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新的生活(上) (8)
跳,林安夏愣了許久:
“打擾了。”
她顫抖着嘴唇說完,輕輕關上門,林安夏一切都明了,轉過身看向身後的蘇莎莎:
“晨曲呢?”
“小夏。”
“他在哪?”
“……”
“你不是說她很好嗎?人呢?”
“小夏,你聽我解釋……”
“我不聽!他呢?他在哪?告訴我,蘇莎莎!”
“小夏,他,事發當天,他……”蘇莎莎在也說不出來,捂住嘴嗚嗚咽咽的說:“他……當場死亡……”
回憶的淚光
林安夏一陣頭暈目旋,扶住旁邊的牆壁,顫抖着嘴唇,眼淚嘩啦一下全部湧出來: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騙我,你騙我……”
“你們都是騙子,騙子!”
“嗚嗚嗚……我要去找他,去找他!”
說完,林安夏就要往樓梯間跑,幾個護士拉住她,她和她們拉扯在一起:
“放開我,嗚嗚嗚,你們這些騙子,騙子!放開我!”晨曲不會離開我的,他不會!他說過要永遠和我在一起的:“他是騙子,你們也是騙子,放開我。”她掙紮着,手腳并用的亂抓,像只倔強的小獸,為什麽,為什麽每次都這樣,每次都要在她對未來充滿希望的時候猛的拉她下地獄。
“晨曲……晨曲……”在醫生幫她打鎮定劑的時候,林安夏依舊不氣餒的叫着她的名字。
林安夏昏睡了很久,做了很多夢,夢裏的她一個人行走在荒涼的戈壁上,漫天的黃色沙礫打着卷一圈一圈的升上半空,忽然刮起一陣很強的大風,林安夏站立不穩,倒在黃沙裏,無數的雨點落下,她感覺自己要陷井淤泥裏了,空氣開是變的稀薄,亂七八糟的東西湧進她的口腔裏面,她想說話,卻什麽也說不出來,最後,她只能默默的流淚,自己要死了吧,要死了吧……林安夏看着白色的天空:
“死了也好呢,這樣就能見到他了。”
一雙有力的大手突然抓住了她往下餡的身體,林安夏擡頭,正好對上一雙黑色的眼眸:
“晨曲……”她叫出聲,那雙手突然化成泡沫消失在空氣裏,她伸出手去抓住她,觸到的卻是虛無的幻影:
“晨曲……晨曲……”林安夏尖叫着睜開眼,窗外又是天明,蘇莎莎已經走了,白雨守在床邊:“小夏,沒事吧?”林安夏看了眼白雨,搖搖頭,手腕上還打着點滴:
“小雨,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白雨點點頭:“小夏,沒事的,都會過去的……”白雨說完,轉身出去将門關起來,她了解林安夏,知道她已經發洩過,不會亂來,當年和林葉舒分手時,林安夏帶着她在外面跑了一夜,哭的稀裏嘩啦,最後,還是接受了塵埃落定的結局。
她太了解她,很小的時候,林安夏就是這樣的人,他們念同一個班級,用一張桌子,她家就在孤兒院旁邊的小區裏,她不愛說話,她對她的身份好奇到了極點,直到有一天路過孤兒院,林安夏的身影闖進她的視線裏,她坐在很高的椅子上,面前是一張很高的桌子,小小的林安夏弓着身子,一筆一劃的在練字本上寫字:
“安夏。”遠遠的,她扯着嗓子叫出她的名字,那時候,她還叫安夏,也不姓林。
“白雨,你好啊。”她聽到聲音,擡起頭來,臉上是害羞而又高興的微笑,那時候,白雨覺得,她很乖,很文靜,上課從來不說小話,下課也是很乖的看書,練字,她的字很漂亮,經常成為宣傳欄的常客,但是她沒有朋友,因為太內向。
其實,大概她只是遇不到願意跟她交談的人吧,白雨看着那抹害羞的微笑,突然下定了決心,嗯,跟她成為朋友吧,她學習那麽好,肯定是好孩子,小時候,白雨記憶裏最深刻的一句話,是從某部電視裏聽來的:“成績好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哦。”
“安夏,你朋友嗎?”推開門出來的林奶奶一臉慈祥的微笑,
“嗯,是啊。”林安夏點點頭。那時候,丁香花開的正盛,和煦的陽光揉碎了一地芳香。
她把自己當朋友呢!白雨歡喜鵲躍。
“安夏,今天忘記帶筆了,可以借我一支嗎?”
“安夏,要去洗手間嗎?一起去吧!”
“安夏,我可以叫你小夏的吧?”
她把她帶出一個人的世界,她因此常常哈哈大笑,帶着她在綠葉滿枝的公園玩好多游戲,還有其她的小孩子一起。就這樣平淡難忘的到了初中,大孩子們開始懂什麽叫做不一樣的出身:
“哇,安夏是孤兒啊!”
“好可憐啊,沒有爸爸媽媽呢!”大孩子總是敏感的要死,那時候,林安夏退縮了:
“小雨,你還是不要跟我一起回家了吧,這樣不好。”
“有什麽不好的,她們不也一樣讨厭我麽,說我家裏有錢,我高傲的像公主!咱兩湊一起不是很好嗎?”她從不在乎那些流言,她覺得,只要是自己認定的人,就沒有什麽不好的。林安夏頭壓的很低,一直不出聲:
“怎麽了?”白雨彎下腰去,被微卷的長發覆蓋住的臉之下,是一雙淚眼汪汪的大眼睛,林安夏哭了,這是白雨第一次看到林安夏哭泣的樣子。
很可憐,很卑微。她的哭泣,總是卑微的讓她傷心。
她因此成為她人生裏至關重要的一個知己。然而,那場變故之後,林安夏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視線裏,沒有出現在學校,那天,一直默默暗戀林安夏的男生在講臺上呼籲捐款,很多同學都捐了,很多同學都哭了,大孩子們就是這樣,總是感性的面對一切事情,讨厭只是因為嫉妒或是其他的原因,可是同情,馬上就可以将這些情愫通通趕走:
“其實安夏很好呢。”
“其實她很可憐,很堅強呢。”
“對啊,她只是不愛說話而已,每年都得很優秀的獎,每次都很努呢。”
“唉,好可惜啊,以後都看不到那麽優秀的作文了呢。”
滿滿的全是嘆息,白雨躲在角落,默默的哭了許久,她見不到安夏了,不久就要出國。
然而,那孩子自從林奶奶去世,突然變得堅強了起來,那時候,她已經踏上社會,她的身邊,跟了一個十分帥氣冷漠的男人,她看他經常在店門口等她,她看她經常和他手挽手消失在夜幕下的街道,樹梢的落葉開的翠綠而亮眼:
安夏,有男朋友了呢。
她為他感到高興,可是,她又有些傷心,她和安夏已經不再一所學校,她會不會,離開自己呢?
她總是無端端的擔心這些問題。害怕離開,就好像當年,奶奶和自己講故事,講着講着,就閉上了眼睛,那時候,她說道:“最後,王子和公主幸福的在一起了。”可是,安夏沒有,她一直和她保持聯系,遇到開心的事情總是發短信來騷擾她,只不過,她很少提難過的事情罷了。
美好的結局,童話都是騙人的。
因為在最後,安夏哭哭啼啼的蹲在街道上,先是默默的哭,後面大聲的哭,那晚,她像個瘋子一樣,她把他當成所有,當成全部。他就這樣走了。
那之後,她也面臨出國留學的命運,出國那天,林安夏一直跟着她走到機場,她們從早上到中午,三個小時的路程。她卻覺得太短了,太短了。
“小雨……”她叫着她的名字,突然哭出聲音來:“出國了,要好好照顧自己,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進安檢的時候,林安夏的眼淚突然湧出來,她用袖子擦着:“我沒事的,你走吧。”
她那麽堅強,那麽脆弱。
自此以後,就是她一人了吧?就只剩她一人了吧。
在飛機上,白雨充滿倦怠的想。窗邊白色的雲一直薄薄的,卻看不透。
她不知道五年間她經歷了些什麽,她寫信給自己的時候,都是平淡的提起一些事情,從不提葉林舒。
她在法國見過葉林舒。可是她也只是淡淡的提起來,戀愛吧,大概就是這樣的,該放手的時候,的确是該放手的。
直到三年前,她在信裏提到,她出實體書了,她高興的一把抱住旁邊的澳大利亞朋友:
“My honey, the entity book!!”
後面,她給她的信裏提到一個男生,駱晨曲,高中的時候,她最喜歡看的書的作者。
她說,那家夥是個很開朗,很開朗,長的很純的男生。
她說,那家夥舉行書迷見面會了。
她說,真好啊,他成立出版公司了。
她說,嗯,他是個不錯的男孩子。
她的信件裏,開始出現大篇幅的詞句來形容這個少年,沒有讨厭的語氣,亦沒有喜歡。
她對他似乎是一種好感,單純的好感,她問過她是否喜歡他。她說怎麽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的人,現今已經深深的陷入骨髓。
那個出現在她生命力最初的男人,漸漸變成回憶的一半。
她曾經在短信裏說過:破鏡重圓,這是只有在小說裏才會出現的結局。
其實,自她第一次帶着葉林舒去找她,她就看出她眼裏重新波瀾起伏的內心,她眼神緊張,她擁抱她,她卻毫無反應,是葉林舒,那男人吓到她了。
安夏,林安夏,她做什麽事情,都是固執認真的。
她沒忘記他,可是,她心裏卻開始在嘗試接受一個人。
駱晨曲,三年以前,開始出現在他們交往信件中的神秘少年。
時間是最好的治愈師。
其實這句話有多傷感。多無情。
白雨站在走廊上,默默的想。
回憶翻湧的如同潮水,一遍一遍的啃食她的大腦,她将回憶深埋,自此,不再提起。
就這樣吧。挺好的。
白雨抹了抹眼角,安夏,你要堅強,要堅強。
回憶不在
白雨是在轉角處遇見葉林舒的,他拎着自己做的飯從樓梯上上來。一臉的倦容,林安夏出事的事情她他是第二天中午才知道的,自那以後,葉林舒就是兩邊奔波,一會兒要照顧林葉薇,一會兒又要照顧林安夏,尤其是最近,林葉薇病發的情況漸漸增多,他沒辦法照顧林安夏,只好做些飯菜讓白雨帶進去給林安夏,其實,作為一個男人,他真的已經很努力了。
“她好嗎?”葉林舒看着她,臉色蒼白而倦怠。
白雨在國外那段時間,葉林舒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也是這句“她好嗎?”他将自己對她的思念化成三個字,便不再多問什麽。
“很好,醫生說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腦子沒什麽問題。”白雨攤攤手,靠在走廊的欄杆上:“你該休息了。”
“還不是時候。”葉林舒也無奈的聳聳肩。
兩人不再說話,白雨想起她在法國的那段時間,那個男人每個周末都要約自己喝杯咖啡,咖啡店裏有兩架子雜志,白雨一本一本的看,葉林舒則是安靜的坐着,兩人靜靜的喝咖啡,或是說些有趣的事或是說些有關林安夏的事。那時候,午後的時光總是靜默溫暖,兩人就這樣不講話也可以坐一整天。
那時候,很有默契,身處異國的兩個人相約喝咖啡似乎是很平常的事情,就算是坐一整天,也絕對沒問題,很普通,普通到就算被歲月翻卷起來,再度回憶,也只有淡淡的劃痕。
兩人靜靜的站着,不說話,時光慵懶的從走廊穿過,白雨靠着欄杆。畫面安靜的如同一幅靜态寫生。過了一會兒,葉林舒說:
“我走了。”
“喂。”
聽到白雨的聲音,葉林舒轉過身去,白雨愣在原地,身子已經站直:“你就不打算找個人談戀愛嗎?”
“沒必要,還不是時候。”葉林舒笑笑,轉身消失在走廊。
白雨愣在原地,陽光将影子拉扯長大,她站了許久,突然揚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微笑。
喂,影子,你會長大,愛情呢,愛情會長大嗎?
******
“夏姐姐!”見到林安夏終于肯出病房看自己,林葉薇高興的笑了起來。
“夏姐姐,你好嗎?”
“你呢,葉薇。有沒有吃東西?”林安夏點點頭,坐在她的病床上:“葉薇長的好瘦啊。”
“我每天都有吃呢,都是小舒子做的,夏姐姐前幾天吃的也是小舒子做的呢。”
“嗯,我知道。”林安夏知道那些菜的味道,沒有驚訝:“葉薇,我總覺得,我欠你哥哥好多,好多……我很沒用吧,葉薇。”仿佛很疲倦了,林安夏摸摸額頭,這幾天她靜靜的想過,她背了一身的債,蘇莎莎的,白雨的,葉林舒的,還有,駱晨曲的。他們對自己那麽好,那麽無私,可是自己呢?自己似乎什麽忙也幫不了。
走在門口的腳步停住了,葉林舒站在門口,聽到最後的那句話:“葉薇,我總覺得,我欠你哥哥好多,好多……我很沒用吧,葉薇。”可是他覺得,她并不欠他。
“夏姐姐才不是沒用的人呢,夏姐姐很厲害的,我喜歡夏姐姐的書,喜歡夏姐姐的笑,夏姐姐不能那麽悲觀呢,小舒子說過,無論面臨怎麽樣的困難都要微笑着走過去。你看,葉薇每天都很開心的笑呢,很開心。”
“葉薇……”林安夏看着面前生性樂觀可愛的女孩,皺了皺眉:“葉薇,我們不一樣啊……”葉薇有好的家庭,好的父母,好的哥哥,自己呢?一無所有,連唯一對自己好的林奶奶也去世了,現在,自己決定要厮守終生的人,就這樣離開自己了……她要怎樣才能笑得出來,怎樣才能勇敢起來,她不知道,也學不會她的天性樂觀。
“一樣的,夏姐姐,我們都一樣。”林葉薇堅定的看着她:“上帝對每個人是公平的,他拿走了你一些東西,就會給予你另一些東西,也許,你還沒遇到他給你的東西呢。”她像個固執的小孩,說着固執而鼓勵人心的話。
林安夏看着她笑:“葉薇,你是個好孩子呢。”
“夏姐姐,說真的,你真的不喜歡我哥哥了嗎?”
“喜歡。”林安夏毫不猶豫的說道。
站在門口的身影僵直了背,林安夏緩緩開口道:“可是喜歡,也是分過去和現在的。”
“那小舒子,小舒子是屬于什麽呢?”
“他是我喜歡的人,我的過去,我會将他安放在回憶深處,葉薇,有些東西,就是那麽奇妙的。”
“我不懂。”
“以後你就懂了,等你經歷過很多的時候,你就懂了。”林安夏嘆了口氣。
門口的人敲了敲門,拎着飯盒進來:“葉薇,該吃飯了。”
葉林舒。
他神态安然的走進來,唇角平展,面上是微微的笑意,他從不在林葉薇面前沮喪,他十分清楚的明白,在這個女孩面前,不能誇張的大喜大悲,不然她會難過,小時候,所有的孩子都在跑步的時候,她就靜靜的站在旁邊,兩只眼睛動也不動:
“小舒子,為什麽我不能跑步呢?”
“小舒子,為什麽我不能笑呢?”
“小舒子,為什麽我要在醫院裏呆着?我想去學校啊。”
她不知道,他的這些問題都問的好傷感,好傷感。他從來沒有回答過,他只是說,以後就可以了。以後,以後有多久,連他都不清楚。
“小舒子,我還不想吃呢……咳咳……”
林葉薇突然大口的喘息起來,她緊緊抓着自己的胸口,臉上慘白的如同一張紙。旁邊的儀器突然滴滴答答的叫了起來……
“葉薇!”
林安夏馬上按下緊急按鈕,看着躺在病床上臉色的蒼白的林葉薇,不一會兒,一堆醫生護士馬上進來将林葉薇推了出去。
林安夏手腳有些發軟,顫顫巍巍的跟着出去,她突然無端端的害怕起來,心髒病,心髒病,這三個字總是害怕的令她窒息。
仿佛又回到五年前的那個夜晚,白發蒼蒼的老人緊握着自己的手:“小夏。”
葉薇……葉薇……
林安夏跟着醫生護士的腳步出去,走廊的盡頭,急救室的紅燈已經亮了起來。
葉林舒已經站在門口給葉媽媽打電話。面對這樣的情況已經很多了,可是每次,都要讓他提心吊膽的,偏偏這次,葉林舒的第六感十分不好。
沒過多久,葉媽媽就急匆匆的跑上樓:“小舒,葉薇怎麽樣了?”
“媽,沒事的,沒事的。”
葉媽媽雙眼紅腫,顯然是哭的太多的關系。她焦急的在門口走來走去,林安夏則是安安靜靜的站在走廊上,面對這樣的情況,她必須要冷靜,在冷靜。如果哭出來,她會吓到他們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手術室的燈依舊亮着,絲毫沒有滅下去的痕跡。
三人沒有說過一句話。默契的站在外面。
直到叮的一聲,急救室的燈突然滅了下去,随後就有一名護士出來:“葉先生,令妹情況很不好,進去吧,也許是最後一面了。”
葉媽媽被護士說的那句話吓到了,聞言,突然扶住旁邊的牆壁,葉林舒正要去扶,就被葉媽媽一個手勢止住了,她眨了眨眼:“沒事,進去吧,小夏,一起進去吧。”她的聲音極小。站直了身體,推開急診室的門。
林安夏愣在原地許久,才擡起步伐走進去,葉薇,葉薇,你不會只見我們一面的對不對?
林葉薇全身插滿管子,嘴裏帶着氧氣罩,她還清醒,看着三人進來,努力的搖搖頭:
“我……沒事的……別擔心。”
林葉舒率先走過去,拉住她的手:“葉薇,沒事的。”
“媽……夏姐姐。”林葉薇看着旁邊的兩人,林安夏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最終被狠狠的逼回去。
“葉薇……”她輕輕叫着她的名字,朝她露出安心的微笑:“沒事。”
“媽,好難受啊。”如同孩童時期的撒嬌,她皺着眉,看着自己的媽媽:“媽,別哭了。”
“丫頭,你媽媽只是眼睛不舒服。”葉母揉揉眼:“丫頭,媽媽很愛你,堅強點,好嗎?”
“可是……我很累。”林葉薇眨眨眼,無聲的眼淚流了出來:“媽,我想睡覺。”
“葉薇……”林安夏突然叫住她:“葉薇,天還沒黑呢,還早。”
“夏姐姐……”她看了一眼林安夏,最終什麽也沒說,他将目光落到葉林舒身上:“哥哥……你真好。”
自很小的時候,哥哥這個詞就已經消失在林葉薇的詞典裏了,今天突然被他喊着,葉林舒遲鈍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葉薇是最堅強的。”
“堅強好累……”林葉薇最後說了這樣的話,緩緩閉上了眼睛,緊握着葉林舒的手也突然松了開來,葉母叫了幾聲,林葉薇沒有反應,此時,醫療器械已經打出了死亡的警告,葉母再也控制不住:
“丫頭……葉薇……”
“葉薇……”
那女孩久久的沉睡者,再也沒睜開眼睛。林安夏再也控制不住,拉着還有餘溫的手:
“葉薇,你說的,要堅強點,堅強點啊。”
“葉薇。”
她顫抖着嘴唇,眼淚嘩啦啦的流下來落到林葉薇是手上,落到葉林舒的手上,葉媽媽努力掐着自己的手臂,終于忍不住,撲到女兒身上大哭出聲:
“丫頭……我的女兒啊,你醒過來好不好,好不好……”
“……你不是很堅強嗎,不是很堅強嗎,丫頭……”
“葉薇……”
林安夏輕輕的叫出聲,捂住自己的嘴唇,她不能哭,不能哭,要堅強,堅強的面對所有的一切。
葉林舒看着她,将她摟進懷裏:“夏,讓她去吧,她累了。”倦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葉林舒擡着頭,手術臺上的燈光很刺眼,眼淚都要控制不住的流下來。
那一天,秋風席卷最後一片落葉,滿室的哀傷越來越濃。空氣裏充滿潮濕而無情的氣息,那些我們深愛的人,終究還是以種種方式離開了我們。
那時候,我腦海裏靜靜的想,生老病死,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情的詞語。
葉薇,再見
葉薇的葬禮是在三天後舉行的,出席的人很少,多是葉林舒那邊的親戚,林安夏是唯一出場的局外人,葬禮那天,葉媽媽抱着葉林薇的照片,一直默默的哭泣,葉林舒一直沒哭,臉上平靜的如同一尊臘象,他緊抿雙唇,朝來往的賓客機械的鞠躬,林安夏一直站在角落,穿着黑色的裙子,頭上是一朵白色的小花,她沒哭,只是眼裏一直氲散着潮濕的霧,臉色始終蒼白而無血色。
葬禮結束,葉媽媽已經走了,只剩下葉林舒和林安夏,兩人默默收拾禮堂裏的東西,一直沒有說話。全部收拾完畢,林安夏看着林葉薇的照片,黑白的圖像裏,那張臉微微揚起嘴角,燈光将照片暈染的明暗不一,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那個充滿陰霾的夜晚,林安夏跪在禮堂裏,一個人靜靜的,四周安靜而害怕,林奶奶的照片安靜的挂在牆上,林安夏默默的看着,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來:“林奶奶……”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心裏瞥屈而難受,自此以後,就是她一人了,她必須要面對一個人的世界,一個人生活,一個人受傷,一個人孤獨,那時候,仿佛世界都只剩下她了。
“夏……”葉林舒蹲下身去,看着默默掉淚的女孩,她坐在地上,手裏捧着那些照片,淚水落在上面,氲染出悲傷的花,那女孩總是這樣,哭的那麽卑微。
她總是低頭哭泣,卑微的像只老鼠。這世界對她而言總是悲傷的。她學不會開朗,将自己包裹的像只刺猬,這女孩,總是這樣。
林安夏不肯擡頭,只是伸手抹了抹眼淚:”沒事,我沒事。”
她說完,站了起來,一雙手突然将她擁進懷裏,那雙手摸着她的頭,緊緊的抱着她:
“葉薇,會很好的。”他聲音啞啞的,帶着濃濃的嘆息。葉林舒将自己的頭埋在他的脖頸裏,過了許久。林安夏感覺到脖莖處傳來潮濕的感覺,那男人呼吸溫柔,什麽話也沒說。時間就這樣靜默而溫柔的流淌而過,很久很久之後,葉林舒放開她:
“回家吧,夏。”林安夏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午夜十二點,打開白色的燈,房間空蕩蕩的,沒有生的氣息。房間還保留着生日那天的樣子,有些淩亂,幾件衣服還散放在床上,林安夏默默的走過去坐在床邊,她摸着脖子上的戒指,細細摸索上面紋路,她突然摸到內裏,淺淺的痕跡在指尖跳躍,她摘下戒指,迎着燈光,戒指裏的字變的清晰起來:
LAX I LOVE YOU
林安夏,我愛你。
林安夏看着這些字母,突然紅了眼眶,她很遺憾,遺憾沒有參加他的葬禮,遺憾,還沒有對他說出自己內心的決定,她真的愛他。在那麽多年的相處裏,她其實是漸漸愛上他的吧。
可是,晨曲,為什麽當我明白過來的時候,你就走了,那麽匆忙,我連最後一眼也沒見到。
林安夏倒在床上,拉住被子捂住頭。
晨曲,再見。
***
林安夏在家休息幾天之後,還是回到了公司裏,寐藍因為早産,産假提前,還有一個星期就會回來,木謹知道林安夏回來,很是開心,最近又應聘了一名新小編,寐藍手裏的工作交于一部分給她,林安夏負責另一部分,公司裏的人知道林安夏回來了,都很開心,前不久的陰霾慢慢消失殆盡,林安夏還是會遇到葉林舒,她只是安靜的和他打招呼,并不多說什麽,十月初的時候,林安夏的《因緣》電影版權談成功,預計明年十月份上映,林安夏沒有參于演員的挑選,她說:“随緣吧。”駱晨曲死後,林安夏漸漸依賴起天意來。離開公司那天,林安夏在天臺遇到葉林舒,他穿着白色的條紋襯衣,喘着粗氣推開天臺的門,他剛剛知道他要走的消息,就從樓下跑上來,林安夏不出所料的在天臺,風揚起她的衣角,她的微卷長發在風裏飄動,她的身影依舊單薄而孤獨,帶着淡淡的哀傷,駱晨曲死後,他便很少見到她笑了:
“聽說你要走了?”
林安夏點點頭。
“新家的地址選好了嗎?”
“在紅楓街。”那個存在于林安夏記憶裏最浪漫的街道,在那裏,那個男孩對她說,深愛她入骨髓,可是如今,那男孩卻再也不見,空留一處有關他的回憶,一幕一幕的回放,猶如小小的薔薇之刺,痛入骨髓。
“一個人……要好好照顧自己。”最終,葉林舒微笑着說了這句話:“夏,如果累了,歡迎你回來。”
林安夏搖搖頭:“葉林舒,謝謝你曾那麽認真的愛過我,去找你的幸福吧,我不屬于你。”她現在清楚的明白,葉林舒在自己的腦海裏永遠都只屬于過去,屬于她記憶的深處,她不會在回頭。“我會好好的活下去,一個人,堅強的。”
她不想在依賴任何一個人,這世上,只有自己成了自己的依賴,才是真正的堅強。
***
十月低,林安夏順利搬進新家,橋遷新居,蘇莎莎和白雨都來了,葉林舒帶了一幅很大的油畫過來,林安夏将它挂在客廳的牆上,新家很小,在一樓,一室一廳,林安夏很喜歡附帶的小院子。裏面已經種上了金色的菊花,綠蔭爬滿牆壁,蘇莎莎看到的時候大吃一驚:
“哇,小夏,你怎麽找到這麽一個好地方的啊?要是我,要在這裏種上蔬菜!”
“哼,蔬菜?一點情調都沒有,應該種上大紅色玫瑰。”白雨表示抗議,兩個女人馬上就要吵起來,林安夏連忙擋在中間:
“這季節适合種菊花,我覺得挺好的。”
一夥人吃吃鬧鬧,玩到很晚才走,林安夏倒在床上,眼睛很困,就這麽睡着了,她做了許多夢,夢裏有小時候的事情,有學生時代的事情,最後,他夢到駱晨曲,他們一起走在紅楓街上,雙手相握,走着,走着駱晨曲就消失了,不知道去了那裏,留下林安夏一個人站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夜晚的風很冷,林安夏看着在微風中落下的樹葉,突然無端端的害怕起來,她喊他的名字
“晨曲!”
“晨曲,你在哪裏?”
“晨曲!”
可是無論怎麽叫,四周依舊空蕩蕩的,最後,林安夏在叫喚中醒來,她還保留着睡前的姿勢,疲倦的抹了下臉,滿臉的淚水,林安夏愣了愣:
“晨曲……”她呢喃着叫出聲,将頭埋進被褥裏,時間漸漸流淌過去,直至天明。
駱晨曲,什麽時候我才能忘了你?你走進我的生命,又離開我的生命,可是,無法走出我的回憶。
那一夜,林安夏忽然間明白很多東西,有些人就是那麽難忘,難忘到你就算付出一生,也難以将回憶磨滅。
***
以後的日子裏,林安夏開始嘗試走實體路線,她的短篇開始在青春雜志上出現,偶爾會有一些散文刊登,她真正成了一個宅女,極少出門,時光就這樣慵懶的走到十二月,新晨的天氣終于開始變冷,林安夏穿了白色的大棉衣,剛從超市回來,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吃火鍋,吃完就饒着紅楓街走兩圈,她開始調理自己的身體,她想,她不該懶散的對待自己,人生那麽短,也許有一天你就會消失不見,所以要努力的,将每一天過下去。回來的路上,林安夏又遇到隔壁的小女孩,她蹲在門口,如往常一樣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看。一個月之前,她就發現這女孩的異常舉動,她終于還是忍不住,走過去蹲下身問她:“小妹妹,你蹲在這裏做什麽呢?”
“當然是看帥帥的大哥哥啊!”小女孩高興的眨眨眼。
“什麽大哥哥?”
“姐姐你不知道吧,每天晚上,你關燈睡覺的時候,都有個很帥,很帥的大哥哥看着你的屋子呢!”
難道是葉林舒?林安夏皺了皺眉,只有這家夥才會那麽做吧?
“小妹妹,大哥哥是不是經常穿黑色的風衣啊?”
女孩搖搖頭:“才不是呢,大哥哥一直都穿白色的毛衣,大哥哥長的可溫柔了,姐姐,你認識他嗎?”
“不認識。”林安夏搖搖頭。不過她決定,要好好的計謀一個守株待兔計劃,她倒要看看,是誰那麽厲害的監視了她一個月。
計劃開始,林安夏同以往一樣寫完文章就關燈睡覺,她守在窗角,蹲在哪裏,恰好能看到窗外的街道,果然,過了一會兒,林安夏真的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他戴着帽子,燈光明暗不一,林安夏看不清他的臉,只是覺得那身型很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林安夏皺了皺眉,突然蹭的一下站起來拉開燈跌跌撞撞的跑出去:
晨曲……她記得那人背影的摸樣,她的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
等到林安夏開門,那人影已經消失了,什麽也沒留下,林安夏站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像個木頭人一樣的愣了半天,眼淚突然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她掏出手機,撥通了蘇莎莎的電話:
“莎莎……”
“小夏,這麽晚了,有事嗎?”那端傳來蘇莎莎充滿困意的聲音:
“莎莎,我好像,好像看到晨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