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周平已經在超市工作一年了。一個月兩千多塊的工資,也只勉強夠他一個月的開銷。幹的活兒也不輕松,碰上超市顧客多的時候,生鮮、糧油區的補貨、鋪貨也是最頻繁的,周平他們就要倉庫、超市來回跑,累得手擡不起來,腰直不起來的日子,一個月裏也總要有十天八天的。這還不算那些報損貨物和滞銷貨物的下架、回收,瑣瑣碎碎的,一天下來,也難有閑着的時候。
周平他們八個理貨員,多數時候是在倉庫裏忙亂,老鄭也是,他這個庫管要盯着每一次的出貨、入貨,每日營業結束還要給倉庫盤餘,登記臺帳,計算庫存,再報給經理,方便他采購。主管後勤的經理,每隔十五日查一次臺帳,隔月盤一次貨。遇到大量補貨的時候,經理也會親自跟着監督入庫貨物的質量,平時一些小數量的補貨、出貨,則全權交給了老鄭負責。
老鄭這個人,別看人長得五大三粗,狗熊一樣,性格也豪爽的可以,其實他心很細,算是個有幾分內秀的人物。只是這人嘴上總沒個正經的,不熟悉他的人很難看清他是真心還是假意。老鄭也只對他看得上眼的人好或沒正經的調笑,他入不了眼的人,連最低限度的表面人情他都懶得做,因此得罪的人也不少。老鄭這種性格,往好了說叫真性情;往難聽了說,就叫不知變通,有點愣。
在八個理貨工中,周平就要算那個老鄭看了特別順眼的人。周平能來超市上班,也多虧了老鄭替他擔保,要不然超市也不會雇傭一個說不了話的啞巴。對這份工作,周平還是很滿意的,工資雖少,也總比他過去打零工強些,也穩定多了。
早上來上班,李天樂一定要送周平去。又不是沒斷奶,周平心裏有點抗拒,瞪眼抗議了幾次,都被李天樂以無視打了回票。
李天樂的坐駕是一輛摩托車,年頭不短了,李天樂愛如珍寶。當學徒那會兒,也沒少拿它練手,改裝、大修,如今終于成了性能、速度都讓李天樂滿意的寶貝。李天樂也确實适合騎摩托,修長挺拔的身子,長長的腿,跨坐在摩托車上,自由奔馳的時候,為他憑添了幾分潇灑。據說看過他騎摩托的人沒有一個不愛的。
周平卻不習慣這種張揚的,标榜速度的交通工具。別別扭扭的坐在後座,頭上戴了硬硬的頭盔,頭盔有點大,周平不得不單手扶着。
“周平,抱住我的腰,抱緊了,別掉下去。”
周平用一只手抱住,另一只手繼續扶着頭盔。
李天樂回頭,拉過周平另一只手,環在他腰上,拍了拍,“兩只手抱着!別管頭盔了,我給你戴好了,不會掉。”
上了馬路,周平終于知道為什麽要兩手抱緊了。飛馳而過的建築物,呼嘯的風聲,剛開始的緊張過後,只剩下追求速度的快感。快些,再快些,再快些心便脫離了軀殼,人也像飛向了天空。
李天樂有心賣弄自己的車技,平時周平騎自行車要五十多分的路程,今天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鐘。從摩托車上下來,李天樂滿心的志得意滿,笑眯眯的給周平摘頭盔,并等着周平誇他兩句。
掏出小本兒,周平寫:太危險了,以後不要騎了。
李天樂看完就蔫了,點頭應了聲:“好”。
李天樂平時都是步行上班,汽修廠離家不遠。今天不過是一時興起,想帶周平騎摩托溜溜。
“路上小心,慢點,時間還早”,周平又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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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樂低垂着頭,推着摩托車走了兩步,長腿一邁,跨上摩托。周平又把小本兒遞過來,“早點回家,我做好飯等你。”
李天樂看了終于找回點笑模樣,抿了抿嘴角,說:“還有西瓜,你挑的甜,多買兩個擱菜窖裏放着。”
周平笑着應了。彼此揮揮手,周平看着李天樂離開。
今天來的太早,從後門經過倉庫,往辦公區去的路上沒遇到一個人。周平從口袋裏掏出休息室鑰匙,準備開門。休息室裏燈亮着,門也虛掩着,看來早有人來了。
這間休息室原本是老鄭的辦公室,因為周平他們常來這兒換衣服或抽煙,慢慢也就改成了辦公室兼休息室的樣子。屋子挺大,靠窗放了辦公桌、文件櫃,靠牆拐角裏放了一張床和一排儲物櫃。
周平推開門,就見老鄭手指捋着下巴,眼睛盯着辦公桌上的便攜式DVD,一臉嚴肅的擰着眉毛,研究DVD裏播放的片子。周平進來,老鄭頭也沒擡,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屏幕。老鄭常在辦公室裏看這種愛情動作片,臉上可從來不是這麽個表情。要不是喇叭裏傳出來的喘 息聲太過激昂、暧昧,周平真以為老鄭現在看什麽戰争苦情戲呢。
看什麽呢?周平有點好奇。
開了櫃門,脫下短袖襯衫,周平光裸的脊背上烏青又多了兩片。動動胳膊,轉了兩下身子,倒是不怎麽疼了。挨了魚販幾下拳腳,不過幾天就能好了,雖說是幫了倒忙,周平還是為能和李天樂一起打架而高興。
為這幾片烏青,李天樂差點又翻回頭去找魚販算賬,又數落了周平一頓,讓他以後再碰到這種事躲遠點。當時周平聽了,臉皺得包子似的點了頭。不過他心裏美得很,仿佛作為一個男人,從沒和人打過架的遺憾,一夜之間全找補回來了,心緒間頗有些奔騰澎湃。
換好工作服,老鄭還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盯着屏幕看。周平更好奇了,私下裏他也和老鄭他們湊熱鬧似的看過幾回,單一機械的動作,一成不變的場景,永遠的一男一女。周平看後只得出一個結論:拍這種片子的人體力真好。
湊到老鄭旁邊,周平看向屏幕。畫面上糾纏着兩個人影,一上一下,正常體位。身下的人白皙的皮膚已經泛起了紅潮,臉也是紅得厲害,略微張開的雙唇紅潤飽滿,唇間溢出的喘 息聲或高或低,聲音妩媚撩人。上位的男人突然加快了撞擊的速度,短促的低吼過後,男人洩了出來,白色的濁液噴濺在身下人泛紅的胸腹上。
周平瞪大了眼睛,也看清了。這,這好像是兩個男……人吧!那男人抽出紙巾,為身下人細心擦拭,胸脯、小腹、股間,怎麽看,下邊那個都是和自己零部件相同的男人。
周平一時有點混亂。這種事不是只為生娃娃才做的嗎?不是只能一男一女做的嗎?
屏幕裏的人繼續着□後的纏綿,老鄭卻不再看了。合上屏幕,老鄭磕磕煙盒,叼出棵煙來。也不點着,嘴裏叼着,喉嚨裏含含糊糊憋出句話來,“上他一回算了,讓他再跑!”
這個“他”是誰,周平不清楚,但周平卻猜到,老鄭口裏的“他”一定是個男人。
周平從不知道老鄭還有這種愛好,又聽他陰狠狠地說了這麽一句,不由得退開兩步,拉開些和老鄭的距離。
老鄭笑:“躲啥?小孩家家的,童子雞一個,女人都沒嘗過就敢看這個,晚上做噩夢了可別怨我!”
點着香煙,抽了一口,老鄭緩緩吐出煙霧,放松了四肢癱坐在椅子上,問周平:“周平,我要是強上他,他會不會跟我急,再也不理我了?”語氣間竟滿是哀怨,聽得周平起了雞皮疙瘩。
“周平,要是你被人強……,呸!誰敢?誰敢欺負你我宰了他!”
“哎呀!去他奶奶的,頭疼!”撓了撓頭發,老鄭從椅子上竄起來,摁滅了煙頭,撲到周平身上。
老鄭比周平高了一個頭,身材也比周平大一號,他一撲,又壓得周平喘不上氣來。老鄭還不消停,扭着胯骨喊:“平平,哥哥我寂寞了,晚上陪我!咱K歌去。”
周平早想問老鄭了,為什麽總邀他這麽個啞巴去唱歌,就因為他能一首都不唱,只坐在那兒幫老鄭點歌,所以才總是拖着他?
實在受不了身上趴着只狗熊,還一邊哼哼一邊扭身子,周平拍拍老鄭的肩膀,算是答應了。
老鄭跳起來歡呼一聲,身子擰成三道彎,搖晃着出去了。
看着老鄭的背影,周平有點擔心。他沒事吧?交往了這麽久,還是能看出老鄭這回是真遇見煩心事了。周平又一次覺得自己挺沒用,連開口說句寬慰的話都做不到,算什麽朋友。對李天樂也是,落在小小本子上的只言片語,不過是最為必要的交流,幹巴巴的,怎麽比得上話語間能帶上的情緒。
周平突然想聽李天樂的聲音,撥了電話,接通後,話筒裏傳來李天樂疑惑的聲音,“周平?是你嗎?
點頭,是我。
李天樂當然看不到,沒有聲音的電話,讓他有些焦躁。聲音又大了些,“周平?周平嗎?出什麽事了?”
搖頭,沒有事。
李天樂依然看不到,又詢問了幾句,電話挂斷了,李天樂的聲音沒有了。
“看吧,不能說話果然不方便。”周平想。
發了會兒愣,電話響了,是短信。
“周平,有事找我?”李天樂發的。
周平趕忙回信,“沒事!”想起晚上,周平又發了一封,“晚上不能早回去,晚飯你先吃吧。”
合上電話,其他同事也陸續來了。平時除了工作,其他人也不會費心去和周平交流,因此也談不上什麽交情。彼此見面不過點頭示意,表示看到你這麽個人了。
猴小二是最後一個進來的,他和老鄭關系不錯,同周平也親近些。猴小二人有些黑,和周平身高相仿,體重卻輕好多,臉頰凹陷,就顯得有些雷公嘴。性格也是活潑外向,雖說沒到了上蹿下跳的份上,卻也總不見他閑着,一來二去,就落下個猴小二的外號,其實他是姓章的。
作者有話要說: 求評~
每天就這麽寫和發,寫的好不好根本不知道,心裏發虛呀,各位看文的大人們,給個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