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合謀(2)
一場秋雨一場寒,晚會進行一半,天空毫無預兆下起雨來。
何書墨得以脫身,在場找不到談淺川,轉了一圈,去客房找她。發現她縮在露臺棚傘下,睡得正香,偶爾幾滴雨,斜斜地飄進來,她也渾然不覺。
他沒來由的惱,想呵斥她,又只是小心将她抱起,放到寬軟的床上,扯來被子替她掖上。
秦珩打來電話,“高家宴席出了點狀況,有關于談二小姐。”
“我知道了,謝謝。”
“宴席上,高老先生當面拆開何老太太的禮物,你猜是什麽?談二小姐和你的不雅照,書墨,這照片恐怕已流傳出去,看來有人對你、對何氏蓄謀已久。你得罪了什麽人?”
“我想我已經知道答案。”
談淺川睜開眼,已經是第二日中午,環顧四周,何書墨不在。她在床上又躺了半晌,起來看到矮幾上擱着一套衣裙,上面壓着紙條:公司有急事,醒來給我電話,落款是:何書墨。
她去洗浴間沖澡,鏡中的自己,臉色還算過得去。近日來,她乖乖地按時作息,也沒有再抽煙,酒就更不用提了。不是不敢,只是不想在任性,傷他也傷自己。
清理好,踏出休息區,發現在下雨。雨勢不大,但涼意惱人。
在中餐廳用餐,沒什麽食欲,盡管這裏的餐點做得極好。
葉政端着餐盤在她對面坐下來,看她絲毫未動的餐點,皺了皺眉,“沒胃口?”
“還好。”她象征性嘗了幾口,又泱泱地放下餐筷,視線瞟向落地窗外不遠處的海面。因下着雨,海面撩起霧氣迷惑視線,隐約能看到一艘游輪泊在岸邊,鄰桌有人抱怨:“這什麽鬼天氣,還想着今天出海。”
何書墨的電話也在這時進來,她抱歉地看了下葉政,起身走到窗邊才将電話接起。
“在吃早點?今天有些忙,抽不出時間來陪你,要不要約喬楠?她最近也沒什麽事。”
他主動提喬楠,她愣了片刻,在社交圈裏,兩人避免不了交集,但是她的朋友,他不會主動問及,今天這樣太不尋常。
她沒有多想,興趣缺缺地嗯了聲,爾後又想起她懷孕了,改口:“不用了,今天有點兒想出海。”
“今天天氣不好,改天。”
談淺川又往窗外看了看,天氣糟糕透了,确實不适合。
有人在咨詢何書墨,談淺川不再打擾他工作,“你忙吧,我吃早餐去了。”
“寶貝兒。”
在她要挂斷時,何書墨低低喚了聲。
談淺川靜等,片刻,他說:“好好休息。”
回到座位上,葉政淡淡地擡眉,掃她一眼,又低下頭繼續解決餐盤上的食物。
談淺川又試着吃了幾口,索然無味。
“他回去了?”葉政冷淡地問。
她意外地盯着葉政看,有些看不明白。這個冷清的男子,在關注她?稍後,她搖頭否決。
葉政在圈內,寡言少語,跟何書墨差不多一個級別。
所以,當葉政問話時,她确确實實怔忪了。
葉政被她盯得不大自然,也只是輕描淡寫地睨了她一眼,淡淡地轉了眸光。
“今天不适合出海。”他又開口。
“呃?”談淺川有些摸不清狀況,分明記得她把聲音壓得很低了。
“我沒有要偷聽的意思。”
“多謝關心。”恢複狀态,她語氣有十分客氣,十二分疏離,一分被人偷窺心事的羞惱。
“不過,若你真想出海,也不是沒辦法。”
她不得不表示詫異,前一秒鐘還說不适合,下一秒就改口了,這個男人……她留了分心思。
“朋友的小游輪今天要出海。”
“我又不說要去。”談淺川有些惱。
“那好,若是想去,随時可來找我。”葉政的表情始終是淡淡的,古井無波的模樣。
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輪廓十分硬朗。
兩人一下子無話可說,立場不同,她對葉政存着偏見,想必他也如此。
拉近距離的對話,任有免不掉的尴尬。
鄰座的人又換了一撥,這次來的人很舌燥,一坐下來唧唧喳喳說個不停歇。
葉政和她都不開口,鄰座的話顯得分外刺耳。
他們在談論什麽話題,她不甚在意,但當聽到何氏總裁時,陡然僵了下。
話題在繼續,無非是八卦,或許她早料到有這樣一天,親耳聽聞,心髒仍舊比平日快了好幾節拍。
難怪,他一早就離開,難怪他說公司忙。
談淺川抿緊唇,血色一點點退下,如淩晨暮天的灰色。
葉政盯着眼前的人,很應景地想起一句文藝的詞組,玫瑰成灰。
許久,周遭安靜下來,她一手撐着餐桌,借助着力點努力地站起來。
葉政皺了下眉,失神落魄的她,讓他難受。
他沒有去深想為什麽會難受,沒有更多時間去思考。他繞過去,想要攙扶她,被她避開了。
“拒絕我也要開時間。”葉政沒有給她再次拒絕的機會,半摟着她離開餐廳。
談淺川掙了,他沒讓她如願。他強行拉着她到休息室,給她倒來一杯水,溫度正好,表情淡漠,語氣疏淡:“膽敢邁出第一步就該想到今天的局勢。”
“教訓我?”
“不敢,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談淺川,事實會讓你明白,感情什麽都算不上。我想,這緋聞應該鋪天蓋地,街頭小巷關于你們的事怕已是沸沸揚揚。”
“我不在乎。”
“我知道,何書墨呢,他現在恐怕焦頭爛額了吧,剛看了下股價,跌得不算慘,不過照趨勢發展下去,若是處理不當,何氏傾巢不過一夕間的事。”葉政說得平鋪直敘,卻沒有錯過她每一次細微變化的表情。
她的臉色漸漸轉白,在他殘忍的提點下,只有一張木然的臉。她坐在沙發椅上,斂着眉眼,沒有看他,似老僧入定一動不動。
葉政緘口,練了她對面的位置坐下來,第一次湧出于心不忍這四個字。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他有些坐不住,她才啓口:“出來混遲早要還,不想這麽快。你很恨我吧。”
不應景的問題,葉政無從答腔。在這個時候,她應該更關注接下去的事态發展,而不是關心狗屁的恨不恨,等等,她說什麽?葉政醒過神來,心底升起一絲絲不安。
“我沒想到她會死,現實是她确确實實沒了,對不起。”她将頭縮進雙膝間,渾身都在顫抖。“葉政,你不要恨他好麽,感情無商無量,來了就是來了。任可不選擇你,那是你們有緣無分。他不娶葉小姐,沒有錯。你可以把所有過錯加諸給我,所以你要恨就恨我吧,請不要在這個時候對他落井下石,可以麽。”
葉政只覺喉嚨火辣辣地疼,不似撕心裂肺,也說不清哪裏難受,渾身上下似箭穿心。
他從來不覺什麽事讓他這麽挫敗,事情的緣由僅僅因為一個女人,一個他沒有去在意的女人一句話。在這種時候,她沒有為自己考慮,滿心滿肺的都是另外一個男人的影子。似乎,只要他安然無事,她便可以高枕無憂。
世上怎會有這種笨蛋?
葉政氣得發抖,這種情緒絕跡五年後,再次噴薄沖出,來勢洶洶一點商量的餘地都不留。
他毫不留情地戳她痛處,“你也得有那資格讓我去恨,談淺川,在你關心他的時候,你還是多想想自己,不要到時候人財兩空。”
“……”
見她不答腔,葉政不耐地扯了扯領口,“你休息一下吧,我有事外出一趟,沒事就不要出去找不痛快了。”
葉政想,自己真神經質,她好不好關自己何事。
他前腳走,手機鈴鈴響起,看了一眼,顯示沈江,她沒有要逃避的意思。
“談姑奶奶,您老在哪?”
她報上俱樂部的名字,才問:“有什麽事?”
“也沒什麽事,就是關心關心你。”
“我不會想不通。”她冷不防冒出一句。
沈江幽幽嘆氣,事情他也聽說了,高家宴會傳出來。這樣接二連三的打擊,他還真擔心那羸弱的女孩扛不住,不想她告訴自己,她不會想不通。
也對,敢和何書墨有染,肯定也不是省油的燈。
“何老太入院了,在我們醫院,昨晚送進來的。”沈江猶豫了下,還是告訴她實情。
好像被什麽蟄了下,她急急地問:“嚴重嗎。”
“情況不大理想,還沒醒過來,只要熬過今晚,不會很嚴重。”
一瞬間,如似抽幹所有力氣。何老太入院和這件事有關吧,那麽,她媽媽呢,若得知實情,病情會不會複發?在這一瞬間,她想了很多。
“你沒事吧,你還在聽嗎。”
“他在醫院麽。”她顫抖着聲音問。
“半夜來了,早上又走了,有特護,你何鳶姑姑昨夜回來,今兒一早就守在醫院。”接下來,沈江說了什麽,又安慰她什麽,全然聽不進去。
歇下來喘口氣,做了數個心裏建設才撥通書音的號碼,無人接聽。又撥邵建波,到是接得很快,他聲音透着擔憂,“淺川,你還好吧。”
“我姐呢。”
“去看潇潇外婆了,一早過去,手機沒電了吧。”邵建波解釋,沒聽她答腔,“淺川你還好嗎,你在哪裏?”
“我沒事,那個,讓我姐給我回個電話。”
電話很快回過來,告訴她一切安好。聽着很好,她舒了口氣,聊了幾句草草結束。
手機還未離手,何書墨電話又打進來,問她和誰通話那麽久?
談淺川如實答了,他顯然很滿意她的答案,“真乖,有沒有好好聽話,現在在房裏休息?”
他不提她還忘了,這是葉政休息的地方。她有些心虛,含糊地略過。好在他不糾纏,又交代她說下雨天不要出門,沒事了可以看看碟片,要麽睡覺。從頭到尾,關于不雅照只字不提。
談淺川沒他定力好,“何書墨,報道我看到了,對不起。”
何書墨吸了口氣,知是瞞不過她,可也不想她過早知道,就算知道也得等他把事情處理好。
“寶貝兒,是我不好,沒有處理好把你卷進來,我以為自己足夠強大了,可以保護你不受任何傷害。”
“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我并無後悔。”
在她病重那一年,她回想起這個有雨的早晨,也只剩下兵荒馬亂四個字。
多年後,回望他們來時的路,何書墨再次想起這句話,心痛如刀割。
要有多勇敢才敢承接,世俗的紛擾。
葉政評價她,說她孤勇,卻也令人折服。
可不是,他的傻丫頭,心肝肉,給了他一世愛,也賦予他一世痛。
作者有話要說:肯定會有同學擔心是不是BE,我可以保證,一定不是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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