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跡部支線
這是一篇相當于日記的東西,當然你也可以認為這是一封信。
筆者是跡部景吾,收信人,抱歉現在已經沒有收信人了。
這篇有些見不得人的東西寫在楚安離開修道院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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跡部景吾覺得自己睜眼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的期待什麽,接着看到修道院熟悉的天花板之後心底就泛起了難言的失望。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修道院的,但對比起自己經常出現擾亂自己思緒的那個家夥來說,這不重要。
他的記憶裏多出來了一雙溫潤的黑色眼睛,和那雙眼一樣溫潤的主人在一段不算長的時間裏叫了自己起床很多次,那時候他每次睜眼就可以看到她專注又明亮的眸子,然後,神奇的覺得自己被祝福了,沒由來的就覺得這一天是值得期待的。
兩個星期,十四天不到的日子,他留下了某種改不掉的習慣,接着,在日後的時光裏多出了早晨的低氣壓。
他想自己好像忘記了誰,但是又幸運的記得他和那個姑娘一起度過的時光。
沒錯,那是個姑娘,雖然他經常在心裏把那姑娘和自家已經死去很久的金毛犬畫等號。
起床、晨跑、買菜、做飯,期間回家的時候順道叫人起床,然後送小孩子上學,最後自己去上班。
這種規律又古板的生活似曾相識,他好像和誰一起度過了那麽一段,可以稱之為溫柔的日子。
然後某一天實在受不了這陣子繁雜思緒的跡部從修道院回到家,坐在書桌前攤開一沓信紙。
筆尖在最開頭點了點,留下些許墨跡,但無論跡部怎麽想都記不起那位姑娘的名字,依稀只記得是個安靜又溫柔,能夠讓念着的人也會軟和了神情的字眼。
跡部收回放在第一行的筆,直接空出收信人的那一行,由第二行起頭。
[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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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
據侑士那家夥說我已經兩個星期沒有自稱“本大爺”了,大概可以認為是我們認識的時間不算太久吧。
雖然不知道是怎樣的人能夠讓我心甘情願的改掉這一習慣,還讓我寫這封信的時候下意識的落筆就是“我”,我姑且承認你是一個華麗的家夥。
說實話我并不知道能夠和你說些什麽,只能憑着印象去寫了。]
跡部頓了頓,停筆,擡頭望向窗外怔腫出神,窗邊種着一顆他出生時種下的櫻樹,如今已經長得很高了,他擡頭的時候看見有雀鳥從樹上飛起,穿透被樹葉剪切成光斑的融金,跳躍到被刺眼陽光模糊不清的綠葉之中,看起來自由又輕盈。
恍惚間他似乎見到有什麽絢爛而豔麗的顏色埋藏在那茵茵綠葉之間,當雲彩流過這片天空,燦金陽光消失的一瞬,他似乎看到了一抹在棕色樹幹上輕輕搖晃着的,輕盈而純淨的白。
有誰坐在樹枝上晃着白淨的小腿和穿着黑色涼皮鞋的腳丫,光影浮動,花枝錦白,那位看不清容顏的少女面容大部分在過于濃重的陰影下模糊不清,她的裙擺處被一半光一半影的分隔開來,足下被包裹在樹蔭裏,看起來就像是踏足于兩個世界。
跡部撐着額頭,目光怔怔的投注在信紙上,鉛筆在他的指尖旋轉,從窗外透過幹淨明亮的玻璃看去,清俊的少年嘴角有着真實而清淺的笑容,看起來莫名的認真又有些羞澀,但轉筆的速度讓他看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從你住在修道院裏判斷……
我想你一定是一位很會寵人的姑娘,我沒有你的照片,也想不起來有關你面貌的一切,但我知道你一定是個好姑娘。
我在前陣子從抽屜裏找出了一款白色的小狗發卡,裏面刻着一個A字,我想那大概是我準備送給你的吧。
這是我第一次給除了母親之外的女性送禮物,雖然沒有送出去……但也挺有紀念意義的不是嗎?]
跡部停下筆,怔怔的望着紙張出神,他敢發誓他剛剛的一筆一劃寫下的東西是自己前所未有過的認真,哪怕是小學一年級剛剛學字時也沒有過的,真正一筆一筆的寫出來的,很難想象,在這個指尖輕點便可出現一串字跡的、快節奏的時代裏,對待一封不知收信人的信件他居然會下意識的無比用心。
就像那一邊與自己對話的,是個認真的過了頭的人,連一點小小的玩笑在她面前都會被讓自己羞愧的覺得那是“不敬”。
跡部看着自己無比幼稚,甚至有些沒話找話意思的句子,伸手捂臉打算撕掉重寫,但指尖觸摸到質感細膩的紙張,心中又驀的柔軟了下來。
他想到了那些總是被自己随手擱置的情書,遞出那些一筆一劃寫出那些文字時,她們是否也和他此刻同樣的心情?
一想到自己也會像那些扭扭捏捏的女孩子一樣紅着臉,遞上情書,跡部就有一種這個世界已經沒救了的崩壞感。
你問為什麽?當然是因為華麗的本大爺都已經這樣了汝等凡人怎麽還可能好到哪去!(不對)
……真是……太不華麗了!
自己怎麽也該是用玫瑰鋪出一條路或者帶她一起坐在直升飛機看夜景!(……)
不過說道夜景……
跡部向後靠去,價格不菲的真皮座椅穩穩的拖住了他的後背,光線透過百葉窗在淺黃色的紙張上凝聚成形,與之同時,腦海深處像是有什麽東西噴薄而出,絲絲繞繞,如同一滴滴入水杯裏的黑墨,漂浮的細線如同女子沉浮于水中的發絲,變幻莫測,完全抓不住舒展的軌跡。
他好像看到了漆黑如綢緞的天幕下,女孩子好像雙手背在身後,略微向前傾身,用那雙漂亮的黑眼睛盯住自己,身後就像有一個雷達一樣,在自己打算上前拉開她的時候,避開了一個又一個行人,女孩圓潤的下巴在柔和的燈光下泛出了淺淺的珍珠光澤,嘴唇抿起了淺淺的弧度,帶着難言的寵溺。
那是在炎熱夏日裏,不過陽光多麽燦爛都不會被遮擋住的醒目笑容,是讓人會不由自主按下快門珍藏起來的溫暖。
跡部目光微動,落下了最後的字句。
[接着剛才的說吧,別太寵你愛的人了,你會毀了那個人,]
寫完這一行,想要換行的筆尖就像是被磁鐵吸住一般,挪動不得,跡部挑眉,他發現自己居然不想用過于直接和生硬的句子對她說話,鑒于剛剛記憶裏出現的那個笑容,跡部少見的選擇了妥協,軟和了語氣在後面加上:[或者說,會把他寵懷的。]
跡部頓了頓,驀地起身拉上窗簾,坐下來後的跡部大人少見的出現了類似手足無措的情況,他深吸一口氣,離開座位大步走到門口,明知不會有人在現在過來卻不知為何覺得心虛,默念着這是本大爺的房間,跡部幾乎是狼狽地掩上房門,重新端坐在書桌前的跡部大人僵硬的停止脊背,不知道用什麽心态在最後一行用最輕的力度寫下了一行極小的,不注意看一定會忽略的話。
[你才是應該被寵愛的那一個。]
My girl.
跡部沒有寫落款,雖然知道一旦被來到自己家的部員發現,就憑他那特有的字跡也是怎麽都賴不掉的,但跡部大人還是做了這種掩耳盜鈴的事情。
又檢查了一遍被塗抹的不成樣子的信,跡部重新抽出一張信紙放下筆,重新謄寫完畢方才放下筆。
滿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跡部大人下意識的勾起嘴角露出一個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滿意笑容,習慣性的伸手撫上眼角的淚痣,跡部同時覺察到額頭上有熟悉的汗淋淋的感覺,伸手抹去,他這才發現自己額頭挂滿了汗水,明明只是一封信而已,卻讓自己有一種打了一場持久戰的脫力感,筋疲力竭。
打開抽屜,拿出幾個小巧精致的盒子,英明神武的跡部大人發現了一件比寫什麽更加讓他糾結的事情——要找一個漂亮又不會引人注目的盒子太難了!
這樣想着的跡部大人完全忘記了這是自己家,他的抽屜一直都是自己在收拾,鑰匙也是自己保管的,只要放到抽屜裏就絕對萬無一失了。
不過現在也沒人提醒他,呈現暫時性失憶的跡部大人為了一個小小的盒子開始抓頭發。
看到空着的收信人一行,跡部大人沉默了兩秒,果斷的用自己聰明的腦袋想好了被發現應該做的回應之後才終于站起,憑着破罐子破摔的精神,做賊似的一路小跑到廚房——為了好解釋他還特意拿了幾個水果,雖然沒有遇到一個人讓他有些失落,但這沒有他要做的事情重要。
回到房間的跡部少年随手把水果丢到床鋪上,心裏泛起了久違的,當年自己第一次站在歐洲青少年網球決賽時的混雜了激動與不安、讓自己握着網球拍的手心不停出汗的心情,定下心神,跡部大人一不做二不休的用牙簽在其上刻下——
my dear girl.
[To my dear girl.]
給我親愛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