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像是在索吻
謝辭跑到角落裏自個兒冷靜, 習慣性地去摸口袋裏的香煙想要點,但摸到打火機的時候,不知道怎麽突然感覺林淵似乎不喜歡煙的味道。于是謝辭的雙手不由自主地停住, 将那煙捏在手裏,捏得變形。
謝辭冷靜了好半天, 才緩緩看向林淵的方向。
康安已經給林淵兌好了感冒藥,林淵喝完就喊着讓化妝師給他整理造型。剛才的那一場戲他自己相當滿意,情緒保和狀态都持得很好,迫不及待想拍下一條。
下一條拍的是丁刈殺死少年之後從山洞中出來的場景。
丁刈的身上應當沾滿了血污,如地獄修羅現世。或許是林淵的臉太過好看,化妝師總是不舍的真的給他扮醜,于是小心翼翼地避開了他的桃花眼,血漿只抹到了下颌線的位置。
林淵拿着小鏡子瞧了一會兒,說:“再多抹一點兒吧,不要好看, 要吓人。”
化妝師輕笑道:“阿淵啊,就你這臉怎麽抹也很難做到吓人吧。”
林淵正要說話, 站在不遠處的謝辭終于是看不下去化妝師小心的動作了, 他将手裏的煙放進了口袋, 幾步上前,把化妝師的手裏将血漿袋拿了過來,化妝師自覺後退, 留林淵和謝辭面對面。
謝辭打開血漿袋, 糊了滿手,而後他擡起手, 想要往林淵的臉上抹。
林淵十分配合地揚起臉, 輕輕閉上了眼睛, 等着謝辭的動作。
謝辭的手猛然頓住。
他的眼睛落在了林淵淡色的唇上,那上面似乎有着瑩瑩水光,微微張合,像是……像是在索吻。
這一瞬謝辭是真的感覺到了何為心如擂鼓。
林淵在做一件相當危險的事,但他自己毫無知覺,他依然是一臉的天真。他甚至不知道,即使是這份天真,也是一種誘惑。
林淵或許就是這樣懵懵懂懂地将那麽多觊觎他的人引到了身邊。
謝辭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盯着林淵看,可他真的忍不住,他感覺自己靠林淵太近了,都能看到林淵臉頰上細細的絨毛和每一根纖長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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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淵閉着眼等了許久,還沒有等到謝辭動手,于是他緩緩睜開眼,歪着頭奇怪地看着謝辭。
謝辭呼吸一窒,便立刻要後退,也就在這一刻,林淵突然抓住了謝辭的手腕。
林淵的手還是很涼,激得謝辭出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慌亂地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可并沒有成功。林淵緊緊握着他的手腕,認真道:“謝導,玩兒命抹吧。我沒有任何偶像包袱,不存在扮醜的顧慮。”
謝辭眉間的褶皺加深,整個人不能動彈,他的心裏驚濤駭浪,而林淵依然懵懂天真。
林淵只以為謝辭還在有猶豫,只好拿着他的手用力往自己的臉上一抹。
那寬大的手掌覆蓋了林淵的半張臉,林淵拉住謝辭的手緩緩往下,從額角到鎖骨,濃稠的血漿布滿了林淵半張臉,林淵的睫毛被糊住,一只眼睛都無法睜開,那美貌終于是被遮住,有了些駭人的意味。
謝辭定定地看着林淵,愣住了。
林淵皮膚細膩的觸感讓謝辭手掌發麻,他耳朵嗡嗡響,林淵的聲音恍惚傳來:“謝導,就這樣,什麽都可以往我臉上招呼。”
林淵冰涼的手還抓着謝辭,謝辭便感覺自己的手腕快要被凍僵了。他終是深吸一口氣,掙脫了林淵,往後退了一步。
林淵還一臉認真的看着他,只怕自己有一點兒不嚴謹的地方,讓這場戲變得不完美。
謝辭避開林淵的目光,倒退着揮手示意化妝組上前。化妝組有了林淵和謝辭的打樣,終于明白了謝辭的意思,開始不客氣地林淵臉上招呼各種玩意兒,盡可能語。閻的把林淵弄得狼狽可怖。
于是這一次整體造型出來,謝辭和林淵十分有默契地滿意了。
謝辭穩了穩自己的心神,回到了監視器旁,用導演喇叭喊道:“各單位注意,準備開拍。”
……
殺掉少年以後,丁刈并沒有抹去臉上的血,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屍體上。
他的刀鋒過處,皮肉翻開,內髒從裂口漏出來,落了一地,丁刈仔細看着眼前的屍體,露出了興趣盎然的神情,直到水簾外厮殺聲隐去,丁刈終于從水簾中飛身而出,落在潭水中心的一塊巨石上。
水幕沒有洗去丁刈身上的血污,反倒是讓他那血更斑駁可怖,他站在潭水中間,所有人都望向了他。
血衣翻飛,惡鬼現世。
衆人久久無言,而後阿恕開口問:“你沒事吧?”
丁刈只是輕瞄了他一眼,又飛身躍起到了潭水邊,開始清洗自己的傷口,阿恕再問了一句“他如何”,丁刈也不回答。
正此時,率先進入山洞的少年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而後猛沖了出來,指着丁刈喊道:“你……你……”
他剩下的話沒能說出來,立刻開始一陣激烈嘔吐。
又有幾人進了山洞,再出來都趴着吐了一地,唯有阿恕一人保持了鎮定,即使他的臉色也一片慘白。
丁刈冷漠地看了他們一眼,繼續自己手裏的清洗動作。
吐過以後得衆人急忙跑到了距離丁刈最遠的地方,仿佛丁刈比那一地的妖獸還要危險。
阿恕稍作整理,步伐堅定地走到丁刈身邊,丁刈甚至懶得擡頭看他,但他還是鄭重對丁刈行了一禮,道:“你救了我的命,我理應感謝你。可若只是說感謝的話,太輕了,以後若有機會,定當還你這條命。”
丁刈一言不發,阿恕頓了頓又說:“我知道,生存之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殺他是對的。不過同伴害怕也是人之常情,你無需介懷,往後路還長,到達妖都之前,我們還會遇到許多危險,我們是同伴,切不可生出嫌隙。”
謝辭擡頭,上下打量了一番阿恕。
阿恕認同丁刈殺了叛徒,但他并不認同丁刈以那麽殘忍血腥的方式對待同類。如果是他,絕不會這樣做。不過他無意批判丁刈的所作所為。他正直善良,卻不會用自己的道德标準苛求他人。
丁刈看着阿恕,嘴角帶着意味不明的笑。
阿恕依然沒有等到丁刈的回答,終究是不在多言,默默從懷裏掏出一瓶傷藥一抛,丁刈随手一接,就将那藥瓶捏在了手心之中。
阿恕轉身離開,剛走了幾步,丁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活下去,活到最後。”
阿恕回頭,看到丁刈已經飛至半山,悠然躺在山間橫着的藤蔓之上。
丁刈輕輕開口,道:“我倒想看看,你擔不擔得起天命之子。”
阿恕啞然失笑,也不再言語,他轉身走了幾步又再次回頭看了一眼。
丁刈閉着眼,夜色中的容顏絕美如谪仙,這樣的人,卻會用如此蠻狠的兵器,殺人如牲畜。
阿恕快速轉身離開。
赤紅的月光懶懶撒下,将丁刈的白袍上的斑駁血跡染得更為鮮紅。
……
“cut!可以,過!”
謝辭喊完以後,林淵便“哇”的一聲歡呼。
和導演默契十足創作理念相符,所以拍攝極其順利,工作非常過瘾,連盒飯都尤其好吃,怎麽會有這麽好的劇組?
林淵坐在藤蔓上晃悠着兩條腿,喊:“太高了,你們快來接我下來啊。”
工作人員趕緊上前去接,康安也緊張地喊着“祖宗”就去了,謝辭被那把清冽的聲音吸引,擡頭就看到兩條搖搖晃晃的腿,他只看了一眼,又立刻低頭看監視器。
比起看戲外跳脫活潑林淵,謝辭更願意看戲裏那個殺人如麻的丁刈,這樣他才感覺自己的心緒沒有那麽強烈的波動。
謝辭只怕自己後續幾場戲都發揮不好,于是拒絕再在和林淵對視交流,直到林淵離開時來與他告別,他也只是避開目光應了一聲。
林淵走後,謝辭還看了很久剛才那條。
而一天的工作完成,回到酒店已經是淩晨三點,林淵的表演仍在謝辭的腦海裏揮之不去,他坐在工作臺前,再次打開了今天林淵拍攝的所有戲份。
林淵的臉是天然的,因而表情非常鮮活,雙眼十分靈動,臉部每一塊肌肉他都控制适宜,既不會用力過猛,又能從細微表情體現情緒。他的聲音也處理得相當優秀,林淵本身的嗓音偏少年氣,但當他是丁刈的時候,他發聲的位置便靠下,更低沉更厚重,完美提現了丁刈這個人物的深不可測。林淵的身姿體态打戲也是極優美的,力量感和美感相得益彰,打得漂亮的同時,也确實是讓旁觀者有清晰的痛感。
最總要的是,林淵聰明,通透,能夠充分理解人物。不用謝辭費盡心思地和他講戲,有時候,謝辭只是把劇本給他,讓他自己發揮,他都能演出謝辭心裏想要的。
丁刈原本只是一個邊緣角色,但在林淵的演繹下,他活了過來。謝辭一遍遍地看林淵的片段,将自己作為觀衆,就跟着林淵入戲了,有了想要了解丁刈的沖動。
他的過往如何?他是否有親人?他為何會變得如今這般狠厲?
謝辭看得心驚,不由感嘆林淵優秀的基本功。但很奇怪,從資料來看,林淵除了小時候學過幾年民族舞以外,他似乎沒有過太多的表演學習經驗。
林淵就像丁刈一樣充滿了謎團。
淩晨三點,萬籁俱靜,謝辭卻毫無睡意。
電腦屏幕裏還在播放林淵的戲份,林淵月色下閉眼的畫面深深刺激着謝辭大腦,他無法入睡,便拿出紙筆開始構思分鏡。
謝辭的美術功底很好,過往作品都是自己設計分鏡,在他難眠的時候,尤其喜歡畫分鏡來調整心緒。
可今天和從前并不一樣。
他畫得格外仔細,格外專注,每一筆都深思熟慮,鄭重其事。
從月上中天到旭日初升,謝辭的畫擺滿了一桌,他卻越來越亢奮,直到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他作畫的思緒。
謝辭身體一僵,而後回過神來,他緩了緩,起身前去開門。
門外,監制帶着幾個攝影團隊人進來,說:“老謝起得這麽早啊,那就直接開始吧。”
謝辭皺眉:“開始什麽?”
監制:“你早起傻一天?昨天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今天要拍攝主創特輯花絮……咦,你這不是準備好了嗎,分鏡都拿出來了。”
謝辭混沌地回憶起的确是有這麽一回事。
監制有點興奮地對攝像師說:“來來來,給這些分鏡一個大特寫。這可是我們大導演的藝術作品,要拿出去賣,價格還不便宜。”
攝像機已經對準了謝辭的工作臺,而熬了一整夜的謝辭還沒反應過來,等攝像師拍了一秒謝辭才突然想起一個嚴肅的問題。
這些分鏡,每一張都有人物。他畫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林淵,耳朵裏也全是林淵的聲音。
謝辭臉色微變,一步上前擋住了攝像師的鏡頭,而後,他僵硬回頭看向自己滿桌的分鏡手稿,深深吸了一口氣。
那每一張精美的畫裏,都有一個遺世獨立的美人,而那無數個美人的模樣,赫然都是林淵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困……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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