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小尴尬
喬峰罕見地拉下臉:“咱們這N流學校是差了點,你們那寒酸的成績攤出來是丢人了點。我相信你們跟我一樣,出去走大街上都恨不得把臉埋土裏,但是——”
他話鋒一轉:“好歹都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怎麽,在十九中日子混久了,最基本的客觀判斷力也一并還給老師了?”
喬峰嘴巴雖然毒,但幾乎從未真正生過氣。
或許是年齡相近,不願争搶順其自然的性格也是一個原因,他本身長得比較和善,所以在班裏通常是笑容可掬溫和穩重的,乍然冷着一張臉,倒是讓講臺下焦躁的學生們悄無聲息地沉寂了。
“當然,我個人不定義一些事或物的存在與否,我也沒這資格。畢竟世界上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可太多了。”
喬峰又說:“我理解你們,這個年紀獵奇心理都重,我支持大家用正确的方式,比如分組進行有理有據的辯論,或是把這個……鬼神,當做一次課題去認真探讨。而不是編纂一些莫須有的東西危言聳聽。”
皺成死結的眉頭說到最後漸漸放松,教室氛圍漸漸好轉,就在這個當口,底下某個旮旯突然嗡出一句悶悶地:“她們都說……”
“是誰在說話?”喬峰講話的語氣瞬間升高幾個調,本來快要熄滅的火苗複又燃燒起來:“她們是誰?”
脾氣好的人發起火來盛氣淩人:“她們說,說什麽?你親眼看見了?你是目擊者?經過不知多少張嘴才傳入你耳朵的話,能有多少可信度?”
“別以為看了幾部電視劇就能随口編聊齋,帶腦子行嗎?”
晨光透過玻璃折射在黑板上,切出幾塊片狀陰影,窗外被陽光裹挾,室內卻靜默無聲。
隔壁班不知發生了何等好事,爆出一陣山崩式激烈歡呼。
莊嚴一手捏着英語書的邊角,把書本高高豎起,眼睛瞟一眼講臺,倏忽收回,單手操作着手機界面。
蔡迎港給他發了好幾張圖,背景黑糊糊的,沒有絲毫美感,他随手點開了一張。
照片裏一男一女雙雙側着身體,女生一臉驚恐,男生則是擡起手臂擋着臉。
莊嚴仔細一看,這高挑的身形一看就眼熟,他退出來迫切地點開了剩餘的幾張,果不其然,最後一張模糊地拍到了楚沉的臉。
【笑不出來】:?
【青龍偃月刀】:嚴哥,你綠了!
【笑不出來】:???滾你媽的蛋,你他媽才春回大地春暖花開春光燦爛綠油油!!!
【青龍偃月刀】:你仔細看吶!那女的不是你前女友嗎,這才分手多久!
【青龍偃月刀】:阿澤也拍到了,不信你去問他!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男生宿舍樓下,你想想,除了那檔子事,還能做什麽?
【笑不出來】:滾,你以為誰都特麽是你這獨兒?別随意開女生的玩笑。你倆閑出屎了是吧,大半夜不睡覺跑去偷拍?
【青龍偃月刀】:不是都說宿舍鬧鬼嗎,我倆約好抓鬼來着。
結果鬼沒抓到,倒變成抓奸了。
莊嚴把最後一張圖存了,點開大圖,指尖在楚沉略帶煩躁的臉上摩挲。記憶裏這人很少笑,半夜幽會被人拍照存證,估計當時臉色差到爆。
他摸了會兒照片,回神發現喋喋不休的背景音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了,餘光瞥見同桌一副有口不敢言的表情,他微微一怔,下一秒手機就被喬峰順走了。
“我……”他張了張嘴,大腦運轉太慢,實在沒想不出這一刻能解釋什麽。
“我這難得生回氣,這點面子都不樂意給。”喬峰垂着眼,手機在他手裏360度轉了一圈,“給你個機會,上午的課表現得好,中午來我辦公室興許能把手機贖回去。”
他抓着機身逗狗似的晃了晃,黑着的屏幕忽地閃了一下,随着嗡嗡的振動聲,一段活潑的旋律緩緩流出: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麽背上小書包……
“噗——”
“哈哈哈!”
安靜的空間頓時響起一片鵝叫。
旋律響到一半,學校的起床號角聲緊跟着響起,将手機鈴聲壓了下去。
“莊嚴,”在周遭一片有意無意的憋笑中,喬峰面色複雜地看着振動不停的鬧鈴,說:“六點半的早讀,你調七點的鬧鐘?”
對上楚沉特意扭過身來,似笑非笑的玩味眼神,莊嚴僵着身體沒吭聲,尴尬得恨不能鑽進桌肚。
喬峰胸膛連着起伏幾次,決定暫時先不計較。他把手機揣進衣兜裏,揮揮手道:“行了,吃早餐去吧。”
吃飯時間是教室最空的時候,莊嚴郁悶地撕下兩張草稿紙揉成團,偌大的空間飄着零食的香味,他卻完全沒有食欲。
“想不到喬幫主還挺狡猾,我已經預見未來兩年被迫和他鬥智鬥勇的悲慘時光了。”周帝澤感嘆道。
餘呂捧着個面包慢吞吞地啃,見莊嚴周身氣氛壓抑,委屈巴巴解釋:“
我……我叫過你了,還拉你衣服,你自己沒聽見。”
“沒怪你。”莊嚴又撕了幾頁紙,揉成團拿手裏抛球一樣抛上抛下,“反正中午就拿回來了。”
話落見楚沉咬着根火腿腸晃進門,等人走近了,他擡起左腿壓在人凳子上。
楚沉吞咽的動作頓了頓,目光在那雙黑白交叉的運動鞋上停留剎那,接着用一種看待即将不久于人世的病人的悲憫眼神看着莊嚴。
莊嚴擺出質問的架勢,忽地想起蔡迎港發來的照片,游移的瞳眸不經意觸上隔條過道外的女生慌亂躲避的神情,他忽然就什麽都不想問了,他矛盾地搖搖頭,閉了嘴,把腿撤了下去。
……
喬峰有在窗口偷摸觀察學生上課情況的習慣,偏偏還做得十分隐蔽,一般不會被學生發現。
通常上課溜號的學生還沒沾沾自喜多久,就會在他的課上被點名批評,并把此人溜號幹的事拉出來社死一遍。
為了順利贖回手機,莊嚴一上午都非常安分,上午第四節 課一下課,他馬不停蹄直奔三樓的辦公室。
楚沉合上書本收拾好桌面,在書包裏摸出飯卡正要去食堂,還沒邁步,他這邊的過道就被兩個高大的木頭樁子擋住了。
“高四生,去吃飯吶?”周帝澤斜倚着桌子,手指指節在桌面上輕輕敲動。
“你們要做什麽?”楚沉不易覺察地輕蹙眉心,平靜開口。
蔡迎港剛從樓下理科班爬上來,說話有些氣喘:“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想請你幫忙帶個飯,小北街最裏邊那家燙嘴麻辣拌。”
“我要他家隔壁的麻辣香鍋,少辣,加一份米飯。”周帝澤道。
“嚴哥中午一般吃什麽來着?我想想啊。”蔡迎港咬着嘴皮磨蹭半天,才說:“嗯,就拌飯吧,加一份脆皮雞。”
“我……”楚沉臉色微變,張口打算拒絕,就見蔡迎港擺弄着手機,狀似無意地翻出一張背景漆黑的照片。
“……”
楚沉便靜默了,他緩慢挪回眼,擰眉盯着手裏的飯卡,指尖撫着卡片,右上角的銀色漆面被刮去大半。
蔡迎港勾着嘴角撞了撞周帝澤,兩人譏笑着對視了一眼。
大概過了有一個世紀那麽長,楚沉終于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