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六點
音接道:
“爸爸做了木頭人,三個小人共港灣。”它胳膊擡起,左手食指指向西房,班茗跟着擡頭望去,就見通往西房的簾子下突兀地憑空出現了一個和人等高的木頭人下半身,它腳尖沖着正房,身體關節已經發了黴。
班茗忽然意識到什麽,趕忙退到南邊的位置上,這裏既不是面東面南,可以避開父母的位置,亦不是面西,避開了小女兒的位置。
另外,東房和西房不一樣,第一間屋子是沒有門簾的。
“媽媽縫了針線人,四個小人同屋檐。”木頭小人一指東房,班茗跟着望過去。
他剛剛座位的背後僵硬站了個布人,它的嘴巴用針線縫得死死的,脖子、胸口、腰部、手腕都是細密的針腳。它盯着班茗,針線縫住的嘴巴揚起詭異的弧度。
“爸爸媽媽生女兒,兩個小人被抛棄。”木頭小人身體像是變質一般柔軟下來,聲音像是發黴的收音機,時高時低,又悶又沉,“港灣只叫烈風催,屋檐難共赴黃泉。”
木頭小人身體崩裂開,散落的零件飛到桌子各個角落,班茗碗前落了一只胳膊,它的手指還在不停抽搐。
而與木頭小人同時溶解的,還有剩餘方向的所有座位。
西房的門簾被掀開,木頭人邁着不熟練的腳步從門中挪出,它畫上的眼睛正對班茗,布人同時出手。
班茗當機立斷跳下凳子往垂花門跑,身後木頭人和布人很快追了上來,班茗拼命推開垂花門——
門後是一個一模一樣的內院。
班茗差點口吐芬芳,他來不及細想,木頭人和布人的腳步聲已經幾乎到達身後,他再次穿過內院,推開垂花門——
門後依然是一個一模一樣的內院。
木頭人和布人已經碰到了班茗的衣角,就快要抓住班茗了。
不行,不能再跑下去了。班茗腳步一轉,奔着西廂房沖刺。
Advertisement
木頭人和布人沒想到他會沖老爺子的方向去,它們尖聲大笑,速度再一次加快。
就在眼前!班茗毫不猶豫拉開西廂房的房門——
一只冰涼的木頭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作者有話說:
木燈籠副本進入倒計時——感謝在2021-03-04 16:33:21-2021-03-05 10:29: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呵啾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55、離開
——熄滅木燈籠——
“進來!”
同時拽住他的還有另一只溫暖的手,在木頭手剛觸碰到班茗的時候,那只溫暖的手把他一把拉進了西廂房。
班茗劇烈喘息:“謝謝你。”
“不必客氣,你的朋友們也都在這裏。”那聲音說道。
班茗眼前出現了熟悉的繡鞋。他眼睛瞬間瞪圓,啪地擡頭,一張很是面熟的臉正沖他微笑。
“你是,小女兒?”班茗滿眼震驚。
她穿着繡花夾襖和褲子,轉過身去倒茶:“是的,謝謝你。”
班茗知道她謝自己什麽,笑笑沒有答話。他站起身環顧四周,西廂房內設不算繁雜,此刻景淩和小黑正對坐飲茶。
景淩見班茗看過來,學他的樣子眨眨眼:“我就知道你們不會在這裏翻車。”
小黑朝班茗揮揮手,一溜煙鑽回了班茗袖子。班茗蹙眉:“阿瑞斯,天黑之後你經歷了什麽?”
景淩聳肩:“天黑之後我一開始什麽也看不見,等到夜視可以開啓的時候,你倆已經不見了,骨架雖然坐了起來,但沒什麽其他動作。我看窗紙上有個女人影子,想着出門會一會她,就被她友好地帶進了西廂房。”
“緊接着不一會兒,那人來敲門。”景淩向屋子東北角揚下巴,班茗這才注意到老爺子像一堆抹布般蜷在角落裏,頭部已經恢複了正常,“繡花鞋就把他拉進來狠狠打了一頓扔到角落裏。”
班茗坐到小黑原來的位置上嘆氣:“這一家子,關系錯綜複雜。甚至除了這一家之外,副本還有另一個恩怨線,不知到底哪一個才是副本的支撐。”
景淩夾了幹茶葉抿,似乎是多天未抽煙有些難耐:“我沒經歷你們所經歷的,應該和沒跟你和波塞冬去跨院有關系。”他低低罵了一句,“現在我幾乎什麽信息都沒得到。”
班茗謝過繡花鞋,眼見邱童舟遲遲不來,內心不免有些焦躁:“你們一直沒看到邱童舟?”
景淩搖頭。
班茗放下茶杯,将門推開一絲縫隙。
結果班茗剛剛看到院子內的燈籠架,視線就被布人無限放大的針線眼睛堵住了。
班茗悻悻縮頭。
“他沒事的。”繡花鞋坐到門口,“他在跨院,等到不久後天就亮了。”
似乎為了印證繡花鞋的話,窗戶外天光驟亮,和天黑一樣突如其來。
班茗再次推開木門,布人與木頭人無影無蹤。他立馬三步并作兩步蹿下臺階,奔着跨院而去。
影壁上的魚形圖中央多出兩個實心黑球,它們随着班茗的動作從右到左掠去,又緩緩縮回牆壁中。
班茗奔到跨院的時候,烏雲又起,其中甚至夾雜有雷電,不過雷電和雨點總也無法落地,看上去就像逼真的3D動畫。
這次不用再顧忌老爺子,班茗找準方向,踩草直奔庭院中心。
班茗撥開最後一層屏障,入眼即為暴動的黑影們,湖底的燈籠向湖心聚攏,燈籠拱頂甚至冒出縷縷黑霧,張牙舞爪撲向湖心亭。
湖心的波塞冬不為所動,一把拎起九龍燈。
他将從地下室拐來的九龍燈與湖心的九龍燈平行放置,兩盞九龍燈在黑霧的靠攏中緩緩重合。
班茗喊:“先回來!”
波塞冬偏頭,眼睛眯成月牙,表情有些欠揍地搖了搖頭。班茗發怔,他這是……
兩盞九龍燈完全重合的那一剎那,重重黑影終于向着波塞冬一擁而上,波塞冬的身影頓時在黑暗中消失不見。班茗渾身緊繃,右手小黑蓄勢待發。
然而黑影很快就齊齊尖叫,它們以靠過來數倍的速度嘩得四散,最裏層的黑影們瘋狂扭動身軀,卻還是像被點着了一般眨眼間就蒸發消散。
後排的黑影也未曾躲過,如同多米諾骨牌,看不見的火焰一圈圈擴散,黑影們一個也沒有逃走。
湖心亭只剩一盞樸素的燈籠,湖中的燈籠們則七倒八歪地浮在水面上,燈罩上一條龍也無。
“忘了我們的出廠配置了?”波塞冬一手拍到班茗左邊肩膀上,聲音卻從右邊冒出來,“神號可不是白封的。”
班茗沒好氣拍掉他的手:“我剛用過我能忘?你不如想想為什麽你表演完之後我們依舊沒有出去。”
出乎班茗意料的,波塞冬并沒有再嘴欠,他輕輕一笑:“這個副本有兩條線,我不知道支撐副本的是哪一條,幹脆一個一個解決。”
班茗道:“好辦。另一條交給我。”
波塞冬甩臂打了個響指:“那就走着。”
班茗再次拉開山水圖的時候,老爺子卻正站在房門口,陰狠地注視着兩人。
“你過來的時候沒?”波塞冬湊到班茗耳邊,悄聲問。班茗沒回答,心想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當時擔心你這個二貨,根本想不了那麽多。
班茗平靜道:“老爺子,這麽多年了,你真的不後悔嗎?”
老爺子威嚴背手,沉聲:“別做出一副什麽都了解的樣子。”
波塞冬揚眉:“既然如此,我看你那個獨生女挺可愛的,你不同意她和傭人的婚事,不如讓給我吧?”
班茗眉頭突突地跳,沒讓老爺子接話:“我對木頭人繼續住在木燈籠裏沒有意見,我想這也是你對它們的保護,但是……”
“一邊認為自己癡迷于木雕賦予木頭人靈魂,一邊又對三個孩子區別對待,老爺子恐怕有些自相矛盾吧?”
“到現在,整個四合院裏只有您和小女兒兩個活人,您真的無所謂?”班茗态度很是誠懇。
老爺子皺眉:“我和我小女兒?你見過我的小女兒?”
班茗點頭:“外面的人熄滅燈籠之後,您的女兒就會出現,可惜那時您卻沒有意識。”
老爺子臉色一再變化,瞳孔大睜,似乎受到了不少沖擊,他雙腿發顫,跌坐在木頭箱子上:“滅燈、滅燈,我就說這麽多年,外面的人怎麽會一直點着燈籠,原來、原來……”他音量越來越小,最後用皮包骨頭的雙手捂住了臉。
班茗循循善誘:“您當初恐怕也是為了尋找一個更适合創作的環境吧?所以才會舉家住進燈籠裏,并且确實創作出了具有靈魂的木頭人,甚至建造了木頭人的城市。”
“但是您不該阻止您的女兒尋找出去的道路。這五十多年來,人類的科技已經十分發達,恐怕當局想要摧毀木燈籠也是易如反掌。如果沒有與外界連通的人,您又怎麽保障整個木燈籠桃源的安全呢?”
老爺子沉默半晌,終于顫巍巍嘆氣:“好吧,如果你能做到,我會讓女兒出去的。”
班茗笑笑:“有您這句話就夠了。”
他先去倒座房床上取來木頭小人的微笑頭顱,接着拐到正房,在東房內重複了當日取鞋的動作,木頭小人的表情與鞋跟上的表情兩相照應,它啪地掙脫班茗,骨碌碌滾到最東邊的簾子下面去,直到撞到繡鞋方才停止。
班茗撩開簾子。
繡花鞋完整地出現在了東房。
她沖班茗微笑:“謝謝你。”
老爺子卻怔愣在原地,他渾濁的眼淚從內陷的兩頰流過:“幺兒,你還活着,你還活着啊,我以為你早就被你那群兄弟化的黑影們害死了。”
“是我當年太偏激了。”
繡花鞋顯然沒料到會從父親口中聽到這種話,她的杏眸很快泛上水光。
“我帶你去地下室。”老爺子背過身。
繡花鞋叫住老爺子:“既然要離開木燈籠,我可不能穿着這身出去,等我換套衣服。”她接過班茗手中的高跟鞋。
三人等在正房。
很快變成高跟鞋的繡花鞋從東房走出,她向驚訝的班茗解釋:“這是你的小黑還不是小黑的時候,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成功離開燈籠之後,給我帶回來的一套衣服。”
她穿着不算很華麗的裙子,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老爺子和高跟鞋從如意門直向鎮東的地下室奔去,班茗、波塞冬與景淩則在院子裏等待出副本。
班茗低頭數着螞蟻,很快螞蟻就變成了沙發上的條紋。
柳月奇怪發問:“丘比特,你右胳膊上怎麽突然多出一道黑影?”她把油桃核扔到桌上的小垃圾桶裏,又拿起一只毛桃。
班茗當即愣住,他不可置信擡起胳膊,小黑從袖口探出頭,友好地打了個招呼。
“這種東西也能從副本裏帶出來?”班茗伸出食指,小黑親昵地纏繞兩圈。
柳月搖搖頭:“前所未見。”
景淩嘴裏含着煙,邊打火邊插話:“先別管這個,我們四個不用再分開?”
波塞冬:“不用,只要不是六個人同時出現就不會進副本。”他懶散癱在沙發上,舉起空薯片盒,遙遙對着遠處的大垃圾桶投籃,又随手另拆開一個蝦條帶塞到班茗眼前。
班茗熟練地取出一根蝦條。
柳月一口毛桃咬到一半,表情更加疑惑,她把牙齒從毛桃上移開,再次發問:“你們剛剛進了副本就算了,波塞冬怎麽還被一朝打回原形了呢?”
波塞冬把蝦條袋的口子撕大,嗤笑:“怎麽,哈迪斯大人見不得我恢複記憶?”
柳月把剛剛那口毛桃咬掉:“不是,我只是習慣于你失憶後向雅典娜究極進化,忘記了你的本質還是一個二缺。”
波塞冬把蝦條向班茗那邊抖抖:“也不知道誰是二缺中的王者,某人神號在各種瑪麗蘇小說和中二病的空間都能占據首席。”
“我第一,某人也能榮列第二。”柳月還在專心啃毛桃,兩人的互怼仿佛都沒有過腦子,張口就來。
景淩深深吸一口煙:“所以,當初是怎麽回事?”
波塞冬垂眸,眼神落在取蝦條的手上,平靜道:“當初咱們三點共同爆破逃出來的時候,我确實是沒了。應該是研究室重新孵化了我,把我投入副本裏,注入一個角色的記憶。”
景淩吐出煙圈,兩指夾着煙身,對着空中點點:“果然還是那群人,陰魂不散。”
班茗點頭:“那我們想要停止副本,還需要回去一趟?”
柳月冷下臉:“回去了還想出來?我們能逃出來一次已經是萬幸,再回去不可能複制上次的成功。我寧可死在副本裏也不想一輩子當只小白鼠。”
波塞冬悠悠道:“維納斯和丘比特肯定是要去的,你不跟着?”
柳月臉色僵住:“你能不能不要天天說些實話,給我一點空間幻想不好嗎?”
班茗沒說話。他确實是要去的,這件事牽連了太多無辜的人,如果不及時停止副本,副本攪進來的人會越來越多。
不過……班茗牽動笑肌:“波塞冬,你叫我什麽?”
波塞冬「從善如流」改口:“班茗。”
班茗咬碎一根蝦條,心裏還是有點不舒服,感覺雖然是一個人,習慣和小動作也沒有多少改變,但是有了記憶就莫名有些不知從何而來的別扭。
算了,這些事情,還是等解決了副本再說。
柳月梅開二度地将毛桃核扔到桌上的小垃圾桶裏,挑挑練練抓了一把瓜子:“既然如此,調查研究所現在的位置就交給我了,我聯系幾個人幫着查查。研究所的位置應該很隐蔽,保密措施也做的很好,我保險估計也需要兩到三個月,要是搜查進行的不順利,最長能拖到幾年也不一定有結果,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波塞冬把蝦條碎渣倒在班茗手裏:“有解決方法已經是很大的突破,有目标以後就好辦了。”
柳月吐出瓜子皮:“我下去跟維納斯和雅典娜說一聲。”她掙紮着從懶人椅上起身,拍拍衣服,又道,“我們四個要不要幹脆出去住酒店算了?六個人不能聚在一起,難道唠個嗑還要不時撇出兩個人輪班?”
波塞冬:“你們還在這兒住?”
柳月瞪眼:“怎麽,不歡迎?明天大不了咱們分撥出去玩。”
波塞冬聳肩:“我沒意見。”
最後柳月四人還是下午就訂機票飛走了,好不容易來一趟,柳月還借了車,結果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在空間裏罵了半個月研究所。
班茗下次進副本,也是在半個月之後,他正劃拉着柳月小號充滿祖安話的空間,手機忽的就黑屏了。
作者有話說:
明天開啓新副本!感謝在2021-03-05 10:29:23-2021-03-06 16:47: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呵啾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 八、濕垃圾 ??
————
56、藏酒室
——興隆大酒店——
班茗熟練地把手機揣回褲兜,擡頭打量周遭環境。他所在的位置是一個一輛車也沒有停的停車場,天氣陰沉,黑壓壓的烏雲下只零星飄着細細的雨絲,停車場周圍都是裸露的岩石,半點植被也沒有。
停車場前是一棟七層高的建築,班茗正對着它的入口,金色大門上挂着「興隆大酒店」五個字。
班茗從正門進入酒店大堂。
“你們這幫該死的騙子,別一個個裝得像真的一樣,小爺不怕死,但也不能被這麽戲弄!”
班茗剛從旋轉門踏上紅毯,就被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吸引了眼球。
那是一個看起來不過20歲的青年,他身上穿得很普通,頭發剃個幹淨的板寸,正對着坐在休息區的一幹人等破口大罵。
他背後站了兩個姑娘,小雞啄米一樣跟着點頭。班茗走過去拍拍他肩膀:“兄弟麻煩讓一讓。”
他一抖肩膀:“怎麽,看你這表情,也和他們一夥的?”
班茗無奈:“兄弟,這不是什麽騙局,你要是不信,不如等等看。”班茗側身躲過他伸來的魔爪,精準地在人群中找到邱童舟,快速走過去,坐到他身邊的沙發上。
邱童舟笑眯眯伸過來一只手,同班茗十指相扣,傾身低聲道:“你這幾次都沒遇上過麻煩的新人,今天這出戲可得好好欣賞欣賞。”
班茗:“還是早點意識到副本的危險比較好,像他這樣的估計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從酒店門口又陸續地進人,一直到十二個人落座,副本方才開啓。
空無一人的接待臺後面繞出來一個侍者裝扮的男人,他兩只手不自然地貼着褲縫,雙眼空洞地瞧着衆人,開口道:“各位客人請随我來。”
“好,我倒要看看你們想耍什麽把戲。”自稱小爺的新人氣哼哼帶着兩只尾巴跟上,沙發上的老玩家們亦陸續起身。
侍者在前頭領路,衆人跟着他一路來到一樓大廳的電梯間,看着他按了下行的按鍵。
自稱小爺的新人驚疑不定地盯着他僵硬的後背,又轉頭看看其他玩家,還不等他的質問脫口而出,「叮」的一聲,電梯到了。
衆人的目光不再放在新人身上,而是齊刷刷盯緊了慢慢向兩邊打開的電梯門,神色不自覺有些緊張。
然而電梯裏一個人也沒有,只有閃亮的鐵質電梯壁反射着衆人警惕的面孔。
衆人輕輕松了口氣。
酒店的電梯格外大,足夠十三個人一同上下。電梯到達後,侍者率先走進電梯內,他站在樓層按鍵旁邊,兩只手依舊不自然地下垂着。
衆人擔心電梯間有問題,紛紛在電梯前止步,猶疑地看着明顯很不正常的侍者,而侍者看到這一幕,也有些陰沉地盯着衆人看。
最先跨進電梯的是邱童舟和班茗,他們兩人的表情泰然自若,似乎絲毫不擔心身旁的侍者暴起出手。
自稱小爺的新人也跟着衆人一起止步在了電梯前。他看着那個侍者,身上有點發毛,但一看邱童舟和班茗進了電梯,他心裏湧起一股不服氣,便立馬梗着脖子,也一大步跨進了電梯裏。
他身後的兩個新人姑娘猶豫了一會兒,也跟着他進了電梯。
衆人看他們都進了電梯,便紛紛又向電梯內湧去。衆人進電梯時都下意識避開了侍者從門的右手邊進,結果站在靠左邊的班茗被迫擠到了侍者旁邊,他幾乎要貼到侍者不自然垂落的手臂上。
忽然從斜後方插進來一只修長的手,它輕輕摟住班茗的胳膊,把他和侍者隔了開來。
班茗回頭沖邱童舟笑了笑,邱童舟收到一枚明亮的笑容,便學着班茗的樣子沖他眨了兩下眼睛,輕聲沖着班茗的耳廓道:“不用謝。”
電梯啓動,緩緩下行。
從班茗的角度,可以看到酒店一共有八層,地上七層,地下一層。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電梯上沒有一層是亮着的,也就是說侍者并沒有按樓層,然而電梯卻确确實實在向下走。
班茗正斜眼盯着樓層看,忽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的目光。他下意識向右轉了轉頭,便看到一旁的侍者雙眼死死盯住了他,見他轉頭,陰毒地慢慢咧嘴笑了笑。
班茗趕忙收回視線。
電梯行進了很久,終于慢慢停住,電梯門緩緩向外打開。
班茗由于擋住了侍者出門的路,便很自覺地第一個出了電梯。
一陣陰冷的風兜頭鑽進領子裏,班茗打了個哆嗦,扯緊領子。
電梯外是一間并不算大的小房間,兩側是兩排高高的鐵架子,架子上擺滿了酒瓶。
侍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裏就是老板的藏酒室了,客人們請随意參觀,但不要随便挪動架子上的酒瓶。”
班茗打量着兩側。左邊的架子上整整齊齊擺滿了酒瓶,右邊的架子卻被一張黑布從上到下遮蓋得嚴嚴實實。
侍者似乎不想讓他們在藏酒室多待,沒到一分鐘便催促所有人上電梯。
班茗從藏酒室離開前擡頭看了看電梯的樓層,上面顯示的是「-1」。
電梯開始緩慢地上行,而自稱小爺的新人似乎是終于忍不住,在電梯裏大聲詢問侍者:“是你們的那個什麽所謂老板把我們綁架來的?”
侍者面無表情,好似沒有聽見那人的話。那人又問了兩遍,依舊沒有回應。
他有點惱怒,質問侍者:“你聽沒聽見我的話?”侍者還是一動不動。
但是班茗忽然注意到,不知何時,電梯上顯示樓層的數字在「2」上不再變動。
很快也有老玩家發現了異常,當自稱小爺的新人準備上手抓侍者的衣領的時候。
終于,一個中年女人出手了。她牢牢鉗住那人揚起的手腕,沉聲喝道:“好了,別鬧了。”
那人下意識掙紮:“你管我?多管閑事的臭婆娘,一個女人還敢管小爺?小爺這是在……”
他的話說到一半,忽然瞪圓了雙眼驚恐地注視着侍者,愣了幾秒後不受控制地拔高音量,“他他他,他看到我們……”中年女人一把捂住他的嘴,面色如常,沖侍者歉意道:“對不起,他太莽撞了,請您原諒。”
電梯裏一片死寂。
半晌,電梯輕微顫動了一下,終于又開始緩緩上行。中年女人明顯松了口氣,她退回電梯角落,臉色有些發白。
她剛剛鉗住新人手的時候,餘光不可抑制地飄向了明顯不正常的侍者,果然看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
那侍者轉頭看向兩人的時候,他的瞳孔裏映出的不是兩人的形象,而是兩具已經長蛆的屍體。
電梯停在三樓,鐵門滑動着展開。
三樓入眼是一條通入黑暗的長走廊,昏黃的壁燈打在大紅色的地毯上,顯得格外壓抑。這回班茗向後退了退,把打頭的位置讓給了侍者。
衆人随着侍者走過一扇扇沒有編號的門,最終侍者推開了左邊走廊的一扇門,衆人魚貫而入,發現這竟然是餐廳。
侍者繼續用他平板的聲音道:“各位期待已久的品酒宴将于一周後開始,現在請各位就餐。”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菜肴,長條狀的桌邊擺放着十二把木椅子,餐廳裏除了侍者和玩家們一個人也沒有。
班茗率先坐在了最近的椅子上,邱童舟緊跟着坐下。有了兩人打頭,衆人稀稀拉拉地将十二把椅子坐滿。
侍者見衆人坐好,滿意地站到餐廳門口,也不走,就那麽看着衆人。
自稱小爺的新人被侍者一吓,收了嚣張跋扈,此刻坐在椅子上有些萎靡不振,似乎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打擊三觀的震撼場面。
兩個新人小姑娘見沒人出頭,也不好說什麽,默默拿起餐具開始吃飯。
衆人大多都不是很有胃口,但也知道需要強迫自己進食,一頓飯在侍者的注視下吃得很是沉默。
等到班茗咽掉最後一口意大利肉醬面、拿起鮮榨果汁咕嚕咕嚕喝光、用餐巾紙擦擦嘴、摸着肚子打了個飽嗝之後,侍者終于上前分發門卡和電卡。
班茗粗略瞥了眼侍者手上所有的門卡,這回應該是一人間,而十二間房竟然分布在了4、5、6三個樓層,一層只有四個人。
班茗被分配在了503房,而邱童舟拿到的則是618。班茗正想着找人換個門卡,卻有人主動找上了門,那是小爺的尾巴之一。
新人妹子似乎不信任所有的老玩家,她拿着520的門卡和電卡怯怯地走到班茗的椅子旁:“我看你和旁邊那位小哥哥是一起的,剛好我是5樓的房間,我可以和你旁邊的小哥哥換,這樣你們兩個可以住在一個樓層。我的兩個同伴都在6樓,我也想要6樓的房間。”
邱童舟欣然掏出自己的房卡電卡和新人妹子交換,他随口提醒了一句:“小心不是所有的新人都是真正的新人。”
妹子聽出來他的好意,臉色白了白,道謝後拿着門卡回到剩下兩個新人身邊。
班茗知道邱童舟的意思。這次有個「新人」的演技雖然不錯,但可惜卻還是有破綻。
作者有話說:
這是最後一個班小茗和邱童舟還可以憑借初代神的體質占到優勢的副本遼,第九個副本要開始變異了。
57、晚上
客人,我是來清掃房間的;
侍者分完房後就退了出去,餐廳裏的氣氛一下子輕松不少。
邱童舟和班茗并沒有留在餐廳裏聽其他玩家互相安慰抱怨,而是并肩走出餐廳,決定回房好好睡一覺。
結果其他人一看,都趕忙跟上,不知是不是抱着人多壯膽的心理。
班茗貼到邱童舟身旁,順着長走廊走向電梯,他悄悄道:“今晚咱們先分房睡,我覺得那三個新人大概率會一起睡,如果去別人房間睡沒問題的話,明晚我就去你屋睡。”
兩人走到電梯前,邱童舟按下上行鍵:“好。”
電梯還停在3樓,很快電梯門就打開了,衆人又一股腦進了電梯裏,各自按下樓層。
電梯裏沒人說話,很快就到了4樓,下了四個玩家。電梯繼續上行,在5樓停下。
住在5樓的除了班茗和邱童舟外,還有那個攔了一把「小爺」的中年女人和另一個老玩家。
電梯間左右開口,通向兩側環繞了一圈的大走廊,走廊高度大概兩米多,顯得有些壓迫感。
走廊上鋪着大紅色的地毯,兩側亮着有些暗沉的黃色壁燈。
班茗按照指示牌走向左邊,在左邊走廊右數第三個位置找到了503。
他回頭看看走向完全相反方向的邱童舟,心裏估量了一下門牌號安排。
520應該在背對電梯的右前方的角落裏,剛好和503在接近對角線的位置,路程很遠。
班茗劃卡進房,插上電卡、關上門,謹慎地反鎖上外門,并在門裏側挂上了酒店自帶的鎖鏈作雙重保險。
挂好內鎖鏈後,他擡頭檢查門後的逃生路線圖。果然,520就在他所預料的位置。
而樓梯則有三處,一處在520房間旁邊,一處在550房間旁邊,最後一處在電梯間旁邊。
如果要進行緊急逃生,503走的毫無疑問是電梯間的樓梯。
班茗轉身。
這是酒店标準的單人間,入門左手邊是衛生間,右手邊有個大衣櫃,櫃子一旁放了些付費飲品,飲品上方有個小冰箱,冰箱裏放了些付費食品。
付費飲品裏有免費的兩瓶礦泉水,可奇怪的是,竟然有一瓶紅酒也是免費飲品,甚至還自帶了兩個玻璃酒杯。
班茗拿起酒瓶觀察。普通的紅酒,沒什麽特別。他又去看付費飲品,放置飲品的木架後面并不是牆壁,而是一面鏡子,裏面倒映着身後衛生間的門、班茗自己和身前的付費飲品。
班茗突發奇想湊到鏡子前又轉了一圈酒瓶觀察,依舊沒有收獲。班茗只好放下酒瓶,回頭看房間內。
房間內有一張單人床,一張帶椅子的桌子,一個小沙發。班茗插上電卡,開燈,走到床邊正準備坐下,忽覺不對。
這裏的衛生間設計是靠卧室的一面全部是玻璃,等需要使用衛生間的時候,将衛生間的百葉窗拉下即可。
此刻百葉窗拉到了一半多,班茗站着只能看到衛生間很小一部分地面,而在那很小一部分地面上,赫然有一雙塗了紅色指甲油的女人的腳。
班茗放輕腳步,啪地關上了燈。
等到班茗适應了屋內的黑暗,便看到衛生間的百葉窗又恢複到了沒有被拉下的狀态,衛生間裏空無一人。班茗深呼吸,啪地開燈。
百葉窗下那雙腳不見了。班茗正想松口氣,卻見衛生間的門把手竟然是壓下的狀态。那個塗着紅色指甲油的女人正要從衛生間出來!
他手一哆嗦,啪地又關上了燈。
衛生間的門把手恢複平靜。
班茗思索半晌,幹脆拔下電卡,拉開窗簾準備就着月光翻看翻看酒店的介紹夾子。
可惜今晚是個陰雨天,窗外并不比室內亮,班茗無計可施,喪失了消磨時間的興趣,幹脆躺下睡覺。
班茗剛剛吃得太飽,一時半會兒睡不着,他閉着眼睛發呆,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淺淺入睡。
啪……
清脆的聲音将班茗從淺眠中喚醒,班茗茫然幾秒,才下意識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
雨霁。月光下,架子上的酒瓶平白無故倒下,瓶蓋不知被誰起開,酒液順着架子淌下。
班茗立馬清醒。他本來準備當做沒看到,可那酒液流淌的速度卻越來越快,它蜿蜒着直沖床邊。
班茗直覺不好,趕忙翻身下床,仔細着不去踩地上的酒液,走到架子前扶正酒瓶。
他将酒瓶放回它原先的地方,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鏡子。
班茗手指頓時繃緊。鏡子中的他不知何時換了一張臉,那張不屬于他的女人臉已經腐爛,耳朵、眼球長滿了蛆蟲,她看着鏡子外的班茗,嘴角慢慢咧出一個瘆人的弧度,從口中掉出了一大群蛆蟲。
班茗放下酒瓶緩緩後退,忽的,背後碰上了一個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