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驅魔02
在下雨。
埃爾恢複意識的時候,感覺有什麽冰冷的東西順着自己的經脈在骨骼裏游動,絲絲涼意從皮膚滲入毛孔,身上的布料形同虛設,完全抵擋不了寒氣的侵襲。
他睜開眼,雨水垂直落入眼中,天空就像畫滿了灰色的線。
和媽媽走掉的時候一樣,在下雨。
他這麽想着,後知後覺地害怕起來,他想起母親去世的時候也是這樣下着陰沉又讓人不快的雨,母親是身體在雨水的侵襲下漸漸沒了體溫,連帶着匍匐在母親胸前的自己也越來越冷。
眼淚已經不會被衣料吞噬,只能順着雨水流入脖頸,當時那種與現在同樣的,如同置身冰窖的感覺,他記憶猶新,于是埃爾剛一感覺到足夠支配身體的意識,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直起身子。
埃爾站了起來,意外的是沒有遭到任何阻撓,自己的身體也沒有痛到散架了的那種感覺,僅僅只是在雨中睡過有些發燒的頭重腳輕而已。
——就是這樣沒有任何異常才更加不對勁啊。
等到埃爾扶着頭站起來,視網膜裏映入了面前完全超越人類常識的景象後,剛才一直被耳朵忽略的喧鬧聲就叫嚣着沖入了腦海裏,埃爾才發現自己此時心跳如雷,呼吸急促。
“安……怎麽還有米蘭達!”埃爾撲到半跪于地的楚安面前,見楚安一直緊閉着雙眼,嘴角還隐隐滲着血絲,男孩一下子就被吓到了,手忙腳亂的想要伸手晃醒此時狀态不明的楚安。
“你最好不要這麽做。”埃爾從未見過的奇怪生物出現在他眼前,米露琪毫不客氣的在埃爾手上留下三道血印,“這家夥用不到30%的适合率強制性發動‘聖潔’本身就已經足夠危險了,你還想去給她添亂麽?”
雖然不知道聖潔、适合率到底是什麽東西,但楚安這時的狀态很明顯就能看出不能打擾,米露琪的話也正好給了他一個主心骨。
似乎是察覺到了埃爾的手無足措,楚安睜開眼睛,眼眸朦胧尚無焦距,如同剛剛從午睡中蘇醒的貓,楚安迷茫的轉頭,目光尋到埃爾的位置,眼眸霎時恢複清明。
“你沒事吧?”耳際響起了幹澀而微小的聲音,埃爾看到楚安的腳裸和手指動了動,好像是打算站起卻因為乏力而不得不再次跪下,“你還好嗎?你臉色很差勁。”
埃爾呼吸一滞,心頭好似哽住了一塊過大的方糖,濃郁的香甜氣息在喉間化開,雖然甚是甜膩,埃爾卻不願去拿水去沖淡這股滋味,只因其間飽含的幸福足以讓人熱淚盈眶。
距離上一次一睜眼就可以接收到自己母親早安吻的時間,已經過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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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謝謝,”埃爾朝楚安點點頭,做出健美先生的動作想讓她放下心來,卻不料雙手舉過頭之後一陣眩暈,他腳下直接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好在最後還是維持住了身體的平衡,比腳下更顯眼的動作成了最好的掩飾,讓他看起來只是挪動了兩小步才沒有讓楚安更擔心, “我沒事。”
“是嗎,真好。”楚安抿唇一笑,神色釋然,眸光安定,“一醒來就看到你沒事,真好。”
楚安心思細膩,卻不怎麽會說好話也不會安慰人,甚至連關心都甚是笨拙,(“那個家夥連惹人生氣都不會”←_←楚幸語)楚幸覺得自己的這個姐姐雖然在做人的方面有很大缺陷,但有一點很讓人喜歡,那就是她從未把自己的意願強加在別人身上,她只會去直接了當的問人喜歡什麽,或者是在擁有了諸多線索的情況下猜測和推斷。
安心下來的埃爾才想起來查看周圍的狀況,由于被楚安剛剛安撫下了狂跳的心髒,他現在看到周圍可以稱之為結界的東西外邊的,長着奇怪外表的怪物時只是呆滞了兩秒,之後淡定的轉過頭把視線對上楚安。
(嘤嘤嘤好口怕!T T)
二頭身的小人在埃爾心裏錘地打滾。
“……埃爾你真的沒事嗎?”楚安說着好像想把手伸到埃爾的額頭上試試溫度,“臉色更差了……不要緊嗎?”
“一點都不要緊!”強撐着的僞勇士·真小鬼·埃爾在楚安擔心的目光下很大聲說:“我剛剛才沒有想叫媽媽呢!”
“恩,我知道啊。”楚安善解人意的一笑,埃爾很有挫敗感。
(不過……今天發生的事情自己完全沒有印象啊……)
想到這幾天自己一直重複做着的‘夢’,埃爾也終于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今天的事情是這幾天完全沒有發生過的,而自己當時在小巷裏見到的也不是楚安。
一旦有了想法,順着追下去就簡單的多了,不知道為什麽米蘭達的聖潔對埃爾的影響挺小的,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埃爾也記得很清楚,最開始的時候埃爾還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在過了幾天之後才發現自己可以預知未來,他便借着這個便利去欺負下隔壁的小孩啊,撿撿錢啊,給自己打氣一定要知道楚安的名字然後事到臨頭又退縮了,接着跟自己發誓明天一定要知道之類的。
只有那一天不一樣。
自己知道了安的名字,還跟她在這個小鎮裏逛了一天。
那一天,在母親去世之後埃爾第一次覺得這個城市很可愛。
他們一起紮破馬車的輪子然後在上面留下“對不起我很抱歉,你的損失請找居住在XXX的人承擔……”的紙條,接着人家到了之後問那家人根本沒那個人,但是旁邊剛好有一家可以修理的店面,在等待的修車途中途中若是把紙張翻面會看到以下字跡,“XX是一位非常優秀的皮革匠,我想他一定可以滿足你的需求。”
他們做着此類無傷大雅的惡作劇,被發現就由埃爾帶着楚安走街串巷的抱頭鼠串,若是相對無事他們便指着對方哈哈大笑,狂奔過後他們的形象都說不上好,楚安的頭發亂蓬蓬的,額頭上的留海被海水粘成了一縷縷的,長裙早就因為影響行動被提在手裏揉成了腌菜似的一團,埃爾因為是男生的緣故則好得多,只是汗水在兩鬓留下了黑色的痕跡而已,若是此時他用其間巴拉過不少東西的手一揉的話,視覺效果相當可觀。
不過要真是出了什麽事的話,善後的都是埃爾才認識不到一天的,和他的母親極為相像的姑娘。
其實這樣的日子能一直過下去也不錯,每次當埃爾這麽想的時候,他也會順道感傷一下,如果母親還在的話,她定會拿着寬大的毛巾揉着自己的頭發把自己趕去洗澡,然後質問自己做了什麽怎麽不把她一起帶去。
老實說,如果遇見安的代價是失去母親的話,他寧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