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推測揣度
這一切,都是為了這個目的,其他的,又算得了什麽……
“屬下明白了!”
稽延施了一禮,想到此刻仍遠在他方的那人,再瞧瞧面前羸弱的瘦削男人,不由得在心底裏嘆息一記。
“大都城裏最近情況如何?”
“禀主上,暫時還沒有什麽可疑動靜。”
“宮裏呢?”
“……亦然。不過算時間……那人若是中計,也該差不多到了……”
“那人本不可小觑,身邊那蘭泙又厲害得緊。”眼前閃過少年敏捷的身手與一雙湛然烏眸,原罄眼中射出冷光,沉沉打斷他道:“成敗在此一舉,你知道該怎麽做罷?”
“屬下知道!”
“唔。還有,送信給椒蘭,務必盯緊達答那蠢貨,這個時候千萬不要再額外生出什麽枝節來!”
放開攥着的拳頭,原罄微微直起身,眼底滑過一絲鄙夷與惱怒:“哼!居然還學人搞什麽調虎離山之計,差一點壞了我的大事!”複又想到什麽,眉眼間怒色更為濃重:“還有那桓王,一樣的愚蠢!明知玥姬那賤人是那人的眼線,卻還是蠢得不肯撒手!”
這些話非同小可,雖知這處書房無人敢随意接近,周圍護衛也都是心腹之人,但稽延還是下意識地四處掃視一番,确保無人偷聽。
壓抑掙紮了這麽些年,終于有望大仇得報,這向來冰冷沉寂之人居然也失态了。稽延不由暗嘆。這人看起來冷冷的似乎什麽都不放在眼裏,但內裏卻尖銳鋒利,又聰慧驕傲,出身高貴,是那最為驚采絕豔之人,當年經過那麽些磨難,雖磨了些棱角去了,到底鋒利依舊,又偏性執拗,只望他得償夙願之後,能抛去了那些,遂了主子多年來的念想。這般想着,不由得嘆息出聲。
耳邊傳來的嘆息聲令原罄回神過來,省起剛才的失态,心裏也大覺不該。只是方才怒火太熾,令他喘息有些不勻,半晌方平複下來,瞧着眼前之人,不知為何竟就又惱怒起來,對着稽延厲聲喝道:“下去!”
依然是對着這位主子的古怪脾性摸不準,稽延不敢違拗,急忙道一聲“是”,急匆匆退了下去。
室內又恢複一片寂然。原罄布滿怒意的臉漸漸湧起一股疲憊,脫力般地歪倒在榻上。半晌,左手慢慢擡起,原罄着魔般地瞧着自己的手,又輕輕地放到了左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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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裏依然薄涼的手指觸到臉上的肌膚,原罄猛地顫了一下,瞳孔驟然收縮,手也慢慢攥成了拳。
是日夜,當原罄終于滿面蒼白地自書房中走出來,偌大的尚正大夫府裏誰都沒有察覺到,有一道暗影緊接着自房中悄然而出,一路攀牆翻院,身手矯健,如同夜之精靈般迅速融入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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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果然還是頭兒厲害。”
在一衆護衛望向自家蘭統領的崇慕眼神中,劉四的嬉皮笑臉顯得分外礙眼:“長時間潛伏在室內而不被人察覺,這種本事,怕是普天之下也僅頭兒一家,別無分店吶,嘿,嘿嘿……”
——若是劉四知道幾年前蘭泙悄然潛入勤文殿探視蘭澧,對方卻全然沒有察覺的話,或許就不會這般驚訝了。
想起受訓時蘭泙那幾乎完全消失的存在感,以及既便是在落針可聞的靜寂空間內也完全聽不到的呼吸聲,鐵衛們登時深有同感,不由齊齊點頭稱是,不過麽,“頭兒”……居然敢當面這麽稱呼蘭統領,嘿,劉大哥你忒是得意忘形了罷?
果不其然,蘭泙聞言手中的動作頓了頓,接着将赤冕自換下的衣衫中抽出來,重新袖入懷中,擡起頭來直視劉四:“你剛才叫我什麽?”
劉四登時哽住,吭哧吭哧地說不出話來。
衆人見他吃癟,頓時竊笑不已。
“行了,都下去罷。”蘭泙面無表情地揮了揮手,龔二卻敏銳地瞧到自家頭兒微挑的唇角上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好好休息,接下來還有場硬仗要打。”
“是!”衆武士轟然應諾,各自散去不提。
這邊蘭澧已是走上前來,握了蘭泙的手将他推到席上,輕聲道:“這幾日辛苦你了,先休息一下。我吩咐廚房做了細點清粥,雖不是進膳的時辰,你也多少吃一點。”
為了能從原罄身上探出些消息,蘭泙連續幾日一天十二個時辰,除去無法跟蹤的所在,幾乎一直暗中潛在他身邊,稱得上是不眠不休,如同一只耐心等待最佳時機捕捉獵物的豹子,小心、謹慎而又耐力絕佳,直到方才才探得具體消息回來,饒是蘭泙的好精力好體力,此刻也顯得疲累不堪,這時也便順勢坐在席上,嘴裏仍道:“其實還好,并非完全沒有時間進食休息……那個……”
“先吃點東西。”蘭澧用溫柔而又毫無轉寰餘地的語氣打斷他道:“既然消息探到了,具體情況等車喬來了再說也不遲。”一行說着,一行已不容置疑地将杯碟推到他面前。
蘭泙聞言身體僵了一下,他竟然感覺到蘭澧身上似乎有些薄薄的怒意散發出來,擡眼看他時,面前的愛人卻依然是一副溫和儒雅的親切模樣,這種認知讓他呆了一呆,疲憊的腦袋有些想不明白,一時也便愣在那裏沒有動彈。
“呵……泙兒不動筷,是想讓我親自來喂你麽?”蘭澧臉上的笑容變得大了起來,在昏黃的燭光下看去卻有股子說不出的詭異,還沒等蘭泙回神過來,蘭澧已舀了一勺熬得細細的粥送到他唇邊,嘴角含笑柔聲道:“泙兒,張嘴。”
“呃……”
于是,接到消息連夜趕過來的車喬入眼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面孔有些呆愣迷茫的蘭大統領正被自家大王半摟在懷裏,低頭細細用筷子夾了菜親手送入他口中,一邊與他輕聲細語,一邊不時取了帕子去給懷中人輕拭一下嘴角,表情溫柔寵溺,燭光溫暖,氣氛和煦,那個……咳,暧昧有加……兩人相偎相伴,儒雅英俊,相得益彰,難分難舍……呃,好像用詞有點不大恰當……咳……
一回頭看到車喬那張呆滞的臉,向來冷性的蘭泙竟然臉微微紅了起來,輕輕側開頭,對蘭澧低聲道:“我飽了……”
然後,車喬便眼睜睜地瞧着自家大王,就那麽含着笑,在,在在蘭統領唇角處親,咳,親了一下……
轟,車喬頓時覺得自己被燒着了……
蘭泙覺得自家愛人剛才的态度好生奇怪,可又一時說不清楚究竟問題出在哪裏,心裏多少有些不自在,好在蘭澧放開他之後,終于收了那股詭異的溫柔,又恢複了尋常模樣。
只可憐那自進了門起就在一張臉孔上變換了幾十種神色的車喬車大人,徹底被面前的一幕所刺激,直接不知道該以何種樣的态度來面對眼前的主子和同僚。
好在蘭澧狀若平常的一句話打破了這尴尬的一幕,也終于令車喬靈魂歸位:“車卿既來了,便開始罷。”
示意車喬在對面席上坐下,蘭澧将目光投向蘭泙:“泙兒。”
“呃,咳,好。”待車喬告罪跪坐在席上,端正了神色,蘭泙方輕咳一聲,将自己所聽所聞詳細說了一遍。
末了又道:“看來所謂神秘兵器一事果然是個陷阱,他們的真正目的,卻是澧,你。”蘭泙如此說着,面色已陰沉難看,若因自己之故使得蘭澧中計,令心愛之人深陷敵手甚或喪命,他不知自己會否失了心智發狂。而與之相較,雷戟一事自然被他略去不提。
蘭澧安撫性地瞧了蘭泙一眼,思索片刻問道:“那原罄除去失了右臂,面貌身量年歲幾何?吃穿用度是否極致精細奢華?”
蘭泙回憶着一一答了,複又皺起眉道:“吃穿用度雖說不上樸素,卻也只是精致些罷了,奢華是絕算不上的……澧可識得這樣一人?”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爬到尚正大夫高位,又頗得桓王信任,才智必然超人。而他費盡心機欲置澧于死地,卻不知會是何人。
雖之前已大略心中有數,但所猜測之事終于獲得證實,車喬依然不由倒吸一口冷氣,拱手道:“主上,這人言辭間對桓王十分不敬,又稱北桓國乃是‘蠻夷之國’,恐怕出身原是平原後裔,怕是那異人缪氏柯門下之說也只是杜撰而已。而且照這般來看,他之所以會入北桓朝局,根本就是想以目前的地位與對桓王的影響力來複仇而已……卻不知那原罄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何人?”照主上如今的地位而言,對其懷有殺意之人不下少數,這般推斷卻是難了。
“身量面貌看來并不相似……不過卻也難怪……”蘭澧似自言自語,并未理會車喬剛才所言,不答反問道:“車卿,七年前蕪國儲君邱敞原自大風殿消失之後,其蹤跡所在可有查到?”
車喬聞言慚愧道:“當時情形甚是混亂,且時隔多年,詳細情況暫未查到……只不過有消息稱,當年蕪韶聯軍節節敗退之時,蕪王邱木有意求和,但邱敞原堅決反對,一意求戰,因此惹惱蕪王将其軟禁在大風殿,其後卻突然消失,不知所蹤。”
頓了一頓,車喬補充道:“關于邱敞原後來的行蹤,有人稱他早已自蕪王宮中脫身,之後卻為仇家所殺;也有人說邱敞原隐形匿跡去了大陸極南之地,隐姓埋名;而這麽多年也一直未曾見到他再出現過。”
說到這裏,車喬油然一驚,睜圓雙目道:“主上可是懷疑原罄此人……”就是那失蹤多年的邱蕪君邱敞原?
作者有話要說: 咳~親們知道大蘭喂小蘭吃飯的時候,态度突然那麽詭異的原因麽?嘿~
另,今明後幾天連更~親們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