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十裏畫廊
當紅影濃得不再那麽強烈,外頭風景依稀可見之時,大家便知道白日到來了。
依少年迴淵所言,蠻窟裏出入無門,本當沒有出口。但既然他們能進來,必定也能出去。
少年迴淵便于他們商議好,想辦法送他們出去。出去之後,由葉栖竹去聯絡山钶或是迴淵,請二人到清池附近勘察過後設法修複出入口,以免那妖修出去為亂人間。
“師尊,徒兒有一事不明。”晉琅一開口,少年迴淵大概覺得有些不自在,神情總是很古怪。
或許是因為晉琅樣貌同他差不多大,又或許是因為他始終不太能接受自己竟然真的收了個徒弟。
晉琅才不管他那麽多,繼續說道:“師尊難道打不過那個妖修嗎?為何還要修複陣法?”
迴淵如今的修為也就在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了,上任妖修連區區一個陣法都破不出去,還要靠外力相助才有逃離的希望,怎麽可能打得過如今的天下第一劍?
魔尊:打不過嗎?我不信。
如果迴淵真敢這麽承認,他就換來本體,替老婆行道。
葉栖竹也回過味兒來,“迴淵師叔,栖竹認為,可請掌門師父或師叔本尊來親自鏟除這個妖修,永除後患。”
不知為何,少年迴淵回頭看了他一眼,眸中情緒晦澀難懂,似乎藏着許多事,但仔細一看又如一潭靜水,毫無波瀾。
有故事。晉琅想。
吃飽了撐得守她五百年還不殺,這裏頭的故事說不定比他想象中還複雜。沉迷追妻的魔族自然對情感方向這一類更加敏感,他開始深深懷疑迴淵是不是他媽的喜歡另羞婳?!
……。
越想越可疑!
陣法出口很有可能就藏在那座宮殿當中。少年迴淵先出了一趟門,親自去宮殿一探究竟,留下一個滿級的新手大佬和兩個金丹期一個元嬰期的菜逼在洞中惴惴不安。
金丹期菜逼之首看見晉琅臉色不是很好,還非常溫和地勸慰他:“小師弟,不用擔心,師叔他定會找到法子。”
晉琅在心裏悄悄翻個白眼。
你看看你說得像是人說的話嗎?一點兒都不像主角。把希望全放人家身上,難怪還只是個金丹期。
葉栖竹見他情緒低落,伸手過來想撫一撫晉琅腦袋,後者縮了縮,嘟嘟囔囔地說:“大師兄,晉琅不是小孩子了…”
葉栖竹失笑,倒也不覺得尴尬,瞧着晉琅甚是可愛。
完全沒想到是來自一個魔修尊者為數不多的善意提醒。
約摸過了一個時辰,少年迴淵從石洞外回來,只言簡意赅地說了兩個字。
“上來。”
紅幕蔽天。
他們在一片紅霧中穿行。
少年迴淵身上的白再度發揮洗眼效應,拯救衆人視覺疲勞于水火。
劍身周圍設了隐身訣隐去了包括少年迴淵在內的所有人氣息,難度不是太高,但在另羞婳妖力衰弱的白日很夠用。
長劍小心謹慎駛入橫出的镂空在外的宮殿樓臺。
镂空的樓臺之下懸挂的無數具殘缺的屍體正迎風搖曳,晉琅眼尖膽子又大,仔仔細細看着那些血腥模糊的懸挂臘肉,覺着這些屍體長得都很相似。
都是女子。
因為大部分都腐爛了,看不清樣貌,偶爾幾個比較“新鮮”的能看得出身形,也是極其的相似。
像…憫冬。
這邊牽扯出晉琅另一個疑問,既然少年迴淵說這個地方是進出無門,那這些屍體是從哪來的?當年同另羞婳一塊兒被封印在這的?
這個問題在他們從樓臺進入宮殿後得到了答案。
偌大的宮殿,紅紗掠浮,風中摻雜着若隐若現女子歌聲。
聽不清在唱些什麽,清麗凄婉,如訴如泣,聽在心裏,莫名有些哀傷。
晉琅緊緊盯着少年迴淵,就想從他臉上捕捉到一絲被另羞婳分神的異像。
他打定主意,只要少年迴淵真的幹流露出一丁點對另羞婳不同尋常的情愫,他就直召來本體毀掉蠻窟裏。
流連世間五百年的孤魂游鬼,早他媽該下去了。
他的目光太過炙熱,少年迴淵很難不注意到。每每側目對視,都會看見晉琅又乖又老實。
偶爾還會對他笑。
少年迴淵:“……”
該不會收了個智商不全的傻徒弟吧?什麽時候了還笑?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畢竟這徒弟還得他親自喂食。
不知道自己已經把好感度刷偏了的魔尊大人還在美滋滋,老子演得真好!
不知道是不是惹出來的習慣,晉琅現在一開心就想擺擺魚尾巴,可他動腳發現還是人足,頓時興趣全無。
而且離水的後遺症現在也逐漸展露,他已經開始腳疼了。
魔尊腦子游歷,已經在思忖着實在不行再劍一把,叫少年迴淵打他一拳,好歹止渴。
幾人在宮殿飄拂的紅紗帳中穿梭,少年迴淵将長劍握在手中,示意他們無論如何都要保持安靜,屏歇呼吸。
這條路走得是膽戰心驚。
宮殿之內,腥臭腐爛的氣味兒更加濃郁,稍微吸入一口都讓人頭脹腦昏,精神恍惚。
除少年迴淵之外,其餘人都捂着口鼻,貓貓直接自閉,鑽進了蕭闫莊的衣服裏死活不肯出來。
這味兒對他來說就是最致命的殺器。
跟着少年迴淵沿宮殿階梯一路上行,衆人全程屏着呼吸,亦不敢多言,生怕驚擾不知藏在宮殿何處的另羞婳。
歌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蕭闫莊在一扇華麗的宮門外穿過重重紅紗眺見女人曼妙的身影時,差點漏了口氣。
這是另羞婳的寝殿!
他一下就亂了陣腳,以為是少年迴淵帶錯路。
這時聽見迴淵神識傳音,“出口就在寝塌後的石牆。”
不止他一人聽見,連同晉琅,葉栖竹,還有懷中大貓,都聽得一清二楚。
“安靜跟着我即可。”
也算是溫柔了,要是晉琅…不對,晉琅壓根兒就不會救他們。
蕭闫莊老實下來。
寝殿內歌聲清揚,另羞婳偎在坐廊那一側,低低地唱着。
紅紗起又落,始終看不清另羞婳的身影。只能朦胧瞧見她打着傘,身體一大半遮在傘下,而身上似乎披着大大的紅裙,散開一坨從腿部一直延伸到地面,鋪得哪兒都是。
他們小心翼翼從殿另一側穿過,聽見另羞婳的笑聲,登時頭皮發麻。
她口中喃喃,好像在跟誰對話似的,時不時會溢出一些清脆爽朗,發自內心的嬌嗔女兒笑。
“我叫另羞婳,不叫另羞花,你這呆瓜,存心要惹我生氣。”
“你說你女紅笨拙,卻還要學別的人繡杏花做什麽?我更喜歡你持劍的模樣,可比世間千萬女子要美。”
“你這傘重死了,還偏要撐着…累不累呀~”
“另羞花。”她的聲音變了,變成了另一個稍顯低沉又清冷的女子,這聲音正是一開始他們進門聽到的憫冬。
“我撐着傘,你就不曬了。”
少年迴淵似乎早就習慣了她這樣發瘋,目不斜視,帶着葉栖竹一幹人直直往裏沖。
忽的,那個“憫冬”的聲音說了莫名的一句:“十裏畫廊。”
少年迴淵就像被雷劈了似的,站定身子。
他做出了更匪夷所思的動作,竟是雙手拘禮,向“憫冬”的方向作揖。而後用神識傳音,叫葉栖竹等人跟着自己往另一側反方向走。
十裏畫廊又是什麽意思?作揖又是什麽意思?
不懂,但也不敢問。
只敢埋頭一路小走。
踏出殿門那一瞬,另羞婳的聲音又回來了,隐隐有些激動,又摻雜着不可置信。
她小心詢問:“憫冬?是你嗎?”
沉默半晌。
“你一直在,卻始終不願意回應我?”她又問,“因為我屠了你的師門,囚了你的魂魄?”
她倏然站起身,身邊紅傘随之掉落,衆人才看清她現在的狀态,不由得呼吸一窒。
另羞婳的身體分裂出兩個人頭,一個是美豔的另羞婳,另一個便是耷拉着腦袋,死氣沉沉的“憫冬”。
晉琅瞬間明白,明明進出無門外頭那些殘肢是從何而來。
瘋癫的另羞婳在這漫長時光中不斷地用自己的身體去分裂,孵化另一個人,那個人當然是憫冬。只是不知道出于恨還是愛,這些孵化出的毫無生機的屍體都被她遺棄了,有的甚至挂在樓臺镂空處。
少年迴淵聽到她意識清醒,在神識急忙道了一句:“走!”
幾人匆匆奔起,就聽見殿內隐隐約約傳來另羞婳猙獰的笑聲。
“你不舍得殺我,卻寧願魂飛魄散也不要見我…如今又肯跟你徒兒說話。”
“憫冬…”
“憫冬!”
另羞婳歇斯底裏的尖叫震耳欲聾,幾個修行不足的小輩被這駭人妖力震懾,紛紛嘔出幾口鮮血來。但他們不敢停下,提氣死死跟在少年迴淵後面。
十裏畫廊。
一幾乎望不見盡頭,挂滿書畫的長廊。
遠處隐隐可見一處白光!
蕭闫莊懷裏的大貓猛地躍出,化成了巨大的貓形态,跑在蕭闫莊身側。後者福至心靈,連忙拽住一側長毛爬了上去。
貓的速度可比他跑的速度快多了!
蕭闫莊神識傳音:“快上來!”
距貓不遠的葉栖竹正要伸手,少年迴淵祭出長劍直接朝他手背砍了過來!
“啊!!“險些抓住葉栖竹的另羞婳發出一聲慘叫!
少年迴淵幹脆停下腳步,叫他們繼續跑,自己留在原地斷後。
秋白想也不想,馱着飼主蕭闫莊飛快沖入白光。葉栖竹見狀也要奔進去,但卻狠狠地撞到了牆面,跌了一大跤。
陣法在原地消失了!
緊追而來的另羞婳見狀,仰頭大笑。
“你們以為那陣法為什麽存在,我卻沒逃?”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魚尾巴,貼貼,懂我意思嗎
[那種眼神兒]
嘿嘿嘿擦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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