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就知道
見謝辭阻擋, 監制奇怪地道:“啊,怎麽了?”
謝辭沒吭聲,避開幾人将所有的手稿歸攏的一起, “啪”地倒扣在桌上,然後又讓攝像師把剛拍的畫面給他粗略檢查了一遍。
确定沒有透露太多畫上的細節, 謝辭才稍微放心,說:“這個先不拍。”
監制想着,或許謝辭是怕劇情洩露,就說:“那等宣傳期的時候再發。”
謝辭直接岔開了話題:“你們等會兒,我去洗把臉。”
謝辭到了浴室,快速洗漱一番,特意拿冷水潑了自己的臉,也沒能将那過度亢奮的大腦控制住。但好在理智回歸,能壓住情緒,至少表面上看上去像是個人了。
謝辭胡亂地擦了臉, 走出浴室,開始今天的主創特輯錄制工作。
一夜沒睡, 謝辭的眼裏滿是紅血絲, 但奇怪的是他完全不覺得疲憊, 反而充滿了旺盛的創作欲望,面對采訪鏡頭謝辭簡直是滔滔不絕,原定的一個半小時采訪時間, 只花了四十分鐘就給足了信息量。
監制不知道為什麽謝辭情緒這麽激昂, 只覺得他是因為工作發狂,還挺開心的。
采訪結束, 謝辭到了現場, 一下車, 他就看到了已經在候場的林淵。
此時的林淵看上去很柔和,他坐在休息椅上發呆,康安給他捏着腿,化妝師給他調整着造型,還有不少的人都圍在他的身邊和他說話,而他還處在剛起床的迷糊之中,矜貴又漂亮,他好像天生就适合這樣被人衆星拱月。
這是戲外的林淵,謝辭知道,只要攝像機對着他,他那雙迷人的桃花眼就會釋放出殺意,他會輕松地變成殺伐決斷的丁刈。
謝辭一邊準備開始工作,一邊時不時瞄幾眼林淵,康安很快發現了謝辭的目光,對林淵道:“寶兒,謝導在盯你。”
林淵回了神,以為要開始工作了,連忙收斂自己懶懶的氣息,精神奕奕地來到了謝辭的身邊,乖巧地打招呼道:“謝導,我沒有夢游!已準備就緒,随時可以開始工作。”
謝辭定定地看着林淵,他心念一動,也沒有廢話,直接開口問:“你覺得丁刈可能是天命之子嗎?”
他的聲音不大,但這話還是把現場所有人都給鎮住了,大家都停下了手裏的工作看着謝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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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什麽意思?謝導又要改劇本了?丁刈要改成天命之子了?
監制和副導演狂翻白眼。
不是說只給丁刈加兩句臺詞嗎?合着你的意思是一天加兩句直到加成男主呗。
康安也意識到了這是個機會,他站在兩人不遠,差點尖叫出聲,只能捂住自己的嘴,心裏無聲地瘋狂吶喊:說啊,快說能啊!
林淵久久無言,他好看的眉輕蹙,略微低頭,認真地思索起了謝辭的話。
漂亮的人連認真思考問題都有一種別樣的魅力,從謝辭的角度正好看到他長睫毛在臉頰上投下的陰影,謝辭感覺時間的流動都變得緩慢了,他不由地放緩了呼吸,等着林淵的回答。
他一點兒都不着急,就這麽看着,等着,好像過去多久都可以。
林淵知道,但凡一個有野心的演員,在這種關鍵時刻都不能慫,一定要勇于展現自己,清晰地向導演表達自己可以勝任主角的決心。
但……林淵的腦海裏過了一遍丁刈的所有戲份,不是從自己的角度,而是從觀衆和故事的角度出發,思考丁刈是否能成為那個殺死妖族聖主的天命之子。
林淵覺得,可以能,也可以不能。
如果丁刈不能,那麽阿恕便是順理成章的天命之子。《赤月》就是一個傳統的俠義故事,正直善良的少年俠士最終戰勝的邪惡,拯救了世界。
如果丁刈能,那麽這就是一個成長的故事。原本性情殘忍的少年在同伴的犧牲和感染下,找回了心中的善意,最終完成了拯救世界的任務。
這兩種走向其實都可以,只要邏輯自洽,都是不錯的故事。
但……林淵還是覺得,都差點意思。
林淵慢慢擡起頭和謝辭對視,謝辭看着他的眼睛,竟然緊張了起來。
林淵終于開口,鄭重地說:“我不知道。”
林淵不知道丁刈會拼出一個什麽結局,但丁刈自己應該知道。随着故事的發展,這個擁有着生命力的角色,會自己書寫自己的命運,無論喜悲,皆是完美。
謝辭的肩膀一下放松,他唇角輕輕上揚,低聲說:“我就知道。”
一直以來,與其說是謝辭喜歡改劇本,不如說是角色喜歡自己改劇本。拍着拍着,故事裏的人物就活了過來,謝辭沒有強行定下他們的命運,而是讓他自己去争一個結局。
所以,謝辭到現在也不知道,丁刈是不是天命之子,他只知道,林淵此刻和他心意相通。
衆人:……
這是什麽新型謎語嗎?
你們到底在知道不知道什麽啊!
康安簡直抓狂,扯着身邊的監制說:“是我的錯,當年我媽讓我讀書我非要打游戲,現在文化太低,連人話都聽不懂了。”
“……”監制嘆氣,“不怪你,我名校畢業我也聽不懂。或許這就是伯牙子期吧,我們大概是牛,就別想去懂藝術家的琴音了。”
謝辭和林淵沒聽到其他人的吐槽,還在互相看着,許久,謝辭牽起得嘴角終于被壓了下來,但他看着林淵的眼神依然炙熱,開口的音調也相當輕柔:“去準備一下,等會兒開拍。”
林淵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謝辭看着林淵的背影,心中被一種莫名其妙的溫柔填滿了。他原以為,林淵的外表已經非常蠱惑人心,現在才發現,美貌不過是林淵最不值一提的優點,林淵有着極其豐富的內心,怎麽去探究都覺得不夠。
謝辭很艱難才讓自己的目光從林淵的身上移開,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氣,指尖微顫,慢慢撫摸了一下監視器。他這個人,總是有種藝術家的頹廢喪氣,似乎總是不開心,可今天,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他的歡喜和神經質,他發絲淩亂眼眶通紅,看上去癫狂又英俊。
這是就是謝辭創作狀态最好的樣子,監制認識他很多年,最知道他的狀況,連忙讓工作人員們加緊準備,趁着謝辭這個狀态好好拍攝。
不多時,拍攝開始。
……
少年們繼續前往妖都。
這一路,妖族的追殺更為猛烈,他們一次次被逼入絕境,一次次失去同伴,當他們到達妖都之時,還活着的只剩下阿恕和丁刈。
但這一路披荊斬棘的故事在人族中口耳相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有這麽一群不畏生死的少年俠士以命相搏,為人族争取自由。于是,無數的人族自發從各地趕來,跟在二人的身後。
他們都是普普通通的凡人,無力靠近妖都,但他們始終不肯離開,只是遠遠地看着兩個少年,默默地祈禱着,希望能給予他們一些力量。
妖都城下,丁刈和阿恕站定,赤紅的圓月照亮了高聳入雲的聖主宮殿,讓兩個少年顯得如此渺小。
前方便是九死一生,但他們已沒有回頭路,宮殿大門緩緩打開。集結在遠處的人族,看到了兩個少年的身影出現在雲梯上,一步步邁向宮殿頂端。
天空之中突然發出一聲尖利的龍吟,一條黑體紅瞳的巨龍從宮殿後方騰空而起,它一張口,烈焰便呼嘯而出,照亮了半個夜空。
這是妖族聖主豢養的火龍,妖族聖主就端坐在那宮殿頂端,要殺死他先要殺死這火龍。
少年無言地看着巨龍。
直至這一刻,阿恕才知道他們在路上遇到的危險是多麽不值一提。在巨龍面前,他們秒小如蝼蟻。
但他們堅定無比。
巨龍盤亘在宮殿頂端,它發現了丁刈和阿恕,不屑地一聲嘶叫,鼻孔扇動噴出一股熱浪,掀起了少年的發絲。
而後,巨龍一爪子朝着二人拍來,阿恕急忙拉住丁刈從雲梯往下一躍,堪堪躲過巨龍的利爪。
遠處的人們便再也看不見少年們,只能焦急等待。
可巨龍并沒有打算放過他們,它再次咆哮着飛來,阿恕抽出長劍格擋,劍身發出凜凜寒光。和巨龍利爪觸碰到的那一刻,強光驟起,阿恕猛地後退一步,吐出鮮血,巨龍也承受了猛然一擊,疼痛從利爪傳遍全身,巨龍一聲嘶吼連連後退。
阿恕得以片刻喘息,但他知道,在絕對的力量壓制面前,他沒有勝算,他的生命在快速流逝,他撐不下去了。
“丁刈。”阿恕一把抓住了丁刈的手,認真看着他,“現在,我們都知道了 ,我不是天命之子。”
丁刈輕輕眨眼。
阿恕繼續說:“我飛不上那麽高的宮殿,偏偏你可以,你才是那個天命之子。我快死了,但我還可以拖住這條龍半刻,你去,去殺了聖主,把自由還給人族。”
丁刈并不走,他無言地看着阿恕,阿恕急了,猛推了他一把。
丁刈緩緩起身,看着阿恕,終于開口:“我也不是。”
阿恕怔愣間,黑龍嘯聲再次傳來。它憤怒地張開巨口,灼熱的龍焰噴射而出,熱浪襲來,阿恕還沒有來得及感到疼,接着,那烈焰以不可阻擋之勢,猛烈吞沒了二人。
……
“cut!”
謝辭略有些顫抖的聲音響起,道具組趕緊上前滅火,演員們飛快從燃着大火的布景裏逃出。
林淵身上的布料還燃着火,可憐地喊着“救命”,跑得飛快。
康安一盆水潑過去滅火降溫,而後,康安正要給濕漉漉的林淵披毯子,突然一個人影快速越過了他,順手奪走了他手裏的毯子,直沖到林淵面前,一張大毯子兜頭把林淵給蓋住了。
康安一愣,再定睛一看,罩着林淵的人,不是謝辭又是誰?
康安沉默片刻,勾起嘴角,爽了。
終于輪到我裝這個X了。
康安:“哼,我就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也太難寫了,寫到這個點,爆哭。
明天修錯字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