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胡人盛會
稽延聞言大驚,急忙搶上前去跪倒在地:“屬下不敢!”
武士情急之下,聲音極大,不免引起路人駐足,原罄見狀,面色更是陰寒,回頭瞥了他一眼,頓了頓,終是從口中吐出幾個字:“跟我上車!”
“是……主上!”
不敢再有所違拗,稽延急忙爬起身,跟在原罄身後上了馬車。車廂內空間雖不算狹小,再多一身強力鍵的武士不免顯得擁擠,原罄将本在馬車內伺候的小侍女趕了下去,又嫌惡地瞄了稽延一眼,沒有說話,只自己坐在慣常的織錦軟墊上,将一條薄薄的毯子搭在腿上。
即便是北國夏日沒有南方那般酷暑,終究悶熱,稽延不敢随意坐下,甫一上了車便單膝跪在車廂內,大氣不敢出,不多時,已是熱得滿身大汗。
原罄倒是在這暑熱天氣中方覺得舒服,懶懶倚靠在車廂壁上,聽着車輪碾壓過路面的辘辘聲,心緒漸漸平靜下來,雖暗恨那人行事不知輕重,到底知他只是情難自禁,遂不由嘆息一聲轉過頭來:“稽延。”
“屬下在!”稽延急忙應聲,聽得出面前之人情緒終于平穩下來,也不由暗暗松了口氣。
“這個時候……見面太過冒險,他畢竟是右丞相那邊的人……你回去告訴他,待此間事了,我……定不會食言……”
聽出那艱澀語調中的真誠之意,稽延不由大喜,雖然今次無法遂了那位主子的意思,但他肯如此說話,那待大事畢了,必是肯跟主子走了的!
一時胸中興奮,急忙應聲道:“是!”
原罄垂目,不再說話。
稽延卻并未即刻告罪下車,此刻按捺下喜悅又道:“主上,屬下還有一事要禀!”
“什麽事?”原罄擡眼望過去。
“博吉·朗巴的心腹薩裏喬數日前已抵大都,但是是以巡視馬場的名義。不過蹊跷的是,此人雖言巡視馬場,但他來到大都之後,卻僅轉了郊外幾處馬場而已,且行色匆匆,這般看來倒似是走個過場,掩人耳目一般。而且居于大都這段時日以來,行事一直十分低調。”
“再過幾日便是哈慕爾大會,屆時朗巴旗主博吉必然會來大都,屬下懷疑薩裏喬這時候來到大都,倒似是在謀劃什麽一般……”
原罄聞言眼中射出冷光,怒道:“難道博吉那蠻人終是不肯安分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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稽延小心道:“博吉雖愚鈍不堪又貪戀財色,但畢竟是三大異姓旗主之一,鐵烈又向來有不臣之心,對他一意拉攏,難保博吉不會被說動。”
原罄面露不屑,這兩個人,他向來未将之放到眼裏,但也知道他們畢竟乃是一方藩主,手握重兵,那一幫胡人蠻騎戰力着實不可小觑,況又是在這般敏感時刻。
暗自計較一番,原罄道:“我不欲在這件事上多做糾纏,只是絕不能令這起蠢貨在這般時候壞了我的大事,你着人盯緊薩裏喬,有任何異動随時告予我知曉!”
“是!”稽延領命,猶豫片刻又道:“除此之外,屬下另聽聞一件奇談。”
“什麽奇談?”
“數日前,大都南郊有人日間曾親耳聽到一聲龍吟,但有人說那只是馬嘶而已。因此事太過奇異,故而争論不休,倒是無有定論……”
“龍吟?”原罄冷哼一聲,斥道:“純屬無稽之談!”
稽延對主上這般反應早已預料到,倒也并不在意,只繼續道:“不過北桓國向來有‘龍馬’之說,所謂馬中之王,擁有上古龍族血脈,乃是王者坐騎。如古時名馬追雲、烏燭、越影、逐霄等,據稱都是龍馬,其聲‘低沉浩廣,如同龍吟’,倒也并非全然杜撰。而且令屬下在意的是,大都南郊數片草場,其中最大的一塊便是薩裏喬所有……”
原罄何等聰慧之人,又熟識歷史古籍,如何會不知道這“龍馬”一說?只是向來不以為然罷了。
此刻聽稽延這般說話,片刻已是明白過來:“你是說可以借這‘龍馬’之事做一番文章?”
“主上英明!”稽延立即點頭。
原罄微微眯起眼,心中不由暗暗點頭,這件事若是好好利用,倒是可以暫時調節北桓國三大異姓旗與王旗之間的矛盾,進而壓制鐵烈的野心,防止在這般敏感時候北國朝局發生動蕩……
試想那“龍馬”僅存在于傳說之中,現實中如何能有?若使人假稱得了密報,知曉薩裏喬私藏“龍馬”,令其立即交出,那薩裏喬如何能交得出來?如此便可以指責其存有不臣之心,在對方窘迫之際,“不小心”洩露出原來那密報得自博哈圖旗,使薩裏喬信以為鐵烈為将朗巴旗拉下水,便使手段把他逼入絕境使之不得已與其合作,于是“明白真相”的朗巴旗一怒之下與博哈圖旗決裂,從而将三大異姓旗中的兩旗掌握在手中,以此逼迫鐵烈不得輕舉妄動。
要知道薩裏喬作為博吉第一心腹,對其影響力巨大,而此前龍馬一事又有市井流言做依據,再好好謀劃鋪陳一番,成功的可能性極大。當然,在此之前,當先設法探一探薩裏喬,看看朗巴旗與博哈圖旗的關系已到了什麽地步……
可惜此刻正細細盤算着的原罄萬萬沒有想到,薩裏喬的真正立場,他一開始就沒有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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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袤肥美的哈慕爾草原位于大都北郊,向來為王旗穆穆爾一族所有,乃是歷代國主的私人産業,亦是歷年哈慕爾大會召開之地。莫岱河自莫呼拉爾山發源,穿過哈慕爾草原,一路蜿蜒向南,滋潤了大片草原,胡人的祖先即發源于此,因此,莫岱河堪稱是北桓一國的母親河。
“……也因此,穆穆爾一族王旗據守莫岱河流域,既是實力,亦是地位的象征。”
尚未天光大亮,周圍已是人來人往,人聲馬嘶,熱鬧得緊。繡着不同部族圖騰的氈帳如同雲朵,或星星點點,或成群連片點綴在廣闊的草原上。空氣中有特屬于草原的清爽氣息,混合着青草與野花香,天高雲闊,令人心曠神怡。
“每年哈慕爾大會之時,北桓國各部族,不論大小皆會派出族中好手參加這一年一度的盛會,相互切磋比試,角逐盛會魁首。優勝之人不但可以得到哈慕爾草原上最為肥美的一片草場一年的放牧權,更能給自己和部族帶來無上榮耀,是姑娘們心目中的英雄,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得到桓王和旗主們的青睐,從此青雲直上。因此每年的盛會,不論是貴族後裔還是平民出身,都會有大批年輕人趕來參加。”
一番話說得條理分明,簡潔明了,且言語間不卑不亢,顯是個精幹之人,可觀其樣貌,卻是雙眉斜堕,身形佝偻,臉上始終帶着股子谄媚的笑意,不停地搓着雙掌,一身猥瑣,整個賤奴模樣。
雖曉得那不過是刻意為之,但這般瞧來仍不免令人大起違和之感。
蘭泙機警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在打量着周圍,不動聲色地護在蘭澧身邊,此刻聽到這裏,終不免将眼角餘光瞥到那仍在壓低了嗓音細細解說之人身上,頓了頓,又瞬間移了開去。
此人名喚蘇裏盟,胡裔與平原裔混血,乃是車喬心腹,因朗巴旗旗主抵都,車喬便仍化身薩裏喬前去迎接,這邊則交給了蘇裏盟。在此之前,蘭泙已見過他兩次,感覺雖算不上相貌堂堂,倒也進退有度,頗為幹練,沒想到今日仍是那張臉,只是舉止神态變了一變,倒似是完全換了個人一般,看到這番景象,饒是蘭泙也不由覺得暗暗吃驚。
蘭澧與蘭泙仍是易了容,混在看熱鬧的人群中,除龔二與劉四扮作家奴模樣跟在蘭澧身旁之外,其餘護衛皆喬裝散于四周,不動聲色地護在主上周圍。
“胡人擅騎射,哈慕爾大會最重頭的三項便是賽馬、射箭與摔角,其下又分數個小類……頭三日的比試任何人都可參加,不過最後三日的比賽只有各小組選拔而出的頭魁方有資格做最終角逐……”
“哦?如今北桓國內這麽多平原後裔,可有人來參加這胡人盛會?”蘭澧腳步頓了一頓,微微側過頭低聲問道。
“有是有……”臉上挂着的谄笑不變,蘇裏盟搓着手,眼中劃過一絲古怪之色,信手一指道:“不僅是平原後裔,胡人與平原後裔的混血亦有人想來參加。只不過往往受到排擠和輕視,而且,便連氈帳也只能搭在遠處,不被其他胡人部族所接受……主上請看!”
循聲望去,蘭澧的眼眸微微眯了起來,在遠離各部族駐紮的氈帳群外沿,零星散步着幾個小帳篷,鮮少有人走動,與這邊旌旗招展,人聲喧鬧的場景一比,更是顯得寂寞寥落。
蘭澧駐足片刻,方才低低應了一聲,擡頭看了看天色,吩咐一句:“回帳!”便轉身提步向來處走去。
蘇裏盟忙道一聲“是”,亦步亦趨跟在蘭澧身後向提前預備好的氈帳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老花頂着鍋蓋前來請假,咳咳~(被PIA飛~~~)
(抹汗飛回來~)老花今天開始要去國外出差,時間有點久(真的有點久,是老花出國外差最長的一次~~汗~~),我現在手裏還有點存稿,這幾天會發上來,出差時間可能沒有時間更文,老花回來後就開始恢複更文~讓親們等待抱歉哈~
再次重申,老花這文不會坑滴~鞠躬~(再被PIA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