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多年久經考試考驗的宋朗旭,早就總結出來訣竅,寧願胡說八道也別空着不寫,說不準哪裏就說中了主考官的心思呢?更何況現在判卷子,多數以考官的主觀意志為要。
能答的都寫上,不能答的就努力靠近題目,宋朗旭努力書寫着答案。
待到判卷後,宋朗旭終于知道了自己的名次,位于丁班的第十五名。
丁班一共二十三名學生,十五名算是中等偏下,一個并不好的成績。可這個成績要是落到一個剛入學不滿一月的學生身上,就是一個很值得稱道的成績。
宋朗旭拿着先生們改過的試卷,對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晰,十五名只是一個開始。他把錯誤答案重新謄抄到試卷旁邊,讓自己記得改正。
蔣學文捏着自己的試卷,目光在他們兩之間來回巡視。
難以置信!蔣學文自認啓蒙早還學了好幾年,怎麽樣也不至于考不過一個新生吧?他才考了十七名!雖然新生沒說,但他打聽的出來,新同窗并不是什麽大家族出身。
而現在,他竟然沒考過新同窗?!蔣學文按住自己的試卷,覺得好丢臉喔~
蔣學文氣鼓鼓的,又丢臉又不服氣,他打算再也不跟新同窗搭話了,免得耽誤他學習!
氣了這麽一堂課,蔣學文發現同桌完全沒察覺,反而跑去跟先生求教試卷上的錯題,讓他更郁悶了。
這不是做了無用功嗎!嗨呀呀好氣呀!
宋朗旭問完問題,奮筆疾書寫在試卷上,免得自己忘記,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雖然俗,但是的确管用。
這時候蔣學文湊了過來,“這個題李先生怎麽回答的?”
“是這樣的,這麽解釋,然後再這樣這樣......”宋朗旭認認真真解釋了一遍,說的蔣學文豁然開朗,“原來如此!你說的好清楚,以前先生講後我似懂非懂,你一講我全明白了!”
宋朗旭但笑不語,可不是他的水平比先生高。而是先生已經學會了更高等的知識,對于初級知識反而會忘記到底怎麽學會的,所以底下的學生聽不明白,還當自己笨。大概這就是知識的詛咒吧。
蔣學文弄懂一個要點,渾忘了剛才信誓旦旦發誓再也不理宋朗旭,高興的記錄在紙上。
宋朗旭更沒發現同桌的小九九,他更樂意把時間投入到學習上。練字,背書,釋義,每一分每一秒他都不肯放過。
在這樣強度的學習下,第二次月考他的成績就升到十三,然後是十一,第九,幾乎每一次都有進步,時間也不知不覺到了七月。
天氣炎熱讓人焦灼,學習起來也難免讓人分心,難以投入精神,盡管放了冰盆,那點子涼氣也不頂用,坐一會兒就是一身的汗,後背衣裳都黏濕了。
各府也舍不得自家少爺受這個罪,進了三伏後,紛紛給少爺告假,讓他們先回家涼快涼快。
學生少了,先生也輕松,略微放松一下課程也可以。
而宋朗旭抓住這個機會,使勁的找先生問問題,畢竟平時人多難得輪到他。
因為問的太投入,一不留神時候就晚了,李先生看了看時辰,猶豫說:“要不然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李先生,我住的不遠,走一會兒就到了。”宋朗旭把字帖還有書籍收好,“路不遠。”
李先生問過發現的确不遠,也沒強行要送。
因為天氣好宋朗旭沒要求接送,走路回家還能鍛煉身體,繞過牆角後,突然被人叫住。
“表少爺!”
宋朗旭停住腳步回頭,原來是羅四,也對,會這麽叫他的也只有羅家人。上次宴會後,宋朗旭也會抽時間拜訪羅府,只是從沒碰見羅相東。
這還是頭一回呢!
“羅管家,怎麽了?”
“無事,表少爺怎麽一個人走着回家?管家怎麽沒來接?”羅四皺眉,難道表少爺竟窮困到如此地步?
“路不遠,天氣也不錯,走着還能鍛煉身體,俗話不是說流水不腐嗎?”宋朗旭笑道:“如果太熱或者太冷,我自然會叫馬車的。”他又不傻。
“嗯,那我先回了。”既然問清楚,羅四再不多話。
羅四順着街道往前走,繞過拐角後赫然是羅府的馬車,當家人羅相東安居其上,閉目養神。
羅四上前躬身把剛才的對話一一說出,羅相東點頭,倒也有趣,沒辜負他的照拂。
只是看到宋朗旭,羅相東有些好奇他的成績,便讓羅四去打聽,這等子小事完全不需要羅四親自出馬,人剛回家,宋朗旭最近的成績已經送到外院書房的案頭。
不錯,起點雖然低,但是一步一個腳印,紮紮實實的在往前走,看着也有盼頭。
既然看了宋朗旭的成績,自家孩子的成績更要看,所幸羅四做事妥帖,不僅是大房二位少爺,二房三房的都在,寫的一清二楚。
堂少爺們的成績有增有減,但總體來說沒有下跌,而作為未來世子的羅恒景....就有點不夠看,
常年徘徊在丙班前十五名,偶爾還會跌到二十名,就連二少爺羅恒睿也比他強。
羅相東只覺得一股火氣直沖天靈蓋,怒氣蒸騰,這都學的什麽玩意兒!他忍住怒氣把去年的成績翻出來,這一看就糟糕了,跟去年的成績持平。
可今年要比去年多學習了一年,成績持平不就等于退步麽?
羅相東氣的直發抖,連連高呼要把羅恒景喊到書房來,羅四一邊應聲一邊給下人使眼色,讓大少爺做好心理準備,同時務必要把救兵搬來。
不多時羅恒景就焉頭耷腦的過來了,一進書房就瞧見擺在案幾上的成績單,再看氣的青筋暴漲的親爹,只覺得自個這回鐵定要完。
果然一見面,親爹就把成績單砸到羅恒景臉上,怒聲道:“看看你這一年都學了什麽!”
羅恒景條件反射的跪下,“爹,我錯了!”
“知錯了?錯在哪兒了?以後會改嗎?能改嗎?每次認錯都快,但是從來不往心上記,可見都是小和尚念經,有口無心。”羅相東扶着桌子,勢必要長子記住這個教訓。
“來人,請家法!今天我要親自教訓這個不長進的!”
“這.....”羅四剛剛說了半個字,羅相東就怒了,“連你也不聽我的,是不是?”
羅四哪裏還敢耽誤,只能趕忙去請家法,心裏盼着報信的人腳步再快點,同時大少爺能夠明白小仗受大仗走的道理,不然今天要出大事啊!
而羅恒景哪裏見過親爹如此暴跳如雷的場景,呆呆的不敢躲,害怕惹的他更生氣。
家法是一根二指長的板子,打在人身上就是一條鼓起的印子,火辣辣的半天不消,如果真讓打實在了,羅恒景少不得要躺上半月。
羅相東看仆人已經端着家法過來,快步搶了過來,對着羅恒景的屁股就是一下,疼的羅恒景嗷一聲跳了起來,然後又被打倒,滿地打滾的求饒,哭的滿面是淚。
豈料這樣的示弱,擱在旁人身上興許就手軟了,換成日後要繼承爵位的孩子,羅相東只有下手更狠的份。羅相東想想自己年幼時,三歲識字,六歲練武,夏練三伏冬練三九從不懈怠,這才打下一身的好根基,錘煉出足夠強健的體魄。換成下一輩吃不了練武的辛苦,學文總行吧?連學文都不好好學,以後家業交到他手上,能擔起一家幾十口,上百族人的前程嗎?
羅相東越想越氣,正在揮動木條時,書房外有人怒喝:“住手!你是要打死景兒嗎?”
一片湖藍撲到羅恒景身上,哀哀切切的哭出聲來,“景兒啊我的景兒,你哪兒疼?快,快叫大夫!”
原來是羅老太太還有羅大夫人終于趕到,阻止了羅相東的教訓。
羅相東呯一聲扔了家法,愁悶的坐下。
羅老太太緊趕慢趕,還是沒能阻止兒子的行兇,看着地上氣若游絲的孫子,心痛的快要暈過去:“景兒有什麽錯,你這個當爹的好好教就成了,幹甚麽要動家法?你小時候我也是這麽教訓你的?”
龍頭拐杖在地上跺的啪啪響,老太太越說越說生氣,要不是身體不太好,也想給兒子來兩拐杖。
羅相東被堵了嘴,異常苦悶,這一出已經上演過無數次,只要他試圖插手兒子的教育,老太太和大夫人總能聞風而至,阻止他的進一步行動,教訓也就不了了之。
但是這次不行,羅相東堅持己見,勢必要把教訓堅持到底:“景兒景兒,他已經十五歲了!在外頭已經是娶親的年紀,有人都當爹了!甚至有人考中秀才了!恒景他再不努力,以後還怎麽追上同齡人?”
羅老太太不以為然:“秀才這才到哪兒啊?就是考中舉人進士又如何?頂多進翰林當個七品官,我孫子以後要繼承的可是一品的爵位,秀才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