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夜探深宮
見蘭澧不說話,蘭泙将剛才換衣時放在一邊的赤冕收入袖中,走到他眼前輕聲道:“澧不必擔心,我有分寸的。”說完,在他唇上輕輕吻了一下,低聲道:“我很快就回來。”
“唔。”被那唇片相接的柔軟觸感所惑,蘭澧醒神過來,旋即又更深地陷入當中,忍不住展臂擁緊蘭泙,在他唇齒間就是一陣疾風驟雨式的掠奪,直吻得兩人幾乎都要無法呼吸,方才放開那被揉弄得發紅微腫的兩片雙唇。
“泙兒,我想要你。”
耳邊聽得蘭澧低啞暗沉的嗓音,蘭泙愣了一下,剛要說話,卻被愛人輕輕推開。
“我知自己此刻不能攔你,你且去罷。”蘭澧如火般望着他的目光漸漸軟化為溫柔,微笑着叮囑道:“只是小心行事,早些回來。”
“嗯。”蘭泙定定看了他一會兒,點了點頭。摸摸袖中赤冕,蘭泙剛轉過身走了幾步,卻聽身後傳來蘭澧帶了點笑意的聲音:“泙兒!”
蘭泙停住腳步,轉過頭。
“今日之事,暫且記在賬上,他日必将加倍收回。”悠悠然的聲音,帶了一點玩笑,一點認真,一點戲弄,一點狡黠,以及,一點難以察覺的,被壓抑得很深的熱情。
一笑,蘭泙點了點頭,與愛人的眸光糾纏片刻,轉頭,走出門外。
今夜适逢月末,暗沉的天幕上僅綴着幾顆稀疏殘星,玉兔隐匿,風高夜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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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王宮位于大都的中軸線上,且正處都城的中心地帶,雖比不上衡王宮那般細致處見真章,單論規模卻與之不相上下。整個桓王宮亦分為前宮和後宮兩個部分,後宮相較而言要華麗些,色彩鮮妍,瑰麗濃重;前宮大殿卻基本由大塊石頭砌成,殿檐處多裝飾有代表王旗穆穆爾一族的圖騰白狼,形态各異,古樸威嚴,日間瞧來尤為大氣。
今夜暮色深沉詭谲,前宮與後宮的鮮顏麗色在夜裏俱被染成墨黑。風過,樹影與枝葉一同搖動。不時有手持兵器,頭戴扁長氈帽,披挂整齊的衛兵列隊而過,偶爾聽到牆角一隅傳來輕微的沙沙聲便擡頭一掃,見那不過是樹葉曳動時所發聲響,沒有其他異樣,便收了視線,繼續向前巡邏。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卻見那枝繁葉茂的大樹樹幹後有暗影一閃,居然轉出一個人來——正是蘭泙。
将攀牆的工具收入懷中,蘭泙警惕地四處打量了一下,凝神靜聽片刻,便踩着薄底軟靴,貓着腰悄聲而迅速地直往西北方向而去。
蘭泙是隐匿與刺殺的行家裏手,又有高來高去的本事,一旦隐于暗夜之中,便如同滴水入海,與周遭渾然一體,令人難以察覺。雖自車彥處得來的地圖過于簡單,但何處可能潛伏有暗哨,何處可能埋了機關,何處定然有人把守,何處是衛兵巡邏的常規線路,瞧過那王宮地圖之後倒也大體心裏有數,此刻兼又行動小心,刻意放慢了前行的速度,倒也無驚無險地一路往宮內深處行去。凡是經過的路線,必加意觀察,小心地避開瞧出端倪的暗哨機關等位置,并将其一一牢記心中,以作日後王宮地圖補充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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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起見,蘭泙原本打算稍作查探便行離開,卻沒想到此次夜探桓王宮竟然出乎意料的順利。王宮守衛雖然算不上松懈,卻也并沒有想象中那般森嚴,難以深入。
蘭泙心中浮上一絲微妙的疑惑,想起臨行前蘭澧所囑,心中頗有些躊躇,正猶豫間,耳尖悄而一動,夜視能力極強的眼睛已然瞄到左右兩邊各有一隊衛兵正朝這邊而來,心頭一凜,蘭泙迅速掃視了一下四周,當機立斷,足底猛然發力高高躍起,四肢迅速攀着廊柱,如同最迅捷的猿猴,眨眼間已攀上廊頂。
屏住呼吸,蘭泙伸展開身體,如同壁虎一般緊緊貼在廊頂,本就薄弱的存在感更是被他刻意隐藏到極致,幾乎便是一片人形樹葉,借助手腳上的工具,牢牢粘在那條短短的雕花木廊上。
兩隊衛兵為首之人顯是熟人,相互間打了個招呼,又熱絡地聊了幾句,這才各自率人錯身過去,繼續巡邏。自始至終,都無人想到要擡頭看一看廊頂,更遑論發現潛在暗處的蘭泙了。
想也是,又有誰會相信那般光滑平整的廊頂上能夠藏得了人呢?
耳邊聞得人聲遠去,蘭泙這才輕舒一口氣,以拇指輕觸掌中機關,只聽輕微的“突”地一聲響,鑿入廊頂的鐵刺被機括彈回,四肢即刻脫開桎梏,身體向下墜去。電光火石間,蘭泙雙腳猛然勾住旁邊的廊柱,頭朝下蕩去的一瞬,手臂使了個巧勁兒在柱上借力一點,腳上力道松開,一個輕巧的翻身便安然落地。
就地一滾,蘭泙幾個躍步便藏在了幾塊形狀奇特,顯是作為裝飾之用的巨石縫隙之中。
——心中猶自暗暗慶幸,桓王宮中石質建築太多,倒虧了那花廊乃是木質,否則這費勁心思做出來的精巧機關便無甚用處了,更遑論借其脫險了。
想起剛才那為首兩名守衛的對話,蘭泙琢磨了一會兒,到底覺得今日時機甚好,既然此刻桓王那提斯剛好往玥夫人所居的葭月殿行去,若能同時得見二人,即便聽不到自己想要确定的東西,也能從他們行止間窺出一二罷。複又想到那葭月殿之名的由來,不由暗嘆那提斯對嘉玥兒的寵愛。
想到這裏,蘭泙心內已打定了主意。定了定神,自藏身之處悄然躍出,便繼續向西北方向小心而去。
葭月殿是北桓國主最為寵愛的玥夫人的居所,防衛自然比別處要嚴密一些,想要潛入卻也難不倒精于此道的蘭泙。
繞着四周轉了轉,蘭泙細作打量,避開守衛悄然來到一處高牆之下,伸出手臂,觸動腕上機關,便有包着軟革的鐵鈎攜着長長的繩索自他袖間射出,悄無聲息地搭在牆頭,用力試了試,蘭泙暗自點頭,随即手中使力,如同一只靈巧的壁虎似毫不費力般攀上了牆頭。
将身體固定在牆壁與屋檐搭界的狹小縫隙中,蘭泙隐在暗影中向殿外院中瞧去。這處隐身之地乃是個視覺死角,雖然藏身費力些,只要小心不發出響動,便不虞會被人發現。
放眼這一瞧,倒是讓蘭泙瞧得頗有些費解。
由于蘭泙取巧偷入,又是翻牆過院,且當時便離着葭月殿已不遠,自然在那提斯抵達之前便已尋了地方藏身,對周遭細作打量。此刻已是深夜,整個大殿燈火暗淡,唯有供此間主人休憩的寝殿尚有火光在搖曳躍動,彰示着主人未曾就寝。窗棂間透出的光華照亮了殿前丈許之地,便連栽種在院子裏的整齊的低矮花木也只能看到些影影綽綽的暗影。守衛不時在牆外列隊走過,整個院子寂然無聲,不消說那些白日裏随處可見的伺人,便連守夜的侍女內侍也概尋不到蹤影。
由于夜黑而顯得猶為空蕩的院落裏,此刻卻靜靜地立着一個人。
蘭泙運足目力,卻也只能瞧出那是一個身段姣好的女人,五官看不分明,站得很直。周身的端莊雍容好比是一條匹練,将她層層包裹其間。微仰着頭,那女子似乎在瞧着夜空,又似乎什麽也沒看,只周身散發出一股淡淡的疏離落寞,默默溶在這夜色裏。
那是……玥夫人?
蘭泙眯起眼睛,仔細搜尋着腦海中那個多年前被他從強盜窩裏救出來的小女子模樣。面目雖早已模糊不清,記憶裏那水靈清爽的氣質卻仍鮮明地殘存在腦中,只是看來與視野中所及之人完全不同。這般想着,不由有些困惑地仔細打量着那個女人。
卻在此刻,殿門“吱呀”一響,有人施施然推門自殿內走了出來,藉着透出來的微光看過去似乎是個侍女,細瘦的臂上搭着一件純白色的長衣。
“夫人,夜深了,更深露重,您還是早些就寝罷。”侍女走至近前,輕聲軟語。
夫人……蘭泙暗道,在這裏能被稱成為夫人的,除了嘉玥兒還能有誰?竟果然是她。
嘉玥兒卻似乎完全沒有聽到,依然靜靜地立在那裏,任由女侍将長衫搭在她肩上。
“夫人……”侍女輕輕的聲音中帶了一絲不耐煩,頓了一頓,又繼續勸道:“您可要好好保重身體才是吶。”
微微動了一下,嘉玥兒這才醒神過來,側過頭望向那侍女,一會兒才道:“盼兒,原來是你……不是讓你先去睡的麽?”
“哪兒有主子未就寝,奴就獨自去困大頭覺的道理哩。”盼兒咯咯一笑,乖巧道:“那起子宮人不懂規矩就罷了,盼兒怎能跟他們一樣。”
嘉玥兒聞言似乎笑了一笑,停了片刻,又向四周打量了一番,好像确定并無其他人在,這才壓低聲音道:“那邊……還沒有消息麽?”
聲音含糊,又壓得極低,饒是蘭泙的好耳力也方才聽了個大概。
卻見那盼兒搖了搖頭,嘉玥兒似乎有些失望,周身的凝滞氣息卻奇異地松動了片刻,倒似有些令人不易察覺的松了口氣的樣子。
“那,我們回去罷。”
“是。”
撫了撫額角,嘉玥兒慢慢轉過身,剛一舉步,卻因方才久立未動,腿腳僵硬,竟是一步踏下不知深淺,登時嬌呼一聲,失了平衡便向前摔撲過去——
手臂本能地揚起,略顯狼狽的弧度,卻是絕然的信任。那名喚做盼兒的侍女卻猛地後退一步,避開主人伸出的手,嘴角噙着譏诮之色,大眼圓睜地瞧着她重重地跌落塵埃之中。
看到那深受桓王寵愛的尊貴美麗的玥夫人如此毫無儀态地撲跌在地,久久爬不起來,女人眼底不由劃過一絲惡劣的快意。
院落裏本除了嘉玥兒和那侍女之外再無其他人,所以盼兒自信剛才的舉動根本沒人會看到。不過可惜的是,雖然夜色深沉,她那巧妙卻顯而易見的躲閃悉數被有心人收入了眼底。
頓了一頓,那盼兒方才“急忙”撲上前去,手忙腳亂地将嘉玥兒攙扶起身,一行為主子整理散亂的衣飾,一行口中猶在不停自責,急得似乎眼淚都要掉下來一般,瞧來煞是可憐。
嘉玥兒向來慣寵着這女侍,連句重話甚至都不曾當面說過。今次雖然摔得狠了,但聽到她嗓音中濃濃的泣聲,心中先軟下三分,只無奈搖頭道:“本是我站得久了……方摔了這麽一跤,與你不相幹的……”
又安慰了她幾句,嘉玥兒方才在盼兒的攙扶下慢慢向殿內走去。
望着那兩人消失在殿門方向,蘭泙烏亮的雙瞳在夜色中顯得更是深不見底。
盼兒……麽?倒不知你是何方神聖了……
作者有話要說: 呃,老花更文慢,讓追文的親們久等了~明天繼續更新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