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一季白雪(番外)
第一次見到任可,是在大二那年歲末。
他十八歲,任可十五,長得小家碧玉。第一眼,他這樣定論。
他就讀H大,一年才回家一次。回來在家呆的時間幾乎沒有,朋友同學各種聚會,他性格雖說冷漠,偏偏人緣好,無論什麽聚會,無疑是逃不掉的。
大二寒假回家,好友沈江組織高中同學聯誼會,他首當其沖。
聯誼這一天,一場寒流席卷,整座C市遁入了漫天飛雪冰凍世界裏。南方的冬天,冷濕兼有,可以把寒氣凍到骨子裏。
那天,他去的不算早,在往皇朝娛樂城的路上,車子抛錨,他只得步行走過去。快入娛樂城時,他無意瞥見一位衣着短裙,濃妝豔抹女子在和一位胖乎乎男子撕扯。因為淡色燈光,照在雪地上,所以看不清女子容貌,但依稀可聽她無助低聲下氣哀求聲。
男子說什麽一年一百萬,何書墨略微遲疑了下,并沒往心裏去。他看過太多為了錢什麽都可以出賣的女人,心早已麻木了。
又走了兩步,女人似下了極大決心,她說好。
何書墨笑了下,在這樣的場合讨價還價挺有意思。
另一位朋友氣喘噓噓追上來,抱怨:“何少虧得你在這裏,我還以為你又玩失蹤。”
他淡道:“什麽事?”
“靠,能有什麽事,沈江那小子說你車在路上抛錨,讓我過去接你,誰知道我找了一路,半個鬼影子都沒看到。”
“是壞了,走過來。”
“呃,那我任務算是完成了吧。”朋友笑嘻嘻地讨好他。
在這時,何書墨回頭看了一眼,因第一眼太匆忙,他只看到一張濃豔的臉,此刻再看,便斷定這女生年齡不過十五六。
朋友也看回去,‘啊’了一聲,又莫名地瞄瞄何書墨,低聲說:“沈江曾追過她好一段時間,母校高中部高一新生。”
何書墨淡漠地點了下頭,轉身往裏走去。
朋友追在他身後,恨不得把自己所知全部告訴他。
從朋友口中得知,這女生叫任可,是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任局長家千金。任局锒铛入獄了,任家垮臺了雲雲。
何書墨并未放心上,官場風雲莫測,今天風光無限,或許明日就走到盡頭,這樣的事,說不準哪天會落誰頭上。
他雲淡風輕地笑着,腦裏卻不斷回旋讨價還價那一幕。她是無路可走還是自甘堕落?
任局他見過一次,記得他笑哈哈地誇何書墨。時政,他不好評價什麽,今天誰風光了輝煌騰達了,明天誰落寞慘敗了,都是不可預計的。
他也曾聽過父親說,任局如何清廉。在清廉又如何,官場風雲莫測,要麽直步青雲要麽寒苦清平。
在他還在想着任家事情時,沈江風風火火帶着任可進來,她已經卸掉白粉濃眉紅唇,天生麗質的臉,着實讓他眼前一亮。
沈江待她極好,一晚上他只圍着任可一人轉,将有異性沒人演繹得淋漓盡致。
結束上半場,他已沒有興致在玩下去,因為還記着答應談淺川瘋丫頭的禮物還沒着落,也不知那丫頭怎麽那麽迷戀漫畫,自己不敢來找他要,興許是知道會挨訓,于是變着法子來折騰他。
離席,自然會引起一番轟動,但他我行我素慣了,朋友也未必攔得住他。扔下一張卡,潇灑退場。
在外,碰到喝得有些高的沈江還有任可。
何書墨腳步滞留片刻,略微皺眉。他一直看重沈江,覺得在這個圈子裏,能夠重情重義從一而終的男人不多了。所以,看到他和任可摟摟抱抱,以及任可欲拒還迎的姿态,他裝作沒看到。
天,寒風一片。
他駐足,卻聽來凄凄瀝瀝啜飲聲,男子粗粗的喘息聲。他聽到任可哀求說:“沈江你別這樣,不要讓我恨你。”
“他給你多少錢,我給雙倍,不許你跟他。”沈江逼着她,強行地要吻她,兩人在拉扯。
何書墨不是多管閑事的人,從來不是,除了談淺川是個例外,那丫頭纏起來,功夫可不一般。每次應付她,都頗為吃力。
如果不是沈江做得太過分,他也不會上前喝止。
沈江醉了,他叫人将他拖回家,才問:“可以自己回去嗎。”
他不承認自己良心太好,卻去關心一個陌生人,他覺得自己不可思議。當時他解釋自己的行為,不能眼睜睜看朋友堕落。
冠冕堂皇的借口,他自己都信服不了。
任可低着頭盯着腳尖看,不知是害怕還是冷,她嗓音顫抖沙啞,她說:“謝謝,我自己可以走。”
何書墨并沒有給她矯情的時間,“你确定你自己能行?任小姐我們談一談。”
他上車,在車上冷眼看着她在雪地中糾結,并沒有催促,只是冷靜地看着。
雪柔和地落在她身上,瞬間就不見了。
許久,她終于慢吞吞走向他的車,吶吶地說:“我知道你。”
他并不覺得奇怪,淡然地點了下頭,卻突然問她,“為什麽要做這種事?很缺錢嗎。”
任可漲紅着臉,驚恐窘迫卻又是萬般委屈,她張了張嘴,卻是無聲哭出來。
何書墨愣了一下,想起朋友說的話,任家垮臺,父親在獄中……
“對不起我失言,有什麽可以幫到你的嗎。”
任可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沉默在兩人間上演。
何書墨沒有在追問,開車将她送回家,在她家樓下時,任可終于開口,“你打算怎麽幫?”
“你很需要錢?”他明知故問。
“是,因為我身無分文,根本請不起律師,我相信爸爸是清白的,即使這樣,我也毫無辦法。”
“我也相信任先生無辜。”
“真的?”
“真的。好了,回去好好洗一洗,不要辜負你父親一片苦心。他絕不希望你為了他出賣自己。”
“如果不這樣,我還能有什麽辦法呢,難道我要眼睜睜看着他被人冤枉嗎。”
何書墨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他握住她的手,給她力量,“你找的那個人,根本幫不到你,如果你只需要錢,我可以幫你。”
任可沒有接受他的幫助,生活之外的人,這事過了也就過了,他沒有刻意去想,因為不想過早卷入生活勾心鬥角中。
然而,在年除夕夜,她接到任可的電話,她在電話裏哭。
何書墨問:“發生什麽事?”
“爸爸沒了,他不要我了。”
沒了?
何書墨腦子嗡了下,沒有任何交代直接走出家門。
趕過去,任可哭昏厥過去了。
她醒過來已經是第二日的中午,看到他,她歉疚地說:“對不起,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沒有。”
“怎麽辦呢,爸爸也不要我了。”
何書墨不會安慰人,所以只是看着她。
出院後,他代她處理好後事。何書墨覺得,他不能讓這個可憐的人兒無依無靠,他應該幫助她,那段時間,任可很依賴他,似乎把她當成自己的天與地。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他沒法放開她,擔心她獨自生活會走極端。
他回學校後,保持着每個月回一趟C市。兩人關系暧昧,但也因為這樣,任可有機會接觸談家人,并極得談老爺子的歡喜,談老爺子認她為幹女兒,備受寵愛的談二小姐坐冷板凳。
或許因為這樣,談淺川對任可沒好感吧。
一次,何書墨要去國外幾日,問任可願不願意作為他女伴前往,任可沒有拒絕,兩人在國外兩個星期都相安無事,卻在回來後第一夜出事了。他并不是正人君子,也有過女人。
這一晚,任可說要感謝他,于是在他B市的小公寓為他做飯,兩人都喝了些酒,晚了,任可哭着撲進他懷裏。
何書墨知道要拒絕,但他卻只是摟着她。在酒意和任可的挑逗下,戰火以星星之勢蔓延開來。
事後,他向她道歉,覺得自己挺無恥。任可抱着他說:“你喜歡我嗎,我們在一起好麽,我不要名分,我什麽都可以不要,只要你偶爾來看看我,不要丢下我一個人。好不好?這樣好不好?”
好不好?
何書墨沒有拒絕她,只覺得這樣一個孤苦無依的人,他應該給她依靠。
于是,有了一不愁沒有二,兩人從朋友衍生成情人。任可依賴他與日俱增,何老太因為這事,只差點沒有斷絕母子關系,他依舊我行我素。
或許,因為太年輕,家裏反對的,他偏偏認為是好的。任可不得家人歡心,他知道,對于外界流傳出來的緋言緋語,他不以為意。
他不是沒有察覺出任何的不對勁,他卻選擇無視,有一次問了,她也只解釋說學習壓力大。
因為工作關系,他無暇顧及她。
更為重要的是,那段時間傳出談淺川早戀,他心情極度不好。
直到五年前,她出事了。
那天,雨下得真大。
他在美國處理公事,接到國內的電話,确切地說是接到談書音的電話,她顫抖着聲音告訴他,任可出事了。
他趕回來時,任可在重症病房,醫生宣布說這輩子她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與此同時,另外一個當事人談淺川,已經被轉入普通病房裏。醫生給談淺川的結論是,談淺川患有輕微精神分裂症。
那段時間,愁雲籠罩着。經過商量決定,談淺川前往美國接受治療。走前,談淺川問了句:“何書墨,你喜歡任可對嗎。”
何書墨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她慢慢低下頭去,微嘲:“原來是真的,只有我不肯相信了。”
彼年,談淺川十五歲,已是傾城之姿。
她前往美國第二日,任可亡故,年僅二十歲。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我RP爆發了!
連續日更四天,奇跡!
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