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師的煩惱

第6章

這次之後，我并沒有急着去妙音閣，只是把自個兒悶在家裏，補了幾天的音律知識。不知是我天資愚鈍還是怎的，愣是弄不懂這些東西。有時候明明累得狠了，還是硬逼着自己學，可惜興趣不在這兒，學着學着便乏了，乏着乏着頭一栽就睡過去了。醒過來再繼續學，以至于我總是腦仁兒疼得厲害，苦不堪言。

不過，為着百裏襄，再苦再累也得堅持下來。我覺着他這樣的人，大抵是希望有一個知音的，等我學會了這些，去妙音閣聽琴，然後再從他的琴聲中聽出個有的沒的。還怕他不對我刮目相看，還怕他總是冷冷淡淡？

為着這個目标，我還特意弄來一張琴，學着百裏襄的樣子撥弄幾下，自以為彈得還過得去，偏偏有人同我過不去，。好幾次都有人委婉表示我的琴聲實在是不怎麽動聽，還是不要再噪音擾民了。我怒，難道自己彈琴的水平就真的這麽爛？那人便賠笑，哪有哪有，我的意思是，你的琴已經彈得很好了，若能找人指點一二，定然能夠彈得更好。

我覺着此話有理，于是抱着琴往群芳苑去，我記得秋兒彈得一手好琴，雖不如百裏襄，卻也算有模有樣。

這一回他倒有了空閑。我讓他來陪我，卻什麽也不做，只讓他教我彈琴。

秋兒問我彈得怎麽樣，我點頭：“還行。”

“那就彈一曲先叫我聽聽。”

我依言，自信滿滿地拂動琴弦，自以為美妙地彈了一會兒。一曲未完，就叫秋兒給喊停，我收住，擡眸問他：“怎樣？”

秋兒一臉呆滞，喃喃道：“簡直如魔音亂耳……”

我眨眨眼，再眨眨眼：“當真如此糟糕？不會吧，我覺着還能聽啊。”

“那是因為你自戀。”他眉角抽搐，“能把琴彈成你這個樣子的，我還真沒見過，今兒個見了一回，果真驚世駭俗。”

我撓撓頭，嘿嘿傻笑兩聲，有些不好意思：“若是如此，便勞煩你教教我了。”

他見了我這神情，眉角抽搐更為明顯：“姚公子，你這是轉了性兒了還是怎的，半月不見，居然變得如此，呃，純情。”

聽了此話，我心中一喜。純情好啊，純情多招人待見，于是我捧着自己那張臉故作姿态，小聲問：“我，真純情了？”

秋兒直接将臉扭到另一邊，惡心了一會兒，才過來教我。教了大約有一個時辰，總是不能将我引入正途。旁人随便撫兩下便是動聽，我努力撥弄卻是魔音，這差距着實太大。最後實在沒辦法，連素來無比耐心的秋兒也受不了我這方面世間少有的愚鈍，忍無可忍地拍了一下桌子，驚得我朝他看去。秋兒揉揉自個兒拍疼的手，邊揉邊用兇狠目光瞪視我：“見過笨的，沒見過你這麽笨的。”

我也委屈：“又不是我願意這麽笨的，明明已經很努力，怎麽就沒一點提高啊？”

秋兒見狀，只是朝我翻個白眼：“你現在也別妄想着什麽提高不提高了。我瞅着你這資質，委實不适合彈琴。”

我低下頭：“可我難得下功夫……”

秋兒半天沒回我話，我低頭獨自郁悶着，時不時長籲短嘆。秋兒有些看不下去：“你為何忽然要學這個？”

為什麽學這個，還不是為着百裏襄。我擡頭看他一眼，然後極不自然地移開視線，臉頰有些發燙：“我喜歡的那個人在音律上很有些造詣，整日醉心于此，所以，我也想學會這個，好接近他。”

“于是你為了接近他，特意來學這個？”

我點頭：“可是他好像不大待見我，不過說來也奇怪，他似乎誰也不待見，就喜歡一天到晚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彈琴。”我皺眉，百裏襄對人實在太冷淡，我很少瞧見他笑。不對，不是很少，是幾乎沒有。他永遠都是那麽一副清清冷冷的樣子，誰也不搭理。

秋兒偏頭想了想，忽然說道：“其實你想讨他歡心，并非只有這一種方法。”

“那還有什麽法子，他對什麽都漠不關心，就算是想送他個東西，也瞧不出他喜歡什麽啊。”

我攤一攤手，無奈。若是有別的法子，我幹嘛要來這兒逼自己學這些東西，自找罪受。

秋兒屈指敲擊木質桌面，發出“扣扣”的聲響：“他一個人住？”

“他孤家寡人一個，不一個人住還能跟我同住不成？”

秋兒偏頭想了一會兒，道：“他一個人，定是孤獨得很，你沒事便多去陪陪他，不必沒話找話同他交談，只安安靜靜的便是。”

“為何？”我問。

“叫他習慣你的存在。”

“如果他直接無視我怎麽辦？”

“實在不行……”秋兒壓低聲音，臉上的表情很微妙，“實在不行的話，就霸王硬上弓，我相信你可以的。”

霸王硬上弓？

我想這麽做，只可惜把這個想法付諸實踐很難，不是一般的難。先不說百裏襄會不會一個大耳刮子打我扇死，單是我自己那一關，就很難過得去。

天曉得我為何見了百裏襄就變得那麽慫，從前無往不利的厚臉皮功夫到他面前只能發個三四成。想要勾搭想要調戲那也只是想想而已。到了他面前，連只爪也伸不出，充其量就是言語上輕薄輕薄，其他的偏就不敢。

我搖搖頭：“這不成的，我瞧着你也教不了我什麽，想出的法子也不怎麽中用，我還是回去自個兒慢慢想靠譜些。”

說罷，跟個沒事兒人似的離開了。

一路上胡思亂想，兩眼放空，不知不覺走在僻靜無人的街巷。現在天色已然黑了，夜風微涼，我仰頭望天，瞧見漆黑的天幕，彎月似羞似怯隐栽在團雲後頭。再細看，像是誰彎彎的勾魂眼兒，笑笑地朝人瞧過來，暗光流轉，幽幽動人。

忽然又想起了百裏襄，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若是盈了笑意，定是如同這月一般彎彎的勾人罷。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