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成真

第26章 重現

夏時小時候一直很想要個妹妹，但無奈自家老不同意，表面理由是心疼自家老媽，其真實理由為——

有了這麽一個不省心的小兔崽子之後誰還會再想要一個。

聽到老爸如此坑爹的理由，夏時的玻璃心嘩啦啦的就這麽碎了一地。

但她沒想到，自己想要個妹妹的願望這麽快就實現了。

父親因為工作調整的原因搬了家，然後跟幾乎所有小言一樣的，她有了一個，不對是兩個青梅竹馬。

在小言裏一般情況下自己隔壁住着的青梅竹馬在長大後要麽是男主，要麽是男配，再不濟也是個閨蜜或者惡毒女配的程度。

好吧扯遠了，剛才說過，她想要個妹妹。

于是隔壁剛好有兩朵比她小三個月的青梅。

妹妹是看起來相當文靜內斂的性子，總是屁颠屁颠的跟在姐姐身後，姐姐是個臉蛋圓圓的小姑娘，大度的不像個孩子，從來沒有跟她們兩個搶過糖果和玩具。

——真是理想中的好妹妹啊。TAT

然後她們理所當然的一起上了同一所小學。

妹妹在接觸到其他人之後很快就疏遠了她們這個小團體，性格也變得越發的開朗起來，姐姐倒是渾然不介意，甚至很有些支持妹妹的意思，她本人倒是一直默默遵循着自己一直以來的做法，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但在經過一段時間後姐姐在班級裏積累了極高的人氣，也是，這樣溫柔又親切的孩子誰會不喜歡——雖然她本人并不知道。

“夏時你喜歡吃辣一點的東西嗎？”

夏時想約她們兩個一起去逛街，結果來的只有姐姐一個，聽她說她的妹妹好像有別的活動所以只有她一個人來。

此時她們正走在這個城市裏最繁華的購物街上，一手拿着剛買的綠豆湯一手拿着羊肉串或者棒棒糖走着。

夏時正在認真的踩着一塊一塊的地磚，邊走邊調整自己的步子，阿楚走在她的身後，努力踩在地磚拼接時留下的縫隙上面。

被她叫住的時候夏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沒聽清楚她說什麽就含含糊糊的恩了一聲。

“是嗎~”她聽見阿楚用歡快的聲音應了一聲，然後就沒了動靜。

她轉身，沒看到那個小小的孩子跟在自己身後，心裏剛冒出些許的擔心就看到她站在路邊的小賣店裏，費力的踮起腳尖，揚起笑臉甜甜的對店家笑着。

她幾乎可以想象得到，那個孩子的下巴還不到櫃臺，踮起腳尖，伸出手臂只露出一雙眼睛的模樣。

真是會想要讓人拐回家關起來的孩子呢。

“別亂跑。”夏時做出生氣的表情對她說。

“知道了，不會再做了。”女孩子眨巴眼睛，可憐又小心翼翼的看着夏時，讓夏時一瞬間就生出了罪惡感，夏時無語的扶額，看到阿楚的這種表情她也不太好責備，于是她扯着嘴角轉移了話題。

“我想試試看，”阿楚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純粹，白嫩臉龐在黑色娃娃頭的襯托下顯得有些透明，她的笑容天真而美好，在陽光下鍍上了如同燦爛光輝一般溶金色，“既然是你說不錯的，那就一定是很好了。”

在此之前夏時從未想過，竟然會有人連露出笑容都會給人以幸福的感覺。

就像是豆莢炸裂開時所滿溢出來的汁液和豆粒，那種因滿足而産生的幸福笑容像極了捏着貓咪肉墊時情不自禁露出的神情，柔軟到讓看着的人心裏也跟着變得幸福起來。

夏時不禁眯起眼睛，她無法解釋她聽到這句話時身體裏湧起的，酸澀而愉快的感情。

小小的女孩子只知道，有那樣一個人，會連她喜歡的，也一并喜歡，會将她承認的，也一并承認。

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已經離那一天過去很久了。

第二天她再去阿楚家找她的時候，阿楚的母親告訴夏時，阿楚已經被送到了國外的某家修道院，她的姑姑那裏。

說這件事的時候，伯母的神色很奇怪。

平日裏妝容整齊的女人披散着頭發，彎着腰，壓低聲音小聲的在夏時耳邊對她說，時不時的還回過頭，小心的看着阿楚曾經的房間。

夏時聽到了曾經吵着要分開睡的小幸，這次吵着要把房間和姐姐交換的哭聲。

當時正在遺憾還沒有說再見的夏時，在多年之後知道真相的時候無比的慶幸伯母的決定——如果不把阿楚送走的話，以小幸日漸增加的情感以及占有欲，恐怕會做出什麽無法挽回的事情。

畢竟那個一直被阿楚寵愛着的孩子，才是真正視阿楚為支柱和信仰的人啊。

好像小幸變得越來越……不對勁就是那時候開始的。

期間夏時也有過這樣的感覺，總覺得身邊少了些什麽。

然後她在多年後也終于明白了為什麽阿楚在集體裏會這麽受歡迎。

因為需要。

需要關愛，需要鼓勵，需要糾正，需要提示，需要付出後得到收獲，需要被注視着，需要被人認可……

只要是一個人所需要的，她全部都會毫無保留并且不求回報的給你。

沒人可以拒絕這樣的一個人。

再聽到阿楚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數年以後了。

當時她看着對門領着行李箱的少女半晌，以大腦完全放空的姿态看着她抽出鑰匙，打開門再把行李箱搬進去，在最後一刻撲到她的門前拉開快要合上的門扉，完全不顧自己的手有沒有可能會被夾傷。

門後面的女孩子只愣了一瞬間就幹脆利落的将大門打開，拉住她的手細細查看，在确認沒有傷到之後才松了一口氣，露出和多年之前相比毫無改變的燦爛笑容。

但數年的時光不是那麽簡單就可以填補的，夏時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和交際圈，她和阿楚的相遇只有每天早上出門時偶爾遇見的一次點頭和下午放學時的一句再見，這種交際是無法讓她們回到以前的感情的，阿楚顯然也知道。

在習慣了這種生活，等到她再次想起阿楚的時候，傳來的卻是阿楚被送到霓虹的消息。

跟數年前一樣，沒有任何預兆的，等到她想起要說再見的時候，阿楚就已經走了。

只是對于當時的夏時來說，那段時間最深刻的記憶不是伯母不知為何而憔悴的面容和自己心裏隐隐有着的某種預感，而是，學校提早很多的放學。

還有，已經快被阿楚整過來的小幸并沒有像所有人以為的那樣回到以前的生活，也是漸漸的脫離了自己原本的圈子，開始模仿起自己的姐姐來。

幾乎每一天見到她都會看到一些新的變化。

什麽時候，自己和阿楚就已經完完全全是陌生人了呢。

在夏時驚訝着自己在阿楚再次離開後并沒有體會到像當年那樣的不适的時候，她就跟着體驗了一把阿楚的感覺，順道知道了所謂的真相。

大概所有的女孩子都比男孩子更加早熟，也更加的感性，而夏時也不例外——尤其是她的第一個世界是十二國記的時候。

她看着身為自己半身，和她相依相伴了數百年的達王失道而什麽都不做不到的時候，幾近崩潰。

那個時候她無可避免的想到了曾經的那個孩子，如果是阿楚她的話，一定會安慰自己：“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已經足夠了。”

在她這麽想着的時候，她驚愕的發現，她的記憶裏已經沒了那個孩子的面貌，滿滿的，只餘下自己的王。

而且，一開始她信誓旦旦所說的“我要回家”，也早已經不知何時就無影無蹤了。

她已經習慣了身為麒麟的生活，慶國就是她的家。

她的第二個世界是家教，她過去的時候不巧正趕上黑幫火拼，身為麒麟時早已深入靈魂的暈血在看到血漬的那刻就像心理暗示一樣發作，等到夏時恢複意識的時候周圍已經塵埃落盡。

身着黑西裝的小嬰兒踩在某個需要她仰頭才能看到的高度，逆着光揚起下巴，用高傲又理所當然的語氣說，

“如果你沒有活下去的理由的話……”

“就把彭格列當做你的信仰吧。”

然後她遇上了澤田綱吉。

潛意識裏的自我保護讓她找到了新的信仰。

接着再度穿越。

直到原有的觀念不斷崩塌，記憶裏的人一個個的只留下最初的美好笑容。

曾經乖巧的姑娘學會了借酒消愁，又在某個人的幫助下戒掉了酒。

曾經溫柔的姑娘學會了握刀，又在某個人的支持下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

直到記憶裏的景色真的成為了記憶，直到那些此生不渝約定成為了謊言。

直到她又回到了家教。

說實話，在她做出不想離開這個決定的時候，她是實實在在的松了一口氣的——就像是放下了幾乎快要把她壓垮的重擔，心裏只有如同重獲新生般的舒暢感。

在這裏值得一提的是，她在這個世界遇見各種穿越者的幾率幾乎是最高的，當然網王的排名更高。

在這些穿越者裏面，有一位很像是一位故人的女孩子。

那是她最早，也是最初的，連同最初的自己一同被埋藏在記憶深處的一個人。

早就忘記了阿楚的夏時想着，她跟那誰一樣，都是連微笑都跟給他人帶來幸福感受的存在。

是在哪裏見過呢——

已經名為黑羽鸩的夏時挑高眉梢，與溫潤如玉的女孩子禮儀性的相視一笑，然後同時收回視線，擦肩而過。

再無相交。

再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