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成真

第31章 結局支線

在一切初始之地。

“這樣真的可以嗎？”冰冷又機械的聲音反反複複的問着，米露琪甚至覺得那個聲音裏多出了平日絕不會有的好奇。

“可以，随便找個理由讓她回去吧。”她開口，說出不知重複了多少遍的回答。

“哪怕是被她遺忘也可以？在此孤寂一生也可以？”再次宣布了一次條件，那個聲音哼哼的笑了幾聲，似是有些不屑，也有些惋惜。

已經變回自己原本的身體，擁有纖長兔耳的動物端坐在白色的潔淨地面上，雖然努力挺直了脊背，但從背後依然只能看到她柔軟的線條。

她平日總是帶着高傲意味的眸子軟和了下來，有溫和的笑意彌散開來，映在其中的，是過于明麗的陽光下，少女溫柔至極的眉眼。

“她救了我一命，我還給她一生又有什麽不行？”

她還記得，那雙溫和柔軟的眼睛，隔着透明的塑膠箱子，對其中的自己露出了，足以讓人嫉妒的燦爛笑容。

她以為自己一生就是這樣了，像她的同類一樣被飼養長大，被賣到不同的餐館，然後被剝去皮肉，最後的姿态就是在一圈蘿蔔雕刻的裝飾花朵旁沉沉睡去。

“把它給我吧，我來照顧它。”

那時少女才剛剛從遙遠的姑姑那裏回家，性子裏還有着尚未被世俗掩蓋的善，嘴角過于謙和包容的笑容顯得和周圍或興致勃勃、或麻木不仁的人們格格不入。

“反正是我的接風宴，想換一家餐館什麽的，不過分吧？”從帶着好笑表情的服務生手中接過自己，她用自己從未感受過的溫暖懷抱迎接了她，那種似乎懷抱着什麽易碎物品，小心而珍惜的姿态，就像是母親懷抱着嬰孩。

自從出生離開母親以後，一直都是被拎着後頸的黑色兔子心中泛起了晦澀的感覺。

即使從她的角度只能看見少女圓潤的下巴和還未脫離嬰兒肥的臉頰，但那堅定有力的手臂清清楚楚的述說着，

——我來愛它。

“請讓我再見她最後一面。”

黑色的兔子耷拉下耳朵，以近乎謙卑的姿态說出懇求的話語。

“……可。”

等了許久之後，空氣中才傳來了簡短的一個字，卻帶來了讓兔子足以顫抖的狂喜。

被緊緊扼住的心髒有力的跳動着，黑兔的鼻翼微張，從說出請求起就一直屏息的她從未想過一個字都能讓自己陷入無法自拔的喜悅，“謝謝。”

不管那個人說了什麽，她只知道，只要是答應了……

答應了，她便可此生無憾。

***這裏是時空轉換的分割線

在家門口被自家妹妹發現的楚安已經被拎回家兩天了。

“說起來，米露呢？”一直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直到看到了陽臺上空蕩蕩的，明明是放在向陽處十分顯眼卻在之前兩天裏自己完全沒有察覺到的籠子時，這種不安感達到了定點，某個極其熟悉，也極其陌生的名字同時脫口而出。

“恩，那是誰？”在楚安失蹤的這段時間已經完全變成好孩子的楚幸在廚房裏大聲詢問，說實話在此之前楚安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妹妹在廚藝上會有如此的天賦。

“沒什麽。”楚安眨了眨眼睛，拿起一個蘋果到廚房去洗。

“咦？”出來時順便掃過陽臺的楚安奇怪的咬下一口蘋果忘了咀嚼，直接吞下的舉動讓她差點被噎住，“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米露琪抖了抖耳朵，她現在已經不能說話了，自然也不能回答楚安的疑問。

同時她心中泛起極大的自豪感，因為她問的是自己什麽時候回來的，說明她還是注意到了，在自己無故消失的時候那個人通常都會抹消掉自己的存在感，但就算是這樣，她也注意到了。

“等等，我給你把蘋果切成小塊。”沒有像她想象裏說出詢問的話，更加擔心自己身體狀況、有沒有吃飽的少女轉身進了廚房，随後廚房裏傳來少女清脆的笑聲和喧鬧。

（稍微……有些後悔了呢……）

現在想起，在那個地方第一天遇見她開始，她就用着無比熟稔的姿态叫着自己“米露”，而非“米露琪”。

當時自己還以為是她過于溫柔的性子作祟，也在心裏默默腹诽過她對每個人都一視同仁的性格，也嫉妒過那些遇見過她的人們。

她是從第一天，第一眼見到自己時，就認出了“米露”。

哪怕自己是以那樣古怪而在這世上絕無僅有的姿态，用她從未聽過的聲音說着傲慢的話語，她也固執的叫着自己“米露”。

她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米露，是她的米露，是那只哪怕對着主人也算不上友好的兔子，而非長着兔子耳朵的黑色貓咪，米露琪。

過了不算太長的一段時間，挂着米露琪在漫長旅程裏從未見過的笑容，楚安從廚房中走了出來，同時端着一盤切的相當細碎、幾乎可以稱之為蘋果泥的蘋果。

鄙視的看着楚安把裝着蘋果的盤子放進自己籠子，亮了亮自己雪白的牙齒，示意自己現在也是完全可以啃堅硬東西的黑兔護住盤子，以不情願的姿态開始飛速舔舐盤子裏的蘋果。

楚安只是挂着安靜又柔軟的笑容，和以往的無數次那樣滿含寵溺，幾乎可以稱之為深情的眸光牢牢的盯住黑兔，無意間拽在手心中的的衣角早已被冷汗浸濕。

黑兔的輪廓倏然間開始變淡，就像是電視的雪花屏一樣，一閃一閃的。

少女的目光一動，幾不可查的透露出幾分悲涼，她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觸摸什麽，但僅僅是在觸摸到了籠子的邊框時就縮回了手，她沒有去打擾黑兔，只是用比之前更加、更加深刻的目光去注視她。

直到黑兔的輪廓完全消失，她也什麽都沒有說，只是默默的看着籠子裏的某一處，明明是空無一物的地方，她眼裏卻仿佛映出了一只黑兔抖動的胡須和弓起的脊背。

直到最後，我都看着你。

我記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