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二天正好是端午節
雖說物資不豐富, 大多數人家的生活和往日沒什麽區別，但是只要不是家條件太差的人間，都選擇了休假。
一年到頭都在地裏幹活, 只有節假日的選擇性休休假, 放松放松自己。
因此, 皮文光也選擇了今天去公社上把野豬給處理了。
首先是今日出門不會很突兀, 大家走親訪戚的還挺多的, 再有一個就是這已經死了的野豬可放不了兩天。
于是一大清早，天色正黑，皮文光的房間亮起了燈。
家裏面沒有表, 大家都是看着天色猜時間的。
皮文光睜開眼，掀開被子就下床摸索着, 找到煤油燈的地方，擦亮火柴，屋子裏瞬間亮了一片。
等亮了以後，皮文光又到床上把蘇明芳給叫醒。
“媳婦，起來了”
這年頭查得眼，他們只有趁着深夜, 沒人看到的時候去到公社裏。現在起床出發，等到公社的時候天正好微微亮。
在皮文光的推攮下, 蘇明芳也起床了。
兩個人匆匆起床, 也不洗漱, 便一人背起一個裝着野豬的背篼, 離開房間。
兩只野豬有大有小, 大的那只由皮文光背着, 小的那只由蘇明芳背着, 兩人背着背篼的肩膀都彎了下來, 能看出來背這些重量對他們來說也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情。
走出房門，他們就看到廚房裏還有火光。
“娘？你怎麽起來了？”
皮文光走上前，對着坐在竈臺前面的曾立月開口，臉上帶着明晃晃的疑惑。
曾立月打了個哈欠，斜了皮文光一眼。
她這大清早起來的能幹什麽？要不是給他們做飯，她吃飽了起來這麽早？
沒有回答他的話，曾立月站起來掀開木制的鍋蓋，裏面的餅子也熟了，她也不怕燙，伸出帶着厚繭的手就把鍋裏的餅子拿到碗裏，然後出門。
“諾，路上吃着，背着大家夥，不吃飯可不行”說着曾立月把餅子遞給他們，然後帶着些嫌棄地看着皮文光。
“自己注意一點，去遠一點的公社，這麽大的豬，還有你們兩個人，太顯眼了”
“嘿嘿，知道了，娘”皮文光結果餅子就開始啃。
這種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前兩年日子難過的時候他經常去搗鼓這些，也就是這兩年過的還行，查得也更嚴了，他才很少去黑市。
“你們自己看着辦”說着曾立月伸出手遞給他幾塊錢，臉上帶着心疼。
“嘿嘿”皮文光看到錢，臉上閃過驚喜，然後眼疾手快地就接過錢，把錢揣進包裏。
“走了，娘”
生怕曾立月後悔，接過錢皮文光就帶着蘇明芳離開，留下的曾立月翻了個白眼，然後轉身。
“小兔崽子”
走到房間的時候，正要推門而入的曾立月又停下動作，走到隔壁房間敲了敲，嘴巴勾了勾，下一腳又回歸平日的表情。
“行了，快去睡了，不上工明天也得給我早些起來”
“哎”
裏面傳來皮小小的聲音，然後是姐妹倆小聲交談，噼裏啪啦回床的聲音。
這邊，皮文光和蘇明芳兩個人，在夜色的掩蓋下，順着村路一直往外走，臉上是遮蓋不住的笑容。
兩個人就像是孩童拿到壓歲錢一般讨論起來
“孩子她爸，快看看娘給了多少錢”蘇明芳壓低聲音，話裏面是掩蓋不住的興奮。
這可是曾立月第一次給他們錢，還沒提用處。
“讓我數一數”皮文光也很高興，從褲兜裏掏出錢，一張一張開始數了起來。
“一毛，兩毛...一分，兩分...”
“一塊錢”
兩個人異口同聲，互相對視，瞳孔裏映襯着對方的激動的面容。
可別小看這一塊錢，在現在這個粗糧都是三四分一斤的時候，一塊錢都可以買三十多斤的粗糧了。
在艱難的日子 ，這幾十斤足夠一大家子撐上十天半個月了。
“可以給孩子們買些硬糖”
“還有糕點”
“大饅頭？”皮文光想想白面饅頭的味道，不由舔了舔嘴角。
“這個好像得要糧票”蘇明芳給他澆冷水。
“那就買紅糖？泡紅糖水？”
...
夫妻倆高高興興地讨論，然後頓時覺得自己滿身力氣，走路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兩人沒有選擇去自家大隊所在的公社，而是離大隊遠一些的紅旗公社，這個公社裏他們大隊遠，但是豐谷大隊出發，繞另一條小路的話，也就兩個多小時就到了。
兩人在走了一段距離以後，換了一條道，沿着曲折的小路爬行，終于在天微微亮的時候來到了紅旗公社。
兩夫妻這時候已經渾身被汗水打濕了，也沒什麽力氣說話，但是一想到等會野豬換的錢，還可以去供銷社采購一番，頓時又加快腳步。
這年頭，私底下的交易是禁止的，但是又都潛規則地允許一些地方在特定的時間交易。
比如說紅旗公社的後街這邊，在每天早上五點到七點的時候交易都是比較安全的，糾察隊的人也不會去管，但是錯過這個時間，那就很危險了，随時面臨着被舉報被抓的風險。
皮文光夫妻兩過來的時候，這邊已經有不少人了。但是人雖多卻很安靜，大家都在小聲交流。
看到皮文光和蘇明芳兩個人背着個大背篼過來，大家的目光就到集中在他們身上了。
新人
一般都帶着些新東西，大家的眼睛一亮。
“老鄉，你這是打算換些什麽？”其中一個中年男人湊上來問道。
“賣肉？”
皮文光找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就把背篼給放下，然後幫着把蘇明芳的也放下，兩個大背兜就擺在地上。
他伸手把遮着背篼草席給拉開，露出裏面兩大頭野豬。
周圍人迅速圍上來摸了摸這個野豬，左右觀察。
“這兩頭大野豬是昨晚上打到的，還新鮮得很”皮文光解釋道，然後說出自己的賣法。
“兩頭豬都是整頭整頭的賣”
分開賣的話對他們太麻煩了，花費的時間多不說，還容易被人發現，而且他也不會殺豬。
“整頭賣？”大家遲疑了，這分開賣一家還能買一些，整頭賣誰買得起。
皮文光注意到他們的神情，也不是很在意，本來他這話也不是對這些買東西的人說的。
“肉聯廠的豬肉八毛錢一斤，還需要肉票，市場上不要肉票的豬肉都是兩塊錢左右，毛豬也是一塊錢一斤。我這個野豬肉，八毛錢一斤。買回去你們自己怎麽賣，我也不管。”
皮文光的臉上帶着皮文和做的蘆葦面具，整個人只露出來一雙充滿果斷的眼睛。
他的眼睛在人群中掃着，果然沒一會，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從人群中離開，然後帶回來一個人。
那個男人蹲下來看了看豬，看着它身上的傷口皺眉，這血都沒辦法要了。
“七毛錢一斤，兩只豬我都要了”
要是平時他們也不會兩只豬都買了，畢竟這個天氣不好保存的，但是今天端午，銷量總是要大一些的。
“七毛錢太低了，七毛九分”皮文光搖頭。
“七毛二分”
“七毛八分”
兩個人讨價還價，最後以七毛六分為成交價格、。
買豬的男人站起來，說道，“跟我去後面稱重”
皮文光猶豫了，這裏人多就算了，後面人少，誰知道這些人會幹些什麽？
“老鄉是第一次來這？”看出他的遲疑，買豬的男人說道，“這一片的人都知道我黑哥，你放心，不會坑你這點東西”
周圍的人站着的人也都點頭
“行吧”皮文光咬牙答應，然後對着蘇明芳說，“你在這等我”
“注意安全”蘇明芳說道。
倒也不是皮文光不警惕，而是在這裏确實沒辦法稱重，交易給錢也太顯眼了。而且這周圍的反應也證實了黑哥在這邊的名氣，要真的是黑吃黑，也不用去後院了。
然後皮文光就和黑哥一人背起一只豬，就往後面走去。
果然黑哥沒有說謊，他說的房子距離剛才交易的地方也就五分鐘路程，是一個有着大院子的房子。
院子面各種東西堆積起來，還有人不時來往，看上去就是一個交易地據點。
看到兩個人過來，大家也都聚過來了。
“呀，野豬肉”
“今天倒是可以好好過節了”
然後接人拿起粗繩子就把野豬套起來，幾個人提着大秤，開始秤重。
最後稱出來，大一點的野豬有兩百五十七斤八兩，小一點的是一百四十九斤六兩，總共是四百零七斤四兩。
“零頭就不要了，就算四百斤吧”皮文光說得那是一個風輕雲淡，實則內心在滴血，臉上滿滿的心疼，這一抹就是小五塊呢。
黑哥剛想誇一誇他的大氣呢，但是這通過眼睛都能看出來的心疼，他實在是誇不下去。
“給他算四百零八斤，黑哥我還不至于占這個便宜”黑哥帶着無語，對旁邊的小弟開口。
“行，四百零八斤，一斤七毛六，總共三百一十塊八分錢”旁邊的小弟不用算盤，三兩下就算好了。
皮文光在一旁算了半天，然後發現果然是這麽多錢，拍了拍算錢的小弟的肩膀。
“這算得可真快”
小弟立馬臉上露出自豪，那是，這方圓他就沒見過算賬比他更快的。
“錢給你，小老弟”黑哥數好錢，也拍了拍皮文光的肩膀，說，“下次還有這些貨色，直接帶到這裏來就行了”
“哪有這麽多貨色”皮文光不以為然地說道，就這兩頭都是江家小子費力才弄出來的，還差點搭上他閨女。
黑哥被噎了一下，這不是客氣客氣嗎？
“對了，黑哥，你們什麽殺豬？”本來要走了，皮文光想到閨女心心念念地粽子，又問道。
“馬上就殺”
黑哥花才落下，那邊已經拿着大刀出來了，殺豬切肉，一氣呵成。
這野豬肉毛太多了，弄起來太麻煩，就是整張剝出來，讓買家自己回去打理。
于是皮文光又稱了五斤肉回去，花了他15塊錢。
交錢的時候皮文光的手都在哆嗦，這可真黑呀，八毛錢的漲到三塊錢了。
黑哥毫不客氣的收下錢，一碼歸一碼，這賣價和買價自然是不一樣的，不然他們賺什麽錢？
“走了走了”
把肉放進背篼，然後皮文光長腿一邁就趕緊溜了。
跑到蘇明芳的位置，皮文光拉起人就往公社外面跑，直到鑽進一個林子裏消失不見。
本想跟着他們的人完全追不上他們，最後只得看着兩人消失在林子裏，咬牙切齒。
“這兩慫貨”
林子裏，皮文光和蘇明芳趴在一個小坡邊，看到後面的人離開，頓時松了一口氣。
“孩子她爸，這黑S也太危險了吧，下次不再他這邊交易了”
“這也不好說，有可能是那人找來的也可能是其他人見咱兩賺錢了跟着的”皮文光跟着感嘆。
兩人此時的形象可不太好，汗流浃背，頭發零亂的。
歇息了一會夫妻同時轉頭對視一眼，然後脫下面罩，從林子裏找出一身衣服，扒拉換下，相視一笑。
“走，去供銷社”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假如皮小小在現場
黑哥：這兩頭豬還行，我買了。
皮小小：好，大黑二黑就交給你了
黑哥：...大黑二黑？
皮小小：嗯嗯，對了，大叔你叫什麽？
黑哥：叫我老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