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要師尊喂食
迴淵回來了?
晉琅站在身後,仔細打量片刻,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
白衣少年身量纖纖,與成熟版迴淵稍有不同。且雖氣質相近,氣勢,修為,卻還是稍遜一節。
也不是晉琅這樣完整的分化□□。
這個白衣少年身上沒有一點兒生氣,如果晉琅沒猜錯,應當是迴淵剝出的一縷殘魂。
啊…
嗯…
就是有點好奇。
迴淵是不是有那麽點奇怪的愛好?
別說生靈了,死靈魂魄那麽一星半點的缺離都會讓人猶如墜九重天寒火,無時無刻承受炙烤與寒凍的煎熬。
他沒事吧?有必要這麽折騰自己?
晉琅百思不得其解期間,那頭打得難舍難分。
“憫冬”與白衣少年交戰,終于也露出了本來面目。
持着傘的“憫冬”下半|身融化成蛇狀态,她轉過身,背對衆人,又将遮住背後的那把傘挪到了面前去。
她用另一只空出來的手,将濃密的黑發盡數拂到前去,遮住了“憫冬”的臉,露出另一張美豔邪佞的面容來。這張臉…正是葉栖竹在傘面上瞧見的那個女子!
竟是兩張臉共用一顆頭顱!
不知道是對傘有什麽執念,她依舊撐着傘,銀鈴虛化,成了一顆有一顆小巧的人骨,挂滿了傘竹尖端。
蕭闫莊想到先前手掌上的紅泥糜亂之感,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白衣少年實力不容小觑,他手中持着的雖不是滄瀾劍,卻依舊能演造摧枯拉朽。
劍尖戰意赫赫,化成千萬銀絲,淩空削去半面山壁。
“轟轟——”
“憫冬”身下的棧道陡然崩裂!她身形一晃,同殘石斷道一同墜了下去!
白衣少年知道這樣的招式不可能傷到另羞婳半分毫毛,但只要能阻她一阻,便算是目的達成。
他召出劍騎,側首瞥了衆人一眼,後者不用多言,紛紛爬上了他的劍。
就在白衣少年即将帶着他們遠離戰場之時,足下棧道爆裂,另羞婳猙獰的腦袋從棧道底部沖了出來,差點一口就咬到了蕭闫莊的腳。
大貓喵呼一聲,膨大身形縮成一團巨大的絨球,徑直朝另羞婳的額頭砸去!毛球極具彈性,砸倒另羞婳後飛速彈升,又迅速縮小身形,蹦會蕭闫莊懷裏。
白衣少年趁機禦劍離開。
風聲淩冽,白衣少年驅着劍沖入一個斷崖黑洞之後停了下來,即刻回神施法,又将洞口封了起來。從外頭看,只會看到一面完好無損的石壁,根本不會發現洞口痕跡,但從洞口向外看,一目了然。
洞口正對着那座富麗堂皇的宮殿。
從這個視角剛剛好能看清宮殿橫出部分懸挂着的那些東西……竟都是一具具殘缺不齊,被風幹了的屍骨。
葉栖竹與蕭闫莊臉色一變,強忍了好一陣才忍住嘔吐的欲望。
而晉琅落地,注意力卻在大貓身上,眼底又淬上了一層寒意。
一人一貓配合得倒是挺好。
秋白六感通明,一下就覺出了晉琅那邊飄過來的殺意,不知道自個兒又他媽哪裏惹到這個大變态了,他寒毛直立,趕忙變回大貓,又撲到了蕭闫莊的懷裏。
小爺再多看你一眼小爺就是狗!
葉栖竹懂禮,他舒了口氣,趕忙拱手施禮:“多謝俠士出手相助!在下葉栖竹,師承滄瀾宗掌門山钶真人,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白衣少年并未他的自我介紹,他緩緩回身。
一如崖柏山上初雪消融,寒風料峭,卻裹挾着些許暖意。
少年迴淵五官還未完全長開,臉頰還帶着些許弧度,光滑軟嫩,看起來很好捏。眼睛也更大一些,圓一些,但身上已然有了成年後的寒霜模子,表情清冷的很。
他還未開口,就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咕嚕……”
“……”
他娘的。
晉琅耳根微微發紅,眼神躲閃,一時間竟不知是裝出來的,還是情真意切的窘迫。
一見迴淵就餓這個毛病他可能需要改改了。
“無需多言。”少年迴淵頓了一下,佯作沒有聽見,目不斜視地看着葉栖竹,“你們是怎麽進來的?”
葉栖竹作揖為禮,随後将他們進蠻窟裏之前與之後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一五一十地闡述給迴淵。
末了,補了一句:“您可是迴淵師叔?又為何會在此處。”
迴淵真是從小冷到大,小時候那張臉也像冰雕塑,沒有多餘的表情。
他動了動唇,一個字符正要出口,又被那惱人的聲音半路截斷。
“咕嚕嚕…”
衆人目光一同側來,晉琅目光怯怯,壓低了聲,小心道:“師尊…我餓了。”
少年迴淵還是有些沉不住氣,他輕易皺起眉,滿目疑惑。
“你喚我什麽?”
顯然對收徒弟這件事,迴淵自己都很震驚,也難怪另羞婳會在聽到這件事會繃不住了。
晉琅自是毫無懼意,他眨了眨眼,說道:“師尊呀。”
他忽然一愣,低頭冥思苦想,眼底變戲法兒似的聚了一層薄薄的水意。
表現出肉眼可見的頹喪,晉琅垂着頭,唇角下撇,委屈道:“師尊不記得晉琅了?”
大貓和蕭闫莊被噎成啞巴,葉栖竹首先上當。
“別擔心小師弟,迴淵師叔現下……”他不知道怎麽解釋現在的情況,只能迂回婉轉地勸說晉琅,“待我們從這秘境出去,迴淵師叔定會想起你的。”
而少年迴淵,神情淡淡:“男子漢大丈夫,不許哭。”
一句話,把晉琅的眼淚憋回來。
嗨呀?淩越海不是說這招不是百試百靈嗎?怎麽在少年版迴淵這兒碰了壁?
晉琅耷拉腦袋,不知道少年迴淵眼神在他束着的發帶上流轉一瞬。
那發帶藏着自己的氣息與水意揄傒,這叫少年迴淵倒是信了七八分。
他很快冷下來,對晉琅道:“我駐守蠻窟裏已久,外頭發生何事都與我無關,你不必喚我師尊。”
哪知晉琅就是個撞了南牆也不肯回頭的犟骨頭,他搖頭,盯着少年迴淵,一字一字認真說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您就算只是師尊的一根頭發絲兒,晉琅也還是要喚您師尊。”
更何況你他媽的是迴淵的殘魂,萬一殘魂歸體呢?到時候記憶也會捎帶着回本體,他在少年版迴淵身上刷的好感度更疊加到迴淵本體上。
老子真踏馬聰明。
魔尊心裏默道,随後一抿唇,垂下眼眸,安靜了。
葉栖竹見氣氛不妙,趕忙插了一嘴,“迴淵師叔,您方才說…在蠻窟裏駐守?這究竟是個什麽地方?怎得會在滄瀾宗出現?”
“當年我師憫冬與妖修另羞婳與滄瀾宗鏖戰,祭身死魂散,将她封印在這蠻窟裏。”少年迴淵說得淡然,聽者卻只覺心驚膽跳。
葉栖竹大概聽到過這些事。當年妖修另羞婳大戰憫冬仙尊,整整打了五十年,滄瀾宗在那一戰受到重創,而後山钶真人繼任掌門,修生養息百年,與迴淵天尊二人聯手才得以重振滄瀾宗。
其中兇險與坎坷,絕不是少年迴淵輕描淡寫幾個字這麽簡單。
“可是,您又為何會…”第一個問題還沒得到答案,葉栖竹也不介意再多問一次。
“我剝了一縷生魂,設陣駐守此處。”
葉栖竹啞然。
剝生魂?!這是什麽可怕的法子?!陣法駐守居然要如此代價?!
而且,若按照少年迴淵的說法來算,他是從大戰結束後便開始設陣的,那…那就整整駐守了五百年!
該是怎樣的毅力與心懷…才能讓一個人忍受剝魂之苦,忍受殘魂守陣五百年的孤寥。
而且…而且剝了一縷生魂,依舊能成為天下第一人!
少年迴淵似乎并不關注這些,也不想在意自己的本靈發生了什麽事,他淡道:“蠻窟裏本該為絕境,進出無門。但這幾百年時光,陣法效力變弱了,才會将你們幾人吸入陣法之內。”
“迴淵師叔,栖竹還有一事未說。”
葉栖竹想起混入滄瀾宗的魔修,便将此事也提了出來。
迴淵聽他說完,默了一陣,才道:“你懷疑是魔修搞的鬼?”
啧,晉琅在心底咂舌。
你當我們魔修都他媽閑得慌,一天到晚找事?
……魔尊又想了想自己那群天天想找人幹架的破手下,又把上面那句話給咽了下去。
好像确實是一天到晚找事來着。
……回頭他就回去把找事那個逼揪出來,抽筋拔骨,給自己撒撒氣。
蠻窟裏好像也是分白日黑夜的,白日的光沉下去,紅就濃成了墨色,将外頭裹得完全看不見光。
少年迴淵不受侵染的潔白成了他們淨化雙眼唯一的救贖。
晚上妖修妖力更甚,連少年迴淵都不願在此時輕易離開洞穴。若是與妖修對上了,他倒是能活,只是這幾個誤入陷阱的小白兔可就要成為盤中餐了。
石洞內比較簡陋,因為少年迴淵不用睡覺,啥都沒擺置。
蕭闫莊和他的貓,葉栖竹,晉琅,迴淵,各自待在了不同角落。
少年迴淵守在洞口,正閉目養生。耳旁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近,他眉頭微蹙,擡眼便瞧見小心翼翼朝他挪動的晉琅。
晉琅離他只有一臂的距離了,被抓包也不怕,揚出一個可可愛愛的笑容來,軟聲道:“師尊,我餓了。”
晉琅絕對從迴淵轉瞬即逝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一絲疑惑。
他大概是覺得莫名其妙,餓就餓吧,為什麽要同他說?難道指望他去捕食?
……蠻窟裏連根草都沒有,他總不能去挖土吧?
晉琅小聲道:“我帶了食物。”
少年迴淵神情古怪,“那你便吃。”
估摸着是逮到了胡說八道的機會,晉琅放飛自我,開始販劍:“以往徒兒吃飯,都是師尊親手喂的。”
葉栖竹倒吸了口冷氣,蕭闫莊眼神迷茫了一下,而後猛然醒神,抱着自家瞪大雙眼的貓貓趕緊縮到角落去,力求對方看不見他們。
少年迴淵更是怔了一下,眉頭慢慢擰緊,似乎怎麽也不敢相信自己會幹出這種荒唐事。
喂食?可能嗎?!
見皮得差不多了,晉琅坐直身子,從乾坤袋裏掏出一個冒着熱氣兒的食盒。打開蓋,慢慢推到了迴淵面前。
食物的芬芳在洞穴內彌漫開來,蕭闫莊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但始終不敢擡眼望這邊瞧。
面前擺放食盒的少年迴淵手指握緊了劍,神情變化莫測。
倒像是在拔劍與拿筷子之間徘徊不定。
作者有話要說:
晉琅:販劍好快樂!
迴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