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編號023
易鶴野躲在被窩裏, 腦袋裏還是一片空白。
此時,被窩外傳來小羊的調侃,他就只能抓着被角, 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他已經沒有了生氣的力氣, 只剩一絲意識告訴他,好險他習慣躲在被窩裏,不然真是要出大事了。
他感覺在SHEEP的摧殘下, 自己的臉皮越來越厚,底線也越來越低了——罷了,易鶴野一臉疲憊地從被窩裏探出頭來。
罷了。
被窩外是一片漆黑的房間和一只發着白光的小羊。
看到自己探出腦袋來,小羊就炫耀一般在半空中轉了個圈,美滋滋地落在了他的鼻尖上:“看, 我學會用你家的全息投影了,現在我再也不止局限于在你的桌面晃悠了!”
很好, 易鶴野憔悴的閉上眼——已經開始從2D走向3D了,自己的日子真是越來越有盼頭了。
剛學會新技術的小羊非常興奮, 在家裏飛來飛去。
SHEEP 期待地問:“我像不像小仙子?就那種亮晶晶的小精靈?”
易鶴野:“……你像個大撲棱蛾子。”
看到就想要一巴掌拍死的那種。
易鶴野的絕情發言, 讓小羊頗有些自尊受挫,他沮喪地飛到易鶴野的床邊坐下。
“下來。”易鶴野冷漠地卷了卷被子,“我不喜歡別人坐我床。”
“沒坐。”小羊眨巴着眼睛,“這是投影,弄不髒的。”
易鶴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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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被迫完事兒,腦子空空如也, 易鶴野自覺說不過他, 便嘆了口氣, 翻個身, 試着學會眼不見心不煩。
剛一翻身過去, 易鶴野想起了方才結束的那場游戲,想到那只藍羊,還想到SHEEP莫名其妙的缺席。
易鶴野:“剛剛你去哪兒了?”
“被人纏住了,耽擱了會時間。”小羊笑着落到他面前,“看來豹子先生很挂念我。”
易鶴野腦門青筋暴起,又翻了個身背朝着他。
被人纏住了,難道是被那倆條子纏住了?易鶴野擰起眉,不願朝這方面想。
他回想起方才游戲裏的簡雲閑,又看着眼前這羊,忽然想起,排除線上游戲之外,他好像有挺久沒見到簡雲閑本尊了。
難道他的人形外殼廢了?這麽多天躺在家裏會不會爛掉?到時候局裏會不會懷疑是自己把他刺殺了?
于是他開口問:“簡教授最近怎麽樣?什麽時候回來?”
SHEEP開始裝傻:“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他。”
易鶴野理都懶得理:“你不是會偷窺嗎?鑽他電腦幫我看看。”
SHEEP:……
他裝模作樣地從易鶴野眼前消失了大約半分鐘,半分鐘後,他又回到房間裏。
“感覺恢複得差不多了。”小羊一本正經道,“他讓我跟你帶個話,如果你真的非常想見他,他明天就帶病回來見你。”
明明早就被識破了,還要硬着頭皮裝作不是一個人。易鶴野覺得無語——愛演就演吧,懶得管他。
無語完了好久,漫長的反射弧才搭上線。
“想個屁,讓他永遠別來了。”易鶴野燈一關,眼一閉,準備睡覺,
閉上眼之後,房間裏久久沒有動靜,易鶴野警惕地睜開眼,然後被吓得一激靈——
那小羊正趴在自己的枕頭上,閉着眼,和他近在咫尺、幾乎要貼着他的鼻尖。
盡管是一只萌噠噠的小羊,但易鶴野卻下意識聯想到了簡雲閑,想起那糾纏着的鼻息和柔軟的吻。
他嘩地從床上坐起來,條件反射一般舉起枕頭拍下去,結果那小羊的身體穿過枕頭,依舊安安穩穩躺着。
他又忘了,這家夥是個全息投影,都怪自己家投影儀像素太高了,逼真得讓人産生了錯覺。
此時,SHEEP被他的動靜吵醒,惺忪地睜起睡眼:“怎麽了……?”
裝,再給我裝。易鶴野瞪着他:“你他媽為什麽在我床上?”
“我想跟你一起睡呀!”SHEEP一臉理所當然,又飛起來,捂住他的嘴,“不要說髒話。”
易鶴野冷着臉,看着他,小羊就眨巴着眼睛,一臉純真和無辜。
五秒鐘之後,易鶴野走下床,徑直走向總電閘:“給你三秒鐘保存數據。”
小羊眼淚汪汪:“你好無情……”
“咔噠。”易鶴野關上電閘,世界一片漆黑,小羊也煙消雲散。
連三秒都沒留下。
關上窗簾、關掉通訊器之後,易鶴野終于昏昏沉沉睡下來。
或許是這一天受刺激太多,易鶴野總覺得身體有些不太舒服。
他懷疑自己正發着低燒,渾身上下的肌肉都酸痛無比,四肢也根本提不起勁來。
其實醫藥箱就在家裏最明顯的位置,但是易鶴野連體溫都不願意去量。
他在昏暗中任由自己稀裏糊塗地難受着,甚至還摸黑喝了杯涼水,他巴不得自己更痛苦些——這種變相的zi虐,會比迷戀疼痛少一些負罪感,多一些被逼無奈的心安理得。
第二天早上,他強迫自己在頭痛欲裂中起床。
吃完早飯後,他喝了杯牛奶,就昏昏沉沉坐到電腦桌前——
剛洗漱的時候鏡子就告訴他,相比昨天,氣色又變差了,血壓也掉得很低,貧血狀況也依舊沒有改善。
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拿起了頭盔。
不是為了上趕着虐自己,易鶴野為自己辯解道,是因為怕耽誤久了,就再也找不到那只藍色的羊了。
平時,接入腦機接口只會讓他疼痛到動作短暫僵硬,但這一回,大約是身體狀況實在有些太差了,連接的一瞬間,被放大了的疼痛幾乎将他全身貫穿。
他硬是直接癱倒在游戲大廳的中央,半天沒能爬起來。
乏力、疼痛、虛脫。他強撐着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大廳,簡雲閑居然沒有跟着他一起來。
他想起SHEEP昨晚說的,“如果你真的非常想見他他,他明天就帶病回來見你”,就更有些煩躁了——連游戲都沒來,還講個屁的見面。
他不知道這樣的狀況下該怎麽完成任務。
易鶴野從劇痛中緩過神來,坐到地上,把毛茸茸的長尾巴抱在懷裏——這樣的動作會讓他感到些許安心。
要不還是算了,這個狀态确實不太适合繼續玩游戲。
易鶴野劃開面前的面板,打算還是吃點藥,躺個一天再起來刷關——他相信只要給你SHEEP講清楚自己不舒服,那煩人精也不會腆着臉硬要騷擾自己。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觸碰到退出關卡的前一秒,畫面突然切換,游戲大廳輕松Q背景被替換成了陰雨天遍地霓虹的城市夜景。
游戲居然被強行開始了。
易鶴野站在街道口,看着地上水窪裏一圈圈彩色的漣漪,精神仍舊恍惚懵懂。
他大約在雨中站了足足兩分鐘,才走到了屋檐下避雨。
雨滴落在身上的觸感做得非常逼真,義肢甚至還爬上了被淋濕的酸痛,全身上下都難受地濕冷起來。
他悶悶地咳嗽了兩聲,不知是因為昨晚半夜喝了涼水,還是因為這欺騙了大腦皮層的虛假的寒意,總之不太舒服。
這個游戲讓他越來越不舒服了。
等緩過勁來,他的反射弧又開始回溯——他剛想退出,游戲就自己開始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方才并沒有誤觸任何按鈕,他的游戲應當是被人強制啓動了。
想明白了這一點,易鶴野忽然警覺起來。又有人對他動了手腳。
他晃了晃腦袋,将那銳痛短暫地驅趕走,然後打開了任務面板。
一片空白,甚至連退出游戲的按鍵也找不到了。
他盯着那空白的一處發愣,一時間完全無法想出合理的解釋來。
易鶴野再次頭疼起來,擡起眼,下着夜雨的城市一片灰蒙蒙的。
街道的那頭,是一排排高不見頂的摩天大樓,而自己的身後,則是燈紅酒綠的娛樂街區。
光影交錯間充斥着熱鬧和繁榮,卻擋不過街道空無一人的蕭索和寂寥。
對,眼前的街道除了易鶴野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影,沒有任何一個NPC存在。
莫名其妙的遭遇加上越來越強烈的生理不适,讓易鶴野煩躁起來。
他回過頭,先是推開了身後那家便利店的門。
整個店裏和街道上一樣,空無一人。
門口,一個兩者藍光的小機器人正盯着他看,易鶴野上去拍了拍他的腦袋,沒有任何反應,應該是個不可交互的背景。
他皺着眉,來到隔壁臺球吧——門店裏的電子音樂響着、樓梯口的老虎機也開着,電子屏幕閃爍着垃圾廣告,一切都熱鬧得很,唯獨就是沒有一個活人。
冷嗖嗖的,非常詭異。
易鶴野開始有些反胃了,他砰地關上店門,逃跑一般沖了出去。
沖出街道的瞬間,易鶴野發現眼前的景象有些眼熟——這似乎是他家附近的街區,因為平日裏騎車同行很少駐足,他一時沒能發現這個事實。
此時,覺得煩躁無比的易鶴野決定回到自己的小窩,先冷靜一下。
他快速走回家,卻發現平日裏,四處可見遛電子貓狗的老頭們沒了蹤影,和家教機一起踢球的小孩子也不見了,挨家挨戶依舊是亮着星星點點的燈,但整個住宅區,都回蕩着叫人不寒而栗的靜默。
像是進了個鬼城。
此時,易鶴野全身的症狀都開始滲透出來,他覺得有些胃痛,全身正虛脫地冒着冷汗,視野也開始泛着白色的雪花點。
此時,他只想着快點倒在床上,躺着睡一覺。
然而,就在打開門的一瞬間,一道詭異的亮藍色出現在了房間中央。
易鶴野一瞬間想到了那只藍羊。
極度的緊張和亢奮,讓他短暫屏蔽掉了全身的不适,他“砰”地打開門,朝那藍色飛奔去。
在易鶴野動作的一瞬間,藍羊彈跳到了客廳的窗臺上,“嘩”地打開窗子,飛躍而下。
現在自己是在玩游戲。
一瞬間,易鶴野的大腦做出了清晰的判斷,于是也跟着跳下了二十餘層的高樓。
現在自己是在玩游戲,他死不了。
他伸出手,拼命去夠那只藍羊——他想要看清這家夥的長相,他要知道這只羊到底是不是SHEEP。
然而,就在落地的前一刻,他看見樓道裏有人走過,街道上有了老人遛狗,草坪上也出現了小孩踢球……
這些突如其來的人,讓易鶴野驟地心髒一揪。
那一瞬間,一個恐怖的想法爬上心頭——這真的是在游戲裏嗎?
在落地的一瞬間,巨大的痛楚從顱頂蔓延。
易鶴野“嘩”地從床上彈坐起來時,全身都被冷汗浸濕了。
醒得突然,視野和意識都還是一片模糊,一陣一陣的惶恐和後怕滿溢上來。
雙手都還在克制不住地顫抖,他戰栗着想要嘔吐,卻克制不住心髒也跟着抽搐起來。
全身發冷,恐懼,害怕。
就在他閉着眼、抱着膝蓋,蜷縮在床上抖篩子時,房間門似乎被誰推開,有人進來了。
還沒來得及睜眼,易鶴野的整個身子就被人一把摟進了懷裏。
“做噩夢了?”簡雲閑的聲音在他耳畔響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易鶴野:我們什麽時候已經成了可以随便親親抱抱的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