烏般,燦爛耀眼。
每當我在時,她的話就很少,與她們話語中,那侃侃而談的夫子,大相迥異。她的舉止總是有些拘謹,但每夜見得我來時,眉眼間卻都是喜悅,盡管她低眉斂目,那清澈眸子裏掩不住的歡喜,仍是落入了我的眼中。
她食量很小,又吃得很快,也不顧別人小口吃菜,總是盛了米飯,夾些菜,大大地扒上幾口,臉上盡是滿足的神情。用膳舉止完全不似個女子,總有些粗魯的,好似從沒學過宮裏的用膳規矩。
大抵是想到她忘了從前的事,衆人也不說她,只是偶爾低低偷笑着,她不明所以,摸着腦袋,便也跟着笑了起來,卻引得笑聲更歡了,笑着笑着,她偶爾偷瞄了過來,我總能察覺那清澈眸子的視線,卻是不動聲色,心裏總不願讓別人打探着想法的。
她總是早早吃完了,便托着腮,看着衆人将那些碗碟一掃而空,平凡的小臉上,便會閃動着歡喜的神色,原來看着別人吃光自己做的菜,也會如此開心麽?真是個簡單又容易滿足的人。
直到見到那個精巧雅致的小花圃,裏面種了些翠綠的繞山草,圍繞着潔白微紅的勿語花,才知道她這些日子,原來都在忙于此。她身着一身淺青色的長衫,蹲在花圃前,極為呵護地,将一叢叢的勿語移栽進花圃,悉心而溫柔,平凡的臉上異常的凝神專注,那普通的眉眼竟變得動人起來。
直到走近,她才發現我的到來,匆忙起身行禮,額間滲着細細的汗,有一滴忽然落下來,墜在她的眼角,她眨了眨眼,撲閃的睫毛上的汗水,似那振翅蝴蝶沾染的露珠,晶瑩透徹。
她随意地擡過手背拭了下,卻平白在臉上抹出一道污漬,似個小泥貓,真是一點宮廷禮儀也不懂啊。
我不由多打量了她幾眼,她卻忽的扭捏起來,眉眼間歡喜自勝,真是個容易開心的人,她探手進了花圃,折下一朵盛放的勿語,遞到我眼前,目光灼灼。
我不由一怔,她可知這勿語是傳情意的花,怎能由她送給我,我問她可知這是何花?她搖頭不語,手心仍執着地攤在我眼前。
看着她掌心的勿語,我竟怔忡了起來,想起多年前,同樣伸出的白皙的手掌,同樣掌心中躺着的一朵勿語,傳情達意,卻抵不過時間,抵不過考驗,便輕易地毀了,葬了。
直到一股清冽的體香襲來,溫熱柔軟的掌心擦過我的臉頰,她卻是将那勿語戴在我頭上,随着的還有她的低低的話語,“情能生怖,若離了情,無憂無怖,生亦何戀,死随何往?便是枉活一世”,
我從思緒中驚醒過來,這句話似映入了心裏,令我迷茫無措。
情生煩絲,情亂心神,情使人失去理智、不能自持,我埋葬了對帝王的情意,我埋葬了自己的心,只願守着青燈,孤寂一生。
可聽得這話語,無情無愛的自己,便算是枉活一世麽?我徑自沉思,卻忘了問,她為何執意将那花簪我發上,真是不懂規矩。
眼前遞過一張絲絹,那是我曾遞給她拭淚的絲絹,我沒有接過。
那已染上了她的氣息,她曾說過的話語,她的驚世駭俗的論調,好似飄飛的蒲公英種子,散在風中,随時落在身上,悄然生根,成長,我讓她留下絲絹,疾步轉身離去。
不,絕不,帝王的薄情,早已将我埋葬在冰封的孤城,我太清楚自己的性格,失了淡然、疏遠的防備,剩下的只有脆弱、偏執,再有下一次,只怕毀了我的心。即使在這冷宮孤寂一生,我亦再也不要沾染半點情,
望着月下湖畔倒映的身影,萦繞的是一種亘古的孤獨,是一生一世,永生永世,只能說與自己聽的孤寂。
後來很久很久後,我才知道,原來在她将勿語花簪在發髻的那一刻,自己早已動了心。
直到寧貴妃來長寧宮,逼着我彈奏九霄鳳鳴琴,她解了圍,卻也受了責罰。
我不願欠人恩情的,只能艱難地告訴寧妃,願終老于長寧宮,算是妥協退讓罷,才讓寧貴妃罷休。
只是如此直白地,在衆人眼前,坦露自己的心聲,讓我極為不自在,心中亦是不快,臉色冰冷,說畢便進了屋,只是眼角的餘光,卻見着她自責的眼神,映進了我的眸子裏。
夜裏,腦中總是閃現着那平淡的眉眼,那雙內疚自責的清澈眸子,你啊,身為宮女,位卑言輕,少受責罰已是萬幸,你又何苦自責于我的難堪和不快,縱是這麽想,仍是心緒難平。
少不得要多謝她今日解圍的,給自己找了說法,便提步往苑中走了去。
遠遠地,便見得燭火搖曳下,投射在窗前的兩個剪影,靠的很近很近,四目凝視,臉頰不過相隔兩三寸的距離,下方那人熟悉的眉眼,不算高的鼻梁,細薄緊抿的嘴唇。
不知為何一時慌亂,竟忘了敲門,徑自推了門進去,見得喻嫔手撫在她臉上,倒确實靠的很近,似是推門聲驚醒了二人,喻嫔回過神,急急地行禮離開了,臉似染了紅暈般,心裏湧起些不解,倒像是被撞破什麽一般。
她見得我來了,眸子裏閃過驚異,又歡喜的神色,可我仍在懊惱自己,适才怎得失了冷靜,做出如此莽撞之事,不由言語冰冷,讓她眸子黯淡下來,輕應一聲,便低着頭,不再說話。
見得她這般,我更不知如何做才好,向來便不擅長與人打交道的,便問她可有所求,許了她所想,自己便可安心離去。
她忽然擡起頭,說想向雲傾學武,眸子裏竟是期盼之意,原本黯淡的眸子,霎那間,璀璨如夜空中的星子,熠熠發光,竟讓人不時不忍拒絕,只得應了她,見得那平淡小臉上,漾出了大大的笑容,似拂面的春風般溫暖,真是個簡單容易滿足的人啊,笑容扯到了她的傷口,又疼得龇牙咧嘴起來,讓人不禁莞爾。
她似是極為喜悅,眸子直直落入我的眼裏,有些發怔地凝望着我,在那雙清澈溫潤的眼眸裏,投出了我倒影,眉眼間散去了冰冷,帶了些笑意,這樣的自己,還真是陌生啊。她忽然滑了手,低呼了一聲,殷虹的鮮血從青衫上透了出來。
褪去衣衫的後背,猙獰的疤痕交錯盤結,述說着她曾受過的苦難,她卻說難看,讓我別看,竟是心裏也在意這些疤痕,可為何又不用我贈的藥呢?
她說給喻嫔消除手腕上的疤痕了,我不小心摁重了一下,她疼的包着淚花,有些埋怨地望着我。
我掩了笑意,裝作不在意地望着她,她果然怯怯地轉回頭,埋在枕頭裏,卻不經意地溢出了絲輕吟,一抹紅暈蔓延過了全身,似染了胭脂般。
不願她羞窘,我便假裝不曾見到,只是将藥膏塗抹在她腰間的疤痕上,她卻躲了開,又再躲開,她有些羞怯地說,她怕癢。
終于忍耐不住笑意,笑了出來,責罵、鞭打都不怕的人,居然怕癢,她轉過頭,見着我的笑容,臉上閃爍着歡喜和羞赧,她呢喃說道,“你應該多笑的,真好看”,
清澈的眸子裏,如星光般璀璨,又染上了一層薄霧,倒映出那我笑顏盛開的容顏,很久很久,竟未曾如此喜悅了,可我惱她言語輕薄,便徑自離去了,只是沒人看見的背影前,是我微微揚起的嘴角。
此後的每日她便赴約與我對弈,她總是皺着小臉,撐着腮,手指便在臉上彈着,冥思苦想一番,卻下了極臭的一招棋,我說她下得不妥,重下一子,她卻說舉手無悔真君子,可是,真君子,此局你又輸了。她瞪大雙眼,似是不信,清澈的碧玉眼,眨了眨眼,便說,她要教我五子棋,眸子裏竟是狡黠之色。不多時,她又兵敗如山倒,她眨眨眼,讨好地去研墨,讓我寫字,我也不拆穿她,任得見那白皙小臉大大地松了口氣。
在她的陪伴下一日日過去,竟不覺得孤寂,光是看着那清澈的碧玉眼,便似有無數的滋味夾雜其中,直到一日夜裏,聽見夜風裏,傳來她與雲傾交談時破碎的話語,“當我看着她的眼睛時,便知,她不會去做巫蠱這樣的事”,“我必信她,縱她沉默不言,我必随她,縱她刀口浪尖”,心中不由一蕩,那曾經對皇帝的奢求,八年夫妻的情分,抵不過旁人一句讒言,而她,不過短短數十日的相處,她竟無條件地懂我、信我,似有什麽在翻滾起伏,平靜的心,竟然亂了。
青竹生日的夜裏,她釀的梅子酒,清甜可口,一時竟飲了不少,衆人亦是醉意醺然,見得喻嫔親熱地躺在她懷中,擡着手描着她的眉毛、眼睛和嘴唇,輕輕埋首在她的頸窩,醺然的眉眼間盡是情意,這才想起那夜,她那通紅的臉色,昭然若揭的情意,我居然不曾預料到。
面對此景,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起身離去。
從前在鳳栖宮時,後殿有清心池,心生煩憂時,便靜靜地、良久地凝望着倒映的身影,待得心思漸漸平寂,不起波瀾。無意間,走來了月心湖,仍是倒映的身影,卻被岸邊的楊柳,倒映的搖曳枝條,心難平,不止。
雖心中知曉,我仍是故意問了喻嫔對她的感情,心中亦是好奇,她會如何看待這樣的感情,她似是不在意,又似有所試探,眉眼間竟染了喻嫔般的情意,亂人心扉。
風吹起她飄飛的長裙,層疊翻湧,她急急壓住裙子,狼狽不堪,可白皙的臉上卻是懊惱,我解下了青鹿玉佩,系在她腰間,我甚為喜愛這玉佩,青翠欲滴,倒與愛着青衫的她,比較相稱,名字亦是相稱的,青笙,青笙。
她漲得通紅的小臉,羞怯而笨拙告白,忽然襲來的親吻,原來她...對我有了情意,我卻将她當做個簡單的小孩。
驚訝于自己沉浸于那青草香的溫暖中,驚訝于自己在那柔軟的唇下亂了分寸,驚訝于自己竟然不反感她的擁抱和碰觸,甚至是歡喜的。
我猛地推開了她,不,情,我再不能沾染,我是皇後,此生只為帝王而活,女子間的情,違背天地倫常。
她咆哮着,說你要為了帝王誤了餘生嗎?依稀記得她簪上勿語時,同樣的話語,無情無怖,便是枉活一世了,可你不知,永遠都不知,帶着永恒的癡纏、怨恨的情意而活,才是毀了人的一生。
她總是讓雲傾送來祛暑的綠豆湯,配上糕點,清淡、可口,全都是我平日喜愛的口味。
她将竹片漆成白色,竹尾描繪團簇的粉色花瓣,轉動時,像一朵勿語,似在時刻傾述情意。
她每夜踏着月色而來,沙沙腳步聲,總是紛擾着我看書的心神,不等燭火滅,她亦不會離去
她握着我的手,眸子灼灼,在雨中奔着,那青衫翻卷,背影動人
她擡手擦拭着我發間的雨滴,溫暖的氣息吹拂在臉頰,鼻間是青草的體香
她低啞的嗓音響在耳畔,別躲着她,她連付出,都是歡喜的
她就這麽一點一滴地滲入了我的生活,如飄散的蒲公英,随意落在了心裏,便埋了進去。
當我見得她與喻嫔相擁,當我意識到自己似個尋常的妒婦般潑鬧,我驚慌不已,何時,何時,究竟是何時,她竟令我不再冰冷疏淡,何時,何時,她,原來竟落在了我的心裏。
當冰涼的月心湖水抹過了我的頭頂,當我胸口無法呼吸而劇痛時,當我漸漸堕入湖底的黑暗深淵時,當我的餘生就要葬身在冰涼的湖底時。
體內那顆冰冷的心,日夜被她侵蝕的心,忽然破裂了,裏面湧出了熱流,那是渴望溫暖,渴望被呵護的我,那是毫無掩飾,最柔軟的我,原來我亦是貪戀着青草香的溫暖,想要被人用心呵護的啊。
當湖底的幽暗襲來,胸中的氣息已盡時,此生,竟要以這種方式結束了。
忽然間,看着那躍入水中的翻卷青衫,我展眉而笑,自在、釋然,似是終于掙脫了所有的枷鎖,擺脫了身上的所有束縛。
逃不了,便不逃了罷,只要真心以待,萬劫不複又如何。
只是此生,你我無緣,若有來世,無懼倫常,無懼生死,便相守罷。
作者有話要說:
☆、息事
太後解圍息争端,朝前丞相力規勸
“太後駕到”,一聲尖細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緩緩走入之人,頭佩三層東珠金鳳冠,身着明黃鳳袍,保養極好的臉上,肌膚白皙,鳳眼淩厲,眼角淡淡細紋,眉眼間竟是威嚴尊貴之色,能做到太後地位,亦是個厲害之人。
雲傾跟在太後身後,急急邁入鳳栖宮,皇帝醉酒闖進鳳栖宮,喝令所有人出去,她便覺得不對勁,恐怕端後出事,便去坤寧宮,在外苦苦候了半個時辰,才得到念完佛經的太後召見,将事情一說,請太後過鳳栖宮來,誰知還是遲了。
“傳令所有人不準入內”,畢竟是皇後寝宮,太後只讓心腹宮女和雲傾跟在身後,踏步進了宮中。
寝宮內,皇帝與端後衣衫不整,皇帝神色癫狂,雙眼通紅,眼神狂亂,口中喃喃自語,手中死死拽着半截染血的紫金硯,端後臉色蒼白失神,跪在血泊中,她拼命按壓着青笙的腦袋上的傷口,鮮血仍捂不住般,汩汩地流出,粘稠的血染上了她身着的月白裏衣,又地上流淌了一大片,鮮紅得刺目,
“凝秋,把皇上帶回乾德宮,怎麽回事,這像什麽話!”,太後臉色鐵青,渾身氣得發抖,看着端後只裹了一件裏衫,把一個宮女摟在懷中,淚水不斷滴落,完全失了平日的冷靜,驚慌失措。
太後神色不愠,她看向雲傾,示意她說話,卻見得她亦是驚呆了。待雲傾回過神,迅速上前,擡手封了青笙幾處大穴,血流開始減緩,她欲從端若華懷中接過青笙,卻見她不放手,不由急了,
“皇後娘娘,讓奴婢來”,端若華卻狠命地抱住青笙,不肯撒手,神色呆滞哀戚,喉嚨裏溢出的哽咽低泣,似受傷小獸的嗚咽,令人聽了心裏難受得緊。
太後見狀,皺了皺眉頭,厲聲喝道,“夠了,還要鬧到什麽時候,雲傾,扶皇後更衣”,
端若華此時才茫然擡頭,嘴唇哆嗦,全無血色,微微開啓,顫抖地說道,“救她,救她,雲傾,召太醫,召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