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漸趨明朗
“泙兒,此事你待如何看?”甫一進了屋,蘭澧便試探問道。
“這女人很顯然是得了妄想症。”蘭泙想到那番驚人之語篤定道。從她将桓王待嘉玥兒種種幻想成是自己所歷之事便可窺一斑。而其中所謂“大王親口對原大夫和我說的”,那般言語根本不似她妄想所能得,倒很有可能是桓王那提斯與那原大夫密議此事時,卻巧不巧正被她無意間聽了去。雖然言不可盡信,但卻極有可能是真的。
“我覺得她所說之語,內容基本可信,只是需要再設法确認一番。”蘭泙思索着認真道:“魏盼兒口中的原大夫應是那尚正大夫原罄,此人如此受桓王器重,卻不知在這件事情之中扮演了什麽角色……”
“而且這般看來,那嘉玥兒果然沒有背叛你,只不過桓王恐怕早就知道她是我們埋在宮中的耳目,對她有所提防……不過盡管如此,那提斯似乎還是十分喜愛此女……”
“今次之事當真險要,若不是當初成行之前,荀良玉對此事生疑,一再叮囑我們先不要貿然聯絡嘉玥兒,恐怕就要掉入這事先布好的陷阱中了……”
想到這裏,向來冷靜的蘭泙後背一股涼意蹿過,居然在夏日裏生生抖了一抖,拳頭也不由得攥緊了些,更對自己當初的判斷生了不滿,有些懊惱後怕慶幸種種複雜情緒混成一團的焦躁與安慰感,極為矛盾,在此刻卻又顯得如此鮮明。
今次之事若不是在桓王宮中無意見到魏盼兒之舉,似是對嘉玥兒生了異心,進而将她帶出宮外審問;若不是那兩名武士搜出了那枚如意珠,而令蘭澧心生疑窦;若不是蘭澧心思缜密,對魏盼兒的攻心手段奏效,将她所知所想一股腦兒端了出來,如何能知悉這天大的陰謀?
如此想來,此事竟都應了一個“巧合”二字,若是沒有這般巧合,此刻又會是何種光景……蘭泙此刻細細想來,只覺慶幸。
繞過那不明不白的“妄想症”三字,蘭澧還不待蘭泙繼續開口便打斷了他,神色中居然帶了些奇異的小心翼翼之色,瞧着他輕聲道:“我是說,那泙兒你,現在……還好麽?”
蘭泙聞言一怔,澧這話是什麽意思?
視線落到蘭澧面上那與他向來流露出的篤定與沉穩所格格不入的小心試探之色,電光火石間蘭泙居然驀地醒悟過來,先是有些哭笑不得地喚了一句“澧”,之後倒是真的有些不自在起來。
澧那句“現在還好麽”,居然是怕自己由于會錯了意,錯将桓王捏造出來的兵器當做前世所見的火藥類武器,繼而以為另有異世之人闖入這個世界,進而執意前來大都一探究竟,甚至差一點落入對方的圈套而自尊心受創,尴尬懊惱地心中不好過呢。
抿着的唇線向兩邊拉直了些,蘭泙一步上前便将蘭澧擁緊,雙手牢牢圈在他腰上,下巴抵着他的肩窩輕輕蹭了蹭,心裏有絲絲感動溢上來,不由得貼着他的耳廓笑了出來:“澧,你不問我對這件事怎麽看,先是擔心我會因為弄錯了事情來由而感覺尴尬麽?”
蘭澧回抱住他的手在蘭泙背後溫柔撫過,卻沒有回答。
“其實尴尬懊惱是有一些的,不過更多的是慶幸。”蘭泙閉上眼睛嗅聞着蘭澧身上熟悉的味道,輕道:“我從來沒有這麽慶幸我會錯了意……所以我希望那些都是真的……”
那樣便意味着自己所擔心的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沒有那樣一個自異世而來的強勁對手,沒有憑空出現的火藥武器,沒有失去自己花費了諸多心血方才令衡國軍占據優勢的兵器配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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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還好……
接下來只需要再想方設法證實這魏盼兒所言真實與否便是了……
蘭澧聞言低笑了笑,側過頭去吻蘭泙的耳後。癢癢的觸感令懷中人不由得縮了縮脖子,蘭澧也便打住,只擡頭微笑着看他。
“不過,澧你今日真是讓我有些吃驚。”受不住那番溫柔的目光,蘭泙面上一紅,岔開了話題:“你是如何想到用那種方式逼得那女人把知道的事情盡數抖出來的?”
澧總不會一眼便能瞧出魏盼兒有妄想症,進而找準她的弱點生生逼瘋了那女人罷?
想起蘭澧剛才信口雌黃,睜着眼說瞎話的場面,蘭泙根本就無法将那人與面前這個儒雅溫和的男人聯系到一起。
不過逼瘋了也好,相信車喬的手段也夠幹淨,敢于背叛澧的人,自己就第一個不會放過……
“唔。”蘭澧輕應一聲,右手輕撫着蘭泙長長的烏發,微笑着道:“那魏盼兒太過聰明,擅于僞裝,這樣的人往往自負驕傲,受不得別人激她,只要找準她自傲所掩蓋下的自卑之處,或者向來篤定堅信的地方,然後想法設法摧毀了便是。要知道再厚的殼兒總有薄弱的腹部,所謂打蛇要打七寸便是這個道理。”
蘭泙聽得一本正經,這刻便笑道:“澧是說你一眼便能看出那魏盼兒擅于演戲?”
蘭澧含笑不言,蘭泙聳了聳肩,看來果是如此。
“這樣一來,趙三他們也得重新部署一番,也不能總是晚上在原地蹲點兒……”
蘭泙摸着下巴思索,耳邊卻傳來愛人鄭重的語音:“泙兒,着重點恐要放在那尚正大夫原罄身上,這人不簡單……”
蘭泙眼神一凜,随即肅神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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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尚正大夫府。
“主上,那雷戟已被趕出去了。”來人躬身行禮,十分恭謹。
原罄掃了他一眼,歪在軟榻上沒有動彈,只點點頭,吐出幾個字:“知道了。”
旋即又閉了目養神。
那人卻并未如以往般識機退下,躊躇片刻,又拱手道:“請主上恕稽延冒昧……屬下有一事不明。”
榻上男子卻一動也不動,既不出聲也沒有任何反應。
稽延小心瞧了那羸弱單薄的男子一眼,卻知他這是允了,便斟酌着詞句開口道:“那雷戟雖向來不學無術,但而今的變化卻是有目共睹……他三番兩次闖到府上,對主上言述那賭馬諸多弊處,希望通過主上說服桓王加以限制。其所敘內容雖不乏偏頗之處,但也并非毫無道理……單說這大都,便有多少人沉溺于賭馬不得自拔而輸得傾家蕩産……為何主上卻……”
“……卻置之不理,對麽?”男子的唇色有些淡,聲音更是冷。
稽延沒有回話,垂首沉默。
睜開眼,原罄一雙星眸直直瞧着稽延,片刻方啓口道:“那你有沒有想過,那雷戟本是左相雷庭筠的獨子,卻為何會舍乃父而就我呢?”
稽延一愣,脫口道:“莫非……”
略略點頭,原罄道:“既然雷庭筠持這種态度,你說即便是我出面,情況會否有所不同?”
稽延一臉的若有所思。
“再者,稽延,你為何會跟在我身邊呢?”
驟然聽到這一句,稽延有些愣怔,不是那位主子的派遣,我才來到這裏的麽……
卻聽那人嘆息一記,繼續道:“不要忘了我們的目的。”
伸出尚且完好的左手,輕輕攥成拳,原罄的面色變得有些詭異起來,似喃喃自語道:“難不成我還要為這蠻夷之國殚精竭慮,費盡心思治理出一個盛世江山來麽?!我要的,自始至終都只是那個人的命,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