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遠遁離都
因了博吉·朗巴臨時反悔,車喬不得已只好出手殺了他,并将原本定于兩天後的刺殺行動生生提前至今夜動手,并迅速令人送信給蘭澧,讓他們立刻離開大都,這也就打亂了蘭澧原來的計劃。
蘭澧性本謹慎,既已決定多留幾日,借哈慕爾大會閱兵之際查探北桓軍隊戰力,便幹脆于暗中坐鎮,指揮車喬的下一步行動,意在激化北桓國內部矛盾,使其發生內亂,相互消耗,并于混亂之際趁機離開大都。
只是今夜猝然行動,雖然蘭澧等人聞訊可繞過大都城,直接從紮營的哈慕爾草原往南遠遁回衡國,但九耳與大纓因為其過于神駿,并未被蘭澧與蘭泙帶到草原之上,一直被圈在車喬位于大都城中的私宅之中,尚未來得及被提前送出城外。
而所謂的刺殺桓王只是個幌子,蘭澧的真正目标其實是科沃爾旗旗主達答,畢竟衡國的目的自始至終都是挑起北桓國內亂,兩方若是勢均力敵,自然會相互消耗實力,混亂局面也不易被鎮壓下去,但若是一方勢力過于強大,造成壓倒性的局面,甚或令鐵烈果然取代那提斯成為新的北桓國王,那衡國這些年的作為豈不白費,平白為人做了嫁衣裳。
所以當車喬提前動手的消息傳來之時,蘭澧并未太過憂心,一面令人去将九耳和大纓帶出城來,一面迅速率人離開暫居的氈帳,繞過大都城,商定在城東郊的小樹林裏集合,一同趕回衡國。
畢竟只要車喬動手,北桓國必将陷入混亂,至于亂的火候如何,就不太好說了。蘭泙心知蘭澧擔心這一點,幹脆獨自潛在王旗大帳紮營的草原外沿,隐在暗處默默等待傳訊的燈光亮起。蘭澧拗不過蘭泙不肯換其他人在此等候的執意,只好退步,在衆鐵衛武士的護衛下先行來到這裏,按捺住焦急等待他的出現。
而今九耳與大纓已經被順利帶出城了,泙兒你怎還不曾出現呢?
蘭澧心中有些焦躁起來。
等待的時間顯得尤為漫長,蘭澧不語不動,其他人更是毫無聲息,就連馬兒都俱靜默,整個天地間似乎只剩下那嘩嘩雨聲與不時滾過頭頂的雷鳴聲,不絕于耳。
天色漸漸明亮起來,卻因了暴雨傾盆,鉛灰色的天幕沉沉壓下來,格外晦澀不明。路上行人極其稀少,俱是一身雨具低頭匆匆趕路,誰也不曾注意到隐身于不遠處那片小樹林裏的蘭澧等人。
不知過了多久,或者并未等待多久,就在蘭澧的耐心幾近被消磨殆盡的時候,一道黑影突然出現在衆人的視線盡頭。
那人胯-下一匹黑色駿馬,伏在馬背上壓低身形,速度極快,直朝着這處小樹林疾奔而來。雖距離尚遠,又大雨如注,僅是看清那人身形,衆人都已是一陣興奮,心知那是蘭泙回來了。
希律律一聲馬嘶,來人沖入樹林之際立即勒馬停缰,一個翻身躍下馬來,卻還未曾站穩腳步就已被蘭澧一把搶入懷中。
“泙兒,你怎麽樣?”
蘭澧摟住青年腰身,伸手就去抓他的手,觸及處卻是一把冰涼,再看他面色蒼白,淡色的薄唇幾乎沒了血色,心裏不由有些發慌,口中一邊急急問着,一邊已經上下摸索查看他是否受傷。
蘭泙輕喘片刻已一把握住蘭澧手臂,輕聲道:“我沒受傷,你別擔心。只是淋了雨,體溫有些偏低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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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澧一聽登時放下心來。蘭泙曾經中過殇毒,痊愈之後體質改變,體溫要比常人低一些,這刻顯然是長時間處在雨中,溫度流失很快,故而面色方才如此蒼白。
“車喬那邊已經成了,事不宜遲,我們立刻離開大都!”
耳邊聽得蘭泙這話,蘭澧心中登時大安,也知事态緊急,恐怕這裏很快就會亂成一團,遂立即回頭,命衆人即刻認镫上馬,動身返程,趕回衡都安梁。
九耳興奮地搖着頭顱湊到主人頸間蹭了蹭,蘭泙拍拍馬頭,動作利落地上了馬背,甫一坐定,龔二已經驅馬近得前來,急急道:“禀蘭統領,剛才屬下等人在樹林外緣發現有幾人行跡鬼祟,似是沖着我們而來,便令錢五帶着幾個兄弟把他們給料理了。屬下擔憂我們行跡洩露,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為以防萬一,恐怕要星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國都!”
蘭泙聽聞,俊秀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對龔二略一點頭已經催着九耳趕到蘭澧身邊,兩人在馬上低低攀談幾句,便并騎而立,坐直了身形。
此刻,以龔二為首的八名鐵衛與數十名衛隊武士皆列好陣勢跟在二人身後,但見蘭澧回頭略一巡視,口中喝一句“走!”,大纓已是一聲長嘶奔出數丈開外,蘭泙緊随其後狂奔而出。衆人于是一抖手中缰繩,口中低叱,便跟着在前的蘭澧二人縱馬疾馳,如同一柄利斧般驟然劈開雨幕,以最快的速度直往南飛馳電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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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什麽事這麽急着找我?”
冒雨快走幾步進到王旗大帳旁邊一個臨時紮起的小帳篷裏,原罄看着面前單膝跪在地上的武士,面色十分難看。
昨夜驟然而起的一場內亂鬧得天翻地覆,整個哈慕爾草原幾乎血流成河,也着着實實打了原罄一個措手不及。朗巴旗本已宣誓終身效忠桓王那提斯,怎料昨夜突然聯合博哈圖旗造反,夜襲王旗大帳,若不是玥姬于事前突然闖入大帳示警,令那提斯有了準備,恐怕能否逃過這一劫都很難說。
即便如此,二王子哈利郎被人擄走,生死不明,科沃爾旗旗主達答幾乎在同一時間被人亂箭射殺在旗主大帳內,渾身紮滿了利箭,成了刺猬,朗巴旗旗主博吉被殺。鐵烈一擊既出,便率其精銳親兵往西逃竄,朗巴旗的薩裏喬與加末裏等人亦趁亂逃脫,不知所蹤。
一切皆發生在須臾之間,令原罄既恨又怒,卻也無可奈何。鐵烈等人驟然發難,又有朗巴旗之前宣誓效忠做掩護,加之昨夜夜黑雨急,又是在草原之上,鐵烈等人才會這般順利就能得手。
而今桓王那提斯吃了這樣一個大虧,怒火萬鈞自不必言說,即便原罄已出了大帳,隔了這瓢潑雨幕也能不時聽到桓王的怒吼傳入耳際。以左右丞相為首,衆文武大臣,包括科沃爾旗随行旗主達答前來參加哈慕爾大會的貴族與将軍們,皆齊聚王旗大帳聽從那提斯的訓話并商議對策。
早在鐵烈等人趁亂逃竄之時,桓王已命護都将軍窩廓爾與鎮旗将軍左巴抽調所有可用宿衛軍精銳追擊鐵烈和薩裏喬,務必将其一舉成擒,而衛羿·潘則受命率軍隊鎮守哈慕爾草原,護衛國主和衆文武大臣們的安全,并搜索遺漏亂黨,追捕關押。
原罄身居尚正大夫高位,又向來為桓王所倚重,此刻當然正在王旗大帳中商議對策,卻不料稽延想方設法令入帳侍官遞進話去,說是有要事禀報,言語間竟似是一刻也無法拖延般的急切。原罄心中疑惑,于是找了個借口退出大帳,見到了稽延。
“發生了什麽事這麽急急忙忙的?”帳內無人,原罄面色不虞,只瞧着跪在身前的武士淡淡問道。
稽延急忙道:“回禀主上,若是其他事宜,屬下自不敢莽撞于這般時刻貿然請主上出帳見面,只是屬下心中大膽猜測,恐怕将要向主上禀報之事是涉及到了那個人……”
原罄聳然動容,急急打斷他喝道:“到底怎麽回事?說清楚!”
“是!”稽延穩了穩神,沉下聲音條理清晰道:“屬下剛才統共收到兩則消息。其一是我們埋在玥姬身邊的人傳來的訊息,說是那玥姬的貼身侍女魏盼兒已被掉包,現在替身之人叫做蓮城,擅長模仿他人舉止,惟妙惟肖,玥姬似是早已察覺,卻主動替其遮掩身份,再無其他人察覺……”
“第二則消息則是,我們派去監視薩裏喬的人前些時日發現他于大都城內一處私宅出入頻繁,但其內部防範甚嚴,為防打草驚蛇,我們一直在外圍監視,無法入內打探,偶爾見有人出入,也沒有什麽異常之處。直到今晨時刻,突然有兩人冒雨騎馬自宅門奔出,身旁還帶着兩匹神駿寶馬,火速往城外而去……
想這種暴雨天氣,這兩人的行為着實奇特,我們的人于是分了兩批,一批繼續在宅子外面監視,另外幾人則悄悄尾随其後,跟了出去。之後,我們的人收到薩裏喬叛變的消息便即刻闖了進去,卻發現裏面只有十幾個啞侍,天生聾啞,什麽也不知曉,而那幾個尾随那兩人出城的武士屍體卻被人發現丢在了城東郊的一處小樹林裏……
屬下大覺此事不同尋常,故而不敢拖延前來禀報給主上知曉,請主上定奪!”
原罄尚在稽延話頭到一半之時已是變了臉色,待到将他所禀之事從頭至尾悉數收入耳中,心跳不由慌促疾快起來,直如要蹦出腔子中一般,漸漸眼前開始發黑,腳底虛浮,身體竟也抖了起來。他身體曾嚴重受創,這麽些年來又多勞心費神,疏于保養,況心情郁結難以開解,此刻竟是心神大亂之下難以硬撐,搖搖晃晃,幾要摔倒在地!
“主上!”
耳邊一聲驚呼,一雙手穩穩地扶住了那搖搖欲墜的身體。
原罄滿身皆是冷汗,眼前看不明晰,良久方才長吐一口氣,緩過神來。
“好!好一個衡王!好一個蘭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