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要擺駕回乾德宮,
“皇上,臣妾尚有一言”,端後垂首緩緩說道,語氣依然是清冽淡泊,
“皇後還有何事”,奴婢的生死不過小事,此番鬧得如此大,還連累着淑妃心神悲苦,皇帝心中已是不快,見得端後仍不罷休,不由有了幾分怒意,端後卻仿若無睹般,繼續說道,
“當日,臣妾被阡貴人誣陷用巫蠱使得淑妃小産”,皇帝擺手制止她說下去,那懷胎四月未出世的皇子始終是他心中隐隐的遺憾,不可提及,
“當日皇後不作解釋,如今何必舊事重提?”,皇帝想到未出世的皇子,有些潸然,
“巫蠱之事,乃妖道邪術,不可信。淑妃小産,臣妾覺得事有蹊跷,便命人徹查了當日之事”,端後看了眼淑妃,說道,
淑妃聞言,臉上強作鎮靜,只是寬大袍袖下藏的手,微微發起顫,
“當時給淑妃保胎的劉太醫已告老還鄉,所以查證極為困難”,端後緩緩說道,皇上有些不耐,打斷了她,
“淑妃因巫蠱而心神不寧,最後小産,此事與劉太醫有何關系”,
“傳吳太醫進來”,端後看了眼雲傾,示意了她,
皇帝沒了興致,正欲發作,見得端後那雙眼眸,清澈如水,映着自己的身影,他莫名得平複下來,見得吳太醫進來,年紀尚輕,頭次見皇上,有些緊張的身子微微發抖,
“吳太醫,你是否有劉太醫當時的藥方?”,吳太醫微微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個箱子,低語道,
“臣當時在太醫院跟随劉太醫斷診,他醫術高超,所以所有的方子臣皆謄寫一份以鑽研”,
“那你在謄寫方子時,發現可有否不妥”,吳太醫猶豫幾番,
“當日劉太醫在開給淑妃的保胎藥中,在胎兒不足三月時,便添加了一味艾葉,艾草藥性極強,用于止崩血,保胎腹痛之效,而不足三月服用艾葉,說明當時胎兒崩血,持續服用艾葉,胎兒無法再活”,見得皇帝面色凝重,淑妃身形不穩,顫悠着跪下,臉上兩行清淚,
“胎兒不足三月時,太醫已言胎像不穩,胎兒難活,臣妾舍不得那未出世的孩子,便讓太醫用猛藥,只為了多留他些時日,盡續母子緣分”,說罷,早已泣不成聲,癱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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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為何非要重提舊事,再揭淑妃痛處”,皇帝亦雙眼微紅,神色悲恸,不由多了些怨意,
端後轉身伏去,兩人貼近,以手指輕擦去他眼角的淚滴,皇帝微怔,不由沉浸于她難得的溫柔中,
“皇上,曾許諾給若兒一個公道”,端後輕啓朱唇,聲音溫柔纏綿,眉目含情,引導般地開口,
“淑妃三月已知胎兒無生跡,卻直到四月,等皇上春圍而回,在臣妾的鳳栖宮時不慎小産,貼身宮女在臣妾寝宮搜出了巫蠱之物,真的都是巧合嗎”,話畢,淑妃臉如白紙,伏地嘤嘤哭泣,
“臣妾絕無害皇後之心,請皇上明鑒”,皇帝心知端後怕是不會善了,稍一思索,命人去淑妃宮中搜查,半盞茶後,侍衛回禀,搜出了巫蠱之物,淑妃俯首恸哭,矢口否認宮中藏有巫蠱之物,皇帝眼中失望、憤怒,
“淑妃為朕誕下皇長子,居功至偉,朕從未薄待你,你卻居心撥測,滿腹詭計”,怒色見漲,
“巫蠱之計,陰險狠毒,以腹中皇子,陷害皇後,此風不可長”,皇帝拂袖,令人立下廢妃诏書,賜毒酒一杯,淑妃眼見大勢已去,皇帝絕然,泣不成聲,
“皇~上~,請看在~皇長子的~情分上,他還小,不能~沒了~母後..”,皇帝神色稍緩,想到淑妃生皇長子時,痛了一天一夜,差點丢了性命,他守在殿外,坐立難安,當那一聲洪亮的啼哭響徹寝宮時,當他初次抱着柔軟的小身子時,他的心仿似也柔軟起來,那是他的兒子,傳承的血脈,曾經,那個躺在塌上蒼白着臉,抱着嬰兒的母親,如今,同樣蒼白着臉,跪着磕頭求他一條生路,景文帝周元世猶豫起來,兩難之下,卻聽的端後淡然的聲音,如一月的湖面,靜寂,透着冰冷寒意,
“皇長子自幼聰穎機敏,将來是太子的人選,若是母後險惡狠毒,他日如何成大器”,
此言一出,淑妃身形搖晃,笑容凄慘,眼淚似決堤的水般,流無止境,她雙手扶前,重重磕頭,
“那孩子聰敏識理,卻有臣妾這樣的母妃,實在不堪,臣妾去後,願皇上和皇後善待他”,
說罷,起身沖向身側的太監,取了盤中毒酒,一飲而盡,癱倒在地,
“皇長子交由端後撫養,他日便是朕的太子,你且安心去吧”,皇帝終是不忍,許了淑妃的心結,淑妃聞言,方才安心閉眼。
皇帝揉揉額頭,感覺心力交瘁,沒了心思,起駕回了乾德宮。端後看着一地殘籍,眼中波瀾閃現,身子直如松柏,回了寝宮,見雲傾站立一側,道,
“事情辦的不錯”,
雲傾低頭道,“一切順利,趁宮女不注意,将巫蠱之物放在了淑妃床邊”,端後點頭,
“證據早已被淑妃清理幹淨,便以彼之道還失彼身”,片刻,雲傾遲疑地道,
“青竹的亡身尚安置後院。。。”,欲言又止,端後不語,半響,才幽幽道,
“讓她進來吧”,雲傾領命,正欲轉身,
“她會怨我嗎?”,端後突然問了一句,
“她會明白娘娘的苦心”,端後揮手讓她下去,卻發現雙手顫抖,她扶着桌子,臉色蒼白,青笙,不要怨我,不要怨我。
青笙伫立門外,聽的裏面慘叫連連,見得侍衛進進出出,擡出了寶瓶和淑妃,雲傾才出來,領了她去後院,遠遠地,青竹那慘白發青的臉便映入眼前,青笙腳步不穩,跌撞着走過去,
“青竹,青姐姐來了,快起來”,
青笙淚珠滾燙,滴落不止,她撫着青竹的臉,冰涼僵硬,青笙脫下外衫,罩在青竹身上,
“天冷,快點起來,會凍壞的”,她焦急地拉扯着中衣,解不開紐扣,便俯身趴在青竹身上,摟着青竹冰涼的身體,如抱了冰塊在懷中,青笙嘴唇發紫,喃喃道,
“青竹乖啊,不冷不冷,有姐姐陪你”,雲傾看了心下不忍,解了身上的大氅,披在青笙身上,她卻徑自拿下來,蓋在青竹身上,
“青竹啊,最怕冷了,手常常凍得生瘡,老賴在被窩裏,你看她都臉色發青,她肯定好冷好冷”,雲傾雙眼含淚,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宮女,總是惹人喜歡。
青姐姐,這宮裏就你對我最好,青竹這名字還是你給我起的呢,我希望青姐姐。。。青竹的話語仿佛仍響徹在耳畔,而這個人現在卻緊閉着眼睛。
“姐姐還要給你過下個生日呢,做你愛吃的炸雞翅,我答應過照顧你一世的,你怎麽抛下我一個人走了”,青笙伏在青竹身上恸哭,為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個認識的人,第一個全心相信她的人。
雲傾不忍,上前扶了青笙,握着青笙的手腕,心中訝異,寬大的衣袖下,只有嶙峋的骨頭,
“娘娘已吩咐過了,厚葬青竹,你要顧着身體”,青笙紅着眼,勉強站了起來,看着雲傾,眼裏情緒複雜,曾經傲然如竹的身軀,瘦削單薄,微微馱背,終究是背負了太多太多,已經重的無法承受,無法自欺欺人,再疼,那傷疤也終究要掀開。她擦了臉上的淚水,遲疑卻堅定地問道,
“姑姑,青笙有話想問,可否如實回答”,雲傾看向青笙背後的明黃色身影,她終究還是不放心,見得她微微點頭,才答,
“你說罷”,
“青竹為何到了鳳栖宮,此人為何謀害青竹?”,
“青竹在長寧宮時抓到了寶鵲私埋巫蠱,娘娘恐她有難,便帶到鳳栖宮,卻仍是遭了寶鵲的姐妹寶瓶的毒手”,雲傾緩緩答道,
“青竹做事謹小慎微,如何去做抓人拿贓的事”,雲傾遲疑,見得那身影點頭,方道,
“寶鵲家裏遭難,有求于端丞相,為保全滿門,便将淑妃的陷害之事告知了娘娘,私埋巫蠱被抓不過是一出戲,用來洗刷娘娘的罪名,你那日受盡折磨,娘娘出宮方能保你,而青竹為了幫你,便配合了這出戲”,
青笙神色大恸,青竹竟是為了她,丢了性命,察覺到雲傾的眼神,順着看去,那一襲明黃百鳥朝鳳衣,青絲高挽,翠玉鑲邊金鳳簪,華貴冷傲,這樣的端若華竟陌生了許多。見得她眼眸淡然,面容自持,兩人就這般對望無語,靜的仿佛能聽見風吹過,卷起地上塵埃的聲音,
雲傾輕擡腳步,正欲退下,青笙出聲止道,聲音微微顫抖,
“姑姑,青竹知處境危險,卻仍只身赴約之事,你可知情”,雲傾神色變幻,嘆口氣,
“赴約信是我念給青竹聽的,恐有危險,我便帶了侍衛跟随而去,不料寶瓶推她下湖,破冰而落,待得上前打撈時,已冰冷的~~沒了~~生跡~”,那一刻的畫面仿若又浮現在雲傾眼中,不由悲戚起來,青笙雙眼發紅,與雲傾說話,卻直視端若華,一字一句,清晰決裂,
“從抓到寶鵲,帶青竹出長寧宮,誘淑妃下手,抓獲兇手,再查出淑妃”
“青竹不過是引蛇出洞的誘餌,她們都是扳倒淑妃的棋子,環環入扣,布局精心的棋局,端皇後果然棋藝不凡”,
端若華聽的此言,面色不變,卻見得她眼眸中波濤幻變,深深的大悲、絕望、傲然和冰冷,青笙莫名地感到一種距離感,彷如她抽身而去的感覺,強烈的窒息感湧來。
她見得端若華情緒複雜,卻仍傲然自持,心裏堵的難受,如果端若華生氣、發怒,做出解釋,她還知道端若華還在乎她怎麽想,可是她卻不言不語,神色若定,
“是不是連我,也是你棋局中的一顆棋子”,青笙悲戚,自憐,明知自己先對她動的情,卻是故意要激怒端若華般,雲傾聽的青笙一句,不由急道,
“青笙,不可如此,娘娘這麽做都是…”,“雲傾”,端若華開口制止了雲傾的話,冷冷地,淡然地,
“青笙,不要怨我”,這句話卻仿佛全部承認了般,
那曾仰望的如月宮仙子般的身影,那麽清高、孤傲。
我曾以為你不惜得用這些伎倆,
我曾以為你不惜得那些榮華、地位,
原來不過都是一場戲,
長寧宮的回憶那麽稀薄,跌落在地,碎成如一地月光,再也收攏不了,
那都是夢啊,鏡花水月的夢。
青笙大聲笑了,笑的好難看,笑的臉色慘白,笑的眼淚都掉了下來,笑的心都疼了
終究還是放不下皇後之位,放不下你的天下蒼生,放不下那君臨天下的皇帝,
那麽卑微、平凡的青笙,連成為你選擇的機會都沒有,不過是一顆棋子,用之即棄。
棄子,棄之敝屐,棄子,棄之無情。
厚雪積集,青笙站在雪地裏,僅着中衣,蒼白如雪,單薄如紙,淚已幹,心已冷,她轉身摸了摸青竹的臉,在額頭落下一吻,青竹,安心上路吧,黃泉路不可怕,因為那裏沒有涼薄的人心。
當青笙背影消失的一刻,端若華那緊握在袖中的雙手才打開,滿手掌的血印子,她頹然,臉白如紙,細薄的唇微顫,青笙,不要怨我。
雲傾見得她如此,眼中閃過不忍,青笙淳厚善良,自是喜歡那個清幽淡泊的她,可在後宮中,再溫和無害的人,都有幾分心計,如何在後宮安身。原以為她已擁有了舍身為她的人,擁有了幸福,卻在這後宮争鬥中失去了她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 天蠍座的端後啊,冷靜自持,心思莫測..
☆、貴計
沐霞宮,寧貴妃一臉凝色,在窗前踱步,見得錦雲進屋,方緩緩道,“如何?”
錦雲臉色沉重,“淑妃被搜出巫蠱,已賜毒酒,皇長子交由端後撫養”,寧貴妃鳳眼上挑,不由冷笑,當初那人口口聲聲說,意冷心灰,願在長寧宮終此一生,如今先重返後位,鏟除淑妃,再撫養皇長子,怕不甘于做皇後,還得做太後呢?如今淑妃已死,統攝六宮的權力,獨落自己手裏,下一步端後就該是從她手中奪權了。
與其等待,不如先下手為強。
寧貴妃讓錦雲附耳過來,低語幾句,錦雲臉色稍異,點頭應允而去。
回了沐霞宮,青笙卧病在床,咳嗽不已,本就身子虛弱,在雪中又站了好些時辰,忻雲煎了幾幅藥,喝了咳嗽才好些,卻又被錦雲傳去正廳服侍。
該是寧貴妃又少了樂子,要折磨她了吧,青笙想到,心中苦澀,若是再受折磨,應該熬不過去了吧,這般茍活又有何意義,不如一死,反正這條命也沒誰在意了,存了死志,反而舒解了。
寧貴妃穩坐一側,手上鑲金護甲熠熠生輝,總是讓青笙想起那日,手指粗魯探進身體的感覺,讓她心中不适,正欲跪下行禮,寧貴妃卻免了禮,心中詫異,垂頭斂眉,立于一側。
寧貴妃看着她,臉色蒼白如紙,瘦的變了形,那曾經淡然清亮的眸子,暗淡蒙塵,直挺如松的背也佝偻了起來,整個人好像被抽走了魂魄,如傀儡般死寂,她心中升起莫名的惱怒。
年少時父親遠征北境時,在一處叫縢麒的地方,意外發現一匹汗血寶馬,神姿俊朗,疾行如飛,圍捕數日而不得,尋的其藏身之處,發現兩匹幼馬,以此為餌,布置陷阱捕獲汗血馬,它擡蹄嘶鳴,四肢死命掙紮,竟生生拉斷繩索,發狂般沖向幼馬,騰空而躍,仰天嘶叫,一時身下所有的坐騎馬前腿伏低,顫抖不已,看護幼馬的守衛,見得它沖來,驚慌不已,拔劍刺入馬身,鮮血流了一地,臨死前,汗血馬睜大了眼睛,直視着低鳴的幼馬,聽的父親說起那慘烈的場面時,也有絲不忍。
後來,父親将幼馬送給了自己,赤如焰,如烈火襲來,取名火麟。火麟天生神逸,野性狂傲,初時,一近身,它便仰首嘶叫,前蹄踏下,可她卻偏生想征服它。
将它綁在馬廄旁,每日用皮鞭抽它,待得它傷痕累累,再喂馬料,如此一個月,她才能近身,翻身上了馬,馬鞭使勁抽打,初時,它亦掙紮不休,拼命擡高雙蹄,試圖甩她下馬,漸漸得,渾身遍體傷痕,打着響鼻,猛喘粗氣,才終于被馴服,心甘情願當她的坐騎。
對于青笙,初見時,便覺得像極了踏火麟,征服她對于寧貴妃來說,有種莫名的快樂,仿佛又回到了寧将軍府的時候,那個可以任性妄為,恣意的将軍之女。
可如今,見得青笙如此,即便再虛弱無力,魂不守舍,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仍然是漠然,她不似火麟被征服後,舔着自己的掌心,百般讨好,她甚至眼裏竟有了死意。
終是連死,都不願臣服于我麽,寧貴妃心中怒意熊熊,若你不願做火麟,願做雪麒,不為本宮所有,那本宮也留不得你。
啪地一聲,一個荷包扔在身前,赫然是當時被錦雲拿走的那個貼身荷包,
“既是你所拾得,本宮便還了你,喏,還有絲絹”,一條月白絲絹悠悠飄落地上,青笙冷然道,
“既是拾得,便非奴婢所有,奴婢不敢要”,
“嗯?”寧貴妃詫異,那日她拼死也想拿去,如今竟棄如敝屣。
“本宮讓你拿便拿,啰嗦什麽,拿走放好”,青笙不敢回嘴,徑自拾起放好。
錦雲入內,走到寧貴妃身邊附耳說了幾句,又遞了茶具進來,寧貴妃并無深夜飲茶的習慣,青笙怔忡間,寧貴妃緩緩道着,
“本宮約了故人在茗香閣一聚,你且先将茶送去,泡好,給貴人飲着,本宮片刻後過去”,
青笙一看盒中茶葉,是頂級的雪域金絲參茶,皇上特意賞給寧貴妃的,看來這故人必定地位頗高。
青笙拎着盒子,獨自走到茗香閣,先皇善茶道,尋此清幽之處,品茗,故有此名,因地勢頗偏,旁人卻不常來此處,走進,閣中已有人,推門而入,一襲明黃色身影伫立窗前賞月,青絲缱绻。她手中茶盒險些跌落,青笙倉忙間後退,那人緩緩轉身,眼眸如水,仿若一如往昔,
“青笙,你來了..”,語意纏綿...
青笙不由惱恨自己,一句細言軟語,差點就輕易軟了心,她強作冰冷的臉,将盒子放置桌上,将茶葉、茶具取出,在小爐上以炭火燒開,準備燙杯,溫、烘、沏、泡,芽葉舒展,芽似槍葉如旗,湯面水汽夾着茶香縷縷上升,如雲蒸霞蔚,似雪花飛舞,葉底成絲縧,鮮嫩如生,如金染雪山。
端若華細嗅茶香,“果真好茶”,青笙奉完茶,退身欲出,雲傾不在,她不欲與端若華獨處,卻被端若華止道,
“青笙,留下來陪我飲會”,青笙垂首斂眉,
“貴妃娘娘所贈之茶堪稱極品,頗為珍貴,青笙不敢享用”,端若華擡頭看着她低眉順眼,面色冷漠,
“我所識的青笙,淡然自傲,眼中衆生平等,如今,卻也被馴化的奴性十足了”,
青笙心中惱怒,直接坐在了她對面,早已存了死志,還有什麽可怕的。
端若華見她落座,徑自滿上茶,小口飲盡,悠然自得,不禁暗笑,這呆子果然激不得。
茶一入口,茶香怡然,回味無窮,細細感受,茶水入腹片刻,好似點了把火,蔓延到全身,不由得發熱起來,怕是這茶葉養生效用過大,她虛不受補,才體熱血沸。
青笙頭有些暈,用手指輕揉着額頭,臉頰發燙,身體有些飄忽起來,她手支下巴,哼唱到,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笑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佳人難再得,佳人難再得”,
一副惆悵哀愁又失魂落魄的樣子,神志更加不清醒,渾身開始發燙,下腹有一團火燃了起來,她無意識地用手使勁拉開領口,透了口氣,暗叫不好,這個樣子像是被人下了藥,她顫抖着支起身子,搖晃着往門口走去。每一步都用盡了力氣,手指陷入手掌。
端若華見得她臉色潮紅,唇色鮮豔,雙眼神志不明,散發着情動時的妖冶,上前去拉過她,青笙卻甩過手,雙手顫抖,扶在牆側,這情藥效力太猛,她咬舌,神志清醒些,勉強道,
“茶中…下藥…,中計…快走”,
端若華神色變幻,見得她此番,不由有些心疼,手輕撫她臉,
“你如何了”,臉上傳來冰涼的觸感,瞬間擊垮了青笙的意志,她輕哼,沉淪在冰涼的溫柔中,将端若華另只手也撫在臉上,冰涼舒服,仍似不夠般,将她的手撫過臉龐、頸脖、鎖骨,探了進去,放在胸前的柔軟處,兀自喟嘆,
端若華眸子微閃,輕道,“這樣就舒服了嗎?”,青笙眼神狂亂,只是點頭,端若華将手輕揉撫摸,素手所到之處,帶來一片涼意與舒緩,青笙将頭埋在她頸窩,鼻尖、嘴唇來回摩挲,品嘗那肌膚的光潔細滑帶來的銷魂滋味,她将身體緊緊貼近端若華,內心深處傳來陣陣不滿足的欲望,讓她身體扭動,仿佛想要的更多。
“要我…”,青笙雙眼通紅,布滿血絲,喃喃道,平凡的面容妖冶、勾魂,如催眠般吹進端若華的耳中,她卻眼神閃爍,奮力推開,推開窗,冷風平複了情緒,風裏吹來她破碎的話語,
“快走…”,
青笙卻癱軟了身子,青絲淩亂,輕落在潮紅的臉上,檀口輕啓,胸前起伏,耳邊只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眼前一片血紅。
“皇上駕到…”,
太監尖細的聲音劃破了茗香閣的寂靜,如閃電般劈進了青笙的腦海中,殘留的一絲神志,她咬牙強撐着起身,卻頹然跌坐,完了,完了,竟然連累若華,心中悲戚不已。
作者有話要說:
☆、棋子
當一襲明黃龍袍的皇帝踏入,身後跟着寧貴妃,更加确定了青笙心中的猜疑。寧貴妃進屋,瞧見端後安然而立,臉色微變,眼角看見癱倒在旁的青笙,身體發抖,面色潮紅,心中有了計數,
“皇後真是好興致,深夜品茗”,寧貴妃搶先開了口,皇帝掃眼看去,桌上熱氣缭繞的茶壺和兩個茶杯,不由冷哼一聲,青笙咬牙強忍,欲從角落悄然離去,卻被寧貴妃攔了下來,
“這不是本宮從長寧宮帶回的宮女麽,今夜與你的舊主子品茶敘舊,感情倒真是好”,
體內湧起層層波浪,沖擊着青笙僅存的神志,她連一句解釋的力氣也沒有,只是跪着低頭不語,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中,才能抑制住那幾乎脫口而出的呻吟。
“擡起頭來”,皇帝見她瑟瑟發抖,面色有異,讓她擡頭一見,雙眼迷蒙,臉頰潮紅,領口大開,露出雪白一片,不由心中生疑,
“皇後,這是怎麽回事?”,端若華面容自持,沉默不語,寧貴妃假裝上前,欲瞧個仔細,卻在青笙身上,取出了荷包和手絹,荷包打開,飄落一地枯萎的勿語花瓣。
遞給皇帝,讀來手絹上的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其他人或許不明,但對皇帝來說,字跡熟悉,赫然是端若華的筆風。
皇帝神色大變,端後回宮後溫柔多情,仿若變了個人,像是開了情竅,心中本已生疑,原是安慰自己冷宮的日子,令她性情變了,如今卻看到,原來是有了私情。
皇後愛上別人,這無異于狠狠扇了皇帝一個巴掌,他臉色極為難看,不想讓他人知悉這皇室秘聞,便讓人全部退下,守在門外,僅留了寧貴妃和太監李承前。
景文帝周元世擡手,微微顫抖,他權高天下,又是俊朗英姿,向來多情自傲,世間女子誰不是千方百計爬上龍床,而自己的皇後,居然對他人動了情,還是個下等宮女,如此恥辱,令他丢盡顏面,龍顏大怒,
“朕問你,你…可有做出對不起朕的事?”,話在嘴邊,卻艱難地開口,倒是端若華,波瀾不驚,
“臣妾說過,信與不信,皆在皇上一念之間”,皇帝将手絹扔在她身前,勃然大怒,
“朕怎會看錯你的筆跡,在長寧宮,竟與奴才勾搭上,穢亂後宮,違悖倫常,朕今日非治了你不可..”,
皇帝氣極,下氣接不過上氣,猛然咳嗽起來,寧貴妃上前,輕輕拍背,
“皇後失德,可皇上別氣壞了身子”,“皇後?這賤人哪裏配的上稱皇後,朕今日就要廢了你”,皇帝掃了龍顏,愈發惱羞成怒,自诩風流多情的他,今日無異奇恥大辱,顏面掃地。
端若華聞言一驚,臉色悲戚之色而生,雙眼通紅,只是緊咬下唇,看着皇帝,
青笙隐約聽得此言,想開口,卻被體內的熱浪沖擊的毫無抵抗之力,她只得拉開了衣襟,伏低在地,冬日寒冷地板,帶來的絲絲涼意,才緩解出體內無法舒解的熱浪。
“雲傾姑姑求見”,李公公通傳,皇帝正在怒頭上,
“不見”,卻聽的端若華聲音輕柔,
“皇上,若肯聽的雲傾一言,定能證明臣妾清白”,皇帝聞言,方令人傳雲傾,見得她進來,身後還跟了容嬷嬷和錦雲,寧貴妃心下詫異,卻神色不變。
“皇上在上,請容嬷嬷告知前幾日在沐霞宮的事”,容嬷嬷磕頭,不敢撒謊,俱言當日寧貴妃讓她驗身之事,
“奴婢不敢欺瞞皇上,當時寧貴妃讓老奴給青笙驗身,當時仍是完璧”,皇帝眉頭稍緩,掃眼看去青笙,見得她此刻春情蕩漾,衣襟大開,伏低在地,哪有半點處子模樣,
眉頭仍是緊蹙,擰成川字,“再查”,
容嬷嬷上前,撩開青笙半開的衣襟,探手而入,青笙紅了眼睛,嘴裏吟哦,
片刻後,容嬷嬷回禀,“皇上,并非完璧之身”,皇帝冷然道,
“皇後,這又做何解釋”,端若華眼眸如水,泫然欲泣,
“皇上,你真的不相信臣妾麽,今日之事,臣妾是被冤枉的”,
皇帝猶豫再三,怒意難消,便将氣撒在青笙下,
“來人,給朕狠狠打這奴才,看她招還是不招”,
“且慢”,端若華喝到,隐隐有些焦急,
“皇後可是心疼這奴才了”,寧貴妃笑道,“
此言一出,又惹得皇帝眉頭緊蹙,臉色難看,雲傾急忙跪下道,
“皇上,今夜沐霞宮宮女錦雲來鳳栖宮,請皇後娘娘來此一聚的,此中必有內情”,
“今夜是寧貴妃約了臣妾來此品茶,臣妾是青笙舊主子,便賞了她杯茶,喝下後便是如此,恐怕這茶葉中是被人吓了藥”,端後盈盈跪下,雲傾使了個神色,錦雲急急跪下磕頭,
“皇上饒命,是寧貴妃要奴婢請了皇後娘娘過來,再在茶葉中下了催情散,呈來給皇後娘娘飲的”,
寧貴妃聽畢,身軀一震,
“錦雲,你胡說什麽”,
錦雲低頭哭泣,“娘娘何苦為了統攝六宮的權力,陷害皇後娘娘,奴婢不敢相助”,
寧貴妃聞言,神色大變,語氣不穩,急忙看向皇帝,
“皇上,臣妾并未下藥”,
“下沒下藥,一眼便知”,皇帝說道,
他走到青笙面前,見她低頭顫抖不已,便用手托了她下巴,讓擡起臉來,見得她面色潮紅,春情萌動,雙眼散發出妖冶的誘惑,唇紅欲滴,舌尖輕舔嘴唇,十足的勾人樣,皇帝喉嚨動了下,
見得她衣襟打開,露出白皙的肌膚,優美的鎖骨如振翅蝴蝶,再往下是雪白的雙峰,他不由得心猿意馬,手指輕輕摩挲着青笙的下巴,幾乎透明的肌膚輕輕一按就泛紅了,觸感光滑,手沿着脖頸、到了鎖骨,來回以手背描摹。
青笙此刻已被藥性迷了神志,恍惚中有種清涼伴随着手的觸碰,便愈發地将身體貼近,自己摩擦了起來,皇帝見她主動貼近磨蹭,手往下一滑,捏住她大小剛好的蜜桃把玩起來,青笙不由溢出一句呻吟,撩人情意,
“果真是下了藥”,皇帝說道,卻大有興致,聽的旁邊端若華清冷的聲音,
“皇上,青笙是沐霞宮的奴婢,前幾日尚是完璧之身,想必是寧貴妃為了陷害臣妾,令人奪了她的處子之身,如此肮髒身體,不配服侍皇上”,
皇帝聽的此言,看她一眼,才意興闌珊,緩緩起身,
“寧貴妃,身為貴妃,失之以德,誣陷皇後,即日起禁足沐霞宮,不得踏出一步,六宮之權交由皇後”,皇帝緩緩念道,
端若華眼中閃過喜色,低眉斂目地謝了恩,寧貴妃蒼白着臉,狠狠地看着錦雲,似乎用眼在她的身上灼了個洞,算計百千,算漏了這個吃裏爬外的賤人。
皇帝罷了,頗為惋惜地看了眼仍趴在地上磨蹭的青笙,心裏癢癢的,又得不到手,
“來人,把這奴才扔去前庭的錦鯉池裏清醒清醒,如果還能保住小命,念在遭人陷害,一并送去沐霞宮禁足”,
聞言,竟是端若華身形一晃,差點癱軟在地,雲傾趕緊上前,悄然扶住了她,她手握住雲傾臂膀,死命地掐住,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不,不,她心裏絕望地嘶喊着。
青笙被扔進了錦鯉池,徹骨的寒冷吞噬了體內的熱潮,神志漸漸清醒起來,之前的那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只是簡單思考,便一清二楚。
寧貴妃設局下藥陷害,端若華将計就計,反将寧貴妃一招,最後那句話還萦繞在耳,肮髒的身體,嫌棄我髒了麽,端皇後,這又是你的棋局吧,這次我成為了棋子,你滿意了嗎?
坐擁後位,統領六宮,或許吧,前世負了你,此生都是欠你的債。
作者有話要說:
☆、夢語
待得青笙恢複了神志,侍衛将她忘沐霞宮後院一扔,便将門一關,從此這沐霞宮便是緊閉大門。
青笙風寒并未痊愈,又心智受創,一直在床上昏迷不醒,不吃不喝,忽冷忽熱,全身疼痛無力,意識模糊不清。也不知過了幾日,渾身冰冷徹骨的感覺,仿若飄浮在漆黑無際的大海中的一葉扁舟,她放逐了自己,随波搖曳,不曾到岸。
直到遠遠地,在漆黑的夜幕中,隐約中有白色身影出現,是你來看我了麽,青笙湊過去,緊緊抱住瘦削的身子,汲取那一點溫暖,痛苦又卑微,
"這世上我只得你一人了,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孤獨而無助的感覺快将她淹沒,而那抹溫暖就似一根救命稻草指引她回來的路。
頭發被一雙手輕撫着,緩解了疼痛,青笙喃喃道,
"我們去一個無人可識的地方,庭院種滿梨花,清晨,鳥語花香,風清霧茫,十指相攜,尋山而上。午後,竹林清禪,素紙筆杆,一筆一劃,墨色暈染。傍晚,梨花相伴,一笛一琴,相知相鳴,月柔星嘆",
"微雨游月湖,蓮香下漁舟,坐看繁花落,夜靜攬紅妝,就這樣白首到老,可好?"
"若華,我們此生不離不棄,相伴朝夕,可好?"。
青笙不停地說着,只為了留住懷中的那一絲溫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