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相歡名士話,慷慨麗人行
“小花,你在臨安城住了三日,就沒有那風行葉一絲的消息麽?”風晚晴放下象牙箸,斜眯了眼,懶懶地靠在椅背上
花弄影不滿這稱呼,奈何幾次與風晚晴争論無果,撇撇嘴道:“我懷疑你是故意給我出這難題,我在臨安轉了三日,非但沒有看見風行葉,還被一個小乞丐偷走了荷葉包,在臨安無錢無人,便只好回轉來了。”玉手一攤,“我知你有錢,賠我的銀子。”
風晚晴輕輕一笑:“好,你個小丫頭,幾日不見,竟學會了撒嬌。”手指在她額上一點,“看在你這麽辛苦的份兒上,便都給你。只是,這次去臨安務必要将此事辦妥才能回來。”風晚晴依舊淺笑,只是聲音中不知不覺加了幾分凝重。
“偏你不減商人本色,什麽都要讨還回來。”花弄影仍是嬉笑着,眼中卻盡是不舍,“我若是一去不回,你豈不是沒人看顧了?那風行葉神龍見首不見尾,我至今連他是胖是瘦是圓是扁都不知,豈不是比那大海撈針還要艱難”
風晚晴靜思半晌,将一枚綠色小箭放入花弄影手中:“這是盟主令箭,你拿着它去尋丐幫幫主,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消息靈通,盡可尋他們相幫。”翠屏山
檀翊鐘方出了小木屋,便見了三個不速之客。冷哼一聲:“承蒙皇上看得起,竟傾宮中三大高手之力來捉我一個小小的叛族之人。方統領,葉太師,羅總管,想拿翊鐘回去赴案,可不是那麽容易的。”玉簫一抖,便已襲向方遺墨的肩井穴。這三人皆是武林中的頂尖人物,若不搶了先手,怕是今日真要栽了。
方遺墨陡然遇襲,無暇答話,先是一個倒縱,掠開數丈。旋即雙鈎在手,與檀翊鐘對攻。然而檀翊鐘既得先手,便得理不饒人,玉簫或點或劈或刺,直殺得這禦林軍統領連連後退。
太師葉若海與大內總管羅大富礙着身份不好出手夾擊,只是手按刀柄,只待方遺墨萬一落敗,便即搶上。就算不是群毆,便是車輪戰也能将他累死。
檀翊鐘雙眼斜睨,早看出他們的意向,冷冷地道:“葉太師,羅總管,并肩子上吧,此刻你們還有什麽高手身份麽?”若是一對一地單打獨鬥,不好開溜,但若是對方齊上,或許還能有機會殺出。
而此刻葉若海與羅大富只想速戰速決,對視一眼,齊聲道:“對付朝廷欽犯不必講什麽江湖道義。”雙刀齊出,劃出一道圓線,加入戰團。檀翊鐘一聲冷笑,只是無暇分心說話。兩人一入戰團,形勢陡轉,檀翊鐘的玉簫漸漸揮轉不靈,驀地裏一個空翻,連人帶簫化作一道銀弧向葉若海擲去,去勢峻急。葉若海猛地退後一步,不想檀翊鐘身形一側,自左方的缺口沖了出去。
三人重聚,立時又追了上來,檀翊鐘将玉簫按在唇上,吹出幾個音符,三人只覺壓抑,不禁阻了一阻。
忽聽一聲林裏長嘯,中氣十足,顯是高手。檀翊鐘一驚,不知對方到底來了多少高手,便要回身一拼。心下卻是一動,又向前縱出一丈遠,撮唇作嘯,又道:“可是落明麽?”
林中人聽得長嘯向這邊沖來,三人一驚:“月霜刀離落明!”
轉眼間人已至方遺墨面前,月霜刀春雷乍吐,斜劈他左肩,方遺墨忙将金鈎來格,卻見長刀一橫,金鈎竟被月霜刀削斷。檀翊鐘一旁贊道:“好一招月影橫斜。”
玉簫一揮,阻住羅大富與葉若海,長笑道:“此時且與你打個痛快。”
本來檀翊鐘以一敵三略處下風,得了離落明相助,精神倍增,玉簫如劍專向三人的要穴點去,對三人的殺招不閃不避。離落明月霜刀展開,滴水不漏,将二人護在一個銀圈之中。方遺墨吃了寶刀的虧,三人都不敢冒進,将武器與月霜刀相碰,漸漸處于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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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離二人配合默契,刀與簫的圈子越來越大,三人心中此番定是讨不到便宜,方遺墨叫道:“風緊,扯呼。”羅大富虛晃一招,檀翊鐘本就不欲趕盡殺絕,玉簫一收,哈哈一笑:“三位兄臺莫急,夾好尾巴再逃。”将落在地上的金鈎頭拾起,以飛鳳襲月的手法打出,方遺墨只覺背後有暗器破空之聲,內力強勁,挾風而至,頭也不敢回,慌忙用未斷的金鈎來隔。
然而檀翊鐘這鈎頭發時運用了巧妙的手法,離方遺墨背心尚有一寸之時,勁力消除,“叮”地一聲落在地上。檀翊鐘看着他們狼狽逃竄,笑聲越發愉悅,曳着顫抖的尾音。
直到再也望不見那三人的背影,檀翊鐘方轉頭來對離落明道:“怪道今日喜鵲在房前直叫,擾我清夢,原是落明前來,果是喜事啊。”
離落明笑道:“什麽喜事,檀兄沒有怪小弟害你睡不成已是心胸寬闊。”
言罷,兩人相視大笑,故人重逢,自是喜不自勝,當下檀翊鐘将離落明請進屋子,擺了茶:“我自反出檀府後,生活清貧,沒什麽能款待你的,權且喝些茶吧。這茶卻是前些日子自檀府中順手牽的,上好的西湖龍井。”
離落明聞言一笑:“大哥倒是真真的名士風範。只是,這是何苦呢。”
檀翊鐘面色一端,聲音略含清冷:“落明也是那皇帝派來做說客的麽?那麽請恕翊鐘不敢留客了。”
“自不是受皇帝差遣,我離落明雖是不濟,但也不至于給那窮兵黩武的皇帝做說客。而是一位朋友,她……不提也罷,我們只是怕你若真要惹怒皇帝,一怒要将你置于死地……何況,如你這般出身的人,自是應該處處謀求為朝廷效力”
檀翊鐘拂了拂玉簫:“我檀翊鐘也不是任人宰割之人。”雙眉一軒,“為朝廷效力麽?我是不屑的,若說為國家,為了蒼生,我又何嘗不想。只是人微言輕啊。”
離落明不解:“以大哥為皇帝所留愛的才俊尚道人微言輕,大哥讓小弟情何以堪啊。”
檀翊鐘長嘆:“留愛又如何,他不過是想把我培養成一個唯他命是從的機器罷了。我檀翊鐘豈屑于去做一個富貴機器?我曾多次進言,勸他以蒼生為念,莫再窮兵黩武,他又豈聽,怕是早就對我有所不滿了。我借此機會反出檀府,亦是想在江湖上實現自己的自由和抱負”
離落明此時既知他的意圖,便不再勸他回去,只是低頭喝茶,猛地想起一事:“如此,大哥既已決定,此地不可久留。”
檀翊鐘道:“自是不能在此多住的,只是兩日後與人有約,不得不稍作徘徊。”指着檀香小幾上的一個梅紋錦盒,“那裏面,是漠蕪的骨灰。我便帶着她,流浪江湖,吟嘯風月去。這是我答應過她的。”默然垂眸
離落明不語,一時氣氛黯然。半晌,離落明問道:“大哥可與竹仙青墨相熟?她似是對大哥甚是關心。”
檀翊鐘擡眸,眼中盡是詫異之色:“竹仙青墨我只是聞名而已,不曾見過。只是不知為何,兩日後約我相見的便是她。我實在想不出與她會有什麽交集。”
“嗯。但她既是相約,見一面總是好的。”離落明忽地感到自己的言語中有絲苦澀的味道,呷了口茶調整心情,“若是大哥不嫌叨擾,小弟想在此處盤桓兩日,也好與大哥聯床夜話。”
檀翊鐘心知他是為護自己不被顏晟或是檀承嗣的人所害,心下感激:“如此甚好,你我許久未見,且先聊聊江湖上的事”
不覺日影偏西,漸漸屋中燭光搖曳,二人一夜未曾入睡,相談甚歡,談到性起處,或拍案,或長嘯,檀翊鐘只覺這一生從未如此痛快。
月影微涼,燭光輕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