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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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店, 天已經很晚了。
扶游沒精打采的,懷玉把他送回房間安頓好,又下樓去跟客店要了點熱水和飯食。
懷玉一手提着水壺, 一手端着托盤,走上樓,側開身子, 用肩膀撞開門。
他還沒進去, 就看見扶游那着塊木頭往嘴裏塞。
他一驚,喊出聲:“扶游, 你在幹嘛?!”
話音未落,便有一個人從他身後跑來,猛地推開他,自己跑進房裏。
“扶游……”
扶游擡起頭, 把木頭從嘴裏拿出來。那塊木頭上還帶着火星。
扶游懵懵地眨了眨眼睛, 問道:“怎麽了?”
煙熏之後, 他的嗓子啞了。
秦鈎松了口氣,他知道扶游在做什麽。
用煙把嗓子熏壞, 就不用再進宮獻詩了。
這麽多天,他已經獻夠了。現在劉太後把對他的疑心搬到了明面上來, 他再不想辦法推辭,只怕往後這樣的事情會更多。
他還是及早避嫌的好。
秦鈎有些失态,為了不讓扶游生氣,又後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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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幫你說。”
扶游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不用, 我自己上折子去說。”
秦鈎這回倒是很爽快地答應了:“好, 你有事情……可以喊我。”
不等扶游拒絕,他就自動退出去了,臨走的時候, 留心看了一眼懷玉手裏拿着的飯食。
他不再像之前一樣,寸步不離地跟着扶游。
懷玉把水壺和飯食放在桌上,回身關上門,他把水盆放到扶游面前,往裏邊倒熱水。
“洗洗臉吧,你看你弄得滿手的黑灰。”
是扶游燒東西的時候弄上的。
扶游挽起衣袖,把手伸到水盆裏。
懷玉問他:“你們剛剛在說什麽?我怎麽一句話也聽不懂?不過他倒是轉了性子了,我剛剛還以為他進來了就不肯走了。”
扶游扯着嘴角,無奈地笑了笑:“他就算真是狗,我都發毒誓了,他也應該明白了。”
懷玉驚道:“啊?你發毒誓了?有多毒?”
扶游擦了擦手和臉,拿起筷子,給自己夾了點菜吃:“不得好死的那種。”
懷玉震驚:“啊?”
“我要是不發誓,我當場不得好死。”扶游一邊吃菜,一邊道,“當時也算是驚險了,太後是真的疑心我。”
“太後?”
“嗯,他們……”扶游忽然想起什麽,擡起頭,蹙着眉,看着他,“等一下,你知道剛剛出去的那個是誰嗎?”
懷玉朝他挑了挑眉,默契道:“一個糾纏你的狗皮膏藥。”
“他是西南王,太後疑心我和西南王有關系。”
懷玉臉上笑容漸漸消失:“哈?他是……”
“嗯。”
“那我……”懷玉嘴角抽搐,“早知道我就不接你這個活兒了,我每天在他面前嘚瑟,還和你演戲,我……我會被他派人砍死的吧?”
扶游篤定道:“不會的,他不敢。”
懷玉倒在桌上,像一條缺水的魚撲騰撲騰:“救命啊。”
吃過晚飯,扶游躺在榻上消食兒,懷玉給他彈琴。
昏昏欲睡的時候,懷玉輕聲問他:“扶小郎君,你還有錢嗎?什麽時候能給我贖身啊?”
扶游抱着枕頭,小聲道:“等到過年,年節宮裏有宮宴,有賞賜,到時候就可以給你贖身了。”
扶游篤定,劉太後一定會讓他去宮宴。
且不說他這幾日,日日獻詩,在旁人看來就是恩寵。既然恩寵,不讓他去宮宴,在外人面前就根本說不過去。
而且劉太後既然疑心他,就算他主動避嫌,劉太後也還是會有疑慮,能在宮宴上再試探試探,也是不錯的。
扶游也算是和她交手過的,知道她的脾性。
可是這話也不能和懷玉說。
懷玉将信将疑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對你這麽好,你可一定不能食言啊。”
“嗯。”扶游點點頭,同他擊了個掌,“你別擔心,我說到做到。”
扶游嗓子壞了,不能進宮獻詩。
他寫了兩封請罪奏折,分別送到皇帝和太後的案頭。
皇帝和太後那邊也沒有多為難他,還送了點藥材來給他養身體。
扶游難得窩在房裏,過了幾天清閑日子。
懷玉教他彈琴:“你坐好,手要這樣擺,先撥一下弦。”
他天分高,沒幾天就學得差不多了。
這幾天裏,隔壁的秦鈎也沒怎麽出門,扶游偶爾出門的時候,就有秦鈎的屬下帶着大夫,或從房裏出來,或從樓梯走上來。
他們有意無意地說起秦鈎好像病了的事情,好像還病得有點重。
扶游聽了兩句,然後就被懷玉拉走了。
“這是苦肉計。”懷玉說。
這确實是苦肉計。
秦鈎體質原因,他很難生病。
前些日子只是在雪地裏跪了一陣子,哪有這麽容易就病倒?只是稍微有點發熱。
他也不是故意要讨扶游可憐的。
他只是克制不住地想找扶游,可是又清楚地知道,他要是過去了,扶游就要生氣。
于是他找了個借口,不出門去。
秦鈎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房間裏燒着爐子,暖和得讓他出汗。
他恍恍惚惚地想到扶游,又想到這幾天的事情。
他總說想和扶游重新開始,現在已經是重新開始了,可他為什麽還是會把扶游越推越遠?
就這樣過了幾天。
這天傍晚,扶游和懷玉在房裏彈琴,秦鈎隐約聽見琴聲,便下了床,走到窗戶邊,推開窗子。
他聽見扶游一邊念琴譜,一邊撥弦。
秦鈎就站在窗戶邊,安安靜靜地聽。
聽着聽着,秦鈎的心非但沒有安定下來,反倒跳得更快了。
他不滿足于只是聽扶游彈琴,只沉寂了幾天的心髒重新跳動起來,他急切地想要見到扶游,只是一面也好。
于是在聽見扶游說要下去拿點點心的時候,秦鈎想都沒想,就一個箭步沖到門前,猛地拉開門。
正好和從隔壁出來的扶游撞上了。
秦鈎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緊緊地盯着,一刻也不曾移開。
房裏傳來懷玉的聲音:“扶小郎君,我要吃素包子。”
“知道了。”扶游應了一聲,再看了秦鈎一眼,便垂下眸,離他遠遠的,從他面前走過去。
秦鈎下意識又往前邁了一步,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
“扶游……”
扶游擡頭看他,沒有說話。
“我……”
其實秦鈎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他只是下意識就抓住扶游了。
該說什麽呢?
他說什麽都會惹扶游不高興。
秦鈎想了想,最後道:“我永遠愛你。”
他回頭看了一眼扶游房裏,很快又轉回頭,定定地看着他:“我永遠愛你,別人愛你,愛上八輩子,也比不上我對你一天的愛。”
扶游眨了眨眼睛:“可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我……我知道。”秦鈎頓了頓,“但是那個……懷玉也心懷不軌,他想讓你出錢幫他贖身,才對你好。我當時是怕你被騙,再加上我有點吃醋,我才不想讓你留在花樓裏。”
“我一開始就知道。”扶游淡淡道,“他生在花樓裏,當然想着有人能幫他贖身。”
“他不是真心對你的,我……”
“就算他不是真心對我,但他會看在錢的份上,對我很好,不會欺負我。”扶游看着他,“你想說你對我是真心的嗎?可是你對我又不好。”
秦鈎哽住,說不出話來。
扶游語氣平靜:“我情願這個人不是真心待我,但是表面功夫做得很好,也不想要一個人心裏想着愛我,卻一直都在欺侮我,甚至不把我當成一個人看。”
秦鈎甚至無從辯解,他只能說:“我會改的,你生氣的話,以後我就不纏着你了,我真的會改的。”
“那就從現在做起。”扶游舉起自己被他緊緊握住的手,“松開。”
“是。”秦鈎收回手,最後重複了一遍,“我永遠愛你,以後都不會欺負你了。”
扶游沒有回答,轉身離開了。
秦鈎眼巴巴地守在門口,看着他離開。
在他上來的時候,又目送他回房間。
扶游才剛推開門,懷玉就迎了上來,他半玩笑半抱怨道:“幹嘛在別人面前那麽說我啊?我對你又不是真的沒有半點真心。”
原來他也聽見了。
“我看起來很明顯嗎?”懷玉接過他手裏的點心,“我滿臉都寫着‘給我錢’嗎?真是的,我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不會輕易把‘給我錢’三個字寫在臉上的。”
他笑着,把扶游拽進房裏:“再說了,我們扶小郎君模樣這麽好,脾氣又溫和,我怎麽會不動真心呢?我又不是石頭。”
懷玉把房門關上的時候,秦鈎就站在自己的房門前,手按着門框,幾乎生生把木頭掰下一塊來。
可是他剛剛才答應過扶游,只要他不喜歡,他就不會再纏着扶游了。
他不能過去惹扶游不高興。
隔壁房裏,懷玉把扶游按在座位上,輕聲對他道:“你終于得償所願了,他不會再纏着你了。”
可是扶游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看起來并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高興點。”懷玉揉了揉他的臉,“別難過。”
這件事情過後,秦鈎果真再沒纏着扶游。
他仍舊住在扶游隔壁,偶爾碰見了,也只是說兩句話。
只有他緊緊鎖在扶游臉上的留戀目光暴露了。
他每次都試着和扶游多說幾句話,可是每次都以簡單的“是”結束話題。
原來他根本不會說話,更別提讨扶游歡心。
很快就到了年節。
不出扶游所料,今年宮裏的除夕宮宴,有他一份。
宮人給扶游送來了赴宴要穿的官服,扶游看了一眼,就把衣服挂在衣桁上。
他對懷玉說:“等我晚上從宮裏回來,就可以給你贖身了,到時候你就可以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了。”
“嗯。”懷玉應了一聲,又問,“你要什麽時候進宮?”
“宮裏規矩多,我下午就得走,怎麽了?”
“那中午給你過生辰。”
扶游疑惑回頭,懷玉笑着道:“我在你的戶籍竹簡上面看到的,今天除夕,是你的生辰吧?”
扶游點了點頭:“好,多謝你。”
于是懷玉張羅着,要在客店大堂裏,給他過生辰。
扶游在皇都裏沒太多朋友,懷玉問過他,就把自己花樓裏的朋友們全請來給他撐場面。
扶游坐在大堂主位上,低着頭,專心地瞧着茶碗裏的茶梗浮上來沉下去。
站得遠遠的,一群俊俏郎君圍着懷玉,跟他說悄悄話。
“懷玉,你怎麽回事?都快一個月了,他還沒幫你贖身,他該不會是騙你吧?”
懷玉癟了癟嘴:“別胡說,他不是這樣的人,說好了今晚回來就給我贖身的。”
“你還得要加把勁啊,我看你是一點都沒抓住他的心。”
“就是,你平時學的那些狐媚本事都到哪裏去了?實在不行就換一個吧。”
“……”懷玉板起臉,“你才學了狐媚本事,我根本沒學過。”
懷玉頓了一下,揚了揚下巴:“再說了,他不吃那一套,他很害羞的。”
他放輕聲音:“就是為了抓住他的心,我才特意要給他過生辰的。”他又從懷裏拿出一個小錦匣:“看,我斥巨資給他買的生辰禮物,快點,幫我起哄。”
他說完,便将雙手背到身後,走到扶游面前:“扶小郎君。”
扶游擡起頭:“嗯?”
“我沒有很多錢,不過這個禮物是我挑了很久,才給你挑的,你千萬不要嫌棄啊。”懷玉把錦匣放到桌上,推到他面前,“你看看喜不喜歡,你喜歡的話,那就最好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一群俊俏小郎君會意,立即開始起哄。
“懷玉,你對這位小郎君可真是太用心了!”
捧讀,極其标準的捧讀。
扶游也不戳穿,笑了笑,打開錦匣。
這個時候,秦鈎就站在二樓的走廊上,他答應了扶游不纏着他,所以他站在柱子後面。
他低着頭,去看扶游手裏的東西。
一根玉發簪,玉色一點都不正,也不透,一看就知道不是好玉,大街上随随便便就能買到的東西,連從前秦鈎送他的随便一件東西的零頭都比不上。
可是扶游還是很高興的模樣,底下一群“不三不四”的人還起哄。
那個懷玉從扶游手裏拿過玉簪,站到扶游身後,給他戴上了。
秦鈎捏着手,骨節摩擦,咯吱咯吱地響。
扶游怎麽能戴這種東西?從前他送給扶游的……
秦鈎剛要沖下樓去,就硬生生停住了。
從前他送給扶游的……扶游一個都沒有戴過。
他又一次想到扶游對他說過的那些話。
——就算他不是真心對我,但他會看在錢的份上,對我很好,不會欺負我。你想說你對我是真心的嗎?可是你對我又不好。
——我情願這個人不是真心待我,但是表面功夫做得很好,也不想要一個人心裏想着愛我,卻一直都在欺侮我,甚至不把我當成一個人看。
秦鈎停下了腳步。
他每次送扶游東西,都讓太監送過去,叫做賞賜。
賞賜之後,他就只要等着“小東西”巴巴地來謝恩。
行宮的事情之後,扶游不再來給他謝恩,他就暴跳如雷。
至于扶游到底喜歡什麽東西,他好像只知道竹簡,竹簡上有什麽扶游喜歡的詩,他也看不懂。
因此,直至前世扶游死後,他讓人用金銀鑄成竹簡的模樣,給扶游陪葬,那些東西上,也一個字都沒有。
原來送禮物是這樣送的。
秦鈎滿以為自己學會了,立即回房間。
他的房間裏堆滿了各種大小錦盒,裏面的東西卻還和以前一樣,金銀珠寶,都是最貴的。
秦鈎不敢自己下去,就派暗衛把東西拿下去。
暗衛複述:“殿下說他沒有很多錢,這些東西,都是他挑了很久……扶公子看看喜不喜歡,要是喜歡的話,那就最好了。”
懷玉嘴角抽了抽,為什麽學他說話?
扶游卻淡淡道:“無功不受祿,請你把東西拿回去吧。”
推辭幾番,最後秦鈎站在走廊上,抱着手,道:“既然你不要,就給他們吧。”
誰?他們?
被懷玉喊過來的俊俏小郎君們看向樓上,懷疑地指了指自己。
秦鈎揚了揚下巴,他們立即一擁而上。
“多謝西南王!西南王福壽安康!”
“诶……”扶游還沒說話,他們就抱着金銀跑了。
懷玉氣得直跺腳,追到門前,也沒能攔住。
他回頭,看了一眼秦鈎,然後跑到扶游面前,問道:“我的禮物才是最好的,對嗎?”
扶游點點頭,吃了一口長壽面:“嗯。”
秦鈎臉色一沉,咔嚓一聲,掰斷了欄杆。
隔壁花樓的小郎君們拿了西南王賞賜的金銀,立即跑去贖身,竟然還比懷玉快了一步。
懷玉氣得牙癢癢。
吃過午飯,扶游換上官服,懷玉給他戴上玉簪,殷勤囑咐:“你晚上一定要早點回來啊。”
扶游理了理頭發:“我知道,你放心。”他想了想,忽然又問:“你們收到金銀,都會很高興嗎?”
“是啊。”懷玉笑着道,“只要給夠了錢,買我的命都行。”扶游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頓了一下,然後就不說話了。
他整理好衣裳,就出了門。
他出去時,秦鈎正好也推門出來,扶游看了他一眼,朝他微微點頭,喊了一聲“西南王”。
秦鈎眼睛一亮,感覺自己好像終于找對了路子,下意識又要跟上去,最後強硬地停住了。
晚上宮宴,百官中午就得到宮裏。
要先在宮門前等候,然後入內參拜太後與皇帝,禮官唱念、三跪三叩之後,差不多就到了太陽下山的時候。
衆臣又要在怡和殿外等候,等候傳召。
入殿之後又要叩拜,然後禮官唱念,樂官奏樂。
扶游是末流小官,不值一提的那種,也就被安排在了最末的位置上。
和他一同參加宮宴的,還有兩個年長的老采詩官,扶游跟他們打過招呼,也幫他們布菜。
所幸來參加宮宴的官員所得賞賜都是有禮數規定的,他們就算坐在末尾,拿到的賞賜一樣不會少。
酒過三巡,太後便下旨頒賞。
衆臣起身謝恩,扶游也跟着一起。
他不經意間擡起頭,瞥見皇帝坐在上首,燈火恍惚,他又離得遠,看得并不真切。
扶游不免想到前世的這一回宮宴。
前世這時候,他已經留在宮裏了,宮宴也是和秦鈎一起坐在上邊的。
和前世一樣,劉太後專權派賞賜,劉将軍肆意舞刀弄槍,皇帝一個人,分明坐在最顯眼的位置上,卻沒有一個人看見他,怪可憐的。
扶游嘆了一聲,低下頭去。
而後派賞的宮人走到他面前,扶游接過沉甸甸的托盤,叩謝聖恩。
重新回到案前,扶游雖然不太會喝酒,但是出于禮節,也幾次跟着同僚們一起舉起酒樽。
喝了兩三杯,扶游臉上就有些發熱,還有些頭暈。
他用手背捂了捂臉,有個宮人從他身後走上前:“扶公子,扶您去偏殿歇一歇罷。”
扶游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他扶起來了。
扶游不常喝酒,他不知道是喝了酒就是這樣,還是今天的酒不太對。
他被宮人扶着,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到了那宮人所說的“偏殿”。
“是陛下吩咐的?”
“不是,是将軍吩咐的,陛下已經在裏邊了。”
扶游只聽見簡單的幾句話,然後又被扯着走動起來。
最後他被丢在柔軟的錦被上,他費力睜開雙眼,帷帳垂下來,在他面前覆上一重薄紗。
随後皇帝“秦鈎”被人從外面推進來。
“陛下,就照老奴剛剛教你的做,去啊。”
皇帝好像還有些猶豫,而後聽見“陛下,扶游就在裏面”這句話,就大步進來了。
“扶游……”
扶游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才知道自己是中計了。
皇帝跑到他身邊,撩起帳子,在扶游身邊單膝跪下:“扶游,我很久沒見你了,我很想你。”
咬舌尖咬出來的尖銳的痛感很快就消失了,扶游又一次陷入昏昏沉沉的夢境裏。
他燒得厲害,額發都被汗水透濕了。皇帝仍舊跪在他身邊,伸出一根手指,試探地碰了碰他的臉頰。
扶游恍惚清醒過來,擡起手,“啪”的一聲,拍在他的臉上。
“秦鈎,我恨你。”扶游咬着牙,悶悶道,“我永遠恨你。”
皇帝原本就跟秦鈎長得一模一樣,想是扶游昏沉之間,認錯了人。
而扶游也遠遠沒有他平時表現出來的那樣坦然。
他就是恨秦鈎,他永遠恨秦鈎,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想起秦鈎,就要磨牙,恨不能沖出去咬他一口。
只是平日裏他用理智克制着,沒有表現出來。
扶游的手從皇帝臉上滑下去,皇帝垂眸看他:“我知道,你恨秦鈎,所以他們派我來,你要不要試試和我在一起?我和秦鈎一模一樣,但是我比他……”
“啪”的一聲,皇帝又挨了一巴掌。
也是在這時候,門外傳來吵鬧的聲音。
“西南王!西南王!擅闖陛下寝宮可是死罪!”
殿中扶游聽見這話,緩過神,反應過來,眼前這個不是真的秦鈎。
扶游看着他,輕聲問道:“你清醒了?”
皇帝頓了一下,不置可否:“你覺得呢?秦鈎能覺醒,複刻了他所有基本屬性的我,應該比他更早覺醒,對不對?反正他只會用暴力,連小學都沒念完,變成傻子和保持原樣,有什麽兩樣?”扶游淡淡道:“你也連小學都沒念完。”
皇帝扶住扶游的臉,低頭欲吻:“那又怎樣?反正秦鈎馬上就要輸了,是不是?”
下一刻,他的腦袋被人打歪到一邊去。
不是。
皇帝倒在地上,站在他身後的秦鈎雙眼通紅,兩只手抓着根棍子。
他把棍子丢在皇帝身上,在扶游面前跪好,把他額頭上浸濕的頭發撥到一邊:“扶游。”
扶游又擡起手,拍了一下他的臉:“是你,我恨的人就是你。”
秦鈎握住他的手,臉頰貼着他的手心,竟然勾起唇角笑了:“是我,你應該永遠恨我,永遠恨我,不要無視我。”
作者有話要說:沒和好!呼呼現在還恨着,晏知哥哥還沒出來呢,秦狗還有幾十章好追呢
感謝在2021-11-01 16:54:21~2021-11-02 14:42: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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