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親吻
懷玉過世, 太後薨逝。
而太後過世後不久,劉将軍也因為悲痛過度去世。
相差不多,都和前世的時間對上了。
重來一次, 扶游好像什麽都沒有改變。
這個小世界的運轉進程, 是一早就被安排好的,裏面所有人的命運,何時生,何時死,都是有安排的。
扶游再一次認真地向秦鈎提出這個猜想的時候,他們還在懷玉的靈堂前。
扶游穿着粗布麻衣, 披着白布, 跪在軟墊上, 給來吊唁的人磕頭。
他真成了懷玉的未亡人。
秦鈎卻只當他是悲傷過度,在胡思亂想。
“扶游, 我确信,我上次已經把這個世界和控制中心所有的聯系都斬斷了, 控制中心不可能還監管着這裏, 他們過世的時間和前世一模一樣,恐怕是注定的。”
扶游反問他:“是誰注定的?誰能注定活生生的人的命運?”
“是天注定的。”其實秦鈎也答不出來,“如果控制中心的影響沒有斷, 你怎麽能說出這些話?你會被壓制的。”
扶游定定道:“因為話語上的控制只是明面上的控制, 還有更深層的影響。”
秦鈎又問他:“那劉将軍呢?劉将軍應該在七年前就死了,可是他一直活到了現在。”
“因為他和我一樣,前世都是自盡的。”扶游道,“這就是這裏的人唯一的自由, 他們不能選擇什麽時候生, 但他們可以選擇什麽時候自盡赴死, 如果不自盡,那就要乖乖地等着設定好的死期到來。”
秦鈎看着他:“扶游,你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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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游不說話,轉回頭去,繼續給訪客磕頭。
他敲起編鐘,吟誦起招魂的詩句。
秦鈎抱住他,握住他的手,試圖把敲鐘的小木錘從他手裏拿下來。
他抱着扶游,貼着他的臉頰:“扶游,別這樣,你太累了,你休息一會兒吧。”
懷玉臨走時就穿着那件成親時的喜服,扶游把自己穿過的釵裙也随他一起埋了,自己只留下當時落在地上的金釵。
扶游把小宅子給賣了,重新背上書箱,搖着木铎,要北上采詩。
秦鈎知道他想幹什麽,他不是要去采詩,他是要去尋找控制中心的那堵牆,上回秦鈎帶他去過的那個地方,然後順着這堵牆,找到更多的東西。
他向來是最愛自由的。
可是秦鈎還是不相信他的推斷,想要留住他。
他抱着扶游,溫聲細語地哄他:“你現在這個精神,暫時別出遠門了,你要做什麽事情,我讓別人去做,好不好?”
扶游搖搖頭,淡淡道:“我一定要自己去一趟。”
“扶游,別任性,聽話……”
他一說這話,扶游就擡起頭看他:“秦鈎,你在管我?你以為你是誰?”
秦鈎頓了一下,張了張口,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扶游這幾天總在哭,一雙眼睛都是紅的。
他看着秦鈎,氣勢洶洶:“我們還沒和好,我說過了,等八十年以後,如果我消氣了,我們再和好。你現在在幹什麽?”
秦鈎抱住他:“好了好了,是我的錯,我說錯話了,我不該命令你,對不起。”
扶游使勁掙紮,想要推開他:“秦鈎,松手……”他掙不開,急得快要哭了:“松手,放開我……”
秦鈎緊緊地抱着他:“我知道,你要去西北找那堵牆,我陪你去,你別哭。”
“不用你陪。”扶游咬着牙,兇巴巴地看着他,“你是控制中心記錄在冊的人,他們要監管,肯定會監管着你,你要是真心幫我,就不要再纏着我,好好做你的皇帝,先穩住他們那邊。”
秦鈎抱着他,片刻不曾松手,扶游在他懷裏又踢又打,甚至要張開嘴,咬住他的肩膀。
“都怪你,都是你的錯……”扶游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淌了滿臉,說話幾乎是小獸嘶吼,“如果你沒來,就不會有這麽多事情,他們都是為了殺你,才弄出這麽多事情來,都是你的錯,都是你……”
他哭喊着,把秦鈎的肩膀咬得鮮血淋漓。
“別纏着我了,我恨死你了,因為你,這裏的所有人都要給你鋪路,所有人都要死兩次。我什麽都做不了,一點用都沒有,我恨死你了,我恨死我自己了……”
扶游說着說着,自己也覺得自己在無理取鬧。
其實關秦鈎什麽事呢?秦鈎也是被丢過來送死的。
說到底,這個小世界就是個注定死亡的小世界。
扶游的聲音低了下去,他的腦袋埋在秦鈎懷裏,兩只手緊緊地拽着秦鈎的衣襟,幾乎要把他的衣襟扯爛。
“秦鈎,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難受了……我……我不該這樣說……”
扶游語無倫次,整個人都在抽噎。
秦鈎抱住他,溫柔地拍他的後背:“我知道,你太難過了,不是你的錯。我倒希望你恨我,不要恨自己。”
扶游只是低着頭,沒有說話,雙手抱着他,嚎啕大哭。
一直到了晚上,扶游才平靜下來,他拿了藥箱過來,給秦鈎包紮傷口。
他坐在秦鈎面前,用手帕擦拭秦鈎肩膀上的血跡,他咬出來的。
扶游一雙眼睛都哭腫了,還是紅的,只是眼底神色寧靜。
他的語氣也平靜下來:“我們的事情得先放一放,我現在沒心思跟你談和好的事情,我要去西北那邊,就算找一輩子也沒關系,我就是想要一個自由。”
他心意已定,誰也勸不回來。
秦鈎張了張口,最後只說了一句:“我永遠排在最後。”
扶游點點頭,神色坦蕩:“是,在我這邊,你永遠排在最後,等我把事情都處理完了,再開始考慮你的事情。自由遠比你要緊。”
秦鈎太委屈,扶游看着也有些心疼,笑了笑,摸摸他的頭發:“本來你在我這裏是排第一的。”
秦鈎哽了一下,說來說去,還是他自己的錯。
扶游撥了撥他的耳朵:“我沒有強求你,看你自己的意願,你随時可以後悔。”
秦鈎光着上半身,肩膀上的傷口還淌着血,就這樣抱住他。
“我不後悔,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我聽你的命令。”
“那你就不要管我,回皇都去,好好做你的皇帝,穩定時局。”
“好,好。”秦鈎連聲應道,“聽你的,我回去。”
扶游回抱住他,低下頭,吻了吻他肩膀上的傷口,把溢出來的血珠抿掉。
倘若連生和死都掌控在旁人手裏,扶游不知道這樣的自由有什麽意義。
重來一回,他們不過是在重蹈覆轍。
扶游絕不接受自己費盡心力,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他背上書箱,搖着木铎,迎着西北的風沙,走在大漠裏,試圖找到上次秦鈎帶他去看的那堵牆,打破那堵牆。
親手撕碎禁锢的秦鈎原本是不信他說的話的,只是扶游堅決,才勉強信了。
直到第八年,前世他自戕的時候。
扶游曾經說過,他應該自盡的十八歲那年,有一個聲音總在他耳邊,讓他自行了斷。
他由此懷疑這個世界還在控制中心的監管之下。
前世扶游故去的第八年,該是秦鈎自戕的這一年,秦鈎也聽到了這個聲音。
這年的除夕夜裏,牆外打更的宮人敲的嘭的一聲,像是在秦鈎耳裏炸開。
他猛地睜開眼睛,翻身坐起,赤着腳走出宮殿。
“扶游呢?扶游?”
有個聲音在他耳邊說:“扶游死了,扶游不要你了,你該去找他,去找他,求他原諒。”
在外面守門的崔直聽見動靜,連忙推門進來。
一推門進來,他就看見秦鈎拿着長刀,正往自己脖子上比劃。
崔直一驚,連忙撲上前,要把刀給奪過來。
秦鈎往回撤了一步,厲聲問道:“扶游呢?扶游去哪裏了?”
崔直怔了一下:“陛下,扶公子去西北采詩了……”
秦鈎登時紅了眼睛,哽咽着道:“你胡說,扶游死了,扶游被我逼死了,扶游不要我了……”
他話還沒說完,崔直回頭使了個眼色,侍衛們一擁而上,把瘋魔的秦鈎按住,把刀從他手裏奪過來。
沒人知道事由何起,秦鈎忽然之間就瘋了,偏偏他力氣大,好幾個侍衛也按不住他,他只是要去找扶游。
一時間沒看住,他就拿起了刀。
皇帝弄成這樣,太後又已經死了,朝中無人主持大局,崔直只能先請諸侯世家前來。
可是諸侯也不是白白幫忙處理朝政的,沒多久,朝局就穩不住了。
崔直實在是沒辦法了,連忙派人去西北找扶游,請他先回來看看。
那時扶游還拄着竹杖,在沙漠裏四處奔走,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幾個月之後了。
他跟着侍從們趕回皇都,一推開養居殿的殿門,就看見秦鈎坐在主位上批閱奏折。
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麽兩樣。
扶游差點以為自己是被騙了,可是下一刻,秦鈎擡起頭,看見他,目光狠戾的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
他猛地站起身,朝扶游撲去,可是只聽見“嘩啦”一聲,他帶翻了桌案上的奏折,身後幾根鐵鏈把他的行動牽制住了。
扶游驚訝地看向崔直,崔直連忙道:“扶公子,陛下實在是瘋得不成樣子了,我們也是沒辦法,倘若不這樣,陛下一定會尋短見。”
秦鈎要尋短見?
扶游轉回頭,看向秦鈎,輕聲說了一句:“這是第八年。”
原來秦鈎是在這一年死的。
和他一樣,也是自盡。
扶游向前走了一步,秦鈎的喉結上下滾動兩下,發出野獸一般的悲鳴:“扶游……”
扶游朝崔直擺了擺手,讓他們都先下去,然後走向秦鈎。
身後的殿門被輕輕關上,扶游大步走向秦鈎:“秦鈎,現在是第幾年?”
“第八年,第八年。”秦鈎嗚咽着,“你走之後的第八年,扶游,我知道錯了,我很想你,我每天都在想你……”
看來他的記憶又回到了前世。
扶游淡淡道:“你很想我?可是我又不想你。”
“我知道,我已經改正了,我已經全部改正了,你原諒我,原諒我……”
扶游走上前,張開雙臂抱住他:“秦鈎,現在不是第八年,現在已經重新開始了。”
秦鈎身形高大,窩在他懷裏痛哭:“沒有重新開始,是我錯了,是我錯了,你原諒我,我想去找你……我知道,他們都想讓我死,可我真的想死,我想見你,我愛你,我愛你……”
他哭喊着,跪倒在地上,跪在扶游腳邊,雙手捧住他的衣擺。
原來前世的第八年,秦鈎就是懷着這樣的心情度過的。
扶游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乖。”
扶游接手了朝政。
秦鈎現在這個狀況,實在是很難處理朝政。
他無時不刻都要和扶游在一塊兒,詢問扶游是不是原諒自己了。
扶游每次都不回答,只是摸摸他的頭發,讓他乖一些。
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好,扶游也不欲在皇都久留,斟酌許久,他最後決定把皇位留給晏知,自己帶着秦鈎去西北。
晏知是他知根知底的兄長,脾性溫和,應當是個明君。
當然這皇位是秦鈎的,他也問過秦鈎的意思。
卻不料秦鈎說:“本來就是要讓他做皇帝的。”
扶游蹙眉:“你說什麽?你前世就把皇位傳給他了?”
秦鈎點點頭:“嗯,我是這樣打算的。”
“為什麽?”
“因為你會喜歡。”秦鈎正色道,“你喜歡仁慈的皇帝,我先封他做諸侯,再讓他造反。我可以親手把皇位送給他。”
這便是前世扶游死後的所有事情了。
重來一次,也對上了,所有的重新開始,都是輪回。
扶游不知道,秦鈎沒跟他說過。
秦鈎抱住他:“扶游,我愛你,我什麽都可以為你做,你別不要我,別不要我,原諒我……”
扶游仍舊只是摸了摸他的頭發:“乖。”
第八年的冬天,和前世一模一樣的場景,正在重現。
晏知登基。大雪紛飛裏,崔直趕着馬車,離開皇都,就像前世帶着秦鈎的屍體,去和扶游合葬一般。
秦鈎抱着扶游:“扶游,你原諒我了嗎?”
扶游摸摸他的頭發,輕聲道:“還沒有。”
幾個月後,馬車抵達西北。
扶游帶着秦鈎下了馬車,對崔直道:“您就在這兒歇一會兒吧,我帶他去辦些事情。”
崔直颔首:“是。”
馬車停在一棵枯樹邊,崔直把馬匹缰繩系好,然後爬進馬車裏,靠着躺好,準備歇一會兒。
扶游牽着秦鈎的手,帶着他走上沙丘。
扶游身上披着秦鈎的披風,披風拖地,揚起沙塵。
冷風吹來,險些将他的兜帽吹翻,扶游伸手擋在眼前,回頭看向秦鈎。
“原先那堵牆就在這裏,這裏的所有人都被困在這裏,就為了陪着你、讓你死,來來回回、兜兜轉轉地不斷重複。”
秦鈎看着他,光覺得他好看,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扶游,你今天原諒我了嗎?”
“還沒有。”扶游眨了眨眼睛,“秦鈎,你想試試嗎?”
雖然沒有聽懂扶游在說什麽,但扶游說的,秦鈎一定點頭:“嗯。”
“如果這裏的所有人,都是控制中心為了讓你死創造出來的,你有沒有想過,你真的死了,會怎麽樣?”
扶游從袖中拿出一把匕首,用正經的語氣,說出最荒唐的話:“秦鈎,你讓我殺了你,我就原諒你,好不好?”
秦鈎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好。”
扶游笑了笑,溫柔地捂住他的眼睛:“秦鈎,那我原諒你。”
風動不止,枯樹下的馬車裏,崔直也按照設定好的,捂着心口,走向既定的死亡。
這是扶游最後的推斷,既然控制中心創造出這個世界就是為了殺死秦鈎,既然控制中心安排他殺死秦鈎,那他真的殺死秦鈎,他們就可以窺見這個世界之外的真相了。
方舟之中,監管室的管理員們又一次大笑出聲,歡天喜地地慶祝。
“好了好了,這回可算是死絕了,計中計還真是不錯。”
“所以總算是……”
“不對!”一個管理員撲到控制面板前,“那個扶游回來了!”
“沒事沒事,他是讀書人,比秦鈎好對付,開高級防護,開……”
下一刻,一個陰魂不散的身影又一次出現在監控畫面上。
“閻王到底是吃什麽東西長大的?他怎麽就是死不了?這都第幾次了?”
“沒事,這回可不是我們動的手,這回是扶游親自動的手,他應該是來找扶游尋仇的。”
管理員這樣推測,他們都圍到控制面板前,緊緊盯着。
“你看你看,他去拿武器了,他果然是來找扶游尋仇的,最好這兩個人鬥得兩敗俱傷,我們再出去……”
畫面上,秦鈎拽了一下扶游的衣袖,帶着他撬開了倉庫,挑了件趁手的武器。
然後,放到了扶游手裏。
他大概花了十幾分鐘,教扶游該怎麽放槍。
他不是來尋仇的,他是來保護扶游的。
他是天底下最忠心的小狗,不論扶游對他做什麽,他都能重新振作起來,搖着尾巴跟上去。
況且在殺他之前,扶游竟然說原諒他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
秦鈎活在世上,就只為了這一件事——讨扶游歡心。
而扶游披着披風,束着頭發,谪仙模樣的人,扛起重槍,對準管理員們。
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風,吹起他散落在額前的頭發,他擡了擡眼,目光驚人。
隔着屏幕,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傳來。
“嘭”的一聲,屏幕破裂,管理員們被吓得跌坐在地上,驚魂未定。
“完了,我們好像招惹了比閻王還閻王的人,扶游……”
秦鈎從前跟扶游說過,控制中心實際上就是一艘大船,游走在時空裏。
黑暗幽深的底層船艙裏,無數個小隔間,隔間裏是一排一排的鐵架子,架子上整整齊齊地放着許多玻璃罐,罐子裏,螢火一般的東西一閃一閃的,忽明忽暗。
扶游先找到了自己所在的那個小世界的隔間,走進去,找到懷玉的、劉太後的,其他人的罐子。
原來如此,他們的一生,就是這樣被關在罐子裏的。
他舉起重槍,敲碎窗戶,然後把罐子抱到窗邊,打開蓋子,把罐中螢火放出去。
秦鈎幫着他拿罐子,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出去。
窗外也是一片漆黑,螢火飛出去之後,明明滅滅,很快就湮沒在夜空之中。
扶游打開了兩三個罐子,時間有點來不及,門外已經傳來腳步聲和機器運轉的聲音。
扶游幹脆重新扛起重槍,回憶了一下剛才秦鈎是怎麽教他的,然後扣動扳機。
嘩啦一聲,一面鐵架子倒下去,架子上的玻璃罐全部摔碎。
一陣狂風湧來,無數點螢火,游向漆黑的夜空。
小世界的人,在這裏的人看來,就像是一顆塵埃。
可現在這些塵埃,就像是掀起一陣風暴,在他們面前呼嘯盤旋。
扶游轉了個方向,對準另一面的架子。
又是嘩啦一聲。
做完這件事情,控制中心的機器還在門外徘徊。
扶游放下重槍,支着自己的身體,轉頭看看秦鈎。
他們兩個都狼狽得很,一個被風吹得頭發都亂了,另一個心口上還紮着一柄匕首。
扶游伸出手,摸了摸秦鈎還沒幹涸的血跡:“你怎麽總死不了?這都是第幾回了?”
秦鈎卻道:“扶游,你說好的要原諒我的。”
“嗯。”扶游丢開槍,雙手攀住他的脖子,“我原諒你了,原諒你之前犯傻,原諒你之前欺負我。”
秦鈎終于高興了,也抱住他。
他從衣袖裏拿出兩個紅彤彤的果子:“番茄,我剛剛在倉庫裏拿的,你之前說你喜歡吃,給你吃。”
控制中心的白光探照燈打進來的時候,扶游和秦鈎正靠着窗戶吃番茄,觀賞着窗外一片光影璀璨。
從此刻起,所有向往自由的靈魂,掙脫束縛,無所顧忌地流向自由。
在控制中心裏大肆破壞的扶游和秦鈎被抓住了。
控制中心的閃光燈太閃了,扶游有點不習慣。
扶游站在身高尺前,舉着板子——板子上寫着他的代號和名字,燈光閃了一下,扶游忍不住舉起手擋一下。
機器也很無奈:“請不要遮擋眼睛。”
扶游理了理頭發,擡起頭,努力睜大眼睛,在控制中心裏留下了自己的第一張照片——入獄照片。
他的玉冠摔碎了,為了防止他攜帶武器,外裳也解開了,就穿着一件雪白的中衣,還赤着腳。他的頭發披散下來,垂在肩上,襯得他愈發面白唇紅,溫潤似玉。
照片上的扶游微微蹙着眉,唇角卻微微帶着笑,看起來就像是個弱不經風的文人。
但只有管理員們知道,這是個比閻王還“喪心病狂”的文人。
他的“犯案工具”還放在一邊,留待存證,一架重型槍。
他就是用這個東西,把控制中心經營許多年的小世界的人,全部解放的。
秦鈎那個閻王,犯下的最大的事情,就是砸碎控制面板,切斷一個小世界的聯系。
扶游倒好,他就來了一趟,直接把所有人給放走了。
“請轉身。”
扶游轉過身,右面左面,都拍了照。
然後換秦鈎過來拍,一樣的流程。
控制中心來抓人的時候,秦鈎拼死護着扶游,他比扶游更狼狽,中衣上帶着血跡,散着頭發,只是頭發沒扶游的那麽柔順,活像是一頭炸毛獅子。
最後他們兩個人一起拍。
兩個人并肩站好,都舉着板子,微微擡着頭,目光與神态都是如出一轍的倨傲與淩駕,不可一世。
秦鈎道:“扶游,我們拍結婚照了。”
扶游蹙眉:“這是什麽東西?”
“就是我們成親了。”
“秦鈎,你不要得寸進尺,我只是說原諒你,我還沒有說要跟你成親。”
扶游說這話時,一邊轉過頭看他,秦鈎扶住他的側臉,用拇指沾了點扶游刺在他心口,刺出來的心頭血,摁在扶游的額頭上。
然後秦鈎旁若無人地親了下去,扶游微微擡頭,遷就他的動作。
“我永遠愛你。”
扶游和秦鈎是天生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