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鼓點一響,喝茶說話的全停了下來,人們齊齊瞅臺上。
頭一出三岔口是出武生戲,倒也熱鬧,一黑一白兩個人從桌上翻到桌下,從手執利刃打到赤手空拳,明明有明晃晃的電燈照着,卻要表現出黑燈瞎火的意境,實數不易。
一張八仙桌,李天樂和周平,與李家父母分坐兩邊。戲一開鑼,李家父母的全副精神便放在戲臺上。李天樂才看了半場就打了哈欠,轉頭看旁邊的周平,也專心看戲呢。看得出周平是真喜歡,李天樂心裏也高興。周平是一臉認真,李天樂又暗自笑他,都是被父母拐帶的,年紀青青就有了這老頭嗜好。
周平一眼也顧不上看自己,李天樂心裏癢癢,就在桌下摸上了周平的大腿。先用手掌磨蹭,後用食指輕劃,一點點向裏,一點點向裏,慢慢移到大腿內側,越來越接近股間的位置。
周平是個臉上藏不住事兒的人,馬上臉就變了顏色,慌張地拔拉開李天樂的手,又端起蓋碗,灌下一口熱茶,想掩去臉上的情緒。
事實證明,臉皮是越磨越厚的。李天樂愈挫愈勇,周平剛一撤回手,李天樂又一次摸了上來,不像剛才那麽輕柔挑逗,而是摸兩下,拍兩下,再摸兩下,又拍兩下。拍的手勁還不小,一下一下的,漸漸的跟上了臺上的鑼鼓點。
要是換了家裏,李天樂這麽鬧他,周平早就上嘴咬了。咬人,周平新添的表達方式,對象只限于李天樂。周平不能說話,只能靠寫字來表達思想。李天樂有時故意使壞,明明理解了周平的意思,卻還是拿腔拿調,一哼一哈的打岔。周平要拿本兒寫,李天樂就搗亂,抓周平寫字的筆頭,揪寫字用的小本兒,什麽幼稚他幹什麽。周平急于讓李天樂明白他的意思,又被打擾的寫不成字,一肚子的火直往腦門竄。有次也是被鬧急了,周平磨着牙就啃上了李天樂揪他衣袖的手。從那之後就有點上瘾,李天樂只要一逗他,周平就樂着亮出一嘴白牙,琢磨着下嘴的地方。
要咬嘛就狠狠咬,見血才算。周平不,他到底心裏還是舍不得下重口,怕咬疼了李天樂,每回咬人都點到為止,其實跟含了一口沒兩樣,只多了兩排淺淺的牙印。周平是自覺解了恨,報了仇,李天樂那可上火了。溫軟的唇舌,濕熱的口腔,半輕不重的咬上來,跟拱火差不多。一次被周平咬了手指後,周平的舌尖無意中舔了李天樂的指腹,麻癢的感覺漫延開來,李天樂終于發現不妙。再這麽撩撥下去,自己那點理智加情感就全被火熱的欲望燒沒了,還是見好就收吧。就這樣,雖然李天樂也被周平咬得挺上瘾,可也不敢再造次,輕易不敢再逗他了。
周平伸手按住李天樂的手。像早就等着似的,李天樂反轉手掌,将周平的手牢牢握住,還略帶得意的沖周平樂。周平掙了掙,李天樂不放手。只要不影響看臺上,周平也就随他去了,就讓他握着好了。
輕輕揉捏着周平的手,李天樂又瞥了兩眼臺上,悄悄湊到周平耳邊,嘴唇幾乎貼上了周平的臉側,緩緩的說,“你瞧臺上那喘的,拉風箱似的,燒火合适了。”
周平低頭忍笑,從桌上碟子裏,一碟五塊碼的整整齊齊的綠豆糕裏揀了一塊,塞進李天樂嘴裏,讓他老實點,堵堵嘴。再擡頭看臺上,武生戲費體力,基本功不紮實根本撐不下一場戲來,臺上役黑衣店主的演員的确喘的不像,周平看了一會兒,自己也憋不住笑起來。
李天樂不愛吃甜的,不過既然是周平親手喂到他嘴裏的,再難入口也要歡歡喜喜咽下肚去。禮尚往來,李天樂自然不肯錯過,挑了一塊豆沙餡的奶酥給周平吃。
有東西遞到嘴邊,周平瞧也不瞧,由着李天樂送進他嘴裏。只有一口的點心,周平吃着味兒好,便向李天樂點頭,指指裝奶酥的碟子,讓李天樂也嘗嘗。
第二出戲是老生戲,李天樂尚能接受,感嘆了一下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人缺什麽千萬別缺錢,十幾分鐘的戲也就過去了。掐頭去尾,砍枝削杈,這回的戲只有秦瓊賣馬一段。
最後的昆曲是李天樂最難忍的。好好一句話,拖長了唱,唱得好還能聽出點曲調、曲牌。唱得不好,氣息不均,什麽水磨腔,什麽纏綿婉轉、柔漫悠長,全談不上。唱得不好,聽在耳中,只讓人覺得像被掐住了脖子,倒氣似的。
“姹紫嫣紅開遍,……”游園驚夢是牡丹亭中最為人所熟悉的兩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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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樂聽得不耐,便伏在桌上,無趣地盯着臺上的布景。紙板搭就的亭臺草木,賞起來得的是何等意趣?
周平遞過小本來,李天樂看,上面寫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這是牡丹亭裏的話。
心跳激烈起來,李天樂知道周平寫的這句話是說杜麗娘的。可莫名的,此刻卻像周平在對自己告白一樣,心有點慌,有點亂,李天樂刻意誤會着周平的意思,小心翼翼的從本上撕下這一頁,鬼使神差似的疊好了貼身揣着。
周平并沒有注意到這些小動作,他看着臺上,看着一個美夢成真的故事。
散了戲,一家人步行回家,順便消消食。李家父母走在前面,李天樂放緩了步伐,拉開了和父母的距離。拉拉周平的手,輕輕說,“咱倆別處溜溜去。”
周平看看走遠了的李家父母,點點頭。
轉了個彎再向前走,街角有處街心公園。林木掩映裏,石板砌成的小路盡頭有個小小的涼亭。夜闌人靜,草叢裏有蟋蟀鳴叫。兩個人牽着手慢慢行來,進涼亭裏坐下。
周平支起耳朵聽了聽,興奮的拍李天樂的胳膊,指着草叢。
“我聽見了,可惜沒帶手電筒,要不別說逮蟋蟀,沒準還能掏到兩只麻雀回去下酒。”李天樂也側耳聽了聽。
周平搖頭,夏天的麻雀太瘦,那一口肉也不夠吃。
李天樂突然想起什麽,笑,“周平你記不記得,你五六歲的時候,我和前排院子的志遠哥上樹掏鳥窩沒帶着你,你生氣了。你生氣的時候特別好玩兒,不哭不鬧,一個人蔫折騰。那次就是,等我掏到鳥蛋拿回家給你玩兒,你連瞧都不瞧,也不理人,一個人跑出去,還拿了家裏撈面的笊籬。你人小,爬不了太高,夠不着樹頂上的鳥窩,就去草叢裏掏,大白天的,哪有笨鳥會在草窠裏趴着。結果一個下午,你麻雀沒逮着,倒讓野貓撓了好幾道血印子,笊籬也讓你在草叢裏扒拉的,被草汁子染的綠汪汪的。那回周嬸氣壞了,還打了你的屁股。”
周平當然記得,媽媽很少打他,那回可是記憶深刻。周平又埋怨起來,自己比李天樂小了兩歲,不少這樣的黑歷史被李天樂摸的一清二楚。
夜裏刮起一陣涼風,夾着草木清香掠過,李天樂不想錯過良機,開口道:“那個,周平,給我抱抱吧。”
兩人面對面坐着,聞言周平展開雙臂,豪邁的撲上去抱住李天樂,然後拍拍他的後背,再撤回身。
李天樂苦笑搖頭,輕輕拉起周平,讓他坐在自己腿上。手臂圈過周平的腰間,牢牢将他摟進懷裏。
周平沒有掙紮,這些日子過的熱鬧、忙碌,能安靜的和李天樂獨處,周平也覺得難得。
“那時候你總是追在我後面,天樂哥,天樂哥的叫,聲音軟軟的。”可惜,再也聽不到你喊我了。李天樂收緊手臂,心也剌痛起來。
低下頭,李天樂輕輕在周平頸間啃咬,換來周平無聲的驚呼。吸吮着喉結和頸動脈,李天樂一邊輕撫周平後背,另一手去解周平棉質襯衫的紐扣。手掌鑽進衣內,摸上周平微微發涼的前胸。周平的身體單薄卻不瘦弱,肌肉結實,皮膚也緊繃有彈性。微涼的觸感,摸在掌下十分舒服。
周平剛剛緩過神來,李天樂已經捏住他胸前突起,來回搓弄。說不上是什麽感覺,癢,痛,還有麻麻的滋味從身體直泛到心裏。周平不耐的扭着身子,雙手推拒着李天樂的愛撫。
稍稍退開身體,李天樂喘了口氣,環在周平後背的手向上,托住周平腦後,然後直直吻上去。
周平的雙唇很柔軟,既不太薄也不嫌厚,吮起來讓人舍不得松開。舌尖深入口中,周平驚懼的向後躲。濕熱的舌尖一點點刮過周平的口腔,周平立刻亂了氣息,哼叫出聲。
短促的音節周平還是能發出聲音的,不過音色粗嘎難聽,周平從來都不想試着去發出那樣的聲音。剛剛實在難忍,不防備聲音竟然溢出喉間。周平徹底慌了神,那樣難聽的聲響,李天樂聽見會不喜歡的。
軟軟喘息的人瞬間僵直了身體,李天樂納悶地問:“怎麽了,不舒服?”
周平搖頭,也不敢看李天樂的臉色,目光躲閃的看向亭外。
周平神色慌張,李天樂還以為他是沒有習慣兩人之間的親密,不敢再強着親近,反複又在周平唇上啄了幾口,重新坐正,擁着周平繼續東一句西一句的閑話。眼看着周平快窩在他懷裏睡着了,蚊子也已經發動了幾輪攻擊。李天樂才不情願的拉起周平,慢慢往家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