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告別
“你不行!”
泉奈想也不想的絕口否定。
“為什麽我不行?”
紗季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治裏是雙勾玉都可以,憑什麽我三勾玉了都不行!”
因為人家的體術和忍術都很好,而你只會醫療忍術。
不。
不是這個原因。
因為他不希望紗季接觸到血腥和殘忍。一想到她會倒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泉奈就忍不住想毀滅什麽的沖動。
他深吸一口氣,平複下心頭怒火,閉起眼睛思考,該如何說服紗季冷靜下來。
戰争真的不是如她想象的那般容易。戰争傷害的不僅是身體,對于情感豐富的宇智波來說,心理的創傷更為嚴重。如果不是因為想到還有需要保護的存在,家裏還有人等着,很多族人早就崩潰了。
在族裏,他還可以憑借自己的身份和實力壓制那些對紗季投以別樣心思的視線。一旦去到戰場,自己要幫忙調配各處的攻擊陣勢,還要盯住詭計多端的千手扉間……
不能想,一想就按捺不住暴虐的情緒。
泉奈捂住眼睛,感覺眼眶周圍的血管一抽一抽的跳動着,太陽穴的溫度速度上升,快把他的理智徹底攪碎。
一只冰涼的手貼了上來。
紗季面帶憂色,貼住他的太陽穴。她見過這種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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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從戰場上退下的宇智波們都會有頭疼的症狀。
手指間閃耀起微弱的電流,小心翼翼的刺激着眼睛旁邊的肌肉群和神經。
寫輪眼是宇智波的為之自豪的強大血繼,再怎麽謹慎都不為過。她當初想做實驗的時候,即便是眼睛受傷的族人都不願意讓她碰觸,最後只能自己折騰自己。
泉奈放松的躺了下去,合上眼睛,任由紗季随意施為。
過了一會兒,他閉着眼睛說道:“我仔細想了想,你說的有道理。只是現在的情況不允許我們改動太大。一些好的措施可以先行試驗一下。”
“你同意啦!”紗季開心的拉住他的手臂。
“沒有。”泉奈想睜開眼,好好說道說道,沒料到一塊冰涼的布料又蒙住了視線。
“先別急。我允許你重新組織語言。這是新研發出來的眼罩,加了很多珍貴的藥材,還有珍珠粉!你知道珍珠粉多貴嗎?你知道我把那麽貴的珍珠壓碎時的心情嗎?可以緩解過度用眼的症狀的。”
不用親眼看,都能想象出紗季那副心痛的表情了。她可是可以把飯菜留着吃一周的神人啊。
眼睛上冰冰涼涼的感覺的确很不錯,無名心火變弱了不少。就像紗季的手掌,柔軟冰涼,輕易就能撫平他暴動的情緒。
“給前線隊伍配備醫療忍者的建議,我覺得可以操作一下。”
思考了許久,泉奈提出一項最輕微的措施改良一下。
“我會依次批準畩澕獨傢一些實力不夠的族人回來接受族醫的培訓。”
他在這裏玩了一個套路。
如果紗季認可了這項措施,那他就順勢提出讓她親自來培訓這批忍者。這樣一來,既提供給了她施展自己能力的舞臺,又能把她牢牢的束縛在族裏。
一舉兩得。
室內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紗季笑着回答:“好啊。一步步慢慢來吧。”
泉奈也滿意的笑了起來。
他摸索着抓住了小夥伴的手,以一種不會傷害到她的力度緊緊握住。
“至于後面的那些,等我再準備準備。現在可不是個好時機哦。”
“我明白的。你怕我成為別人眼中的靶子。一直以來麻煩你了。”
怎麽會麻煩呢?從小到大,都是如此啊。泉奈心中嘆息着。
紗季的心思太純淨,她只是想盡自己的力量保護重要的人。
可這世上,哪有非黑即白的存在。為了活下去,他們只能在灰色地帶的邊緣游走,為自己,為家人,為族人争取一絲絲渺茫的希望。
這樣的紗季,他又怎麽忍心讓外界的肮髒沾染上她。
原本的打算如今已經開不了口。做完眼部護理,泉奈自然而然的拿起大長老給的禮物準備告辭。
紗季一心準備爆雷,完全沒注意到他還帶了東西來,只是神色憂郁的将人送到門口。
看到她這副模樣,泉奈自身也不好受。只是現在內憂外患,他的精力投放到更需要自己的戰場之上,紗季的想法注定只是一場泡沫。
“答應我。別沖動,保護好自己。”泉奈盯着她的眼睛囑咐道。
紗季露出一個落寞的笑容。“如果你都覺得不行,還有誰會支持我呢?”
她說的真心話,而真心話往往更刺痛人心。
其實今晚他有很多很多話想說,比如兩人的關系,未來的打算,甚至連如何安撫火核哥都想好了。
算了。
錯過了,就錯過吧。
以後還多的是時間,等秋末回來,他們有一整個冬季都在一起。
“也不是全盤否定。有些好的舉措可以先行鋪好前置宣傳。等以後有時間了,我們再一起實現。”
紗季笑而不語,目送小夥伴離開。
人走了,阿貍也依依不舍的和手下敗将告別。被欺負得灰頭土臉的狐之助從廚房裏跑出來,委屈的依靠在主人腳邊。
紗季微微嘆息。
主人不夠強勢,連寵物都要跟着受氣。
了解了這次戰場局勢羸弱後,泉奈第二天派人來告知馬上就要出發的消息也沒讓紗季覺得驚訝。
按照慣常的習俗,忍者出征,家屬要去門口送行。
紗季在人群裏看到了治裏的弟弟妹妹。
他們緊緊依偎在母親身邊,同樣又圓又翹的眼睛閃爍着對未知的恐懼。因為一直都是家裏老大的治裏也要走了吧。
他們的父親開春出去,偶爾只有一兩封書信傳回。現在最堅強的姐姐也要随隊出發,雖說是作為醫療忍者在後場支援。可是宇智波從未讓女性上過戰場。這是第一次。姐姐會不會死,死了也會被送到後山的靈堂嗎?一概皆是未知。
還有一些沒完全康複的族人,他們沉默的聚在一起,看着一大早就陪着一同前來的家人。木制的大門将雙方隔開,門內門外都是一片靜寂。
離別總是讓人痛苦。尤其是知道離開了不一定能回來,只能将每一次的分離都當做最後一面。
紗季看着外面。
外面有自己的族人,朋友,乃至最親近的小夥伴。
泉奈在最前面領隊,他不能回頭告別。作為領導者,必須表現出絕對的穩定,才能給予部下足夠的安全感。
深藍色的長袍,紅白團扇,就像周圍的其他人一樣,深沉的背景上,白得像棺材裏的死人衣着,紅得像噴湧不絕的鮮血。
和小夥伴告別了,她也要和過去的自己的告別了。
狐之助在山林裏穿梭着,用一種被稱作狐之步的祈禱步伐探路。凡人與神明分處與兩個世界。它就是維持主人和本丸的關系的唯一存在。
這個世界神靈并不多,偶爾有幾個神龛坐落在角落裏,也是許久都未曾打掃的衰敗模樣。它曾探究過,卻發現裏面并沒有所謂的神。回頭想想也是,在一個人類力量不輸于,甚至超越神明的世界,又有多少人會保持純淨的信仰呢。沒有信仰的神明只會無聲無息的消散在時間的長河裏。
幸而它遇到了現任主人,幸而主人願意接納同樣衰敗的它們。
紗季跟随着狐之助,再一次回到了本丸。門口依舊是鲶尾在看守。
看到主人這麽快就回返,他驚得嘴裏叼着的草根都掉了。
“阿路基?”(注2)
“把所有人都喊來,大廣間集合。”
金碧堂皇的大廣間是唯一一個在保存度和公用性上能拿得出手的房間了。天守閣已塌,總不能去付喪神的卧室裏談事吧。
很快,種田的,做飯的,洗衣服的,照料老刃的,為數不多的幾把刀劍全部到場。
紗季的目光在衆人臉上掃過,淡淡的說道:“一直以來委屈你們了。被關在巴掌大的地方這麽久,辛苦了。”
一期一振直覺審神者情緒不對,溫和的笑着替大家回複:“是我們托了您的福才撿回一條命。大恩都來不及感謝,還有什麽好抱怨的呢?”
紗季揮了揮手,她自己的事情,自己最清楚。不過是看上了可以救人的靈力訓練方法,才答應狐之助接下這個累贅一般的本丸。
因為緊着做研究,靈力的鍛煉也不夠盡心,輸送給本丸的靈力也不夠開拓出更多安全居住的地方。付喪神被關在裏面獲取不到任何信息,只能緊緊抓牢唯一一個能幫到他們的存在。
彼此就這麽互相吊着也不是是回事兒。
泉奈說宇智波缺人,缺乏戰力。
他們是刀劍吧,刀劍天生就懂得如何殺戮,他們本就是為了切開什麽而被鍛造出來的。與其爛在自己手裏,還不如搭個橋,牽條線,送到合适的人手中。屆時,想必他們會更滿足。
紗季斟酌了一會兒,問:“上次問了你們願不願意出去?現在考慮好了嗎?”
幾個付喪神面面相觑,沒料到審神者居然舊事重提。
還是一期一振作為代表回複。他分析着審神者臉上的表情,語氣有些擔憂。
“您遇到困難了嗎?如果是,在下必緊随其後。”
“我的困難,你們不一定能解決的了。這次是問,你們願不願意以兵刃的形态重新找一位主人。”
她停頓了一下,舉了個例子。
“我的兄長就需要一把不錯的刀。”
“那您呢?”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藥研問道。
紗季微微一笑。
“我需要能幫忙開拓土地的人。”
單純的開墾荒地,并不值得審神者特意走一趟。這句話裏的土地必然包含着更加豐富的涵義。
一期一振單膝跪下。
“在下曾侍奉數位大名,其中包括戰國三傑之一的關白豐臣秀吉。請允許在下為您獻上忠誠。”(注3)
作者有話說:
注1:取自《十二國記》才國篇黃姑所言。最早源于我國《誡子書》“非學無以成事,不勤無以成事”。
注2:刀劍亂舞裏付喪神稱呼主人的日語發音。
注3:一期一振成為豐成秀吉的刀之前,被其他大名持有過。豐臣秀吉繼承了織田信長的政治遺産,後來成為霓虹實質上的掌權者。
感謝捉蟲的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