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道行高低
蜷在暗影裏,蘭泙凝視着猶然燃着燭火的寝殿,一動未動,耳邊卻警覺地注意着周遭的動靜。片刻,蘭泙微直了直腰背,輕輕轉過頭去——
便見遠遠一點火光愈來愈近,眯眼細看片刻,蘭泙心道,來了。
當前六名伺人手執燈籠,腳步輕快在前引路,其後數名宮人連同一隊衛兵簇擁着居中一名長身男子迤逦而來。不必看清樣貌,單是那出行時所持的六盞燈籠便昭示了那居中男子的身份——正是北桓國主那提斯·穆穆爾。
一行人漸行漸近,将至近前卻突然住了步子。有宮人小心翼翼地上前跪在那提斯腳邊,請求君王示下,那提斯卻兀自凝視着葭月殿的方向,既不出聲也未提步,似乎突然改了主意,但卻并未返身便走。
蘭泙的視線不動聲色地在那昂藏男子身上轉了幾轉,夜色深沉,借助燈籠的微光,勉強能看清楚那提斯唇上兩簇短須,修剪出微微上翹的漂亮形狀,一雙眼睛沉了火光,望着葭月殿的方向似乎透出些說不出的深長意味,倒似是在掙紮一般。
——蘭泙微微皺眉,這種感覺僅是猜想,不能算是客觀的評價,這讓他對自己有些不滿。
呆了片刻,那提斯突然一揮手,低低吩咐了一句,便轉身向來路折返,竟是自去了。一衆宮人聽命急忙小心恭謹地跟在他身後,片刻的騷動之後,又恢複來時的隊形,一路綴在君王身後急急去了。
蘭泙盯着那提斯的背影瞧了片刻,又回頭去看寝殿方向,那曳動飄搖的火光恰在此刻熄了,周遭一片寧谧黑暗。
看來那提斯并未提前令人知會嘉玥兒今夜會到她的居所,而剛才一見,桓王似乎根本就是臨時起意。不過深夜突然心血來潮地來了,臨到殿前,人卻根本不見一面返身就走,又是個什麽道理?
又等了片刻,蘭泙知今夜也僅止于此了,便依然小心地自藏身之處躍下,避開來回不停巡邏的守衛,辨清來路,借助黑夜的掩護謹慎而快速地向宮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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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越發黑得純粹,蘭泙翻牆落入暫居的大宅院中,下意識地望了望天邊,知道下半夜也快要過去了,輕舒一口氣,并未驚動任何人,只悄然向與蘭澧共居的卧房走去。
手撫上虛掩着的房門,蘭泙剛要用力推開,那門卻突然自內打開。
“澧。”蘭泙笑了一笑,剛吐出一個字已被人拖住雙手扯入屋內,房門旋即在身後被關上了。
“泙兒可是未聽我的話?怎這般時辰方才回來?”
蘭澧衣衫齊整,顯然一夜未曾歇下等着蘭泙回來。他自己也知道若然不曾安然回歸,蘭澧必不會放下心來,故而行至門前時并未刻意收斂腳步聲,即便是房內漆黑一片,未有星許火光,卻也知曉他必然是醒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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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見此刻甫一進門,便覺蘭澧面色不虞,語帶責備,心內先暗叫一聲糟。今夜進展太過順利,便一直深入到葭月殿中,仔細查探一番方才肯回來,時間早已過了大半夜,哪還曾記得什麽“早些回來”之類的叮咛話語,即便是安然無恙,澧愈加擔心挂念則是免不了的。
如此想來,蘭泙心中又是溫暖又是無奈。自己本不是質弱力虛之流,澧總是這般牽念挂懷卻該如何是好?
一時站在那裏,只呆呆地沒有任何反應。
蘭澧見他不言不動,房內漆黑又看不清他面上神色,入手觸及的肌膚薄涼而缺少溫度,原本随着他的出現而安頓下的心境又驀地惶急起來,憶起多年前自己心愛之人重傷時性命憂急的那一幕,心中一緊,不由捉緊他的手急道:“泙兒你怎麽了?怎不說話……可是受傷了不曾?”一行說着,一行已在他身上摸索查看,又記起房內未曾燃燈,遂一手拖着蘭泙,一面要去點燈。
手中一空,拽住那人的手卻被突地抽了回去。
蘭澧頓時怔住,脫口喚道:“泙兒,你……”
房內一片靜寂,夏蟲在牆角唧唧鳴唱,喝着草葉上早生的露水,更顯得屋內氣息凝滞。蘭澧身體僵硬,這一刻竟覺腦中一片空白。
不料下一刻身上一緊,整個人已被牢牢縛在青年懷中,雙手雙腳俱被鎖住,竟是一點不能動彈,頸間一顆頭顱輕輕蹭着自己的肌膚,溫熱的氣息中帶着一點壓抑不住的輕喘,還未待蘭澧回神過來,一串低低的悶笑竟從青年口中連綿不斷地溢出,胸腔的震動感覺十分明晰,竟是壓抑不住地笑個不停。
蘭澧頓時黑了臉,任懷中人兒笑了半天,方咬牙恨道:“泙兒,我竟發覺,你怎這……這麽越來越不……可愛了……”
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蕩氣回腸,顯是氣得不輕。
蘭泙卻也不肯放手,只緊緊箍住蘭澧的腰,繼續竊竊笑個不住。
“泙兒!”
聽得耳邊蘭澧帶了些惱怒的叫聲,蘭泙不敢再造次,強忍着收了面上笑容,心裏到底松了一口氣——澧總算從對自己那般緊張不已的心境中脫離出來了。
不過,目前的情況,咳,貌似有點……不好收場?
摸了摸鼻子,蘭泙幹笑着放開了蘭澧。
卻聞蘭澧鼻中哼了一哼,轉身燃亮桌上燈燭。一點火光跳躍,屋內的一切都漸漸明晰起來。再看自家愛人,只見他狹長的一雙眼眸灼灼閃光,雙手負于身後,正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
蘭泙幹站了半晌,見蘭澧不言不動,只緊緊盯着自己,猶先撐不住,咳了一聲主動道:“澧,你不要擔心,我沒有受傷。”
“唔。”蘭澧不置可否,仍用目光上下剖析着面前的青年。
“今夜夜探桓王宮,進展還算順利,所以時間多花費了些,回來的便有些晚了……”
“唔。”
“……”
“……”
見他仍沒有繼續說點什麽的意思,蘭泙心中忐忑,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嘆了口氣:“澧,我沒有要戲弄你的意思,只不過剛才見你那般擔心,我……”又嘆了口氣,挫敗地垂頭道:“總之,對不起……”
“唔。”
又是“唔”,蘭泙有些惱,突然就有些忍無可忍起來,本有些疲憊的精神也瞬間如同燃火般灼燒起來,面上帶着一絲憤憤的意味大步跨向前,蹙着眉頭盯着蘭澧,半晌不語,突然伸手猛地勾住蘭澧頸項拉到自己懷裏,低頭就着他的下巴就恨恨地咬了一口。
“嘶——”,蘭澧吃痛仰首,修長優雅的頸子頓時暴露在青年面前,蘭泙忍不住又一口咬住他的喉結,用牙齒細細研磨,末了擡起頭,看着那昏黃燈光下猶然鮮明的齒痕,不知為何有些心虛,舌尖舔了舔發幹的雙唇,又低下頭去舔那兩枚齒印。
“泙兒——”耳邊蘭澧略略拖長的嗓音驟然響起,蘭泙動作一滞,一顆心子不知為何就突然緊張得漏跳了一拍,就仿若做錯了事的孩子突然被父母親當場抓住,有些情緒沒有着落的慌張感。
手中一松,蘭泙洩氣地抱住蘭澧的腰,把頭埋在他肩窩裏悶悶道:“澧,對不起。”
“……”
見蘭澧不說話,束在他腰上的手更緊了緊,蘭泙喪氣道:“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真是見鬼,早知就不該一時頭腦發熱去逗弄澧了……蘭泙心中懊惱不已。
趴在愛人肩上,蘭泙根本不知道蘭澧此刻唇角勾起的弧度有多麽誘人,更不知那雙狹長眼眸中滿溢的笑意與狡黠。自家小愛人性格冷淡寡情已久,又性格老成持重,雖然過了這麽些年有了些許變化,但如同今日這般近乎于撒嬌耍賴般的舉動實在是少之又少。雖然剛才一瞬間被他的惡作劇攪得心中惱怒,到底小施手段令他服了軟,又少見地露出這般神情,心中得意,哪裏還會生氣,只是不能立刻表現出來便是了。
手撫上蘭泙的後背,明顯地感覺到他的身體一僵。蘭澧只做沒有發覺到,用與面上柔和笑意截然不同的冷然嗓音低聲道:“泙兒。”
“嗯。”
“你可是知錯了?”
蘭泙立即點頭。
“那,以後可記得聽我的話麽?”
“嗯。”蘭泙點頭,又補充了一句:“聽。”
“唔。”蘭澧聲音中的冷意消融,摻入一絲柔和,滿意地拍拍他的肩:“須記得今日的話。“
“嗯。”蘭泙連連點頭。
輕咳一聲,蘭澧輕輕推開他,轉身在地席上正襟危坐了,指指對面道:“好了,坐罷。”
蘭泙應聲,偷觑愛人臉色,見他面上神色雖嚴肅,倒也褪去那份冷然,知道終于過關,心中籲了一口氣,轉而将心思轉向今夜之事,面色也端正起來。
在席上盤腿坐下,蘭泙不待蘭澧問話,先将今夜夜探桓王宮一事從頭到尾詳述一番,見蘭澧低頭沉思不語,蘭泙心中記挂嘉玥兒與那侍女盼兒之事,想了想便直截了當地開口問道:“澧,那個盼兒是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老花碎碎念,俺要花花,俺要花花俺要花花俺要花花俺要花花俺要花花俺要花花俺要花花~~~~~~(無窮循環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