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編號024
盡管不願承認, 但在落進簡雲閑臂膀中的一瞬間,易鶴野确實感受到了一絲莫名的心安。
但他的全身只短暫的放松了不到一秒,便又警覺起來。
他擡起頭, 面前, 簡雲閑翠綠色的眸子,正不偏不倚地看向自己,柔和的目光充滿了擔憂。
易鶴野依舊緊緊盯着他, 直到腦中的蜂鳴消退些許、意識慢慢回攏,他收回了目光,眉頭微微蹙起。
然後輕輕地、不着痕跡地将那人從眼前推開。
頭還是裂開似的疼,易鶴野背過身去,從床的另一邊下來。
“你沒事吧?”簡雲閑迎過去要扶, 卻被易鶴野小心地躲開了。
他趔趄了一下,扶着牆走到書房, 看到空空如也的桌面,皺起眉:“頭盔呢?”
簡雲閑:“我幫你收起來了, 你最近身體狀态不适合玩游戲。”
易鶴野擰起眉, 抿起唇,沒再說話。
他轉過身,伸手想去開窗,又被簡雲閑摁了下來:“開了暖氣。”
易鶴野收回手,不讓他碰自己,接着頭也不回地往樓道外走。
“別出去了。”簡雲閑把他拉回來, 重新關上門, “好好睡一覺吧, 你現在需要休息。”
易鶴野擡起頭, 緋色的眸子盯着他看了好久, 這才坐回到客廳的沙發上。
他把劉海抓到腦後,露出額頭顯得他的五官更成熟了些:“外面好安靜。”
簡雲閑:“今天是14號啊,大家應該都去趕着商城促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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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鶴野腦袋還是昏昏的,伸手抹了把臉,向後靠倒在:“幫我倒點酒吧,喝了好睡覺。”
簡雲閑便點頭,轉身拿起他的杯子去了廚房。
易鶴野看着他的背影,表情冷卻下來,起身,輕手輕腳地拉開了一旁的抽屜。
“鶴野,酒放在哪了?”簡雲閑的聲音從廚房傳來,“我怎麽找不到?”
下一秒,易鶴野便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他的身後側:“知道為什麽找不到嗎?”
一陣不寒而栗的冰涼,一把水果刀抵上簡雲閑的頸側。
“因為我從來不喝酒。”易鶴野說,“難道簡先生不記得了嗎?”
面前,背對着他的簡雲閑緩緩舉起雙手作投降狀。
但易鶴野不是猶猶豫豫、廢話連篇的性格,沒等他做出什麽反應,就風馳電掣手起刀落——
“噗呲”一聲,面前這個“簡雲閑”的喉頭瞬間被割開,鮮血四濺。
“你不該假裝簡雲閑的。”易鶴野湊到他耳邊,濃濃的鼻音帶着些病态,“這家夥壞得獨具特色,一般人裝不來。”
從這家夥一把把自己抱住的時候,易鶴野就感覺到了強烈的違和。
簡雲閑雖然賤得慌,但對這種過度親密的肢體接觸還算是有分寸。
至少他,呃,親自己之前還會征求他的同意。
他猜測,這位假簡雲閑一定是在游戲中看見過他們,嗯……親了一下,所以誤認為兩人是相對比較随意的關系。
易鶴野“嘩”地打開手邊的窗子,遠處應當原本是一座大型工廠,現在落在眼裏的,是一片還沒來得及細化的馬賽克。
他不是做了一場噩夢,他是根本就沒離開過游戲。
眼前,這“簡雲閑”的掙紮着,很快周身就冒出了一簇藍色的電流,緊接着開始慢慢變成一團虛拟數據的形狀。
易鶴野用刀戳了兩下,發現變形過程中處于無敵狀态,無法進行傷害,便面無表情地看着它。
扭曲變換中,一只藍色綿羊漸漸有了雛形,和他猜測的基本一致——
“你想嫁禍給他,對吧?”易鶴野蹲在那羊的面前,問,“被曝光了之後,你故意用羊的形象在直播間轉悠,就是想讓大家懷疑SHEEP,對不對?”
羊的眼睛“啵”地一下變出來,晃晃悠悠地看向易鶴野。
易鶴野把手插進口袋裏,心裏冷笑,難怪它一直不敢回頭,這死魚一樣沒有生氣的眼睛,一眼就能看出不是SHEEP。
眼看着藍羊逐漸成形,易鶴野問它:“你應該已經很多年沒接觸過現實社會了吧?”
“你要知道,每月14號固定的商場促銷日,已經在五年前就取消了,先生,很遺憾地告訴你,這幾年外面的經濟發展越來越不景氣了。”易鶴野說,“你不敢在場景裏安排任何NPC,也是因為你不知道現在的人在現實中都穿什麽樣衣服、進行什麽樣的活動,你怕露出馬腳,對嗎?”
此時,藍色的羊發出了一聲詭異的、帶着電流質感的男聲:
“你猜錯了,我只是很讨厭我創造的世界裏有別人而已。”
這是易鶴野第一次聽見藍羊開口。
他這個聲音易鶴野聽過,是目前市面上使用最廣泛的男性傳統語音包,這類語音包廣泛應用在聽書、視頻解說、無障礙交流等方面。
而如今,比較完備的人工智能都已經開始使用具有自主學習功能的語言系統,也就是說,這類聽起來比較機械化的聲音,反而是人類使用的幾率更大。
易鶴野擰起眉,很難想象一個待在游戲裏五年以上的人類,是什麽樣的生存狀況。
此時,這只羊站到他的面前,盡管它的雙眼沒有情緒,但易鶴野還是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殺氣逼來。
易鶴野後退了一步。
他對這只藍羊的戰鬥機制實在是知之甚少,他完全不清楚自己的勝率能有多大,甚至不知道在沒有武器的情況下,自己應該要怎麽和它對戰——
自己身處的地圖應該是它親手捏造的,一比一複制了家裏的細節,卻刻意拿走了他滿抽屜裏的高精尖武器,顯然就是想就地将他解決掉。
他什麽都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如果在這場游戲裏輸了,那麽他就會成為下一個死于心源性猝死的案例。
此時,那渾身酸痛的疲憊感又一次席卷而來,頭疼、胃疼、昏沉,這次正兒八經應該是發起高燒來了。
易鶴野開始感覺到煩躁,他有點後悔沒吃藥還喝涼水自虐了,這一回,他真有可能直接把自己虐死了。
他捏着水|果|刀緊緊盯着羊看,高燒讓他的視野變得模糊,反應能力也顯著下降了。
但他知道,這只羊還是稍稍有些忌憚自己的——
至少對待最頂尖的游戲博主,他也任由別人帶着自己別的關卡最尖端的設備進場,而輪到他,不僅沒收了他所有的武器,還特意臨時架空了一個游戲地圖、還不怕麻煩地僞裝成簡雲閑來轉移他的戒備。
他是害怕自己的,易鶴野在內心暗示自己——不用害怕那些玄乎的東西,他有絕對實力碾壓對方。
在對方動作的前一秒,易鶴野一個箭步,揮刀過去。
那羊顯然沒料到,眼前這個看起來病恹恹、正處于待機狀态刀家夥,突然啓動起來居然這麽吓人,結結實實挨了一刀。
眼前,藍色的羊毛被劃開,又戳進了羊皮裏,但等易鶴野收刀的瞬間,它的皮膚又開始慢慢愈合起來。
易鶴野驟起眉——無限自愈,這還怎麽玩?
在他猶豫的一瞬間,羊把自己團成了一團,在空中懸停了半秒,接着像枚炮彈一般,朝他高速飛撞而來。
好在易鶴野的動态視力和反應能力超群,在羊開始卷團的時候就又了提防,提前一步躲了過去。
但那家夥的速度确實快,貼着自己的身子飛過去的下一秒,身後傳來轟隆的巨響,自己方才靠着的那堵牆,便被這羊形炮彈直接轟塌了。
易鶴野算是知道,為什麽沒有心理準備的其他玩家,幾乎是在交手的一瞬間就直接斃命了。
這一擊的破壞力很強,轟鳴聲在易鶴野的耳後炸開,牆體的石塊四處飛濺,掀起一巨大的陣灰塵來。
易鶴野本來呼吸道就有些水腫,煙塵飛來瞬間嗆得劇烈咳嗽。
然而藍羊殺他的心意非常堅決,完全沒有給他咳嗽緩沖的時間,又快速朝他沖來。
這一次速度更快了,易鶴野蹬着身後的牆借力躲閃,卻被餘波震得快要渾身散架,有一次,飛濺出來的石塊擦傷了易鶴野的臉。
鮮紅的血順着白皙的臉頰流下,逼真的痛感讓易鶴野緊張起來,幾次高強度爆發下來,肌肉已經拉傷了,體能也已經透支得差不多,生病的不适感又席卷而來。
但眼前的羊卻不知疲倦,一波接着一波,勢頭愈演愈烈。
易鶴野快崩潰了。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從中間裂開了條縫,無數根針刺了進來,全身的肌肉也被撕成一根一根的纖維,偏偏額頭還燃着一簇火,把本就一攤稀爛的身體燒得快要融化。
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徹底散架了。
此時,他的口腔裏充斥着血腥味,肺部也明顯水腫起來,眼前明明盯着那只藍色的羊,卻扛不住視野裏一陣陣的黑下去。
完了。易鶴野咬緊牙關,回過神來的時候,藍羊已經飛到了他的面前。
他竭盡全力往側面躲閃,卻擋不過左半邊肩膀直接迎過炮彈來——
劇烈的疼痛瞬間炸裂開來,他的心髒直接生生被逼停了幾秒,接着,那讓他幾乎想死的痛感滿向全身,呼吸也要跟不上來了。
“易鶴野!!易鶴野!!”
一聲熟悉的呼喚聲從耳畔傳來,接着,後腦勺傳來被抽li的酸痛,一瞬間,面前的畫面突然切斷。
易鶴野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接着,面前模糊的視野接受到了新的畫面。他驚慌地睜着眼搜尋着,還未消散的劇痛逼得他流了滿臉生理性的淚水。
“呼吸,呼吸!”
易鶴野在劇痛和窒息中胡亂蹬着雙腿,強迫自己使用雙肺接納氧氣。
“咳咳……!!”
一口氣跟上來,易鶴野慌亂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哪怕是在近乎崩潰的狀态下,他也認得出,這就是簡雲閑本人。
“別怕,游戲已經強制退出了。”簡雲閑一手拿着剛剛強行拔下來的腦機接口,另一手抵來一片白色的藥片,“這是硝酸甘油片,含在舌根下面。”
易鶴野根本無法思考,只順着本能将那片藥壓在舌根下。
一分多鐘之後,心髒漸漸舒服多了,易鶴野神智清晰了些,但轉而,劇烈疼痛的餘震又蔓延上來。
“疼……”他從齒縫中艱難地擠出一個字來。
太疼了,不是那種讓他舒适的疼痛,此時他只有一個念頭——不如死了算了。
“鎮痛泵已經安上了,一會就……”
簡雲閑說了一半的話突然挺住了,繼而低聲抽了一口涼氣。
一低頭,這個痛到失去理智的小豹子正死死咬住了他的手臂。
嘶……
作者有話要說:
小豹子終于吃上羊肉了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