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又見故人
“阿齊格!”
那虬髯男子上到二樓略一打量,便直直朝那坐在西北角的錦衣大漢走去,口中嘿然笑道:“抱歉抱歉,剛才被個不長眼的奴隸絆住了腳,來晚了一步,哈哈哈……”一行大步流星,一行已右手握拳,曲起了手臂。
不長眼的……奴隸?蘭泙擡起眼皮瞄了那大漢一眼,心中冷笑。
“哈朗。”懶洋洋地靠在席上,那名喚阿齊格的大漢并未放下手中酒壇,只随意擡起右手攥了拳,伸出手臂與哈朗對碰一下,算是打了個招呼。
與對方的熱情截然不同,阿齊格顯得十分漠然,只可惜那哈朗全然未覺,依然滿面自得,幾步搶到旁邊坐下,伸手抱了放在一邊的酒壇子就是一陣豪飲。
正喝得痛快,冷不丁頭皮就是一緊,哈朗吃痛擡頭,還未回神過來,胸口就挨了重重一下子,壯碩的身軀瞬間撲跌在地,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酒壇子滾在一旁,殘餘的酒液汩汩地淌了出來。
“你幹什麽?!”顯然那一下重踢并不好受,哈朗蜷曲着痛叫,卻并沒有還手。
“我幹什麽……哼!”阿齊格擡腳踩在哈朗身上,低頭恨聲道:“我來問你,阿黛麗呢?”
“阿……阿黛麗……”哈朗一愣,随即快速道:“在,在家……呃……”踩在胸口的腳瞬間加重,哈朗餘下的話被卡在了喉嚨裏,一個字也蹦不出來,幾要被那大力踩死。
阿齊格大怒:“現在還敢給我撒謊!”口中說着,如同鐵錘般的拳頭早毫不留情地招呼上去,很快便将那哈朗打得鼻青臉腫,臉上如同開了醬油鋪子,紅的黑得曬得到處都是。
眼見要被那人打死,哈朗再顧不得許多,猛然發力将阿齊格掀翻在地,直起身怒吼道:“阿黛麗是我的女人,我即便把她賣了又如何?!你就是她大哥又能怎樣?管得着麽你?!哼!”
阿齊格登時語塞,心中到底氣不過,猛地撲了上去與哈朗厮打在一處,口中怒罵道:“當初你來求親時是如何說的,今日居然有臉說這種話!我真是瞎了眼,把阿黛麗嫁給你這王八蛋……整日只知道賭馬,賭馬,什麽事也不管!把牧場奴隸都輸了個精光還不夠,現在連阿黛麗都給賣了!我……我打死你這畜生!“
哈朗身形壯碩,阿齊格即便怒火熾天,在他全力反擊下一時卻也不能讨到多少便宜,倒是哈朗聽了這話方才記起此行目的,直起嗓子叫道:“阿齊格,你先別打!再借我十兩金子,就十兩!我一定能贏回牧場,贖回阿黛麗!“
阿齊格聽了更是氣得發狂,下手愈發狠:“你個畜生居然還死不悔改!現在還想着賭!我今日非打死你不可!“
“阿齊格——”哈朗一行閃躲一行高聲叫着辯道:“我,我上次一三六場都押對了注,只差最後一場!要不是我買的那匹馬被栅門挂住誤了點時間,它一定是頭馬!就差一點,差一點我就能賭贏那一萬兩頭等注!贏了那一次我就什麽都回來了!你再信我一次,就一次!我發誓!下回我贏了,贖回來阿黛麗我一定好好對她……阿齊格,你……哎呦——”
賭馬……麽?原來如此。眼見剛才兇神惡煞地踢打別人之人被揍得形同豬頭,失了人樣,蘭泙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望向對面之人。蘭澧面色平靜,對周圍的噼哩哐啷之聲如同未聞,穩穩地坐在席上,不動如山,只取了幾上小盞,湊近唇邊,輕輕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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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個王八蛋,被鬼迷了眼的畜生,去死吧!”阿齊格聽了這話眼中幾要噴出火來,下手更是狠絕,追着哈朗便往死裏打,眨眼間,二樓雅間已是幾倒席歪,酒壇陶碗片片碎裂,到處一片狼藉。
酒樓掌櫃與店小二聽到樓上響動早跑了上來,入眼見那用來隔開雅間的屏風被砸得稀爛,矮幾東倒西歪,杯碟碎片被扔得到處都是,心頭疼得一抽一抽的,卻根本勸不下來那兩人,只能在原地急得滴溜溜亂轉。
正亂成一團之時,樓梯口處探頭探腦看熱鬧的人群被突然排開,兩名身形精壯的武士闊步走了上來,腳步一轉,便擋在了蘭澧與蘭泙身側,将那幾要打到眼前的兩名大漢逼在一丈開外。與此同時,一名身着華服,面目精幹之人帶着身後兩名佩刀武士亦上得樓來,目光一轉,便停在蘭澧二人身上,視線交替頓了一頓,腳步不自覺加快,須臾已至近前。
身形一矮,那華服男子已跪坐在蘭澧身前,眸中之芒如同火光跳躍,帶着一絲掩不住的激動之色,嘴唇稍動剛要說話,卻見蘭澧微笑着搖了搖頭。那人心中會意,遂沒有出聲,只微微垂下頭,将右手搭在膝上,左手食指與中指曲起,掩在衣袖之下,“跪”在了席上。
“起來罷。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先離開這裏。”蘭澧低聲道。
“是。”華服男子回神過來,急忙低低應了一聲,看了旁邊的蘭泙一眼,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站起身來。從袖中摸出幾顆碎銀放在桌上,男子随手做了個手勢,幾名黑衣武士立即圍在三人身邊,簇擁着居中的蘭澧與蘭泙二人,跟在華服之人身側,依舊排開看熱鬧的人群,快步離去。
樓上的鬧劇依然在繼續,喧嘩的吵鬧聲中,衆人的目光俱被那厮打的兩名大漢所吸引,根本沒有留意到這邊忽然出現,又突兀消失的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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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得的馬蹄聲混雜着響亮的鞭花與呼喝聲傳來,街道上的行人聞聲紛紛躲避。擡頭間,看到那裝飾華美的車廂上雕刻着的海東青,心裏感慨那圖騰被雕得栩栩如生,好生威武之餘,更是曉得那車內之人身份尊貴,得罪不得。
——北桓國三大異姓旗之一的朗巴旗,其尊崇的圖騰便是海東青。而可将這圖騰用作衣行住用之物上的标志之人,除卻旗主博吉·朗巴的親族,唯有其心腹倚重之人方可使用。
奔馳的馬兒體态優美,四腿健而有力,拉着馬車一路馳騁,轉過數條寬闊的街道,來到一處大宅附近方才放慢了速度,卻并未停歇,徑直自那大開的後門馳入院內。甫一停下,早有數名仆從模樣之人迎上前來,小心地打開車門後,便齊齊跪倒在地。
沒有人出聲,而那剛剛才開啓的後門早已再度閉緊,偌大的院子內鴉雀無聲。
恭敬地扶着蘭澧自馬車上下來,見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停留在跪伏于地的那班伺候之人身上,華服男子低聲解釋道:“主上,這些都是可靠之人,且是天生聾啞,不虞會洩露主上行蹤。”
點了點頭,蘭澧收回目光,由此間主人親自引路,向內宅走去。蘭泙護在蘭澧身側,亦步亦趨,身後則跟着那四名黑衣武士。
“臣車喬,拜見我王!”
一俟進入內室,華服男子已揮退侍從,轟然拜倒在蘭澧身前,以額點地,俯身跪在君王腳邊:“臣接駕來遲,請大王贖罪!”
原來竟是車喬——追随蘭澧多年的心腹之人。
“快快起身!”蘭澧面帶笑容,一把将車喬扶了起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原是我與泙兒先行一步,比預定時辰到得早些,與你并不相幹,不必胡亂認罪,呵呵……”頓了一頓又道:“既是在北桓國,便不必再對我稱王,道一聲主上便罷了。”
說話間并不稱孤道寡,且語氣親昵柔和,雖說令車喬改了稱呼也是為安全計,但幾句話中所透露出的信任與親切,還是令車喬一陣心潮澎湃,急忙躬身應是。
“呵呵……”拍拍他的肩膀,蘭澧笑着的目光中透着滿意之色:“當年陸續派至北桓國的幾人之中,當屬你做得最好……總算沒有令我失望。”
車喬聞言心中頓時一陣激蕩,即便是塗了料膠的矯飾後的面容也掩不住那份激動之色。能得心中最為尊貴崇慕而又為之獻出一片忠心之人這般親口贊賞,比之得了大片財貨田地的賞賜更令人激動不已。好不容易穩住心神,車喬一整衣襟便要再次拜倒在地:“大王贊賞,臣愧不敢當!”
還未及拜下身去又被一把托住,耳邊響起君王醇厚溫和的嗓音:“此番誇贊之言你完全當得,不必如此謙遜。”
卻見車喬目光一動,移向站在旁邊的蘭泙便張口欲言。蘭澧見了不由笑意浮面,攜了蘭泙的手道:“泙兒之功我另行封賞,只是你能做到今天這般地步,卻也着實令我吃驚。”
眉角上挑,蘭澧語氣中不由帶了幾分玩笑之意:“我知你們都是赤膽忠心之人,不願貪功,只是但我有心封賞,卻根本無人願領我這份好意不成?呵呵……”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