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羅相東一陣氣悶,胸膛裏憋着一波又一波的怒火,讓他急欲發洩。
羅老太太依舊喋喋不休的教訓着,細數他的種種錯誤。而伏在地上大哭的羅大夫人垂下的眼神內,露出不經意的怨怼,在地上的兒子,依偎在母親懷中,瑟縮着不敢靠近父親。
書房內呈現三人對峙一人的趨勢,羅相東獨自站在書架的陰影裏。
羅相東心頭湧起一股悲涼,每次他想要教訓孩子總能被阻攔,不了了之,可要是再耽誤下去,孩子真的會被教廢的。
他抹了一把臉,沉聲道:“娘,我知道你們都心疼景兒,景兒也是我的兒子,從牙牙學語長到如今的七尺男兒,花費的心血并不少,我難道鐵石心腸看不到他舒服嗎?只是玉不琢不成器,景兒年紀漸大,一族人前程都要交到他身上,他沒有這個能力,如何能帶着大家一起走?”
“跟他同年齡的,多多少少都有了幾分成就,我也不求他能為官當宰,至少成績不能差吧?我不指望他難道還要指望別人嗎?”
匆匆趕到書房,正打算進去求情的羅恒睿正好聽到這句話,匆忙的腳步頓時停住,退後站在大門後的花壇,借用花木遮擋自己的身影。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回頭對着羅四說:“羅管家,爹正在訓誡大哥,我不方便出現,別告訴爹我來過。”
羅恒睿這麽說着,腳步輕巧,倒退着慢慢離開了。
“是,二少爺。”羅四低眉斂目,保持着一貫的表情。
書房內,羅相東還在繼續陳述着教育的必要性,老太太聽了半晌,盡管心疼孫子還是松了口:“好罷,外面的事情總歸是你更了解,教育子嗣更是應當應分的,我也管不了了。”她話鋒一轉,“只是教育歸教育,不能打孩子!打壞了我可心疼,你打她,我可要打你!”
“他要是肯上心,那至于需要我打?”羅相東抹了把頭發,“去年的成績我就不追究了,今後每次月考的成績我都會過目,波動太大的話,就請專門的先生來補習,務必不能落後。”
“聽明白了?”他這話是在問羅恒景。
羅恒景有氣無力應了一聲,得到允許後才被大夫人半扶半抱的離開,大夫人剛離了書房,就一連串催着請大夫來。
書房裏的熱鬧褪去,徒留羅相東一人在書房長籲短嘆,天色徹底黯淡下去,得到羅四的首肯後,仆人才敢慢慢點起庭院的燈盞。
壽安伯府面積極大,三進三出的院子,每一處都精巧無比,還帶了一個大花園。當初本朝開國皇帝打下京城時,任由手下将領挑選合适的府邸,于是初代壽安伯就選了這塊地方,是前朝王爺的宅邸,自然無一處不精美。
外院是男主人的書房,二進院子除了正院的壽安堂,其他的按照春夏秋冬命名,大房自然住着最好的繪春院。
可是現在繪春院一片忙碌,倒熱水的拿藥粉的,上藥的熬藥的,人來人往。
羅恒景回了自己房間,委屈終于一股腦冒出來,他軟綿綿喊了一聲娘,埋在親娘的臂膀內,“我做錯了什麽啊......”為什麽爹對他老是這麽兇呢?
羅大夫人輕柔撫摸着兒子的腦袋:“你功課沒進步,你爹看了自然着急啊,好景兒,娘知道你聰明機靈,學什麽都快,以後就認真讀書好不好?也考個狀元回來。”
“可是狀元也才當個六品官兒呢!”羅恒景小聲嘀咕着,在觸及母親眼神後馬上改口,“好,我以後一定努力,讓母親也能當個诰命夫人!”
“就你嘴甜!”羅大夫人笑了起來,“只是努力當然好,也要顧惜自己的身體,像最近天這麽熱,少讀幾個時辰也沒什麽,橫豎你以後也有爵位,考科舉不過是錦上添花的好事....”
大夫人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聽着聽着羅恒景就歪着頭進入夢鄉。
第二天自然請了病假沒去學堂,橫豎本來請假的人也多,不起眼。
宋朗旭不知道這一場風波,依舊按照自己的節奏上學,天氣雖熱,但時間不能浪費。就是最近朗月不怎麽去找表姐們玩,一打聽才曉得,原來是景表哥中暑在家休養,表姐妹都很擔心,于是留在家中照看。
既如此,他也讓朗月少出門,中暑這事可大可小,小的生病難受好幾天,大的可就丢了小命,何苦來哉呢?
朗月乖乖點頭,只是在家待着也無趣,宋朗旭托了趙管家去尋了木匠,給她做了一盤跳棋和一副厚紙板的長牌,讓她可以跟小丫頭們一起玩。
跳棋可以雙人玩,長牌可以三到八人玩,人多人少都能組團。
初次接觸這些,朗月玩的十分起勁,她那邊本來就有四個大丫頭四個小丫頭,人數管夠。起初大丫頭們還要讓讓她,贏兩局就故意輸一局,再着旗鼓相當,最後不認真都贏不了。
朗月贏了一匣子的銅板,最後她抱着匣子,讓二哥去定一桌席面,到時候請家裏所有人來吃喝。
“好啊,等我休沐那天就開席,怎麽樣?”宋朗旭笑眯眯的,這不光是妹妹的辛苦成果,更難得是她不獨占肯分享。
席面最後是趙管家去定的,分了兩桌,以前都是花嬷嬷忙前忙後,穿插其中,顯出她姑娘身邊第一人的得意。但這回花嬷嬷主動退居二線,事事以葉嬷嬷為先,只有問到她頭上她才說話,雖然沉默倒也添了幾分穩重。
就盼着花嬷嬷是真的想通了,而不是裝巧賣乖。宋朗旭沒有松口,依舊是讓葉嬷嬷跟着妹妹出行。
這天在學堂內,蔣學文突然神神秘秘的湊了過來,“你知道嗎?我這兒有個大消息!”
跟蔣學文相處的時日,宋朗旭已經摸清他的脾性,捧場就行:“什麽大消息啊?我怎麽不知道?”
蔣學文心滿意足的說:“聽說書院的山長要回來了。”唔,被捧場的感覺不賴嘛。
“山長?喔!”宋朗旭想了起來,山長!那可是浩然書院的招牌啊!能夠吸引這麽多官宦子弟來上學,山長功不可沒。
山長據說是某大儒的關門弟子,學問非同一般,只是本性自由,不願意被官場拘束沒有入朝。他平時不管書院的經營,但會在臨考前出現,給即将考試的學生做突擊指點,凡是上過他課程的,紛紛表示受益匪淺。
“啊對了,院試快到了。”宋朗旭終于想了起來,院試三年兩次,今次院試剛好在八月,桂花飄香之時。
甲班的學生會下場一試,自然要山長出馬。
“對啊,考中的學生就能繼續接受山長的課程,可比我們強多了。”蔣學文說着郁悶的趴在桌上,“我要什麽時候才能升到丙班啊?”
呃,這個就再說吧?至少先把自己的成績提上去。宋朗旭露出尴尬不失禮貌的笑容。
接受小班教學的學生會聚集在山長的院子,天剛亮就進去,擦黑才離開,神神秘秘的。就算是蔣學文踮起腳尖伸長脖子,也沒打聽到任何消息。
“別羨慕了,我們早晚也有這麽一天的。”宋朗旭制止了他的上蹿下跳,既然已經走上這條路,早晚都有上考場的一天,何必心急呢?
“唔,好吧,聽說放榜那日學堂會放半天假,到時候我們一塊兒去看吧!”
宋朗旭倒是很想見識見識放榜,自然答應了下來。
吃過香噴噴的桂花月餅後,放榜的時間自然到了,貢院附近一條街的茶樓酒館,位置好的都被搶光了,好容易宋朗旭才訂到一個包廂。
因為他打算帶着妹妹一塊看放榜,也滿足她的好奇心。
朗月能夠跟表姐妹交流玩鬧,但對外人還是不愛搭理。宋朗旭心知她的顧慮,也沒有打算強硬按頭讓她改變,只是打算潛移默化讓她多出去走走,放松心情。
到了放榜日,貢院門口可說是人山人海,擠的水洩不通,估摸着就算有人撒銀子,人群都不稀得去撿,誰都想第一時間看到名次。
因為跟蔣學文約好了,所以安頓好妹妹後,宋朗旭便過去找人。
蔣家的包廂都是提前預留的,樣樣頂尖,宋朗旭推門而入,蔣學文身側已經圍着七八個差不多年齡的男孩,叽叽喳喳的說話。
蔣學文口若懸河正在吹噓書院內的事,聽的旁人一愣一愣的,偶爾鼓掌應和。看到宋朗旭過來,蹭一下從榻上溜下來,“走走走,我們也擠到榜前去,湊個熱鬧。”
“快算了吧!鞋都能給你擠掉,人都要擠瘦幾兩,早看晚看,名次又不會變。”他自斟自飲,“這些都是你的朋友?”
蔣學文大大咧咧的:“都是我的堂兄弟,表兄弟,也跟着過來瞧個熱鬧。”
畢竟這可是放榜哎!說不定就見證了未來哪個狀元的誕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