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師的煩惱

第7章

夜晚很靜，可以聽到任何細微的聲響。

所以那一句“救命啊，殺人啦！”便像炸雷一般響在耳邊。我怔在那兒，那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隔得不遠，顫顫的尾音蕩在空寂無人的巷子裏頭，想裝聽不見都難。

我迷迷糊糊地看向巷子口，只見一個白色的身影飛速朝我奔來，衣袂飄在半空。那人的臉龐血色盡褪，變得慘白，那聲音形容，除了白少俠還能是誰？

白少俠飛快奔到我身邊，一雙手緊緊抓着我的胳膊，那力度像是要把它捏碎。他睜大了眼睛，嘴唇兀自開合半天都未說出一個字來。我忍着胳膊上的痛，輕輕撫了撫他的脊背，他這才顫顫地出了聲兒：“有，有鬼……鬼，鬼它要殺我……”

我摸了摸他的腦袋算是安撫：“你瞧見什麽了？”

白少俠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有些呆呆的：“我瞧見一只鬼殺人，它挖了那人的心，血淋淋的，吞進嘴裏……”

我抖了抖：“你魔障了罷，說什麽胡話，咱們這裏風水好，哪裏會有妖魔鬼怪。”

他依舊是那麽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樣，搖着頭，看神色不像是扯謊騙人：“真的，不騙你，我真的瞧見了。”

我總覺着身上發寒，但為了面子還是繼續裝堅強：“那你告訴我，方才的那只鬼，長的什麽樣子？”

白少俠咬唇，留下一個月牙形狀的白色印子：“臉白白的，嘴紅紅的，不過它的模樣生得很美。”

很美，莫不是豔鬼？

我艱難道：“你确定不是幻覺？”

“你怎麽就是不信呢，我是真瞧見了，方才我不小心出了聲兒，被那只鬼發覺了，便放下手中那個人轉而來追我……”說話間，他心有餘悸地往四下張望，忽然後退幾步，手顫顫地指向前方，驚恐難以掩飾，“它，它又過來了！”

我咽了口唾沫，順着白少俠指的方向看去，這一看驚得我差點沒跌在地上。

白少俠所說挖心的“鬼”，也就是前幾日見過的玉芙，此時正立在前方不遠處，長發随意披散，被風吹拂着，陰沉沉的看不清表情。

白少俠難得安靜，只是一個勁兒往我身後躲，躲了半晌見我無甚反應，便小聲道：“趁着他沒追過來，咱們快逃吧！”

“嗯！”我重重地點頭，本想腳底抹油，結果跟着白少俠要死要活跑了幾步路，沒留意崴着腳了。

“少俠啊，你回頭拉我一把！！！”我很不文雅地跌在地上，看着白少俠拼命逃跑的背影，終于意識到依靠白少俠那簡直就是個笑話。

我看着那背影，腹诽，膽小鬼，就這德行還少俠呢，我咒你被纖細美少年壓個永生永世……

詛咒罷，我再回頭看向玉芙，僵硬笑道：“今天天氣不錯，咱們又見面了。”

他沒吱聲兒。

我尴尬，咳嗽一聲兒，摸了摸鼻子：“你沒事兒吧，呵呵我也沒事兒，夜裏涼，我先告辭了。”

說完這一段極不自然的話，我努力爬起來，試了幾回，無果。

天要亡我。

玉芙蹲在我面前，我看見他嘴角的腥紅液體，是血的顏色。

那右手亦是觸目驚心的紅，從指根至指尖流下，一滴，兩滴。細微的聲音響在寂靜的街巷，愈發使人心驚。

我退無可退，只好努力擠出一個不怎麽好看的笑容，試圖緩解一下氣氛：“你……”

他開口。氣息帶着濃重的血腥味兒，強烈的味道令人作嘔。他瞳仁映出一個驚慌失色的我，我聽見他說：“沒錯，你猜對了。”

我努力往後仰頭，卻被他輕易扳過來：“從前你拾了百裏襄的東西，我本想從你這兒套出些東西，只可惜，你對我滿心戒備，他又先我一步将其收回。如今你于我也沒了什麽大用處。”他忽然停住，目光在我身上打轉兒，“不如你将胸腔裏那顆心給了我，也算成全了我的修行。”

我全身汗毛豎起，微微打着顫，目光卻怯懼地對上他的眼，說出一句自認有種的話：“殺就殺，說那麽多廢話做什麽。”

誰料玉芙不鹹不淡道：“既然要死，總得讓你死得明白不是？”

說罷，擡起右手，我清晰瞧見那上頭沾了模糊的血肉，甚為可怖。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