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橫生枝節
“薩裏喬,我覺得這事還是不怎麽妥當,若是事成當然最好,可如果敗了,我整個朗巴族定當死無葬身之地,再無翻身的可能啊……”所有的地位財富,榮華尊崇,美色醇酒悉數化為烏有,若是果然如此,可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黑碩肥短的博吉如同一灘爛泥般癱坐在精美的手織地毯上,臉色掩在帳中燭火的暗影裏,顯得十分陰郁且猶豫不決。不過幾十年酒色浸淫的安逸生活,便将其朗巴一族胡人祖先留下來的悍勇好鬥消磨得一幹二淨。
如果說當初剛剛聽聞那提斯對朗巴族種種手段令博吉怒火萬丈,恨不能拆其骨啖其肉,生了反意的話,那麽,經過三天的情緒沉澱,再加上今夜與幾個心腹剛剛結束的談話,令他總算清醒了些許。
博吉不但愚蠢,而且膽小,尤其害怕到手的富貴生活不翼而飛。雖然心中擔憂以後那提斯會對朗巴旗出手,但是顯而易見的是,若朗巴不與博哈圖旗結盟,在可預見的短時間內,這種醉生夢死的生活還可以持續一些時日。反之,若是立刻便按照與鐵烈私下裏商量好的計策進行的話,一旦事情敗漏或者計劃失敗,不僅會被安上反賊的罪名,手裏的一切也必将統統失去,這對博吉來說,無疑是一場災難。
尤其是朗巴旗即便與博哈圖旗結盟,其總體實力也依舊遜色于那提斯與達答兩旗一籌,這是不可忽視的事實。
而這番話,在經由博吉手下第一大将花八思一番苦口婆心,力争谏言之後,令博吉愈加惴惴不安猶豫難決起來。雖然花八思最後被薩裏喬一頓反駁最終偃旗息鼓,幾個心腹也都表示支持與博哈圖旗結盟或者幹脆沉默,但這并不影響博吉內裏草莽一團亂麻,與還未曾動手就已忍不住開始變得慌裏慌張起來的情緒。
薩裏喬跟在博吉身邊幾年,雖只寥寥數語,哪裏還不知道博吉已生了怯意?眼裏不由劃過一絲諷意與輕蔑,嘴上卻恭敬勸道:“旗主請放心,我們只要與鐵烈的人暗中配合,殺了那提斯和達答,再将那提斯的幾個兒子掠到手上,順利潛回我們的領地,事情就算成功了一大半。
想那鐵烈早已謀劃多時,那提斯與達答身邊都有他的人,成功刺殺他們的可能性極大,再加上有幾個王子在我們手上,一旦我們與博哈圖旗聯手對敵開戰,我們的勇士悍勇無畏,奮勇向前,而穆穆爾一族與科沃爾一族則群龍無首,又投鼠忌器,裹足難前,即便我們總兵力略遜對方一籌也根本不必畏懼他們。
只要我們與鐵烈順利吞并了穆穆爾旗與科沃爾旗,從此整個北桓國都将為您和鐵烈所有,以莫岱河為界一分為二,朗巴旗的領地将會擴大三倍不止,您也将擁有更加榮耀的地位和無上財富,成為北桓所有部族女子心中的英雄,受人敬仰!”
雖然這番話說得博吉頗為意動,信心也堅-挺了片刻,可不過一會兒功夫又開始惴惴不安起來:“雖然如此,但若是其中任意一個環節出了問題,恐怕場面都會變得難以收拾罷,唉……”
薩裏喬繼續勸道:“旗主請安心,整個計劃我們都已經仔細推敲過,不虞會有什麽疏漏,您看過之後不也認為此計甚妙麽,只要我們小心行事,相信成事之日必不遠矣!”
博吉下巴上的肥肉抖了抖,依然在唉聲嘆氣,薩裏喬勸說半天,卻見他只是一個勁兒前思後想,做不了決斷。半晌,博吉突然皺眉道:“薩裏喬,以我之見,不若我們與那鐵烈說說,這件事我們還是不要插手如何?他若要刺殺大王,我們只做不知,也不去阻攔密告,這樣如何?”
薩裏喬臉色一沉,倏忽又斂了去,心中破口大罵博吉蠢得不可救藥,口中卻委婉道:“旗主此事萬萬不可!想那鐵烈何等樣人,若是臨頭反悔,我們又熟知其詳細計劃,保不定他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對我們痛下殺手,到時候可就真的後悔莫及了!”
被他這麽一說,博吉登時沒了主意,讷讷半天後又道:“要不然我現在就去見大王,将鐵烈意圖謀反之事悉數告予大王知曉,再表明我們朗巴一族對王旗的絕對效忠,這樣總可以挽回一切罷,畢竟如果我們三旗聯合共同對付鐵烈,定是勝券在握的了……”
薩裏喬越聽心越沉,只是面上沒有表露出來,只一個勁兒地勸着博吉不要随意毀了與博哈圖旗的盟約,腦中卻在飛速地運轉着。
因為深悉博吉的性情,三日前一旦得其允準,薩裏喬便立即私下與鐵烈見了面,詳述朗巴旗願與其結盟的意願,鐵烈自然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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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早在一年前,鐵烈便多方設法與薩裏喬接觸,希望藉由其對博吉強大的影響力達到自己的既定目的,只是一直未能如願。直到蘭澧與蘭泙秘密潛入大都,定下整個計劃後方才确定下一步行動。于是在蘭澧的授意下,薩裏喬很快便接受了鐵烈送來的巨額賄賂與其他允諾,答應為其周旋,并在哈慕爾大會召開的第二天便将結盟的意向送到了鐵烈手中。
鐵烈自然大喜過望。他原本便有計劃腹稿,一旦得朗巴結盟,很快便與薩裏喬确定了行動計劃,并給博吉畫了一張天大的餅,許其好處不計其數,心中卻根本未曾将他放在眼裏,心道等把那提斯和達答收拾了,再回過頭來料理博吉這個蠢貨。
鐵烈雖有些頭腦,卻未免剛愎自用,又生性傲慢。他看不起位處南方的衡國戰力,根本沒将其放在眼裏,更是心中篤定衡王蘭澧不至于不自量力地趁着北桓國內亂之時前來偷襲,因而這幾天一直在緊鑼密鼓心無旁骛地籌備刺殺一事,又秘密調兵遣将,暗地裏蠢蠢欲動。
博吉猶然在帳內忐忑猶豫,薩裏喬苦勸不下,卻見他倒是反悔之意愈來愈濃,到得後來竟推開薩裏喬站起身來,想要立即前往王旗大帳密見那提斯,告發鐵烈!
薩裏喬眼中淩厲之芒疾閃,心道怎能讓你這蠢貨壞了大王的大事!一時心中迅速計較已定,原本略顯焦慮的心緒也被強壓下去,薩裏喬面色沉郁如同覆霜,掩在袖下的手微微垂下,便有一柄短刃悄無聲息地滑入掌心之中,被他暗暗握住。
盯着博吉那癡肥的背影,薩裏喬鋼牙暗咬,心中已是動了殺機。
博吉匆匆忙忙站起身來,搖晃着剛要大聲喚人又覺得不妥,便還是打算令薩裏喬跟他一同前往王旗大帳,正準備回頭,眼角餘光卻撇到一邊映射到旗主大帳的影子上。
搖曳的燭火在這刻顯得格外詭異,将博吉和薩裏喬一矮短一高大的身影拉扯得變了形狀,卻并不影響博吉看到那後一個影子突然身形暴漲,一柄利刃裹挾着淩厲的氣勢兜頭自後向自己劈來!
博吉駭然欲絕之下本能地回身,驟然擴大的瞳孔裏便見一點厲芒倏然爆閃。
下一刻,猩紅的血已伴随着最後一聲悶哼,濺在三尺外的大帳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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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花八思看着近在咫尺的旗主大帳,有些疑惑地住了腳步。
大帳中依然燃着燭火,顯然即便是如此深沉夜色,帳中之人依然未曾就寝。想起剛才匆匆忙忙跑來傳訊的旗主護衛,花八思心中暗忖,不知旗主這般時刻相招可有何事。
難不成是剛才那件令自己無法安寝的秘密之事?回想起不多久前,那旗主面前第一寵臣薩裏喬将自己批駁得無法還口的場景,花八思面色一沉,心中暗恨。
教唆旗主如此行事,朗巴旗之禍不遠矣!
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令旗主回心轉意。
這般想着,花八思定了定神,粗犷的面上又浮起些惑色。帳中怎如此安靜?還有,旗主大帳前的護衛都去哪裏了?
眉頭一皺,花八思一掀帳簾,已大步跨入帳內。擡眼一掃,頓時大驚失色,大叫一聲“旗主”便急忙搶上前去。
入目卻見朗巴旗旗主博吉圓睜雙目躺在血泊裏,臉上滿是驚異與不可置信之色,胸口尚有血液淌出來,身體溫熱,顯然剛剛斷氣不多久,除了這一處致命創傷之外沒有其他傷口,乃是一刀斃命。
而在他手邊,一塊嬰孩手掌大小的橢圓形系纓金牌遺落在地,沾滿了血跡。花八思眸色一凝,急忙拾了起來握在手中,正是朗巴旗旗主令,向來只有一旗之主方有資格掌管,以此為憑可以調動整個旗領中的所有軍隊!
花八思一見此令便覺不好,剛要起身,身後帳簾一挑,一個高大身影已闖入帳內,見到此間場景登時目眦欲裂,口中叫一聲“旗主!”,已抽出腰間所佩彎刀,劈頭向花八思砍去,怒吼道:“花八思你這狗賊,居然膽敢弑殺旗主,給我納命來!”
作者有話要說: 嗯,下一章就該大蘭小蘭出場了,親們敬請期待,呵~
不過話說回來,車喬這小子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越來越厲害了,也不知道跟誰學的,唉~(搖頭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