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六點
軟差點癱在地上,班茗扶住她,把她放到了座位上。
“嗚嗚嗚。”乘務員憋了很長時間,冒着自己生命危險盡力照顧好乘客,就盼着到h城,結果等來的卻是完完全全的絕望,她忍不住哭泣,“上來了,嗚嗚上來了八個人,在駕駛室前,不允許,不允許任何人進駕駛室,嗚嗚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麽嗚嗚嗚。”
“等下再說,先快幫我拿試劑過來!”徐醫生拔高聲音急道。
班茗望過去,一眼就看到了暈倒在座位上的李一,腦中一瞬間有一絲空白。
徐醫生為李一做着搶救,表情罕見得慌張,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靜,接過汪婉聽遞來的試劑為李一注射。
好在李一的病情不久就得到了穩定,暫時脫離了危險。
班茗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個插曲差點吓飛了三魂七魄,一時間有點恍惚。
門窗焊死之後,火車又緩緩啓動,班茗總覺得他從車身的中感受到了駕駛室裏小辮子的痛苦。
車廂裏重歸死寂,人們崩潰過後只剩了茫然。
路在哪裏、将來會怎樣,都像大夢一場。
“請乘客稍安勿躁,火車即将改道前往G國u市,u市願意承接治療任務。”甜美女聲給乘客們注入了希望。
沒有人願意去想,既然要到u市治療,焊死了車窗車門,他們該怎麽下車。
班茗摩挲下巴,看來這個副本這裏的劇情沒怎麽改動嘛,焊死車門之後改道u市,接下來就應該是——
前面的車廂爆發出騷亂。
班茗邁步:“去看看。”雖然他大概猜到了。
騷亂是在10車廂發生的,班茗和邱童舟到場的時候,就看見一圈人圍住了不知什麽人,都抻長了脖子往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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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務員驅散了看熱鬧的乘客,班茗這才看清楚,果然是之前坐在汪婉聽身邊的那個女人。
她蜷縮在地上,骨節突出的細長手指死死摳住乘務員的腳腕,眼珠因恐懼而凸出,似乎下一刻就會脫離眼眶滾出來,她尖叫:“不去u市!不去u市!”
乘務員心裏發毛,但在乘客面前強撐:“請您先放開我,我會去報告這件事的,您稍安勿躁。”
女人可能根本就沒聽懂乘務員的話,她的指甲已經紮破了乘務員的皮膚嵌進了血肉中,她還是在嚎叫:“不去u市!不去u市!”
乘務員吃痛皺眉:“您再不放手我就要動用武力了!”
班茗開口解圍:“是因為庫爾瓦多隧道嗎?”
女人注意力立馬轉移,她松開乘務員的腳腕,手腳并用爬向班茗,但沒等她夠到班茗,乘務員從背後一把制住她,強制給她打了一劑鎮定劑。
女人眼神失焦,癱軟在地。
班茗聲音放緩:“庫爾瓦多隧道會坍塌嗎?”
女人嘴唇翕動,含混不清道:“坍塌、坍塌。”
班茗就眼睜睜瞅着她陷入了昏迷。
其實也無所謂,她透露出的信息足夠兩人确定副本發展的方向,毫無疑問是向着終将坍塌的庫爾瓦多隧道開去的。而人證也不缺她一個精神明顯失常的人。
班茗正準備返回,邱童舟卻拉住了他,表情少見地嚴肅。
“聽她的夢呓。”邱童舟蹲到女人身邊,這把他聽得更清楚了,女人眉頭緊皺嘴裏輕輕呢喃着「副本、副本」兩個字。
班茗悚然。
邱童舟起身:“我去下衛生間。”
班茗趕忙跟上。
到了衛生間門口,邱童舟拽住班茗的胳膊,輕輕用力把他引進來,關上衛生間的門。
邱童舟在颠簸的火車中站得筆直,他雙眼雪亮,對班茗道:“想聽我講個故事嗎?”
班茗大喜:“講講講!”
邱童舟:“曾經有個小女孩,她和自己的爸爸一起上了一趟火車,到了l站的時候,她的爸爸終于不要她把她推下了火車,但是她的洋娃娃落在了車上。”
“這趟火車很不幸地感染上了一種新型病毒,它傳染率極高、致死率也極高,人們選擇封閉整列火車,在火車開到庫爾瓦多隧道的時候炸掉整個隧道,讓病毒和火車永遠掩埋在隧道下。”
“事實上他們也這麽做了。”
邱童舟眼眸沉靜:“可惜小女孩十分喜愛她的洋娃娃,洋娃娃早已生出了自己的靈魂,它怨恨小女孩丢下了它,于是它選擇和小女孩交換了靈魂。”
“但是洋娃娃的一只辮子出現了殘缺,它的咒怨發生了變質。”
“它和變成洋娃娃的小女孩困在了這列火車上,周而複始地循環着火車奔向死亡的過程。”
“而實際上火車一直待在隧道裏,火車裏的屍體受洋娃娃怨氣的感染,變成了能夠活動的活屍,爬出了火車,在隧道裏游蕩。”
班茗咽口水:“好大的腦洞。”但是似乎确實是能夠解釋這些零碎的線索。
邱童舟繼續講:“洋娃娃在火車第一次重複沖向隧道的時候,發現火車上竟然多出了十一個人,他們似乎知曉火車的奇異之處,積極應對疫情,探尋裝扮成小女孩的洋娃娃的秘密,甚至懷疑到了變成洋娃娃的小女孩的身上。”
“洋娃娃心中恐慌,它卻無法除掉這十一個人,好在規則給它提供了一個機會,讓火車重回現實二十分鐘,将十一個人分開來一一考校。”
“但是上一場有個很厲害的玩家,它答對了洋娃娃的題目,但是沒有料到庫爾瓦多隧道會炸掉,她最後還是死在了隧道裏。”
“下一次火車循環回來的時候,洋娃娃發現她竟然出現在了乘客之中。”
“洋娃娃遂生出了惡劣的想法,它知道玩家無論如何都不會活着出這個隧道,它想要換一種玩法,讓這些讨厭的人和自己一起經歷無數次令人絕望的輪回。”
邱童舟沒有往下說,但這個又出現在火車裏成為npc的玩家是誰、洋娃娃換了哪種玩法,早已經一目了然了。
班茗嘆氣:“所以這其實是一個故事型副本。”
邱童舟點頭。
班茗揉揉眉心,心想故事型副本裏邱童舟簡直就像開了外挂一樣,猶如生存型副本裏的汪婉聽。
他不相信柳月在兔小姐號游輪上對整個故事也會如此了解,更多的只是單向的判斷。
“所以現在,我們應該轉換思路,從不定型副本的解題思路換成故事型副本的解題思路。”班茗吐出半口氣,感覺事情明朗了不少。
邱童舟:“解除洋娃娃的咒怨。”
“不對。”班茗突然否認,“如果事情像你說的這樣,小女孩在現實中應該在世界上的某一個角落,而不是也被困在隧道裏,屍體腐爛、窒息而亡。”
班茗一個頭兩個大:“但是我覺得你說的大體沒錯,只需要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說通這個點就好了。”
“但是也不知道怎麽消解洋娃娃的咒怨啊。”班茗愁苦。
“先讓火車停下來吧。”邱童舟道,“發生一些能改變火車命運的事情,或許會出現什麽不同的線索。”
班茗:“卡桑德拉大橋裏,那個醫生是怎麽讓火車停下來的來着?”
邱童舟無奈:“我從我自己的副本裏沒出來多久,怎麽會看過卡桑德拉大橋?”
班茗沒理他,自顧自回憶起來:“第一個是向上聯系,但是聯系中斷了;第二個是讓一個軍火商的情人從車體外進入駕駛室,但是被槍擊後死掉了;
第三個是醫生用廚房的煤氣罐炸掉了火車前後車廂的聯系,後半車廂的人們最後得救了。”
“裏面的人還沒好嗎?”衛生間外的人不知等了多久,不耐煩拍了拍門。
班茗趕忙打開門,抱歉笑笑。
衛生間外的人可能實在着急,看班茗出來之後就想進去,不料裏面又跟出來一個人。
他表情抽動了兩下,最後只是半開玩笑說:“年輕人啊,在外面也克制一點。”
班茗聽聞,兩手圈起邱童舟的一只胳膊,半個身子靠在邱童舟身上,偏頭笑眯眯回話:“反正都要死了,不如做個風流鬼。”
那人想了想——還确實有點道理。
作者有話說:
悄咪咪求評論!
22、奪火車
弟弟,你竟然喜歡海王?
既然想好了對策,那麽說幹就幹,班茗這邊和醫生以及汪、李、徐三人溝通好,邱童舟則是鼓動了幾個乘務員。
兩人沒有選擇第二個方案,即炸掉中間聯結車廂的方案,因為小辮子還在駕駛室裏。
至于第一個讓人潛入駕駛室的方案,雖然胡蝶曾經指出她的下鋪的姐姐身份似乎不一般,但是這個方案本身就很難成功。
班茗決定還是試一試。他來到胡蝶的包廂,敲了敲門。
“進來——”裏面有女聲拖長了聲音喊。
班茗打開門,一眼就見到了1床上懶撒自若翻着雜志,左手食指和中指夾着一根玉溪煙,渾身大小姐風範的女人。
“小弟弟有什麽事情來找姐姐?”大小姐沖着班茗半張紅唇,吐出一口煙圈。
班茗莫名有點拘束,總覺得他的演技在這人面前無所遁形,只好硬着頭皮将自己的推測和讓火車停下的對策敘述了一遍。
大小姐聽完,先是頗有興味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後笑起來:“姐姐可沒有興趣陪小弟弟玩兒這種過家家游戲。”
班茗不知道該接什麽話。
好在她還沒有說完:“不過,就算小弟弟說的是真的……”她略作憂慮狀蹙起眉頭,悠悠嘆氣,“我這個千金大小姐又能做什麽呢?”
班茗幹巴巴接話:“姐姐這氣勢可不像千金大小姐。”
大小姐驀得咯咯笑起來:“是嗎?小弟弟看起來也不像常人呢——”
她身體像沒有骨頭一樣靠過來:“要不要陪姐姐玩兒一把?”
班茗哪裏聽不出她說的玩兒的意思,趕緊拒絕:“不不不,我有喜歡的人了。”
大小姐聽到這話愣了愣,笑容慢慢淡下去,看着班茗的眼神似乎有點懷念,但馬上又恢複了常态:“小弟弟喜歡誰?”
班茗毫不猶豫回答:“波塞冬。”
大小姐噗嗤一聲:“波塞冬?小弟弟,你竟然喜歡海王啊?”
班茗知道大小姐誤會了,但也沒法解釋,只好含混道:“沒沒,姐姐你到底答不答應幫忙啊?”
大小姐意味深長:“按照你說的方法,姐姐這一去,十有八九就再也回不來了。”
班茗嗫嚅:“那十有八九不還剩了一二嘛。”
大小姐無奈:“等扒着車窗到了駕駛室前面六個武裝人員戒備的地方,沒有遮擋也沒有反擊的餘地,基本上就只能像個大靶子一樣等着被打。”
班茗沉默。他沒有權力要求別人做什麽,再說大小姐說的也沒錯,這個計劃實在很難實行,他在關門前問:“為什麽是六個?”
大小姐挑眉,似乎有一點點驚訝:“小弟弟還挺細心。八個武裝人員一個守在14車廂,一個待在駕駛室裏監督司機。”她補充,“不過這只是我的判斷而已。”
班茗點頭,退出包廂準備拉門。
“不過姐姐倒是還有一個方法。”
班茗愕然擡頭。
大小姐放下了雜志,正在低頭穿鞋——穿的不是地上的高跟鞋,而是對床不知道誰的球鞋。
“小弟弟啊,姐姐這裏呢,只有六支沖鋒,夠不夠你們分的?”
班茗張大嘴巴:“只有有有,有什麽?”
大小姐從枕頭底下掏出一把,拿槍身輕輕拍拍班茗的臉頰,笑:“你不說姐姐身份不一般嗎?”
她附身貼到班茗耳邊,“姐姐呢,是國際軍火商,不過這次搭車倒是為了……”
她沒往下說,而是起身轉轉,随意扔給了班茗,“小弟弟沒用過槍吧?先拿着。”
班茗感受着熟悉的手感,心情複雜:“你就這麽相信我?”
大小姐忙忙碌碌掏出了她這次攜帶的所有槍械:“姐姐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班茗莫名有點變态的激動:“你準備武力突破?”
大小姐:“嗯哼——”
班茗深吸一口氣:“我去把另外幾個人叫來。”
班茗到14車廂,帶着邱童舟、汪婉聽和徐浩來大小姐這裏一人領了一把。
汪婉聽摸着的手有點顫抖,她深深看了班茗一眼,意有所指:“你不害怕?”
班茗知道汪婉聽的心情,他盡力壓下心頭的躁動:“你害怕?”
汪婉聽把雙唇湊到上,摘掉平光眼鏡随手扔到地上,目光有着說不出的深情:“雖然害怕,但是更是我們的幸運。”
汪婉聽道:“給雅典娜也帶一把,好不容易有了放風的機會。”
徐浩手也有點發顫,他看着大小姐毫不吝啬地又掏出一支遞給汪婉聽,聲音抖得厲害:“咱們,咱們真要使槍啊?”
班茗安慰拍拍他:“沒關系,那些武裝人員都不是人。”
徐浩一點也沒有得到安慰,還在像個逼逼機一樣叨叨叨,班茗被他吵得頭大,突然想起有一個人從始至終都沒有發表看法,趕緊轉頭去看他。
就見邱童舟雙手捧着槍,似乎突然有了什麽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眼神恍惚。
班茗不爽:“槍有我好看嗎?”
邱童舟回神,只是笑笑,還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班茗心中嘆了口氣,面上只是哼一聲,并沒有去管他。
汪婉聽習慣性地把槍藏進胸裏:“不走?”
大小姐眉毛驚訝地都要飛到鬓角裏了:“你們三個到底是什麽身份?”她給拉開保險,又道,“算了,跟姐姐又沒什麽關系。”
班茗把往褲腰裏一插,用襯衫蓋上:“先解決14車廂的那個吧?別再身後起火。”
汪婉聽不贊同:“萬一解決的時候有聲音,讓前面那七個人警惕就得不償失了。”
班茗歪頭:“那你去給李一送槍,讓14車廂那人發現前面有情況之後直接身後擊斃?”
汪婉聽點頭:“我就是這麽打算的。”
班茗揮手:“去吧去吧,別暴露了。”
汪婉聽笑:“不會的,放心吧。”
萬尼亞穿着全套的隔離服,雙手持槍站在駕駛室前。
他不在乎這列車會開到哪裏,最終是通向死亡還是新生,他只知道自己應當完成自己的任務。
他面向1號車廂,視線來回掃視。
車廂裏大多數乘客都舉止正常,成功地被廣播安撫了,睡覺的睡覺,玩手機的玩手機,只有一小半還在啜泣。
從2號車廂進來了兩個青年,一個個子高一些,身材颀長五官立體,表情很平靜地傾聽另一個長相漂亮的青年開心地說着話。
他們兩個坐到了3排的座位裏。
萬尼亞沒覺得有什麽異常。
火車平穩行駛着。
大概十五分鐘之後,一個紮着馬尾辮的黑發女孩走了進來,她雖然五官清秀,睫毛長密,但是眼神有點疲憊,似乎心累于這列火車上發生的一系列意外。
女孩坐到了另一側的4排,靠在了座位上,開始小憩。
3排的矮個子漂亮青年到了車廂最前方上衛生間。
火車依舊行駛着,大概半個小時之後就會到達庫爾瓦多隧道。
五分鐘之後,一個身材火辣的大小姐揪着顫顫巍巍的男子的脖頸,邁着大長腿跨進了1號車廂。她盯着萬尼亞,直直向他走來。
萬尼亞不耐煩地舉起了槍,威脅她不要靠近。
大小姐瑟縮了一下,咽咽口水,強裝鎮定,做出了一個自以為妩媚的笑容,捏着嗓音道:“別這麽暴躁嘛……我就想問個問題。”
其餘五個武裝人員看過來。
大小姐不安地把男人扯到身前,男人身體抖得厲害,卻又沒有反抗大小姐。
她拉下臉,抓着男人後領的手指卻緊張地顫抖着:“我爸爸是李剛,我想下火車。”
另外五個武裝人員舉起了槍,萬尼亞上前一步,一言不發擎着槍托準備把她打發回自己的車廂。
“砰!”
槍聲突然從大小姐身後的1號車廂響起,五個武裝人員中的一個應聲而倒,車廂頓時一片尖叫聲。
萬尼亞趕忙架起槍,調轉槍口,根本就沒有尋找開槍的人,而是對着車廂就準備一頓掃射。
但是他剛扣動扳機,突然感到頭部傳來劇痛,卻又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水袋一樣,不知哪裏響起噗的一聲,他的視線就暗了下來。
大小姐開槍後毫不猶豫就地一滾,舉起萬尼亞的屍體擋了一波集火,在1號車廂衛生間旁又響起槍聲的時候把屍體淩空扔給一槍沒開的徐浩:“接着!”
徐浩沒想到她會把屍體抛給自己,看着大小姐驚恐地睜大了眼睛,想要阻止卻已經晚了。
視線剛移開,她就看見一個武裝人員的槍口怼到了她臉上。
她一瞬間想了很多。
怎麽回事?這個人是從哪來的?
不對,駕駛室裏還有一個人。
她知道自己完了,這麽點距離,都不夠她眨一次眼的。
那個武裝人員扣動扳機的動作似乎無限放慢,她看到那人的手指慢慢彎曲、彎曲——
然後抽搐起來。
作者有話說:
想要一點評論,嘿嘿。
23、真相
——救救我的娃娃——
武裝人員被人從身後勒住了脖子。
大小姐反應迅速,一槍結果了那個武裝人員。
武裝人員身後露出一張年輕卻堅毅的面容。
他剪着利落的短發,迅速蹲下身扭下武裝人員的槍械,沖着大小姐身後砰砰砰連開三槍:“愣着幹什麽?等死?”
大小姐聽不慣他這個口氣,不過确實是自己疏忽了,道謝過後反身瞄準。
只剩一個人了?大小姐猝然睜大雙眼,但一點也沒耽誤她開槍。
準星裏濺起了血花,她以為的惡戰就這麽結束了。
她愣愣放下槍,有點回不過神。
1號車廂裏聲一片,事先得到告知的乘務員從2號車廂跑過來,架着傷員趕向14車廂。
有人從血灘裏沖過來大喊:“停車!停車!”
沒了辮子的小辮子一句廢話沒有,回到駕駛室,穩穩操控着火車漸漸慢下來,嘎吱一聲停住。
班茗臉頰被流彈擦出了一串血花,他喘了兩口氣,破口大罵:“這幫沒有人性的東西!竟然掃射!”
班茗眼睜睜看着前排的一個老人不顧自身安危站起來大吼“趴下!”,結果瞬間就被子彈穿顱而過當場死亡,感覺胸口被什麽東西堵得滿滿的,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汪婉聽的臉色也很難看。
大小姐狠狠對準武裝人員的胯部踢了幾腳:“行了,就四起死亡,我都覺得震驚,你們還想怎麽樣?”
沒人說話。大家心裏清楚,如果不是因為小辮子和大小姐搶到了武裝人員的身後,他們三個要頂着火力向前沖鋒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全須全尾。
一切有條不紊進行着,14車廂看來一切照常,李一不會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火車真的停下來了,班茗還有點恍惚。
接下來就是砸窗戶逃生了。
火車上每一個人都重新煥發了生機,用平生最大的熱情參與進來,先出去的人給後出來的孩子和老人搭手,還在車廂裏的也沒有多着急。
徐浩在1號車廂緩過了勁兒,苦笑着這幫大佬都不是人,扶着膝蓋起身。
他一眼就看到了死死盯着地上的血跡的三個大佬。
“你們,在幹嘛呢?”徐浩覺得這情景過分詭異,不由問道。
汪婉聽第一個恢複神智,她臉色有點發白,踉跄繞過血跡搖晃班茗。
班茗正和體內叫嚣着要舔血的欲望對抗,冷不丁被汪婉聽一晃,充血的瞳孔惡狠狠瞪過去。
汪婉聽卻豎起一根手指放到嘴唇前,神色有點奇怪,她輕輕說:“你看邱童舟。”
邱童舟也死死盯着血跡,渴望被深深藏在了眼眸中。
班茗笑:“我知道。”
他調皮地伸出兩只手,從背後環繞過去蓋住邱童舟的雙眼:“猜猜我是誰?”
邱童舟半天沒有反應,最終遲緩地回答:“是我的丘比特。”
班茗乍聽到這話,鼻頭毫無防備地一酸。他把手收回來,臉靠在邱童舟的後腦勺上蹭蹭,軟軟道:“答對啦!”
邱童舟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握住。
汪婉聽笑眯眯看着他倆,開口打斷:“好了好了,去十四車廂看看有沒有什麽忙能幫上吧。”
四人往十四車廂的方向走。
路過八號車廂的時候,班茗忽的感覺哪裏不對勁,雖然火車上的人基本都從車窗出去了,但還有不少人聚集在十四車廂聯系當地醫院或者幫忙照顧患者,車廂外也有很多人逗留。
但是八號車廂不管是從窗戶往外看還是從走廊往前後看,都一個人也沒有,安靜到只能聽到軌道遠處山林裏的烏鴉啊啊叫。
6號軟卧包廂的拉門悄然滑開。
“你們要去哪裏?”小女孩探出頭。
四人停住。
邱童舟回答:“我們想搭乘第一趟列車。”
小女孩雙眼空洞:“可是我不想。”
邱童舟:“為什麽不想?”
小女孩嘴角耷拉下來:“因為我被抛棄了。”
邱童舟疑問:“既然你被抛棄了,她又怎麽會出現在行李車廂裏?”
小女孩唇角一頓一頓地上揚,無神的雙眼明亮起來:“因為我想讓她回來。”
9號車廂裏傳來腳步聲,李一從十四車廂過來了。她看看小女孩,悄悄向汪婉聽做口型:“人都不見了。”
邱童舟依舊定定直視着小女孩,他嗤笑:“小朋友,你只是一個娃娃,又不是世界中心。”
小女孩輕蔑:“你懂什麽?”
邱童舟蹲下和小女孩平視:“我不懂。我根本不明白,你為什麽充斥着求而不得、畫地為牢的自卑。”
小女孩神色陰沉下來,沒有說話。
邱童舟:“你就那麽斷定,她不會回頭?你到底是在恨她還是在否定自己?”
班茗聽着,總覺得邱童舟不僅僅是在和小女孩說話。
邱童舟把手掌覆在自己胸前:“你這裏可笑得悲哀。”
他站起來,居高臨下命令:“我們要搭乘第一趟列車。”
小女孩抿緊了嘴唇。
所有車窗驟然大開,初夏的風忽悠灌進來,整個過道上飄進樹叢和蝴蝶的味道,鳥鳴上旋成嗡鳴,又啪得散開來,旋轉成細碎的人語。
然後火車咔噠一聲,緩緩啓動。
“前方到站為c站,請要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等待下車。”甜美的女聲自上而下填滿了過道。
班茗像是夢初醒,眨眨眼睛,發現面前的小女孩已經不見了,6號包廂的門緊緊閉着,傳來暧昧的聲音。
“裏面是在幹嘛?”班茗臉色變了變。
邱童舟按住他:“先靜觀其變。”
汪婉聽此時也反應了過來:“竟然是故事型副本嗎?”
班茗點頭:“看來故事型副本的主角總是很慘的。”
汪婉聽糾正:“應該說大部分,也有變态的執念。”
正說着話,面前的拉門嘩地被撞開了,一個男人罵罵咧咧地抓着一個大睜眼睛嗚咽的小女孩的頭發拖出來,一擡眼看見五人,被唬了一跳,開口大罵:“他媽的你們tm站在老子門前幹什麽呢?c你媽的信不信老子把你們的x割下來挂在門口風md神經病老子今天真是倒了血黴了md。”
男人罵完,自顧自咣地砸上門,把小女孩扔到了外面。沒過一會兒,裏面又響起了暧昧的聲音。
小女孩神色惶惶,拿大眼睛看五人,清澈見底的目光裏堆滿了恐懼。
五人沒有任何動作,因為他們知道該發生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火車慢慢靠站。
拉門又被拉開了。
一個脖子上留滿暧昧痕跡的女人打着哈欠走出來,看到五人神情一變,拿看變态的眼神打量了一番,快速踩着高跟走了。
男人随之跟出來,也拿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了五人一眼,揪住小女孩的頭發往車門口拖。
他罵罵咧咧地拖着,小女孩根本就沒有反抗,任他拖。
到了車門口的時候,小女孩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猛然一下掙脫男人,又往車廂裏奔來。
男人完全沒想到她竟然會反抗,一驚之下讓她掙脫了開來。
他感覺面子上特別下不來,周圍人看他的目光刺眼地仿佛在嘲笑他連一個小女孩都制服不了。
男人狂怒着揪住小女孩的領子一把狠扯了回來,由于用力過猛,小女孩的頭一下子磕在了臺子上,發出很響的咚一聲,滲出點點血跡。
男人礙于人群,努力壓下自己想要打她的沖動,一只手抓住她兩只手的手腕,輕而易舉把她拽到車門口,一腳踢了出去。
小女孩頓時淹沒在了人群裏。
男人罵罵咧咧又回了6包廂,咣地關上門。
但是車門又馬上開了,一個破破爛爛的洋娃娃被他甩了出來,飛過過道,狠狠撞在窗戶下的牆上面,又可憐兮兮地落了下來。
洋娃娃眼睛轉了轉,看向五人,裝着裸的嘲諷。
乘務員正好路過,看這個洋娃娃實在破爛,想都沒想直接扔進了垃圾桶裏。
火車只停了十分鐘,但是班茗相信足夠小女孩重新回到火車上了。
五人在火車重新行進的時候從垃圾桶裏撿走了洋娃娃,班茗拿着它,一路直奔行李車廂。
五人為了減小目标面積,除了班茗之外的四人都留在了十四號車廂,班茗踩着貓步拉開了行李車廂的門。
行李車廂陰暗而又潮濕,班茗快速閃進車廂裏,反手關上了門。
“這個洋娃娃破破爛爛的,也不知道是誰的。”班茗雖然開啓了夜視,但仍舊裝作什麽也看不到的樣子,擺弄着洋娃娃,自言自語。
話音剛落,他就猛地感到一股拉力從手上傳來,洋娃娃被人扯走了,那人嗓音稚嫩:“這是我的洋娃娃。”
班茗:“是嗎?這洋娃娃這麽破爛了,你還要它?”
小女孩似乎不敢說話,只是諾諾重複:“這是我的。這是我的。”
洋娃娃用布縫的眼睛掉落出一滴不存在的淚水。
行李車廂的門被敲響了。
班茗開門,就見邱童舟站在外面,身後跟着小女孩的屍體和洋娃娃。
原來火車又回到了隧道裏。
這把火車沒有了規則的掩飾,班茗可以明晃晃地看見它的破碎。
小女孩的屍體緊緊摟着洋娃娃,她開口:“謝、謝你。謝謝你,救、救了我、救了我的娃娃。”
原來變成洋娃娃的小女孩來找他求救,想要寫的不是「救救我」,而是「救救我的娃娃」。
班茗笑了:“不客氣。”
願所有的真情都能一往情深、兩不相欠。
作者有話說:
第三個副本也結束啦!
24、室友
——保研人不可能涼在副本裏——
班茗的眼前暗了下去,他再睜眼的時候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他拿起枕頭旁邊的手機看了看時間,發現才淩晨兩點,于是毫不猶豫地一抛手機,閉眼繼續睡覺。
周末柳月又溜了過來,得知班茗四人組了一局之後頗為檸檬,酸溜溜地抱怨規則排擠人。
接下來的一周是考試周,班茗兩人一間宿舍,開啓了狂背模式。
周三下午考完高數,班茗回到宿舍,剛打開門,就看到對床的舍友劉振林不知怎麽從椅子上一下子翻了下去,傳來咚的一聲。
班茗看着都覺得疼,趕緊過去扶他:“今天怎麽不清醒啊?這都能摔下來。”
劉振林表情有點難看,但是好歹還很冷靜,他哎呦哎呦叫了幾聲,裝模作樣在地上耍賴:“不行了起不來了,摔出帕金森來了。”
班茗無情道:“再磨叽一會兒,明天的考試還想不想拿滿績點了。”
劉振林哼哼唧唧爬起來:“無情的背書機器,幾秒鐘又不會少背多少,一個溜號的時間嘛。”
班茗神奇:“你不是每個考試周都號稱浪費一秒就是浪費多得一分的百分之十的機會嗎?今天是怎麽了,轉性了?”
劉振林羞澀:“你個臭男人是不會懂我的心的。”
班茗做幹嘔狀。
劉振林的臉色總算恢複了一點血色,他揮揮手:“好了好了,我要背書了,你走吧。”
班茗撇嘴:“真冷漠。”他掏出手機,“今天別吃方便面了吧,點點省時間的外賣。”
向來鼓吹方便面是複習最佳填飽肚子的食物的劉振林竟然同意了:“好啊好啊。”
班茗簡直神奇了:“米線怎麽樣?”
劉振林臉色一變:“別,我今天想到面就想吐。”
班茗頭上的問號越來越多:“你怎麽了?”
劉振林嘆氣:“沒什麽,就是突然更加珍惜這個美麗的世界了,有點得意忘形。”
班茗聽了這話不免産生了一些想法,他試探道:“怎麽?玩兒了什麽逃生副本了?”
劉振林誇張道:“可不是,現在的科技真是太發達了,把爺吓死了。”
班茗眨眼,覺得事情有點詭異:“是嗎?我之前還玩兒過一個真實版的呢。”
劉振林跟着眨眼:“什麽真實版的?”
班茗一根手指頭杵着下巴:“就是聽說,有什麽神組的?”
劉振林手裏的筆啪一下掉到了地上。
班茗擎着手機歪頭:“哎?你也知道嗎?”
劉振林突然噗嗤笑出聲:“哎呀你說說,咱倆藏得都夠深的。”
班茗一臉一言難盡:“哪家科技能把你吓到我就當場表演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