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六點
才發現,這些靈魂已經有的死亡,有的黑暗而嗜血了。”
“我知道該怎麽說服卡爾。如果我答應他,但條件是讓他陪我一起穿上衣服的話……”智者辛聲音苦澀,“他會答應我,讓我們一起死亡。”
班茗不置可否,只是道:“我們初來的時候因為意外穿上了紋特先生的衣服,現在衣服已經在我們身上紮根了。”
言下之意是,他們恐怕等不及讓卡爾紋特為自己設計一套衣服,再等着衣服紮根進身體裏變成樹了。
智者辛擺手:“不用,裁縫鋪裏的就行。”
智者辛往門口走,聲音有些憂慮:“你們現在衣服的狀态很危險,我得連夜去一趟。”
班茗和智者辛一同走出木屋,月光下,智者辛震驚停住了腳步:“這些樹怎麽都移動位置了?”
班茗搖頭:“不知道。”他的右手邊就是陳思睿變成的樹,他總有點別扭。
智者辛長得很鋒利,不像卡爾紋特那般有股隐藏的危險一般的美,而是完完全全的攻擊型長相。
他的鼻如刀削,頰如蛇瘦,深凹的眼眶上方眉骨格外凸出。
智者辛顯然對樹的移動分外震驚,他轉頭看班茗:“這是什麽時候的……”他眼神聚焦在班茗的臉上,話頭明明顯顯一頓。
班茗察覺,疑惑歪頭:“我臉上有什麽嗎?”
智者辛表情奇怪,似乎在努力壓抑着什麽:“你的長相,卡爾紋特應該很喜歡吧?”
班茗不好意思笑笑:“雖然确實是挺喜歡,但是呢,他的真愛還是你。”
智者辛沉默了很久。
班茗疑惑,上下打量了兩回智者辛,突然開始控制不住地眨眼。
Advertisement
智者辛開口:“你可以和我一起去裁縫鋪嗎?”
班茗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智者辛的目光釘在他秀美的五官上:“我并沒有去過裁縫鋪,擔心不識路。”
班茗揉眼睛:“我實在是太困了,抱歉啊,恐怕不能陪你一起去了。至于去裁縫鋪的路,它只有一條,不用擔心迷路。”
班茗說着就往三號房走了。
智者辛在原地站着,面部肌肉抽搐,像在極力壓制着什麽,眼神晦暗。
智者辛終究還是往裁縫鋪去了。
班茗在門裏看到他走遠,反身去搖離門最近的柳月。
但是柳月就像是睡死了一般,班茗怎麽搖都搖不醒,他想到什麽,急忙查看柳月的衣服。
柳月的衣服已經完全和皮膚黏在了一起,甚至從領口攀爬上了一些細小的枝葉,開放在她的臉頰下,似乎是玫瑰的襯葉。
班茗連忙去探她的呼吸,還平穩,他暫時放下心。
他又去搖劉振林,發現他的情況和柳月差不多。
班茗自問這個本并不難,但是今晚的變化來得太快太急,完全沒有一點預兆,竟然讓幾人差點陰溝裏翻船。
還是要感謝張峰。
班茗給自己做好心理準備,去搖邱童舟。
邱童舟睜開眼:“怎麽?”他坐起身,“你出門了?”
班茗點頭,拉上邱童舟:“快走,我們得加快速度才能救柳月和劉振林。”
邱童舟沒有問為什麽,一言不發掀開被子穿鞋,跟在班茗身後。
班茗拉着邱童舟,一路來到卡爾紋特的二層木屋,剛推開門,就看見四個仆人站在門口,幹癟的身體排成一排,像是完全由樹皮組成的一般。
作者有話說:
淨化樹林,保護環境行動正式開始!
31、離開
丘比特我知道你在線!
領頭的仆人道:“你們要去哪裏?”
四個仆人齊聲道:“你們要去哪裏?”
它們身體裏的養分急速外流,眼看着就要堅硬成為樹幹,完全遮住門,班茗趕緊回答:“我們兩個晚上吃得太少,半夜餓醒了,想來要一點夜宵,你們在真是太好了。”
四個仆人的聲音像是樹葉沙沙聲:“撒謊,撒謊。”他們四個人最終還是變成了四棵大樹,把進門的路遮蓋得嚴嚴實實的。
班茗頭禿。
“美人兒,半夜來找我是想我了嗎?”卡爾紋特慵懶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班茗喜出望外擡頭。
“你這麽看我可會讓我想要把你變成樹的哦。”卡爾紋特心情好像不錯,在二樓陽臺上撐臉望着班茗,像是沒看見邱童舟要殺人的目光一樣,“你這樣美麗的皮囊和靈魂可是我收集的最佳對象呢。”
班茗小聲嘟囔:“會叫的狗不咬人。”
卡爾紋特:“我可聽見了。”
班茗拐入正題:“你快跳下來,沒時間了。”
卡爾紋特撐住窗框一躍而下,輕巧落在地面上,仿佛沒有重量。
班茗道:“所有樹人都聚到了房子周圍,能擠進院子的還擠進了院子裏。另外,我把辛放出來了,辛正在趕往裁縫鋪。”
卡爾紋特輕柔道:“你們不想離開嗎?”
班茗愣:“當然想。”
卡爾紋特眯眼笑起來,像是解脫,又像是放棄:“那就讓辛去吧,他幹成了想幹的事情之後,應該會放你們回到王國的。”
“至于我,哪怕是……也算是換了一種形式陪伴他,也無所謂的。”
卡爾紋特的桃花眼裏裝滿了對辛的情愫,“不也有一種變态的浪漫嗎。”
班茗搖頭:“繼你之後,他的執念也會轉移的,那你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嗎。”
卡爾紋特笑:“美人兒可真是狠心,我願意自我犧牲不夠,還要為了其他人讓我去手刃我深愛的人嗎?”
班茗嘆氣:“你別給我扣帽子,我是想讓你想清楚,最後的決定當然靠你自己做。”
卡爾紋特果然想了一會兒,最後他輕飄飄道:“我決定了,雙雙殉情聽上去比苦戀不成要美麗一點。”
班茗打響指:“那麽,我們去追他罷,我怕耽擱下去我的同伴們就要沒了。”
卡爾紋特笑笑,踏上去裁縫鋪的小路。
小路兩旁的樹密了很多,樹根盤結,枝葉交錯,像是兩堵暗綠色和深棕色交融的牆壁,壓迫在小路兩邊。
沒走出一個小時,出現了一道森林和荒原的分界線,森林消失了,綠牆毫無預兆地就變成了寸草不生的荒地。
沒了視線的遮擋,隐隐約約能看到西邊環繞着辛的小屋的森林和前方的裁縫鋪。
卡爾紋特并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風去吹動他額前的碎發,他只是普普通通地感慨道:“這就是這裏原來的樣子啊,我都快要忘記了。”
沒了森林的遮擋,遠處流動的雲霧間隐的山脈、朦胧的月亮泛光的土地都一清二楚。
辛的身影在不遠處,他回頭,看到了三人,忙加快腳步。
三人跟着小跑,辛便快跑,最後兩邊都在飛奔。
班茗大呼:“竟然不是npc追我們!我們竟然在追npc!”
說出去估計能成為哈迪斯的笑料。班茗想。哦,當然前提是哈迪斯別在這裏翻車。
卡爾紋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可能沒明白什麽是npc,但他也懶得問。
“起霧了。”邱童舟忽然道。
确實起霧了。班茗感到身後飄來一股涼氣,他回頭一看,就見身後的森林變幻成的數以萬計的人影像是黑蜜蜂群一般,湧動而來。
“他們在追辛?”邱童舟忽然明白了什麽,“你晚上起來是去書房找辛了?”
班茗因為狂奔,耳邊全是呼呼的風聲,他大喊:“對!裁縫鋪裏的碼數——是紋特先生的碼數!我以為他們兩個穿同碼的衣服,看了辛才知道,辛比紋特先生高了整整十厘米多啊!”
卡爾紋特傷心:“原來你一直以為我是壞人。”
班茗心想,難道不是你設計讓我們誤解,自己飙戲演變态,甘願為愛背鍋的嗎。
辛畢竟被關了幾年,又沒有補充能量,體力很快就不支了。
但是先追上辛的不是班茗一行人,而是身後的人影。
辛轉瞬間就被黑影吞噬了。
卡爾紋特終于不再是一副無所謂的花花公子模樣了,他怔愣在原地,像是忽然間就迷失了方向。
班茗忽然問:“今晚黑影的暴動,你策劃了很多年吧。”
卡爾紋特沉默,黑影從他身邊狂風一樣掠過,他的面容像是融化進了黑暗裏。
班茗又問:“邀請我們來,是想麻痹自己,逃避自己親手殺死愛人的命運嗎?甚至木已成舟之時,仍然自我欺騙。”
最後一個人影也撲壓到了辛的位置,肆意釋放着妙齡橫死的怨恨。
卡爾紋特動動眼珠,嘴角抽動想要擺出一個苦笑來,但是卻失敗了。他只說:“我不知道。”
班茗看着卡爾紋特的側臉,不知道他接下來會怎麽樣,是茍延殘喘風華盡失地活着,還是自我欺騙日日以寄不出的信為精神依托,亦或者燈盡油枯焚燒生命。
人影散盡,夙願已了的他們漸漸面容清晰起來,像夜間的螢火一般散成點點光芒,又忽閃不見。
原地已經沒有了辛的身影。
卡爾紋特自言自語:“他還是跑了,我等他回來。”
班茗哪裏忍心提醒他,辛如果跑了,迷霧森林怎麽可能消失。
卡爾紋特桃花眼裏卻沒有了神采,他轉身走下小路,往西邊的辛的木屋踉跄走去:“你們回去吧,明天早上我就讓人帶你們走。”
班茗大聲問:“那你呢?你要去哪裏?”
卡爾紋特回頭笑:“我去他家裏等他回來。”
卡爾紋特的身影在荒原上慢慢變小,卻一直沒有從視線裏消失。
邱童舟道:“走了。”
班茗悵惘:“他會怎麽樣啊?”
邱童舟嘆氣:“他是打算穿上辛在木屋裏給他準備的第一套被他拒絕的衣服,變成一棵種在辛門前的樹。”
“這個副本終究還是由卡爾紋特的執念構成的,我一開始以為是紋特想讓辛穿上衣服的執念,後來以為是辛讓卡爾變成他的收藏的執念,最後發現辛死了我們還沒出去,這才知道是卡爾紋特對辛的愛的執念。”邱童舟道,“這個本,你之前看過神組裏的原型嗎?”
班茗空落落邁着步子往回走,搖頭:“沒有。”
邱童舟點頭表示知道了。
兩人走到分岔路的時候再回頭,卡爾紋特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卡爾紋特二層木屋的一樓,仆人變成的四棵樹還在原地栽種着。
班茗眨了眨眼。
邱童舟把他的腦袋轉過來:“不重要了,回去睡一覺,睜眼就可以回去了。”
班茗又回頭看看仆人變成的樹,點點頭:“嗯,我知道的。”
二人回到三號房,柳月和劉振林的呼吸還平穩,班茗便放下心睡覺了。
睡前,他迷迷糊糊地想,果然愛瘋子愛久了自己也會變成瘋子吧。
班茗是被嗡鳴聲吵醒的,但是由于上眼皮還粘在下眼皮上,班茗又幹脆在飛機上繼續睡。
飛機着陸後,班茗等待機艙開門,掏出手機準備給邱童舟發消息。
結果一開機,班茗就收到了來自好友「哈迪斯」的數十條消息。
“到底是怎麽回事,一睜眼就回來了,晚上發生了什麽??”
“我怎麽會睡的那麽死,我當時是不是快涼了。”
“我的媽,我說我當時怎麽就那麽困呢。”
“哎呦,是不是那個衣服的問題,我的媽,殺人于無形啊,要不是有丘比特和波塞冬在,我在這裏翻車就沒臉見人了。”
“丘比特你人呢?”
“出來出來啊!我知道你在線!”
“丘比特你好狠的心竟然丢下我不管嗚嗚嗚你快出來。”
後面跟了一連串類似的消息,還有委屈掉眼淚的黃豆表情。
班茗習以為常地給邱童舟發了到達的訊息,才回柳月。
他打字:“卡爾紋特一直暗戀辛,但是辛只是個喜歡收集美麗的人的變态,并沒有察覺他的心情。”
“他知道辛的所作所為,但是并沒有揭露他,因此他日日在自責和愛意中掙紮。”
“後來等辛終于把目光投射到了他身上的時候,他卻發現辛不過是為了增加自己的藏品。”
“他把辛關在了自己的書房裏,為了緩解自責,他開設二號房滋養那些被辛所害困在樹中的靈魂,他知道這麽做最終的結果是辛被靈魂們報複死亡,但是他還是後悔了自己當初的不聞不問放縱辛作為,選擇繼續溫養靈魂。”
“他對我的表現、給辛寫的郵件只是……”班茗想打他早在這種掙紮中瘋掉了,想了想,最終還是發,“只是逃避而已。”
哈迪斯聽後表示自己受到了驚吓,要叫上維納斯和雅典娜過來進行放松。
班茗毫不客氣揭露:“你根本只是想找個借口過來玩兒吧。”
柳月回:“哎呀随便啦,咱們五個好不容易齊了,怎麽能不聚一聚。”
因為一些原因,阿瑞斯并不怎麽和他們一起活動,冥王和戰神的關系也并不很融洽。
說實話班茗也挺期待五個人一齊碰個頭的,他就回:“那就來呗,正好你和維納斯是南方人,來體驗體驗滑雪。”
哈迪斯興奮地直接去撺掇維納斯和雅典娜。
剛好站在過道上的人群往前移動,班茗趕緊從行李架上卸下背包加入隊伍中下了飛機。
班茗沒帶行李箱,直接去了出口,剛過玻璃門,一眼就見到了等在那裏的邱童舟。
作者有話說:
卡爾紋特雖然看起來很輕浮,卻仍然藏不住他專一深情的芯兒。
?? 五、畫廊 ??
————
32、進入
——他們又見到了那人——
邱童舟帶班茗去機場的停車場。
邱童舟開了一輛黑色的比亞迪唐,班茗把背包扔在後座,鑽進副駕駛系上安全帶。
邱童舟關上駕駛室的車門,啓動汽車。
班茗跟他講了哈迪斯三人要來滑雪的打算,邱童舟沒什麽意見,從停車場開出去:“正好這車的空間足夠大,五個人加上行李去城郊滑雪場可以住一晚上。”
邱童舟直接把班茗接到了自己家裏。
邱童舟住在遠離市中心的一個新小區裏,是個多層小樓的頂層,上躍一層,有個大陽臺,裝修風格很幹練。
班茗忍不住問:“你平常做什麽工作啊?感覺你好像一直很清閑的樣子。”但是有房有車還有停車位。
邱童舟搖搖頭:“沒什麽,做文創的。”
班茗聽他意思懶得多談,就也不再問,自覺地去客房收拾東西去了。
邱童舟當晚就聯系柳月,讓她确定好時間之後預定滑雪場旁邊的酒店,柳月三人第三天上午就到了,邱童舟拉着班茗收拾好東西直接把她們接到了滑雪場的酒店。
柳月訂的酒店是個大套房,住下五個人綽綽有餘,環境很好,離滑雪場又很近,班茗這個大學生直面感受到了資本的沖擊力。
幾人放下東西,簡單沖了個澡就去滑雪場了。
柳月包了五個人的票,給大家發了纜車卡,幾人換好衣服穿上雪具進了雪場。
下午班茗滑的很盡興,又一次上纜車的時候,排在他後面的人突然拍了拍他。
班茗回頭,看見了熟悉又可怖的臉。
班茗控制好表情,冷冷回頭。
那人道:“別這樣嘛小愛神,這麽久沒見你就不想我嗎?”
班茗沒有理他,又轉了回去,但他還在自顧自說:“不過我倒是很驚訝,你竟然會來滑雪,你能體會到娛樂的快樂嗎?”
班茗心裏期盼着纜車快點輪到他。
那人哎呦一下:“那邊的不是雅典娜嗎?她也來了?”
“怎麽,你們兩個約會呢?”那人笑,“想體驗一下正常人的愛情?”
“哎,要不是我心軟,你可出不來,怎麽還不理我了呢?這就是你對待恩人的态度嗎,小愛神?你們兩個出來約會,其他人知道嗎?”
班茗頭也不回,不耐煩道:“大叔你好奇怪,怎麽用神號稱呼人,你是不是看小說看多了啊,還腦洞這麽大創造這麽多情節,別來纏着我了,要中二能不能找別人啊。”
周圍的人本來以為他倆認識,聽班茗這麽說,頓時紛紛有意無意對那人側目。
纜車終于輪到了班茗,謝天謝地班茗剛好是最後一個人,他一下竄進纜車裏,咣一聲關上纜車門,把一臉意想不到的那人甩在身後。
他的心髒響如擂鼓,恐懼震得他耳膜發疼,卻又爽快得雙眼發亮。
那人震驚的表情讓班茗獲得了極大的快意。那人是不是驚訝他沒有害怕地顫抖呢?
班茗咬牙,他這可是第一次克服從小深深随着基因刻在潛意識裏的恐懼對那人出言不遜,他深呼吸,望着滑雪場白茫茫的雪景,平息心情。
班茗再沒遇見那人。
晚上回酒店之後,班茗跟其餘四人講了這件事,李一臉色很沉:“我當時也看見他了,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邱童舟皺眉:“他是你們的誰?”
班茗這才想起來邱童舟失憶了,只好打馬虎眼:“啊,就是類似,監護人一樣的存在。”
邱童舟沒有松開眉頭:“你不是說你們初代神是網上認識的?”
班茗讪笑:“哎呀,這不是,我們之前确實也沒見過面嗎。”
邱童舟看沒人想跟他講這件事,他也只好先把它放在一旁。
還好第二天沒有人遇見那人。
班茗和邱童舟送走柳月一行人,回到家裏。
班茗百無聊賴刷着手機,邱童舟正在做晚飯,他溜溜達達,決定還是進去幫邱童舟打打下手。
班茗推開廚房門,忽然心有所感擡頭,就見邱童舟也放下了菜刀,正轉過身來。
他們對視,明白要進副本了。
狹小的廚房向橫縱軸無限拉伸,班茗眼前的畫面像水墨畫一般逐漸扭曲,白色的冰箱、彩色的水果、原木色的菜板,廚房裏所有的顏色都像是被旋轉攪合在了一起,最後只剩下五彩斑斓。
班茗感覺自己像是被這個空間吐出去了一般,後背重重地撞在了什麽東西上,發出一聲悶響。
班茗頭腦有些昏沉,眼前是距離至少有十多米的後凹牆壁,等重力感回歸,班茗方才發現自己後背着地橫躺着,那個後凹的牆壁是個華麗又巨大的拱形天花板,上面用寫實的筆調畫着一幅乍一看無比複雜的油畫。
身邊接續不斷響起有人落地的重響,班茗揉着後腦勺爬起來,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在他的左手邊是一幅畫,畫布明明一點筆墨未着,卻精心地裝在了畫框裏挂在牆壁上。
他所處的位置是大廳,加上他一共有十三個人,其中除了邱童舟外只有一個熟人——火車上的徐浩。
徐浩也看見了班茗,跟着邱童舟來到班茗身邊,開口道:“又見面了啊。”他感慨,“這次遇到你們我就放心多了。”
班茗笑笑,沒回話。
“瑪德這是哪兒啊?”一個20出頭的富家子弟從地上爬起來,警惕地環視着四周。他身上穿着低v名牌襯衫,松松垮垮系着百達翡麗腕表。
他一邊揉着肩一邊疑惑道:“小爺活這麽多年就沒遇到過這種靈異事件。”
班茗沒搭理這個富家子弟,觑着其餘玩家的神色,找到了另外兩個新人玩家。
大廳十分空曠,正對面是通往二樓的回折式樓梯的寬大臺階和平臺,臺階下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黑色落地鐘。
此刻落地鐘的沉重擺錘正緩慢地擺動着,無聲間顯現出一種詭異感。
衆人皆被大廳中莫名的壓抑氣氛感染,心中生出直覺一般的悚然感,一聲不發地警惕着四周。班茗皺着眉,心想這大廳中一定不止死過一個人。
邱童舟突然道:“有人來了。”
衆人驚疑不定地望向他,有一個新人甚至輕輕嗚咽了一聲,神經質地瘋狂轉頭向四周看。
邱童舟指指通往二樓的臺階側面。班茗擡頭看過去,一眼就看到在深紅色的欄杆上,有只幹枯的手正貼着扶手,慢慢向下移動。
徐浩咽咽口水。
衆人不約而同安靜下來,以邱童舟為中心聚攏,戒備地盯着那只手。
手的主人下行速度很慢,良久才轉過彎,身形完整地出現在樓梯中央的平臺上。
那是一個佝偻的老婦,她面容枯槁,雙眼渾濁,崎岖的血管凸出在皺巴巴的皮膚上,像是青色的紋身。
富家子弟一看是個正常人,頓時放松下來。他向老婦陰陽怪氣道:“老家夥能不能走快幾步?搞得氣氛這麽緊張,小爺還以為會出現什麽厲害角色呢。”
老婦滞澀地轉動脖子,把頭顱的方向對準了富家子弟。
富家子毫不畏懼回視,結果就看見一對純白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直視着他。
他鬼叫一聲,忙後退幾步。
他正好退到一個文質彬彬而面容上乘的男青年身前,男青年扶住他的肩膀,面無表情把他推遠了一點。
富家子定神,用氣聲沖男青年道:“那人沒有眼珠子,全是眼白。”
男青年盯着老婦人,冷冷回:“你現在大驚小怪未免太早,以後有的是比這更恐怖的東西。”
富家子的臉色更白了,他抿緊了嘴唇,沒有再出聲。
老婦人還是維持着頭顱沖着富家子的姿勢,過了好久,它才慢慢把頭顱轉正,嘶啞開口:“你們,你們就随便找地方睡覺吧,每一層都有房間。每天早中晚的夥食都有人做,到一樓餐廳去就可以。我住在頂層的閣樓裏,有什麽事,都可以上去找我。”
老婦人話音剛落,鐘忽然敲響,寂靜中,铛铛的報時聲在大廳裏格外響亮——似乎昭示着什麽即将變化。
鐘敲了十一下。
班茗正觀察着落地鐘,等到它敲完十一下後,班茗再轉頭去看老婦人,卻見臺階上一個人影也沒有,像是老婦人從不曾出現在那裏過。
“啊啊啊它原地消失了!啊啊啊——”富家子的鬼叫聲突兀地在大廳裏炸開。
男青年有些不耐煩地推開富家子,冷靜道:“按慣例,我們做個自我介紹吧。”
男青年自稱是仝林華,而其他兩個還算鎮靜的新人一個是叫王齊齊的雙馬尾女生,一個是個大爺。
富家子最後嘚嘚瑟瑟道:“小爺是白家二少爺,大名白朗,剛20。”
王齊齊對白朗沒什麽好感,撲哧笑出來:“敗家二少爺,真是好介紹。”
白朗輕蔑回嘴:“你就羨慕吧,反正也羨慕不來。”王齊齊翻個白眼,無話可說。
大廳的兩側有兩扇窗戶,可以看到天色已經很黑了,現在的時間應當是二十三點。
仝林華有同伴,兩個人做完自我介紹,看着天色已晚,也不管其他人的動向,自己上二樓找房間去了。
臨走前,仝林華好心提醒了三個新人一句:“這裏晚上不安全,還是盡早睡下,避免夜游。”
剩的兩對老玩家也都一言不發,陸陸續續上了樓。
徐浩撓頭:“那啥,我和你們倆一個屋……”他話還沒問完,就被邱童舟淡淡一掃,識趣地閉上了嘴,去找另一個落單的老玩家搭夥了。
班茗和邱童舟也不再磨蹭,登上臺階上到二樓。
二樓客房很多,二人随意挑了一間。
從房間的窗戶能看見外面的小鎮和街道,半夜十一點的小鎮空無一人,沒有一盞燈亮着,死氣沉沉。
進本的時間才是傍晚,班茗并不是很困,躺在床上合眼假寐。
迷迷糊糊間,他似乎聽到了敲門聲。
叩叩叩,叩叩叩。
作者有話說:
夜晚總是百鬼狂歡的時間。
33、鎮子
差三斤!差三斤!
班茗悄悄睜眼。
邱童舟也醒了。
班茗滑下床,試圖從門縫裏往外看。
敲門的聲音就在頭上,外面沒有一丁點燈光,從班茗的角度只能模模糊糊看見一個人影。
敲門的人開口:“邱哥,是我,徐浩。”
邱童舟沒有說話。
班茗心裏有股怪異的感覺,他回頭看了一眼屋裏懸挂的鐘表:淩晨兩點。
邱童舟把班茗提溜起來,輕聲道:“別看了,不是徐浩。”
門外的人見裏面遲遲不應答,敲門聲越來越響,聲音也凄厲了一些:“邱哥,小茗!快開門啊,不幹淨的東西馬上就要追上我了!救命啊!”
班茗不知道邱童舟是如何判斷外面的人不是徐浩的,至少他是聽不出來。但既然邱童舟都說了,就肯定不是了。
而且這門又沒有鎖,明明一壓把手就能進來——真是遇到生命危險的話,徐浩為什麽又要執着地敲門呢?
班茗擔憂地望着震顫的門板,把房間裏的四把椅子都拖過來,堵在了門口。
外面的東西突然停了手,陰森道:“你今天不給我開門,任憑我死在外面,明天我就化成鬼魂到你床底下找你。”
那聲音說完這句話,竟然真的不再動作了。班茗壯起膽子,又湊到門縫裏去看。
奇怪。班茗眯起眼睛,他的視線好像被什麽堵住了,漆黑一片。他正待仔細看,卻猛地被邱童舟提着後領驟然拽開了。
班茗低呼一聲,踉跄半步,就見原先他湊過去的地方插着一把小刀,刀刃還因為用力過度輕顫着。
外面的東西一擊不得手,氣急敗壞地扭轉刀刃,試圖把門撬開。
好在這房子門還是比較結實,它撬了半天沒有結果,刀刃都歪了,只在門上留了幾道刻痕。
它把刀抽出來,沒有聲音了,不知是不是還在門口靜靜站着。
邱童舟回到床上:“睡吧,看樣子它今晚進不來。”
班茗又回頭看看毫無動靜的門,心裏雖然有點不安,但最終也去繼續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班茗難得早早就醒了,他看到晨光透過房間的窗戶暖暖地傾灑在木質地板上,趕緊把四把椅子移開,打開門。
那東西不見了。班茗低下頭,看見走廊裏鋪着的紅毯上留下了紛雜的血腳印。
那腳印從右邊的走廊來,到他們門前來回徘徊,然後就憑空不見了。
班茗縮縮脖子,往天花板上一看——什麽都沒有。他松了口氣。唉,不能自己吓自己。
班茗開門,沿着血腳印來時的方向走去,最終停在了徐浩和另一個老玩家的門前。
班茗心沉了下去。
他們的房間門是半掩着的,班茗推開門,入眼就是散落的白骨和滿地的血跡。
班茗嘆了口氣,走過去細細查看。
他們像是被什麽餓極了的猛獸撕咬吞食了,骨頭的坑窪裏還殘留着一些肉渣。
班茗在角落裏找到了兩顆頭顱,他輕輕幫他們合上了眼睛。
班茗回到自己的房間裏,來回翻了翻,心情很是煩躁低落,有點躺不下去。
班茗想着邱童舟應該快醒了,便百無聊賴地站到窗邊端詳着窗外的小鎮。
這個富麗堂皇的城堡修建在山上,從他們房間的位置幾乎能将半個小鎮一覽無餘。
沐浴在晨光裏的小鎮安安靜靜,街道上只有零星幾個行人。
班茗忽然看到通往城堡的山路上出現了一隊行人,他們表情麻木而恐懼,沒有一個人說話,整齊地向城堡行進。
班茗看着他們越走越近,到了城堡底下,小路拐了個彎,不知通向了哪裏。
班茗忽然看到這隊人停了下來,像是路在拐彎處不遠就到了盡頭。
班茗正看得認真,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在看什麽?”邱童舟聲音還有些喑啞。
班茗輕輕指了指拐角的隊伍,示意噤聲。
邱童舟跟着看過去。
那隊人像是面對着什麽,齊齊低着頭,一動不動。
“那個方向應該是城堡的後門。”邱童舟道。
在磚牆的遮擋下,隐約能看見一點紅色的裙擺時不時被風吹起,零星進入二人的視線。
隊伍領頭忽然跪在了地上,他磕了好幾個頭,表情懇切地說着什麽。
忽然,他愣了愣,隊伍中的所有人向班茗的方向齊齊轉頭。
二人及時縮進窗戶下。
再起來看的時候,那隊人卻已經往回走了。
“快,換個房間。”邱童舟忽然緊張起來。
兩人以極快的速度匆匆掩藏了痕跡,關上門,蹑手蹑腳進入了對面比較遠的一個三人房裏關上門。
走廊裏鋪着毯子,什麽腳步聲都聽不見,寂靜格外令人焦灼。
“裝睡。”邱童舟坐了一會兒,忽然示意班茗。
兩人同時鑽進被裏閉眼,剛躺好,門就被打開了。
班茗沒敢睜眼,房間裏沒有地毯,他聽到高跟鞋的聲音在地板上響起來,停在他的床頭。
邱童舟和班茗依舊呼吸平穩。
不久之後,高跟鞋清脆的響聲又走回門口。它的腳步有點急,像是迫不及待驗證下一間屋子。
二人一時沒敢動作,不知道女人會不會去而複返。
等到走廊裏響起交談聲和尖叫聲,二人才睜開眼睛。
班茗打開門,探頭往走廊裏看去,就見王齊齊和白朗站在徐浩房間門口,齊聲尖叫,大爺則是往嘴裏猛倒着什麽。
大部分人都聚集在了徐浩房間周圍,小聲交談着。
邱童舟和班茗走過去。
仝林華正在屋子裏查看着屍體,他找到那兩顆頭顱,眼神一凝,小心翼翼伸手掀開兩顆頭顱的眼皮,臉色沉了沉,似乎是不經意往人群中掃了幾眼,重點看了看邱童舟和班茗。
班茗神色如常,與其他幾位老玩家一般無二。
仝林華把頭顱放回原位,拍拍手走出來,叫上他的同伴一言不發往餐廳走。
有人不滿意:“你檢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