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間的青鹿玉環绶,那翠玉質地極好,雕工精細,似是有些眼熟,
“這長寧宮奴才實在太沒規矩,姐姐仁和,下不得手,不如妹妹帶到沐霞宮去管教幾天”,
寧子沐微思片刻,懶懶的嗓音随意說着,眼神卻如炬地鎖在端若華身上,
端若華聞言,臉色微變,卻仍是不動聲色,輕聲道,“本宮已慣了青笙的服侍,少了她不成”,
寧貴妃見狀,笑意更濃,嬌豔似火,似那不合時節盛放的海棠,
“妹妹身負治理六宮之責,這等不懂規矩的奴才,出了差錯,可要被皇上怪罪的,姐姐亦不想妹妹為難罷”,寧貴妃狀似委屈地輕撅着嘴,卻搬出了皇帝來壓她,
“本宮就這兩個貼身宮女,寧貴妃當真要如此做麽?”,端若華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深深陷進掌心,臉上卻仍就波瀾不驚,道,
“姐姐身邊定不能留如此不守規矩之人,明日我便派個機靈的宮女過來”,寧貴妃擡手,借着陽光,看着手上的蔻丹,臉上盡是不滿意的神色,半響,才放下手,掃了青笙一眼,
“青笙是吧?明日便來沐霞宮服侍”,說罷,徐徐行禮告退。只字不提去沐霞宮幾日方回,顯然是想要調走皇後的心腹,再派他人監視,寧貴妃終究對端後放不下戒心,皇帝幾夜在沐霞宮就寝時,夢裏總是呼着端後的名字,這份情意怕是尚未消逝。
一種無力感充斥着青笙全身,在這工于心計的後宮,如這低等宮女,只不過是一枚棋子。
靜默,無語,青笙兀自沉浸內疚中,許諾相陪若華餘生,這諾言輕易被一句話改變,來自現代世界的知識與技能在高貴皇權下不堪一提。
良久,青笙上前,用手撫握住端若華蜷握的手,輕輕握了她陷入掌心的手指,“我不在時,好生照顧自己”,端若華不語,面若寒冰,手指蜷握,眼神似燃燒着冰藍的火焰,冰冷而炙熱。
“我負了父親,留不住皇帝,如今,連你也留不住了”,端若華自語道,漆黑的眸子清冷如水,如一潭池水,深不見底。
作者有話要說:
☆、纏綿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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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後,衆人話別,青竹、月汐抹着眼淚,哭的不撒手,貴嬷嬷拖了青竹,婉妃拖了喻月汐,才算罷,青笙收拾細軟包袱,換洗衣裳和首飾,踱步去若華處。
遠遠看了,一片漆黑,道是早睡下了,走近了,端若華直立庭院,月落滿襟,一襲白衫衣袂飛揚,雙眼凝視窗棂處。青笙緩步上前,并肩而立,道,“屋外更深露重,小心着涼”,端若華轉頭,眸如浸水,滿目煙翠,
“每個夜裏,你踏步而來,沙沙作響,我常想,若身在此處,會是何種光景?”,青笙莞爾,道,“可品出不可言說的妙處?”,
端若華搖頭,認真答道,“未曾,不過夜色太涼”,青笙執手,道,“伊人垂首,燭剪影留,才是妙不可言”。
兩人回屋,取了火折,點了燭,別離苦澀,二人皆內斂,竟相視無語。端若華清冷疏離,青笙不解風情,兩人相識,除那次親吻外,皆守之以禮。
燭火下,修長身影,一青一白,火光在若華的眸子裏搖曳,墨眸含星,青笙擡手,輕取下她的翠綠簪子,青絲如瀑鋪滿肩頭,膚如美玉,風情素韻,語難言表。青笙看癡了,将手指纏繞若華的發絲,一圈一圈,心裏似貓撓,低聲呢喃,“語兒”,“嗯?”,“語兒”,“嗯”,
端若華垂首,玉頰染霞,勝似海棠花開,滿目胭脂色,青笙心跳如雷,雙手握住端若華,薄唇輕貼額頭,冰涼細膩,睫毛像蝴蝶般微微顫動,點了點鼻尖,最後落在濕潤緊抿的唇上,她輕啄,聲聲叩門,見她嘴角含笑,漆黑的眸子波光流轉,如萬裏冰封霎那融化,冷氣盡數化作柔情,直直刺到青笙心裏,像小貓似撓了撓。
青笙不甘,靈活的舌頭舔舐着唇瓣,忽快忽慢,時而轉圈,時而輕咬,她輕啓檀口,低吟一聲,被趁機進入濕潤之地,唇舌相纏,端若華心跳急速,冰層破裂,一種陌生的情感暖流而出。
不習慣地,端若華微微離開半寸,停留在鼻息間,額頭相抵,氣息不穩,眼前的青笙,平凡的臉,緋紅染頰,眸子裏寒星點點,唇紅欲滴,散發出妖冶的美,不由得心中一動。
青笙輕吻她耳垂,在她修長如玉的頸子來回摩挲,青絲淩亂,細嫩白皙的肌膚泛起微紅,青笙手搭在她腰帶上,眼神如火,“語兒,可以麽”,聲音壓抑着濃濃的情感,端若華點頭埋入懷中。
羅帳輕撩,紗缦中薄裳半敞,月光穿過,淡淡投在美玉般的臉上,漆黑順滑的長發淩亂散開,就好像華麗的錦緞,睫毛濃密,她耳後有顆小痣,精致可愛,皮膚光潔。鎖骨嶙峋,如蝴蝶展翅,雙唇順勢而下,含住雪白雙峰,吮吸輕咬,蓓蕾傲立,忽如的快感襲來,端若華緊咬下唇,青笙不停,在纖腰游走,衣衫淩亂,随意扯着,衣帶難解,沒了耐心,力度大了幾分
“粗魯”,端若華輕笑,纖手一拉,衣結散開,風情蹁跹,看的青笙癡了,手游離于雪白肌膚間,從下腹滑落,掌心輕貼密林叢中,微微濕潤,不夠動情,青笙紅唇落下,緩慢而輕,輕舔花瓣,輕呼口氣,白皙肌膚起了細細疙瘩,嘴唇尋覓花蕊,舌尖撚撥挑點,吮吸輕咬,溪澗清流順勢而下,幽香如蜜,只見她貝齒咬唇,轉過臉去,手貼額,另一手緊抓織錦被面,膚色緋紅。
青笙伸手輕撫她的唇,手指深入,與她香舌糾纏,“語兒,我想聽你的聲音”,青笙發絲缭亂,輕舔下唇,端若華側首,輕吟婉轉,羞得擡手捂眼。“語兒好甜”,青笙吮着清流,神情妖冶,眸色狂亂,手指來回在花瓣刮擦揉撚,食指探到入口,潮濕潤滑,寸寸進入,兩人不禁深喘口氣,內壁緊致,一張一合地收縮,青笙伏在她身上,衣衫盡褪,眼眸狂亂,手不停律動,端若華秀腿微曲,摩挲腰側,在一次次的波浪中沉浮,月光如水,漫天星光絢爛,雙臂緊緊環住她,突然腦中如閃電劈過,空白、無助,指尖在後背劃過深深的抓痕。
香汗淋漓,紅燭燃盡,發絲交纏,緩起身,端若華發絲從指尖流過,留下一根發絲纏繞指尖,從青笙頭上,扯下一根發絲,系結兩根發絲,青笙取過荷包,勿語花香氣猶然,放入發絲。藏青絲,與君知,結白發,與君老。相視而笑,端若華墨黑的眸裏映了倒影,青笙笑顏若花,情意纏綿。
端若華青絲垂墜在胸前,白皙溫潤的肩,美如凝玉的肌膚,輕咬她耳垂,低語道,
“從前只覺得這事難受,卻不想卻可以如此美妙神往”,青笙輕移耳朵,躲開攻擊,
“呆子,下次讓我要你”,青笙聽罷,雙頰緋紅,躲進錦被,露出腦袋,喃喃道,
“夜深,睡了”,轉身背對,端若華輕笑,手指輕拉錦被,冰涼溫軟的唇點點印在她頸脖、後背,青笙打個激靈,回身擁了那人,學着端若華以前,手掌遮她雙眼,佯裝正經,
“不許胡思亂想”,若華咯咯笑彎腰,
“也不知誰剛才啊。。”,青笙急忙捂了她嘴,端若華舌尖輕舔掌心,貝齒細磨,哪有半點不食人間煙火的冰山樣,青笙又羞又惱,握過手來,鎖在懷裏,嘆口氣,遲早要被推啊。
清晨細雨,滴答打窗臺,涼意陣陣,青笙起身,理好衣衫,轉身看了熟睡的容顏,萬般不舍,離愁別緒堵在心裏,手指輕撫眉眼,輕道,“我本許諾,餘生相伴,誰知命不由己,此去不知禍福,待得安身立命時,方與你晨鐘暮鼓,安之若素。” 言罷,薄唇貼額,悄然離去。
一撐油紙傘,青衫翻飛,細雨迷離,白牆青瓦,木槿花落,遍地殘紅,秋意蕭索的長寧宮,煙雨幕後,仿若遠處,一襲月白,若隐若現,歌聲悠然,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思之如狂。
☆、初難
偌大皇宮,照貴嬷嬷的叮囑,循着沐霞宮而去,雨點敲打廊頂,廊回路轉,亭臺樓榭,東側坐落的沐霞宮,金黃屋梁琉璃瓦,屋頂四角雕琢鳥獸,檐牙高啄,雨水沿着飛翹的檐角滴落,朱紅廊柱,格外輝煌。
朱紅色宮門緊鎖,青笙上前輕叩,無人應門,收傘,青衫立檐下,偶有雨滴落在臉上,微涼,門外,雨意隽雅,水煙波翠,門內,不知禍福。
不知站了多久,隐約聽見人聲,門緩緩打開,身着緋色宮裙的錦雲出來,斜眼看了青笙,道,
“跟我來,娘娘待會起身”,
進門,青翠的松、竹間點綴山石,環山銜水,池水環繞,浮萍滿地,碧綠而明淨,枝藤蘿紫花盛開,滿目是暖房培育的海棠花,不合時宜地嬌豔盛開着,足見皇帝寵愛她至極。
“自己收拾下,等下服侍娘娘起身”,進了後院,錦雲吩咐完,冷臉離開,幾人合住一屋,
待得收拾畢,錦雲領着青笙到了寧貴妃的寝宮,遞過盆水,道,“趕緊送去”,青笙踟躇,錦雲面色不豫,伸手推着,“晚了小心被責罰”,青笙只得敲門,卻無應答,錦雲沖她擺擺手,示意她進去,只得輕推門,入了去。
方進寝宮,清幽的蘭花香摻雜着爐中的杜松子香襲來,走前幾步,淺紅色紗幔垂墜,雪白的手臂斜傾床沿,隐隐見了帳中睡熟的曼妙身姿,青笙心中暗叫不妙,轉身欲退,
“誰讓你進來的,好大的膽子”,一聲慵懶的聲音閃過青笙的耳邊,雪白柔荑,如蓮而探,輕撩紗幔,寧貴妃緩緩坐起身,錦被斜滑,露出肚兜的一角,露出如雪的肌膚,小巧光潔的肩頭,青絲垂落胸前,顯得慵懶誘人,眼尾上挑的鳳眼微眯,眉頭緊蹙,語氣不善,
“出去,叫錦雲來,在庭院跪着罷”,青笙行禮推門,見錦雲已守門外,知她蓄意所為,
“娘娘傳你進去,為何如此?”,
“你一個新來的,憑什麽認為可貼身服侍娘娘,自視甚高是要付出代價的”,錦雲哼道,
青笙明白她這是在使下馬威,默然去庭院跪着。
不一會,錦雲招呼着,幾個宮女進進出出,端茶、遞水、梳洗、傳膳,每個人經過青笙時,都當作沒看到,大抵沐霞宮的這些事多了去,誰也管不了,任的她雙腿癱軟麻木。
“娘娘,這個青笙可真是不懂規矩,定不能輕饒她”,錦雲替寧貴妃梳着發髻,細貼簪花,寧貴妃看了看手上的鑲金護甲,
“沒有錦雲,這奴才能進來麽?”,錦雲臉色一變,忙的下跪磕頭,
“娘娘,她昨日得罪娘娘,奴婢想給她個教訓”,寧貴妃心知她素喜在新人前立威,卻不能縱容如此這般,仍有睡意的臉上,鳳眼一斜,威厲之色掃過,
“再有下次,便容不得你”,錦雲忙謝恩,道不敢再犯。
跪得下半身已失去知覺,青笙不禁想起,清晨尚躺在若華懷中,溫暖柔軟,思緒放飛,倒不覺身體的疼痛,愈發想入非非起來,軟玉溫香,情意缱绻,正恍惚間,眼中一雙赤紅鑲玉錦緞鞋,冷冽清脆的聲音傳來,
“看來你這奴才當真是不懂規矩的很,錦雲”,分明是寧貴妃的聲音,錦雲走過來,眼中閃過恨意,剛才被責罵的怨恨,擡手一個大耳刮子,
“未得允許,不可擅自進入娘娘寝宮”,青笙腦袋轟的一聲,眼前冒過星星,又一耳光落下,
“見到主子,下跪請安”,“主子教訓時要謝恩”,錦雲一邊講着規矩,一邊扇着耳光,一連打了十幾個耳光。
青笙發髻松垮,發絲垂在眼前,臉頰紅腫,嘴角的血低落在地,顯得狼狽不堪,卻不由得挺直後背,傲然如松,寧貴妃手指捏住她下巴,見她臉色青白,眉眼普通,神色不驚,眼底深邃而平靜,染了鮮血的嘴唇,別樣妖冶,鑲金護甲不經意般地擦着她喉嚨,
“你的眼神,本宮不喜歡”,
端若華曾說青笙的眼神不屬于皇宮,自幼而知的人人平等觀念,與這朝代宣揚的天賦神權自是大不同,所以青笙眼裏沒有與生俱來的奴性,這便是令端若華着迷,卻又容易帶來殺機的特質。
寧貴妃見她怔忡,纖手使力,護甲在喉嚨刮出深深的紅痕,傲然不可方物,道,
“有骨氣是好,若不知利弊,便是不識時務,死了也沒人管”,青笙低頭,
“娘娘教訓的是”,
“沒本宮的吩咐,你不可出沐霞宮一步”,
青笙聞言渾身一震,眼神閃出怒意,又片刻隐如深邃的眸子中,對于青笙來說,冷漠是最大的保護色,尤其是穿越到的另個世界,這種不在乎深入骨髓,超然于權力、地位、甚至生命,但是如果觸動她心中想要呵護的部分,冷漠便煙消雲散,端若華便是她的命門。不過一閃而過的怒意,卻被寧貴妃察覺,輕笑一聲,
“錦雲,今後你便好生教導青笙”,言罷松手,蓮步輕移,錦雲點頭稱是。
青笙又被罰跪了兩個時辰,才一瘸一拐地起身,錦雲将沐霞宮的雜務分派給青笙,打掃、整理、清洗,夜幕深沉,青笙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屋,雙手被冷水泡的發白,臉頰紅腫,雙腿酸疼,晚膳時她正在殿裏擦地,沒人告訴她,一天未進食,她坐在床上,雙腿抱膝,身體一陣陣發虛,從懷中取出月白手絹,看着細細那行字,青青子矜,悠悠我心,好似平複了些身體的痛苦。
門開,淺綠色身影進入,清秀可人的宮女,走近,從食盒中取了饅頭遞給青笙,淺笑道,
“快吃罷,我叫忻雲”,青笙将手絹收好,接過饅頭,道了謝,狼吞虎咽起來。忻雲倒了水,遞過來,
“慢些吃,錦雲是娘娘身邊最得寵的宮女,新人在她那裏都會吃些苦頭”,青笙點頭,忻雲嘆口氣,
“我們這些奴才都是身不由己,能否保全自己盡在主子心意,哪個不是謹言慎行,生怕犯錯,遇事千萬要忍耐才好”,這話青笙明白,但聽得忻雲說來,心中又別有番滋味。
秋葉落盡,寒意更甚,初冬悄然而至。宮裏雜務繁多,青笙做的熟了,仍抵不過錦雲刁難,時常吃些苦頭,身形越發消瘦起來,往日衣衫竟大了一圈,但好一陣未得寧貴妃召見,青笙倒是心下坦然,也不知為何,每次面對那個女人時,後背痊愈的傷口總是隐隐作痛。
作者有話要說: 此文是當時特別想看宮文,又沒找着好看的,便才打算自己寫一篇。
第一次發文,請喜歡此文的朋友幫忙推薦下,以便更多的人能看看,多謝。
☆、賞菊
凝秋園,滿園花菊郁金黃,中有孤叢色似霜,團簇的秋菊拔蕊怒放,香猶如風,花猶如浪。錦雲攙着寧貴妃,漫步菊園,
“娘娘,這‘紫矛’,經霜而染,花瓣如紫如意般,層疊如霞,當真極美”,錦雲在旁說道,
“你倒有些眼力界,這紫矛乃南鞫族費盡數十年,精心培育而成,每年進獻的貢品,整個皇宮也就這幾株”,寧貴妃淡淡說道,擡眼看了下遠處,依稀的幾個人影,分別是淑妃、良妃和德妃,身着錦衣華服,雲鬓朱顏,低低談笑,淑妃身邊還有個小人影,在花叢中亂竄着,不時低下身子,輕嗅花香,
“堂姐,這品‘白馬踏風’,花心如翡翠般的淡綠,從裏而外,愈發雪白,花瓣鋪展如雲,倒真如飄逸的駿馬,輕蹄踏過碧綠山峰中的幾團白雲,又似倒映在綠水中的江月,清淡皓白,芳香撲鼻,正是輕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德妃着淡翠色蜀錦長裙,繡着繁花栖枝飛莺,行走間,好似花開枝動,莺歌飛去,足見繡工精致,
她正親熱地挽着淑妃,約有些稚嫩的臉上,笑顏如花,
“德妃果真心思玲珑,不過幾句,将這’白馬踏風’描得栩栩如生,令人神迷”,
良妃吃吃笑着,臉上帶着笑意,誇着德妃,眼神又飛快地掃了淑妃一眼,見得她嘴角含了笑意,心下了然,又誇了幾句德妃,
“這澄兒,平日裏口齒伶俐,舌燦蓮花,每見了皇上,仍是拘謹約束,就愛往我後面躲”,
淑妃着淺紫雲五翟淩雲花紋上衣,曳地煙羅長裙,臂上挽迤着丈許來長的煙紗紫輕绡,襯得其人,身段柔軟,舉手投足間,如春風拂過,她輕拍了拍,德妃挽在身前的手背,臉上笑容溫和,神情婉約,
“有堂姐在,我自是要事事依賴,何苦費了心神”,德妃撒嬌地靠在淑妃肩頭,輕搖着她的手,嘟着嘴,她不過年方十八,仍有些稚氣,
“你呀,都已是妃子了,心性仍不沉穩,多花些心思,方能蒙聖恩寵,一沾雨露,他日誕下皇子,才是要緊”,淑妃輕捏了下德妃的手,含着笑意,擡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德妃皺着鼻子,沖她扮了個鬼臉,兩人笑作一團,
“淑妃與德妃雖是堂姐妹,卻是情意真摯,當真讓我形影單吊的人兒,心生羨慕得緊”,良妃眼珠轉動,好似不甘心般的抱怨着,眼中卻是光芒閃動,
“身在後宮,服侍皇上,自是要相互扶持的,皆是姐妹,妹妹莫要見外了”,淑妃輕拉良妃的手,拍了拍,溫婉的笑意更加柔和了起來,良妃方才回了笑。
“妹妹,你身上這青煙紫繡忘仙裙,金銀絲線細如胎發,繡成攢枝千葉海棠,栩栩如生,綴上的珍珠,與金絲銀線相映生輝,繡工精致,構思奇妙,果真是蘭心蕙質,心思手巧”,淑妃緩緩誇到,見得良妃笑容加深,才低頭賞起花來,
“母後,這品菊叫何名,花瓣如銀絲細長,花蕊沾滿着金黃色的小繡球,真好看”,年幼的皇長子周祺麟,身着錦衣玉袍,粉雕玉琢,拉着淑妃往一側走去,幾人走近,才發現寧貴妃站立一側,腰背挺直,下巴微擡,鳳目威厲,傲然而視,
“見過貴妃娘娘”,三妃微微屈膝,向寧貴妃行了禮,周祺麟也規規矩矩地行禮,
“免禮”,寧貴妃颔首微笑,眼光在周祺麟身上打量了幾番,才說道,
“比起除夕家宴時,皇長子竟似又長高了不少”,
“過得幾日便是八歲生辰,當年在太子府誕下他,晃眼間,皇上都已執政七年了”,淑妃寵溺地看着周祺麟,眼中滿是期許之意,
“聽得上書房太師說過,皇長子天資聰穎,勤學問道,不過兩年,已是熟讀四書”,寧子沐嘴裏誇着周祺麟,眼眸卻變幻莫測,散着冰涼的冷意,
“可不是,皇上血脈單薄,其餘皇子皆是年幼,他日皇長子若能封了太子,堂姐可是有福了”,德妃飛快說道,語氣裏透着喜悅,她與淑妃情同姐妹,他日,自己亦能沾了福氣,在後宮保得周全。
這話卻令寧貴妃的臉色逐漸鐵青了起來,這一幕看進了淑妃眼中,她示意了下德妃,不可再亂說話,才款款拜下,溫婉柔順地說道,
“德妃年幼,不知輕重,請貴妃息怒”,
“息怒?本宮又有何怒?妹妹想多了”,寧貴妃斂了臉上的陰沉,嘴角勉強帶了抹笑意,威厲的鳳眼卻依舊逼人,
“君恩隆重,後宮雨露均沾,皇家子嗣單薄,聖上恩寵不斷,自是子孫綿延,大周之福”,良妃出來解圍地說道,話語中的意思是,目前皇帝厚待宮中每位小主,皇家子嗣雖稀少,只要恩寵不斷,就能誕下子嗣,為皇家添子。
這番說話,先是安撫了寧貴妃,她雖無子嗣,但卻最得皇上寵愛,他朝一日,必能為皇上誕下子嗣。同時,皇帝子嗣單薄,身為聰穎的皇長子,優勢很大,故淑妃亦不會動氣。
果然聽得這番說話,寧貴妃的臉色才緩和下來,又與三位妃子說了會話,才帶着錦雲轉身而去。
“妹妹,過幾日是麟兒生辰,皇上亦會來宮中,你便亦過來罷”,淑妃轉身看了下良妃,臉上仍是溫婉的笑意,良妃颔首應了,眼中閃過喜色,如此,方能與淑妃站上同一陣線。
回宮途中,寧貴妃郁郁寡言,臉上陰沉,琥珀眸子裏,變幻躍動,
端後廢黜後,她為貴妃,掌管六宮之權,但她膝下無子,宮中四妃,淑妃産下皇長子,地位頗高,又有輔助管理六宮的全力,與德妃親為堂姐妹,向來交好,賢妃乃四妃之首,立場不明。若是淑妃籠絡了其餘三妃,等于架空了她的權力,此番看來,良妃處事仍是左右逢源,那麽勢必要拉攏良妃,否則她的地位遲早受到威脅。
“錦雲,今夜,再讓太醫過來替本宮把把脈,開些藥調理身體”,寧貴妃淡淡說道,
“娘娘得皇上寵幸最多,奴婢請太醫院另開個方子,若娘娘能順利懷上小皇子,定能穩坐六宮之首”,錦雲心思玲珑,知她所想,忙不疊地說道,
“那些太醫當真無用,好幾年了,竟無半點消息”,寧貴妃冷哼了聲,才稍寬了心,手指輕抵眼角,沉吟思索。
作者有話要說:
☆、苦難
這日,青笙正揮舞着笤帚打掃後院,梧桐枯枝,葉落殆盡,後院中一片蕭條之色,遠處錦雲走了過來,臉色陰暗不定,青笙心中嘆氣,不知錦雲為何每次見自己都沒好臉色,
“貴妃娘娘召見,讓你去殿裏奉茶”,青笙微一愣,手裏笤帚落地,心中打了個突,
“愣着幹什麽,還不快随我去”,錦雲不耐煩地說道,眼中竟是嫌棄之色,
進了殿裏,寧貴妃端坐在旁,赤紅色金絲雲錦,一頭黑發挽成高高的美人髻,鑲玉金步搖垂墜一側,冷傲高貴,旁邊一人,淺色蜀錦袍袖,千枝散花長裙,鬓發低垂斜插碧玉簪,兩人正輕聲說笑着,
“已是秋末初冬,卿紅楓林那邊剩最後一抹子秋意,想邀妹妹明日一同游賞?”,良妃端起茶,送至唇邊,輕抿一口,方才放下茶杯,微微笑道,
“承蒙姐姐相邀,不過真是不巧,明日是皇長子滿八歲生辰,妹妹早已允了過去,再則,妹妹允了淑妃,給皇子做件衣裳呢”,寧貴妃神色不變,琥珀眸子似琉璃般,清冷冰涼,她轉頭看見青笙直立身側,鳳眼一挑,道,
“還不快給良妃娘娘續茶”,青笙忙應了,拎住茶壺,從寧貴妃身前走過,忽的,腳底一絆,壺中熱水傾灑而出,青笙眼疾手快,左手握了衣袖,盡數将熱水擋在左手,仍有幾滴落到良妃手腕,
“大膽奴才”,良妃吃疼,起身一掌扇在青笙臉上,她趕忙低頭跪下,不發一言,早就料到沒好事,沒想到居然伸腳絆人,堂堂貴妃,使這伎倆,當真厚顏無恥,寧貴妃雙腳伏在長裙下,動作隐秘,除了兩個當事人心中知曉,誰也沒看見。
良妃臉上陰沉,眼中怒意至極,正開口要讓宮女狠狠教訓青笙,方想起這是在沐霞宮,才壓下了怒意,道,
“姐姐治理六宮有道,自己宮裏卻出了這麽個不懂規矩的東西”,寧貴妃狀似有些驚訝,命人取了藥膏,這才施施然說道,
“這奴才初來沐霞宮,不受教,不如妹妹說說怎麽責罰才好”,宮女正拿了藥膏抹上良妃燙紅的手腕,她眼中閃過一絲狠意,
“責罰不外乎是跪,打,禁食,今日來個新鮮點的,不都說十指連心麽,不知指甲間紮針會如何”,
青笙聽罷渾身一震,饒自己再是能忍,這十指鑽心,也斷然受不了,擡眼向寧貴妃看去,見她神色自若,即刻放棄她會因內疚而救自己的想法,卻見她拍手笑道,
“本宮也未曾看過,妹妹覺得這奴才能挺過幾針”,良妃笑意陰狠,面容盡有幾分扭曲,
“宮裏嬷嬷說常人不過三針,妹妹看這奴才身體瘦弱,怕是撐不過三針”,寧貴妃若有所思,
“本宮說這奴才能撐過五針,不如咱們立下賭約,若妹妹贏了,便将頭上這金步搖贈與妹妹,若本宮僥幸勝了,妹妹明日便随本宮賞楓如何”,
良妃聞言,不由望向寧貴妃頭上的金步搖,皇上所賞,她一直頗為喜愛,遂應了賭約。
良妃使喚身後的宮女束晴叫了容嬷嬷進來,生怕青笙掙紮,束晴狠狠踩在她紅腫的左手,使勁碾壓,容嬷嬷打開布條,一排針依次排開,銀光閃爍,令人發寒。
從指甲縫深深紮進,入骨的疼痛,針尖寸寸嵌入肉中,她右手松了又緊,指甲在掌心生生抓出了血,又在地上抓出了深深的血印,青笙卻始終不發一言,滿堂只剩下她急促的喘氣聲,安靜的詭異。如此酷刑,滿堂的人均有些不忍直視,唯見良妃笑意陰狠,甚為開心。
第二針下去,青笙耳中如尖銳的聲音鳴叫,牙齒将下唇咬破流血,才能抑制住大聲嘶吼的痛楚,這痛卻非常人所能承受,她向來極能忍耐,自我保護般,意識飄忽起來,第三針時,她的冷汗已濕透衣襟,眼前人影模糊,耳鳴轟天,腦中那根弦仿若即刻斷掉,快結束吧,她心想,心中悲戚。
此時,寧貴妃看到青笙眼神飄忽,即刻就要昏倒的樣子,鳳眼一掃,給錦雲使了個眼色,錦雲領會,上前,端過一杯熱茶,嘩的灑向青笙的臉,滾燙的熱水一澆,燙的她臉皮發紅,淩亂的神志清醒幾分,看向前方,見得寧貴妃手指緊握扶手,眼神中幾絲緊張,這麽想贏麽,青笙心想。
她忽的一咬舌尖,口中腥甜,又清醒幾分,錦雲看她嘴角流血,以為她想自盡,急忙上前,鉗住她的下巴,青笙苦笑,我還得留着命見若華呢?稍微凝神屏氣,強行穩住心神,只是這般,指尖的痛楚仿佛又加大了百倍。
待的容嬷嬷又下了兩針,青笙才痛昏了過去。良妃一看,氣急敗壞,叫束晴拿水潑醒青笙,生生潑了兩盆水,她才幽幽轉醒。
良妃怒意盎然,牙關緊咬,透着生生的兇狠之意,她正要發作,寧貴妃倒是先開了口,
“去宮門外跪着罷,待得良妃娘娘消氣了才準起來”,青笙被拖着出了宮門口,垂頭跪着。模樣凄慘,路過的宮女太監不由得加快腳步,生怕惹上是非。
見得她發絲披散,嘴角滴血,左手背的水泡被踩破,流着血水,左手五指血流不止,右手五指抓地面時破了,皮開肉綻,神情恍惚,不知多狼狽,忽的,旁邊閃過一個黑影,
“青笙”,聽的是雲傾的聲音,青笙突然委屈起來,心裏一陣酸澀蔓延,淚珠子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在外人面前,裝的多麽堅強硬朗,在熟悉的人面前,總是忍不住軟弱起來。
不準哭,她固執地不肯擡頭,不想讓雲傾看到,不想讓若華知道,聽的旁邊嘆口氣,雲傾擡手點了她手臂上的穴道,疼痛消失了幾分,又塞了瓶藥到她懷裏,閃回了陰影裏。
夜幕低垂時,良妃方出來,冷然看了角落那個青色身影,入轎回宮。
“娘娘,良妃睚眦必報,心思狠毒,與虎畫皮可是兇險啊”,錦雲道,她是寧貴妃心腹宮女,自是知曉主子的行徑,
“此人雖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但好勇鬥狠,貪婪沖動,明日她缺席淑妃的皇子生辰,與本宮一同賞楓,宮中傳言開後,淑妃定不再信她,她失了淑妃那邊倚仗,自然只有投靠本宮”,
“娘娘英明”,錦雲及時奉承道,
“把青笙帶進來”,寧貴妃開口,
青笙被帶到殿內跪着,寧貴妃頭次仔細端詳她,身形清瘦,臉上掌印通紅,嘴唇破了,十指血跡斑駁,看着低眉順眼跪在下方,卻腰骨挺直,莫名地有些倔強的姿态,
“你這人怪的很,不會說好聽的話,也不曉得求饒,你若開口,本宮或許能幫着說上一句”,寧貴妃指尖有些酥癢,不由用指腹撫了撫,然後悠悠說道。
青笙垂首不語,只是心裏翻騰,不是你那五針賭約,我又何苦多受兩針。
對于她一如既往的沉默,寧貴妃莫名有了些火氣,
“當真是頑石一塊”,青笙不語,雙手微顫,見得她這幅慘樣,寧貴妃火氣消去幾分,
“為何咬舌也要受那餘下兩針”,她冷冷地問道,青笙心想,讓你輸了我不是會更慘麽,
“娘娘問你話,為何不答,還想受罰麽?”,錦雲怒道,上前又欲收拾她,被寧貴妃眼神制止了,
“奴婢知娘娘想贏,奴婢便助娘娘贏”,青笙昂首,擡眼看去,
寧貴妃看向那雙跪在下方的眸子,沒有恨意,沒有怯意,波瀾不驚,她對這答案很滿意,心情也好了起來,問道,
“那若本宮想做的事,你都會助本宮嗎”,青笙點頭應允。
寧貴妃臉上閃過滿意之色,讓青笙起來,看她十指受傷,吩咐錦雲另安排人手做雜務,讓青笙日後在殿中端茶遞水即可。
從最底層的雜務,到殿前服侍,對于別人來說是好差事,對于青笙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