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樁事過去,我總覺得心裏有些不安,便也不再想着出去鬼混,老老實實學百裏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這一日我正午睡補覺,翻了身卻發覺房門是開着的。耳中聽見極輕的腳步聲,我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兒,看見桌邊立着個人。那背影瞧着有些熟悉,一時也想不起這人是誰。我不記得有誰能如此随意地進出我的屋子。
那人十分随意地四處走動,看樣子似乎是在找尋什麽東西。他朝我走過來,這個時候我便如願瞧清了這人的臉。那是與記憶中一般無二的絕麗容色,少年的面孔稍稍帶些稚氣,然而他眉目間的疏離卻又給人一種冰冷感覺。
是百裏襄。
眼見着他愈走愈近,我下意識閉上眼,裝睡。
黑暗中感覺身上一涼,許是薄被叫他給掀了。一雙手在我身上細細摸索,我不知為何緊張得心髒都快跳出腔子,閉着眼睛揣測他究竟要做什麽。這人居然主動來找我,還如此開放地,呃,輕薄于我。這事兒放在他身上,實在是匪夷所思。想來想去,最後得出個結論:我一定在做夢。
那雙手在我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忽然移開。我正納悶,卻感覺腰上一痛,像是被誰掐了一下。我倒吸一口涼氣,睜開眼,卻對上一雙清清冷冷的眸子,百裏襄面無表情坐在床邊。
我眨了眨眼,想着這定然不是白日做夢了,故而試探道:“襄襄找我有事兒?”
他沒對我這個稱呼表示出什麽反對,只是不帶感情地與我對視。在那樣冰冷的目光注視之下,我不着痕跡往後一縮,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總覺着他可能會把我生吞活剝。
我勉強笑了笑:“有事兒就說,別在這兒大眼瞪小眼的,多沒勁。”
百裏襄沉默了半晌,終于開口:“你拿了我的東西。”
雖然很想輕佻地抛給他一個笑,說幾句玩笑話,但我偏就沒有這麽大的膽子。百裏襄能随意進出姚府而不被人發現,那麽他想教訓我就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我沒那麽傻故意跟自個兒過不去,于是收斂了笑意,正經道:“我不記得拿了你什麽東西。”
聞言,他伸手,善撫琴的漂亮手指就這麽輕輕捏住我的下巴:“莫要裝傻。”
那觸感帶了些涼意。他離得那樣近,我便不受控制地有些癡迷。
捏着我下巴的手指暗暗使了力,我痛呼一聲,再也沒心思癡迷。百裏襄放開了手,平靜道:“再問一遍,在哪裏?”
“什麽在哪裏?”我揉揉被捏痛的地方,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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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在記不得自己拿了他什麽東西。努力想了想,不對,不能算沒拿過,那塊兒奇怪的佩飾,大抵是他的。
可是。
我偷眼看他,這人來找我,只是為了尋回先前遺失的那個小物件?我實在不明白,那物件有什麽稀奇的,他就能如此上心。
我從枕下拿出那東西,在他眼前晃一下:“是這個?”
百裏襄伸手便要來搶,我手快,将它藏于身後:“給你也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
他看着我。
我故意沉默了一會子,而後勾起一個自以為柔和的笑意:“今後我去你那裏聽琴,你不許趕我出來。”末了再調笑着加上一句,“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不知是不是我錯覺,百裏襄唇角上揚,卻是一抹不甚明顯的笑意。
他的語氣依舊無波無瀾:“好,我答應。”
我詫異得很,他怎會這麽容易就答應我了。倘若他想從我手中将東西拿回去,再容易不過,只要他從我手中奪去就是了,為何還要答應我的要求。
始終覺着怪異,我看了他一會兒,說出一句不經大腦思考的話:“光說誰不會,咱們拉鈎,誰反悔就是小狗。”
話一出口,我便後悔地恨不得扇自己兩個大耳刮子,這算是個什麽話,小孩兒都嫌幼稚,竟從我嘴裏說出來了。簡直,簡直……一定是白少俠那個幼稚貨把我帶成這樣的。
但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如何收得回來,我猶豫了半天,總算伸出自己的小指,幹笑:“呵呵。”
百裏襄看着我的指,終于把尾指往我指上一碰,算是約定。
我神經也神經過了,窘也窘過了,只好不情不願地把藏于身後的物事遞給他:“喏,可別再丢了。”
他接了,妥帖收好,也沒同我道謝,站起身便走了。只留給我一道美妙背影,長發柔柔垂至腰際再略長一些,随行走動作小小擺動,擺的我心癢,只想伸爪去摸一把。
他走出房門,然後那道身影,憑空消失了……
我自然是驚駭非常,好好的,人怎麽就能不見。我趕忙沖上前,扒着門四下遙望,哪裏都沒有百裏襄的影子,莫不是我眼花了?我揉揉眼,斷定,一定是眼花了。
迷迷糊糊地回去,迷迷糊糊地再次躺下,下意識往枕邊摸去,什麽也沒摸着。我嘆了口氣,東西都讓人家拿走了,還找個什麽勁兒,不過這樣也好,我原本就是打算尋個機會還給他的。如今給了他,還讨了一項福利,實在美好。
以後,便能每天聽他彈琴了,想怎麽聽就怎麽聽,想聽到什麽時候,就聽到什麽時候。
這實在是再好不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