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編號077
從這次見面的第一眼開始, 易鶴野就察覺到了陳桑的不對勁——她對食物幾乎已經完全失去了興趣,曾經酒量驚人的她也變得滴酒不沾。
再後來他有意觀察了她的瞳孔反射率、并且悄悄對她進行過眨眼反射的測試,結果都幾乎逐一證實了他的猜想。
但他一直沒有直接的證據, 畢竟這不像是那些純正的AI, 有着非常明顯的外貌特征,只需要看一眼就能作出明确的判斷。
他悄悄觀察了很久也不敢輕易拿定主意,直到他今天在醫院, 看到瀕死的陳桑,她不正常的生理特性、藏不住的皮膚紋路、還有完全失去靈性的眼神,都統統将這個事實暴露無遺——
她早就不是活着的陳桑了。
此時,那電子垃圾堆出來的怪物尚未完全蘇醒,易鶴野對它的情況有所判斷, 于是不緊不慢地擡眼,問陳沐:
“你之所以扔掉那枚芯片、放棄了賺錢的大好機會, 就是因為你姐姐也是AI,根本受不了那種刺激, 是不是?”
受到毒品侵害嚴重的AI芯片和毒U盤一樣, 會對其他AI的基礎功能和行為産生影響,始終待在陳沐身邊的陳桑肯定多少會被影響到。
陳沐盯着易鶴野,捏緊了拳頭,身後,一根鋼管從那巨人肩頭脫落——
“當啷”一聲,落地巨大的聲響吓得她猛地一顫, 好半天, 她才調整好情緒, 艱難地擠出一句:
“……姐姐她不是AI。”
目前的人工智能法有一定的滞後性, 對于像陳桑這樣身體是機器、意識是人類的個體究竟屬于人類還是AI, 亦沒有明确的界定——只不過易鶴野習慣于将他們認定為AI,這符合他自己的考量标準。
易鶴野并不想在這一個問題上和她做什麽深入探讨,又看了一眼緩緩開始行動的巨人,道:“你知道死者意識留存手術是不合法的嗎?”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和一個每天沉浸在偷盜、吸毒、搶劫的環境中,并且即将失控的姑娘談論合法與否的問題,也只有易鶴野這樣的奇才能幹得出來。
陳沐顯然也根本聽不進這些,直接後退兩步,咬牙從口袋掏出一把手|槍來。
說到底,還是靠着作弊換來的排名第二,擡手前,她的動作就已經完全被易鶴野看了穿。
易鶴野偏頭躲過她的射擊,甚至游刃有餘地低頭編輯起短信,把搜集到的情報盡快彙報給了上級。
陳沐被他的裝逼行為氣得快哭了,幹脆連瞄準都不做,對着易鶴野的方向亂打一氣。
易鶴野一邊躲着子彈,一邊觀察着身後的巨人——
那東西是個廢棄零件臨時湊起來的巨大戰甲,大約三層樓高,轟轟隆隆拔地而起,整整遮住了半邊天,像是一塊随時随地會傾倒過來的大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但同樣,它的速度很慢,無論是攻擊的前搖還是整個行為動作,因此搞定它對于易鶴野來說并不是什麽難事。
不一會兒,耳麥裏傳來了指揮中心的指令:“經快速排查,陳桑在兩年內多筆巨額支出,支出的對象均為已注銷的醫療機構,問問什麽情況。”
易鶴野聽到這句話,內心的猜測再次有了答案。
他看着那巨人,一邊從地上拎起一根廢舊的機械臂,一邊問陳沐: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種手術的後續治療應該很麻煩吧?你賺到的錢不是給陳桑買毒品了,而是一直在給她更換器官、做機體維護,對嗎?”
陳桑說自己隔段時間就會住一次院,真的吸毒吸到這種地步,應該早已經一命嗚呼了。
但她不僅活了下來,還有力氣滿大街跑着去唱歌,顯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緣由。
陳沐一直沒有回答,但她的表情已經給了易鶴野答案。
“何必呢?”易鶴野真誠地問道,“從電子毒品、到意識留存手術,再到後來一次次的入院翻修,你姐在這個過程中是一步步被人拖下了水,被人害得越來越慘——所以為什麽還要跟他們站在一邊?為什麽不報案?”
陳沐看着他,眉頭緊鎖,大滴的眼淚順着臉頰流淌下來。
好半天,她才小聲說:“但是只有他們能讓我姐活下來了。”
剛一說完,這姑娘就飛速朝易鶴野沖過來,她的近戰能力比預想中要優秀很多,幾乎是在眨眼間,就從背後抽出一把尖刀,直直朝易鶴野刺去。
易鶴野站在原地,稍稍眯了眯眼,接着槍柄在食指旋轉了一圈,遙遙指向前方。
陳沐看到他的槍口時已經剎不住車了,身體的慣性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
那一瞬間她只覺得絕望而驚悚——自己的動态視力在同行之中已經是佼佼者的存在,但她依舊沒能看清易鶴野舉槍的動作,沒能做出任何預判。
這家夥簡直就是個怪物,陳沐看着黑洞洞的槍口絕望地想,自己今天的戰鬥似乎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
“砰!”
一聲轟鳴,陳沐只覺得天旋地轉,但料想中的劇痛并沒有傳來。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易鶴野一記掃堂腿整個掀翻,失去平衡面部朝前砸去的前一秒,那人生猛地揪住了自己的衣領,宛如提溜一只小雞仔一般,輕輕松松把自己提在半空。
而那一記子彈則穩穩飛向了自己的身後。
直到一聲清脆的碰撞聲響起,身後炸出一片飛濺的金屬碎屑,陳沐才聽到一聲凄厲的怪物哀鳴聲,幾乎是貼着她的後腦勺傳來——
易鶴野是從怪物的嘴邊把陳沐搶出來的。
心有所屬的同性戀英雄救美的姿勢很奇怪,沒有讓人心跳加速的公主抱,更沒有讓人神魂颠倒的帥氣進攻,他先是用盡力氣、掄起手裏那只沉重的機械臂,一把将怪物的腦袋打歪,接着見縫插針地對着他開了一槍。
此時,他正用着宛如提着大米袋子一般純潔樸素的手法,一路把孩子拉扯到了垃圾小山後的一片安全地帶。
把恍恍惚惚的小孩兒放到按到地上之後,易鶴野調整好呼吸,再一次真誠發問:
“你到底是想殺我,還是想自殺?”
心情絕望還被易鶴野無情嘲諷的陳沐,再一次心如死灰地擡起手中的槍,又雙叒一次在開槍前被攔住。
這一回這家夥直接伸手一把擰住自己的手腕,光明正大把她的槍沒收了。
陳沐剛要哭,就被剛正不阿的易鶴野冷酷打斷:“為什麽要殺我?”
陳沐萬萬沒想到這人居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起殺心,一個震驚眼淚都給憋了回去,好半天才憤慨道:“因為你會殺了我姐。”
易鶴野聞言,認真道:“我不殺你姐,我現在沒那麽閑。”
陳沐愣了兩秒,氣極反笑:“你不殺,但是你會告訴你的領導,他們知道了,我姐還活得成嗎?”
這姑娘比她姐聰明得多,易鶴野承認這一點。
他看了一眼身後的巨人,那玩意兒的左肩剛剛被他一槍鑿了個洞,現在已經悄悄地長好了。
經過那一擊之後,易鶴野感覺它的氣場隐約有些變化,似乎有些憤怒,行動速度也肉眼可見地變快了。
這不是個好兆頭。易鶴野擡頭看了它一眼,又看向陳沐問:“這玩意兒是他們教你用的嗎?”
陳沐咬着嘴唇不說話,在易鶴野眼裏就是得到了回答的意思。
這一回,他看着朝這邊走來的巨人,收起了面上的松散,認真嚴肅地盯着她的眼睛道:“你也看到了,它不是什麽只針對我的武器,它不認主——至少不認你。”
陳沐看着他的眼神顫動了一下——她其實心裏完全清楚。
“我之前遇到過跟你姐同樣情況的人,他的身份只是剛剛被懷疑,我們就在他開的酒吧發現了他的屍體。”易鶴野說,“陳沐,你還想活着回去見到你姐嗎?”
陳沐怔愣了幾秒,看了一眼身後恐怖的巨物,在又一次天崩地裂的聲響中,驚恐地張了張嘴。
一片尖銳的鐵皮飛來,易鶴野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将她從被削掉腦袋的危險中解救出來,接着他不再多一句廢話,果斷把她的手|槍塞回了她的手中:
“殺我的事情之後再說——現在、立刻頭也不回地跑。”
與此同時,安全科和網安中心的精英力量來到了易鶴野的家中。
他們聚集在那臺曾經登陸過直播間的電腦旁,看着這位禮貌紳士、但總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大學教授,似乎有些手足無措。
自他們進門之後,這位先生就仿佛這個屋子不太愉快的主人一般,為他們客氣地倒了茶水,說了一聲“請便”,便打開了私人電腦、開着防窺模式、誰也不搭理地認真辦公。
如果不是這人身上的矜貴氣實在與這簡陋的屋子不匹配,他們定會覺得,是因為自己擅闖了簡教授的私人住宅而讓他不開心了。
他們局促地攏成一團,迫于簡教授無形的氣場,甚至連商讨案情的音量都不敢放大。
他們現在要靜靜等待指揮中心的指令,等宋洲舟的網絡安全通道搭建完畢,再盯着簡雲閑登陸直播間。
Lost Lamb線上版本會在明天晚上八點,準時登錄直播間商城,而根據當今線上商城的基本運行模式來看,只有等到距離上線前半小時的上架期,網安方面才有可能截獲到供貨商的真實IP地址,這中間還不包括網安所用在搜索定位的時間。
一旦讓Lost Lamb線上版本成功上線、流入市場,那麽其造成的社會危害性将不可估量,這意味着留給所有人的行動時間,從找到供貨商、快速突入、銷毀源文件到攔截商品上線,這一整套流程,只有短短不到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按照現在安全科警力的布控範圍,如果運氣不好,可能光是驅車趕到現場就會超出這個時間。
這簡直是場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現場的行動成員們都有些緊張,唯一例外的是一直安靜辦公的簡雲閑。
他們覺得他淡定得有些可疑,有人覺得他是外行不懂問題的嚴重性,有人則是覺得這是A區人倔強的裝逼,直到通訊員接到了一通電話,幾個人才皺起眉,面面相觑。
他們小聲竊竊了一番,才選出個年紀小膽子大的發言代表和簡雲閑搭話:“簡先生,今天早上,安全科抓捕了一位參與過吸毒直播的人員。”
簡雲閑聞言,停下操作鍵盤的手,慢條斯理地摘下眼鏡,看着他:“我知道,今早已經有人告訴過我們了,怎麽了嗎?”
簡雲閑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甚至眼中還帶着一絲笑意,但卻莫名其妙地讓在場的人都感覺到了一絲寒意。
但是發言代表還是壯着膽子說了:“據他交代,昨天晚上,SHEEP以主持人的身份,出現在了直播間。”
簡雲閑笑而不語地看着他,這笑容讓發言代表倒吸了一口冷氣。
“但是……”發言代表回避開他的眼神,一鼓作氣道,“昨天晚上易先生彙報的時候并沒有提及這件事情。”
短暫的沉默後,發言代表緊張地擡起頭,發現這人還是帶着叫人不寒而栗的笑意望着他。
“所以呢?你想表達什麽?”簡雲閑認真地問,“是覺得我們會一邊和SHEEP在暗地裏攻守同盟,一邊還這麽多有用的情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彙報給組織嗎?”
“我……”确實沒想到簡雲閑這麽理直氣壯,年輕的小代表一時無語凝噎。
此時,身後一位網安的年輕人也忍不住發話了:“那我想問問,簡教授的人員名單都是怎麽來的,要知道,整個網安也只有宋組長有這樣的技術,而我們網安,也是全世界的技術頂尖了。”
簡雲閑聞言,面上的笑意中帶着一絲憐憫,在他還沒開口前,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的自尊心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受到了重創。
簡雲閑笑道:“這是我托一位來自A區的朋友幫忙的——或許大家不太能理解,但是我的交際圈,确實和大家不在同一個層次上。”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狠狠地、恨恨地又無可奈何地沉默了。
——卑鄙的上等人。
在大家憤憤不平的當口,簡雲閑也收起表情,重新戴上眼鏡,去看面前的屏幕——
畫面中,易鶴野正游刃有餘地轉着手|槍。
三分鐘前,他将陳沐手裏的那枚U盤扔到了垃圾場的另一頭,企圖想要引走怪物。
但很遺憾,面前的怪物是個在記仇面前非常扛得住誘惑,它只是瞅了一眼那遠遠飛走的U盤,又放棄了越跑越遠的陳沐,然後就咆哮着,朝着方才朝它開槍的易鶴野奔來。
“砰!”易鶴野躲開的同時,果斷擡手朝它開了一槍。
這一回打在了它的喉頭,破了一個淅淅瀝瀝的洞,卻又以更快的速度彌補起來,目光也變得尤其犀利。
這是個以電子垃圾為軀殼的巨大怪物,地面上源源不斷的金屬廢料就是它的血肉,只要它還在這一片區域活動,那浩如煙海的金屬垃圾就會成為它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能量源泉,讓它成為一只永遠打不死的怪物。
而垃圾場毗鄰的一圈都是D區的貧民窟,那裏躺着成百上千不值錢的性命——但也是成百上千條性命。
易鶴野對貧民窟有些許感情在,他決定就地解決這些問題,不把戰火引出去。
但易鶴野來之前,沒想到對付一個小姑娘的局面,會變成對付一只龐然大物。
他手裏只有一把手|槍和幾枚彈匣,如果沒有人和他打配合的話,這場戰力懸殊的戰役将永無止境。
“轟!”一聲巨響,那怪物一拳落在了他的面前。
盡管他飛速躲避過去,但面前飛濺的塵土,還是迷得他幾乎睜不開眼。
“咳咳咳!”易鶴野被嗆得一陣咳嗽、眼睛也被擾得又澀又痛,但他卻不得不在那家夥轉身要離開垃圾場之前,再次朝它開槍,把火力吸引回自己身邊。
眼下,所有人都在忙,他必須要獨自守住這個位置——至少在成功攻城之前,不要把這垃圾玩意兒放進社區惹更大的亂子。
該死。易鶴野難受地揉着眼睛。
此時,一望無垠的垃圾場上,只有他一個活人。
灰蒙蒙的金屬色本就讓人看不見生機,一遍轟轟的機械巨響則是更将那一寸生氣的萌芽活活掐死。
從荒野中生長出來的那個巨大的怪物,與其說是一個生命,不如說是更像是要把面前唯一生命收割走的、來自地獄的死神。
易鶴野看着越打越精神的怪物,看着夕色一點點沉降下來。落日的嫣紅浸染在這一片荒廖的廢墟之上,像是一片被人打翻了的鮮血,帶着殺人神志的腥味滿過整個世界。
再強的人也抵不過這漫長而無望的時間消耗,易鶴野覺得無奈——如果有所準備的話,這東西其實并不難打,如果能來點更帶勁兒的武器就好了。
這個念頭其實真的只是一閃而過,但轉而又仿佛化成腦電波被人捕捉到了一般。
“嘎吱嘎吱……”
易鶴野只在迷迷糊糊中聽到了機械的運轉聲,等他回過頭來,只看見一排排小機器人,整齊劃一地從垃圾堆後開了出來。
這一隊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讓易鶴野一下子分了神,定睛去看的時候,才發現領頭的那只頂着一頭雲朵一般蓬松的假發,腦門子上還插了兩根小角,它的手裏是一面小小的旗幟,旗幟上印的是一只一眼看上去就絕對是正版的SHEEP小羊頭。
那一瞬間,易鶴野笑了起來——他的優秀線上輔助軍團,終于開辟了線下服務了,只不過稍微遲到了些,這持久戰打得他都快累趴了。
帶頭的小機器人朝他鞠了個躬,這動作也吸引走了那龐然大物的注意。眼看那巨人正彎下腰,想好好看看這一群小玩意兒是個什麽東西時,羊旗手機器人的腦袋突然轉過去,接着火速變形,搭起了一個小型裝甲炮的形狀——
“砰!”
一聲巨響,火光沖天中,一枚炮彈直直朝着巨人的胸膛飛去,羊旗手機器人也在後坐力的作用下滴溜溜往後翻了幾個滾。
易鶴野趕緊伸手把它抱住,接着它身後的其他小機器人也滋兒哇圍過來,紛紛打開了它們懷裏的箱子——
這是一個武器運輸部隊,眼前一排排箱子裏,有槍、子彈、手|榴|彈、地|雷、火|箭|炮……易鶴野平時用得稱手的武器幾乎都有。
原來是去準備這些大物件兒了,易鶴野深知軍|火運輸不易,瞬間不去責怪輔助軍團姍姍來遲了。
他一邊觀察着怪物的狀态,一邊去挑選武器,直到他看見怪物胸口那一圈燃燒的大洞逐漸熄滅,胸腔處,出現了一個漆黑的金屬大圓盤。
盡管下一秒,那塊破洞就被四處飛來的零件鐵塊迅速填滿,但易鶴野還是記住了那塊大圓盤。
——那是一塊巨大的電磁鐵,是回收站裏常用來起重大型金屬的工具,只要通上電就能産生巨大的吸力,從而将周圍的金屬物件兒統統吸引過來。
顯然,這塊磁鐵就是這怪物的“心髒”,是它保持快速自愈力的秘笈所在。
那麽,解決問題的方法就非常明确了——
“繼續轟剛剛那個位置。”易鶴野對一邊鬥志昂揚的羊旗手炮兵機器人說道,“讓它的磁鐵暴露出來,然後我去切了它的線圈。”
切斷線圈、斷掉電流,這就是徹徹底底的一塊廢鐵了。
小炮兵只剩最後一發炮彈了,它破釜沉舟般“咩”了一聲,接着就是又一聲巨大的轟響。
簡雲閑挑選的都是成色極佳的優質炮彈,彈道又穩又直,燒出來的坑也又大又圓。
在巨人凄厲的慘叫中,易鶴野逆着炮彈掀起的風,艱難地攀到了巨物的身上,四周紛飛的鐵片将他劃得鮮血淋漓,巨物的掙紮和鐵皮燃燒的高溫也險些讓他脫了手。
但他還是以最快的速度攀去了那家夥的心髒。
一邊躲着它雙手的抓撓、一邊要穩住自己的位置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他感覺自己的手指都快出血了,胸腔也被灼熱的空氣燒得生疼起來。
最要命的是,因為這塊磁鐵巨大的吸引力,地面上尖銳的金屬零件又像複了活一般朝他飛過來。
一塊五公斤重的鉛芯直直砸向易鶴野的肋骨,巨痛讓他一陣雙目昏黑,但他還是舉起手中的槍:
“砰!!”
他對準了磁鐵外殼上的縫隙,崩掉了最外的一層保護,電磁鐵的線圈終于暴露出來。
“碰!”又一聲悶響,肋骨同一個地方又一次遭受重創。
易鶴野覺得自己的口腔都是血的味道,但他沒有時間猶豫,在拿線圈的位置,留下了一顆拉開手環的手|榴|彈。
他幾乎是滾落在地上,還沒來得及把滿嘴的血吐出來,身後爆炸的轟鳴聲就再一次逼得他一陣趔趄。
這一回,金屬的碎屑像是雪花片一般漫天飛舞着,易鶴野在劇痛中感覺到眼前一抹漆黑。
但他只恍惚了一秒,就接到了來自指揮中心的電話:
“獵豹,請立刻趕往陳桑就醫的黑診所,陳桑和陳沐疑似遭到挾持,附近的警力也在迅速趕往現場,務必保證人質的安全!”
此時,疼到快要昏死過去的易鶴野,再也沒精力去糾結解救人質的事情究竟歸不歸他獵豹管,他只知道,走到劫持人質這一步,對方也顯然是沉不住氣了。
沉不住氣就是突入最好的機會,也是挽回局面的唯一機會。
想到這裏,易鶴野只能咬着牙,快速對傷口進行簡單的包紮處理,生平第一次強迫自己吞下了止疼片——沒有想象中那麽見效,還是疼得要死。
他又悶悶吐出一口血來,然後擦幹殷紅的嘴角,滿心混沌最後只剩下一個念頭——
媽的,讓他死。
作者有話要說:
簡雲閑:人在曹營心在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