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風雨雷動
花八思登時大怒,心知落入陷阱,來不及細想已抽出佩刀一下蕩開兜頭而來的利刃,怒吼道:“薩裏喬你休要血口噴人,旗主不是我殺的!”
薩裏喬哪裏聽得進去,一被蕩開,立即回刀又刺了過來,其勢若猛虎,竟似是搏命一般。
花八思忍無可忍,連連抵擋,他身高體壯,力大無比,不過片刻已将薩裏喬擊得節節後退,右手腕一抖,大刀劈向對方鋒刃,想要将其彎刀磕飛,卻不料薩裏喬眼見刀勢淩厲,急切間亂了步子,身形一滞間不但利刃脫手飛出,上臂也被那花八思佩刀劈來餘勢劃出一道口子,薩裏喬踉跄半步方才穩住身形,不過片刻間,淋漓鮮血已爬滿他小半邊身體。
花八思見薩裏喬終于停手,剛要上前一步說話,冷不丁帳簾一挑,又是幾個人陸續沖了進來。放眼過去,竟全是今夜與博吉共議聯盟博哈圖旗的心腹之人。他們原本便将氈帳紮于旗主大帳附近,聽到此間動靜不同尋常便匆匆披衣趕了過來。此刻見到帳內情形,無不大驚失色,駭然欲絕。
薩裏喬臉色有些蒼白,後退一步居于幾人中間,眼露怨毒之色怒視花八思,口中道:“花八思,真沒想到你居然膽敢弑殺旗主,枉費旗主平日如此信任于你……實在是太可恨了……難道你想造反麽?!”
“一派胡言!”花八思見衆人齊齊瞪視自己,眼中滿是懷疑、震驚與憤怒,不由得急怒交加:“今夜乃是旗主相招,我才來到大帳,沒想到剛進來就發現旗主已被奸人殺害,此事根本不是我所為!”
“住口!”薩裏喬怒不可遏:“旗主議事完畢便令衆人退下,怎麽可能這麽晚再要單獨找你過來?!今夜所議之事何等重要,你返過身來就殺了旗主,莫不是生了異心轉投那提斯麾下,想要換取那榮華富貴不成?!而今被我發現,事情敗露,就又想來殺了我是不是?!”
今夜花八思竭力反對與博哈圖旗聯盟一事衆人都看在眼裏,這一句話既出,諸人面上懷疑憤怒之色更重,瞪着花八思的眼中幾要噴出火來。
花八思大怒:“薩裏喬,我看你才是那奸惡之人!一味污蔑于我,你到底存了什麽心!”
薩裏喬根本不去理他,口中喝一聲:“來人!”早有數名魁梧武士撲入帳中,在薩裏喬的命令下朝着花八思沖了過去。
花八思哪裏肯束手就擒,大喝一聲,手中一把大刀揮舞得虎虎生風,水潑不進,根本不容人近身。孰料那幫武士中有幾人身法詭異,又是在帳內狹小之地,花八思猛則猛矣,畢竟全力施展不開,對方又人數衆多,不過盞茶時間已被人制住捆成了粽子扔在地上。說來奇怪,他本力大魁梧,又武藝高強,剛才混亂中只不知被何人在腰肩幾個關節處擊打了一下便失了力道,因而才這麽快就被制住。
就在衆武士轟然散開的一瞬,一塊尚且沾着血跡的金牌出現在衆人視線之內——竟是花八思與衆武士争鬥之時掉出來的旗主令。
一見此物,衆人再度色變。
一直在旁邊皺着眉頭保持沉默的大貴族加末裏上前幾步,将令牌拾了起來,略一沉吟,臉色已陰沉如鐵,猛然轉頭憤怒道:“花八思,殺了旗主的竟然果真是你?!你先是背叛旗主跟大王密告,又來奪了這旗主令想要掌控整個朗巴旗軍隊?你,你……算我加末裏瞎了眼,居然跟你這樣背主棄恩,狼心狗肺之人結為安答……從此以後,我與你勢不兩立!”
一句話既落,衆人皆怒目而視花八思,憤而出聲指責。
花八思見加末裏居然也信以為真,急怒攻心之下剛要大叫,薩裏喬暗中使了個眼色,已有武士快步上前而來将一把胡桃塞進了花八思的口中,令他有口難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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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人部族對于領袖的尊重傳統由來已久,因此雖然博吉愚鈍不堪,但只要他在位一日,部族貴族将領皆以其馬首是瞻,這也是見到博吉被殺衆人反應如此激烈的原因之一。
而博吉的衆位心腹之中,大半都已被薩裏喬幾年如一日的金錢美色醇酒所收買,向來看他眼色行事,唯有加末裏和花八思這兩個在朗巴旗中地位舉足輕重之人對薩裏喬不怎麽感冒,反而對他時有指責。
而今見加末裏如此反應,薩裏喬心中滿意,這刻在旁捂着仍在流血的傷口急忙道:“如今旗主身死,此事非同小可,恐怕被花八思告密,那提斯已經知曉我們與博哈圖旗結盟一事……好在花八思已被我們捉住,那提斯此刻尚不知道此事……即便如此,此人犯下如此大罪,我們已經留不得了……而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再遲一刻,我們恐怕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衆人聞聽都知道事情嚴重已極,聽他這般說話自然無甚異議。加末裏痛心而憤怒地瞪了花八思一眼,出言問道:“依你之見,如今當應如何?”
薩裏喬不假思索道:“而今之計,已不能完全依計劃行事。所謂先下手為強,我們要立刻與鐵烈聯系,今夜就動手!”
加末裏皺眉道:“這樣一來時間太過倉促,恐怕容易有什麽纰漏……”
話未說完已被薩裏喬打斷,斬釘截鐵道:“若再遲一刻,在場諸位恐怕能否看到明日的太陽都成了未知數!既然事已至此,我們只能放手一搏!”
加末裏知道薩裏喬說得沒錯,無奈之下只好同意,其餘人等自然更是頻頻點頭。
見加末裏仍有話似要出口,薩裏喬心中暗笑,已快速道:“旗主既然已經身死,那我們今後就要全力輔佐少旗主紮沓,以後大事既成,便尊少旗主為王!”
紮沓是博吉的大兒子,今年剛十歲,還是個半大孩子,加末裏知道薩裏喬的勢力極大,生怕他起了什麽不該有的心思,此刻見他如此表态,終于将懸着的心放入肚內。
已進入下半夜,草原的夏夜本應繁星璀璨,伸手可摘,十分美麗,此刻卻是狂風驟起,黑雲壓城,遮掩了滿天星光,氣氛沉悶,令掀簾出帳的薩裏喬與加末裏等人心頭沉重。疾風揚起衆人的衣擺長發,無人開口出聲,心中卻已是狂風駭浪,風起雲湧。
天色越發黑沉了,一場暴風雨即将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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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又是一道響雷攜萬鈞之勢轟然落地,炸得人耳嗡鳴不已,遠遠有馬嘶隐隐傳來,卻是被這雷公天怒所驚,暗夜中竟也踢踏着四蹄,猶自膽顫。濃黑天幕裹挾着匹練般的雨幕一同壓下來,如同塌陷在了黑漆漆的草原上,将這白日裏一片熱鬧歡騰,遼闊優美的草原生生扭成了令人驚怖的煉獄。
瓢潑般的雨激烈地下,草原上肥美的高草悉數被擊打進了泥地裏,傾覆一片,狼狽不堪。本是黎明将近的靜谧時光,偏偏因了這突如其來的暴雨令得天地失色,驚慌彌漫。須臾,又是一道赤紅色的閃電蜿蜒在天邊爬過,割裂了整個夜幕,也瞬間照亮了這片漆黑無邊的草原。
閃電般的一瞬,厲光掠過一人一騎,将那人蓑笠下的臉映照得格外蒼白。
身旁的馬兒有些不安地搖了搖頭顱,那身材颀長的青年圈住馬頸,安撫性地拍了拍,視線卻是一瞬不瞬,依然緊緊盯視着遠處那閃爍着幾點光亮的碩廣營盤,黑壓壓地覆在地面上,如同一只蠢蠢欲動的狼。
驚雷閃電不時在他頭頂耳畔凄厲而過,暴雨傾盆早已将他全身淋得精透,夏夜草原的雨寒濕冰涼爬滿他的全身,青年卻如同一概未覺,一人一馬默默隐在濃黑的夜色裏,靜靜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那營盤處隐約欲滅的光點驟然增多,點點星亮漸漸彙聚成幾條扭曲的光龍,不過片刻功夫,已迅速變得混亂起來,漸而向外急速逃竄,即便與此地相去甚遠又夜黑如墨,即便此刻暴雨如瀑令人視線模糊,亦隐去了那混亂的嘶喊叫嚷,也可隐約猜測得出定有大事發生了。
緊緊攥住手中缰繩,青年凝目仔細搜索着東邊一處幽暗的角落,一動不動。一刻鐘後,那邊忽然有什麽亮了一下,旋即熄滅。片刻,又亮了起來,随後再次熄滅。青年緊抿的唇角繃出一條銳利的弧,死死盯着那處暗角,生怕錯過一星半點,心中則在暗暗數着,一……二……三……
成了!
心頭一松,青年迅速拉馬過來,一個漂亮的翻身躍上馬背,在雨夜裏依然湛然烏亮的眸子約略辯了一下方位,便雙腿一夾馬腹,往來處方向縱馬狂奔。
風聲雨聲呼嘯而過,青年伏低身體靠在馬上,不理兜頭而來擊打得人臉頰生疼的雨水,只手中緊着缰繩口中低叱連連,馬兒于是越奔越快,不過片刻功夫已然消失在混沌的天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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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
兩名玄衣武士冒雨疾馳,胯-下駿馬四蹄翻飛,身旁尚帶着一黑一白兩匹高頭大馬,神駿非凡,如風般奔入大都城東郊一處不起眼的小樹林裏,待視線中映入那由數十名武士團團護在中央的尊貴之人時,齊齊勒馬停步滾鞍下馬,轟然拜倒在地:“禀主上,九耳與大纓俱已帶到!”
蘭澧看了兩人一眼,并沒有說話,只向後揮了揮手。趙三與劉四會意,立即牽馬歸隊,九耳與大纓則被護蘭澧身後的李九與公孫十一伸手牽過。
九耳在雨中低低地噴着鼻息,似乎有些焦躁。
蘭澧回頭看了它一眼,皺緊了眉頭。雖然暴雨如注,天色暗沉,此刻确已是清晨,大都城門已然開啓,估計哈慕爾草原上的騷動還沒有傳到這裏,否則趙三與劉四也沒那麽容易便出得城來。雖然九耳與大纓過于惹眼,這種天氣倒是無形間幫了己方一個大忙,守城衛兵根本沒那個耐心在暴雨天裏盤查路人。
只是泙兒呵……怎這個時辰了你還沒有回來呢?
蘭澧将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我家大蘭小蘭終于再度出場~撒花~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