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欺騙
“公主。”綠薇上前攙扶昆吾燕, 卻被她身上的靈力狠狠彈開。
“殺了我,殺了我!”昆吾燕抱着頭悲痛請求。
她一定是痛極了才會這樣說。
“公主......”綠薇眼眶紅紅,只有她知道, 昆吾燕比誰都想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回到奉天國。
她可是一生要強的公主, 怎麽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
昆吾燕從床上跌落下來, 赤着細足,跌跌撞撞走到劍架上,一襲白色寝衣飄飄舞舞, 像一只迷失在黑暗中的蝴蝶,她拔出長劍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散落的頭發在劍氣下紛紛揚揚, 她看起來十分無助。
“公主不要沖動,把劍放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綠薇吓得不敢再靠近,只能小小心翼翼安撫她的情緒。
昆吾燕握着劍的手在顫抖,身上的黑氣不斷外蹿, 就像一道道淩厲的劍氣穿透她的身體。
這一刻,她想了很多事。
或許是想通了,昆吾燕握着手中的劍慢慢放下。
長劍跌在地面, 她靜靜地站在大殿中, 目光空洞地看着屏風上的十八羅漢, 任由千千萬萬的邪靈吞噬自己不作任何抵抗。
屏風後的容音對上昆吾燕的目光,讀懂了她眼中空空的絕望。
綠微見她終于冷靜下來不再自戕,連忙在她身旁捏出一只碧色的蝴蝶, 蝴蝶的鱗粉灑落在昆吾燕的身上, 使她的痛苦得到微細的減輕。
“我的确沖動了。這麽多年都熬過來了, 怎能說放下就放下?”望着屏風的昆吾燕突然開口, 似乎是在說服軟弱無力的另一個自己。
站在屏風後面的容音,差點以為她是在對自己說話,打算開口回應她,勸她堅強,不要胡思亂想。
她正要開口,就聽到昆吾燕的聲音:“我就算變作地獄的厲鬼,也要爬回奉天,站在權力之上,俯瞰一切輕視我的蝼蟻!”昆吾燕冷冷一笑。
容音張着嘴巴,被對面的雙眼看得毛骨悚然。
昆吾燕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女子?有着怎樣的野心?
很快,一花一世界因為有山已護法強撐,找到因果的關鍵時,世界并未破碎重組,而像一個完整的世界,時光飛逝,一點一點地揭開了故事的全部真相。
昆吾燕曾經想要的只是父親的器重,在奉天的皇室中,不管是貴為公主還是皇子,只有被器重,才會被寵愛,并且記住名字。
可是她沒想到,被器重之後,父親把她推的更遠,無論她做的有多好,在父親眼裏,她也只是一個完美的工具。
一個工具,可以被送到最需要的地方,完成最重要的事,不管她願不願意,難不難過,都無人在乎。
奉天國主在乎的,只有結果,一個美滿的結果。
就像臨別奉天時,他的父親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對着殿中小小的她,說道:“阿燕這麽優秀,十年後,一定不會讓孤失望的對嗎?”
昆吾燕當然不會讓他失望。
她既然得不到父親的關愛,那就把自己愛的,恨的全部捏在掌心。
自此,毀滅還是保留,全在她的一念之間。
于是,昆吾燕在白骨城的最後這三年,和羽國大祭司結盟,他們要救出在奉天為質的皇子,而昆吾燕要兵力。
想在短時間得到兵力,并且不被發現,唯一的辦法就是禍書。
羽國大祭司将羽國的那一片禍書交到了昆吾燕的手中。
有了禍書的殘片,便能使安魂珠中的邪靈為她所用。假以時日,她便可以悄無聲息地帶着千軍萬馬攻進奉天,拿到她想要的東西。
作為盟友的羽國,其實并不關心昆吾燕最後是否能夠得到奉天的權利,可禍書一旦将白骨邪靈煉化,由昆吾燕帶回奉天,必然引起大亂,這就夠了。
可在昆吾燕的心裏,她一定會勝。
容音着實沒想到,昆吾燕的野心原來是奉天的皇位,甚至是整個九國。
昆吾燕十七歲生辰之夜,白骨城熱鬧非凡。
止衍如往常一樣,在她生辰之日送來了一盞魚燈。
不同的是,止衍不是默默贈送,而是親手将燈送到了昆吾燕面前。
昆吾燕看着手中的魚燈,嘴角微微揚起,自然是對此物極為滿意的。
止衍突然說:“生辰快樂,今夜我願意做你一個人的神明。”
捧着魚燈的昆吾燕緩緩擡起頭來,聽到他說出這句話時愣了愣。
一人的神明嗎?
沒有別人與她相争的意思嗎?
昆吾燕突然踮起腳尖,輕輕的在止衍側臉上親了一下。千言萬語都在這一個舉動中表現的淋漓盡致。
離開之時,她在他耳畔停留了一下。輕聲細語說着:“大人…我這個人比較貪心,做我神明之前可一定要斟酌清楚,有可能會是一生,會是一世,會是生生世世!”
話音一落,昆吾燕退回原來的位置,雙手提着魚燈,從容不迫、笑顏如花,在蠱惑人心這一塊,她向來是游刃有餘。
止衍雖然是守護神,可心性卻極為單純,這是他第一次被女子親吻側臉。
觸不及防的肌膚之親,本就反應不過來,又聽了昆吾燕的那句話,他的心跳忽然劇烈起來,呼吸也沉重起來。
他驚愕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心裏想了很多該說的話,可到嘴邊的話,青澀又坦然:“你若不嫌棄,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又有何妨?”
天邊的煙花絢爛的綻放,滾滾聲響吞噬他的尾音。
昆吾燕已将他的那句話聽進了心裏,看着如此認真的止衍。她的心尖是甜的,呼吸的每一縷空氣也是甜的。
原來好聽的情話,出自好看的人,竟是這般甜蜜的感受。
昆吾燕沒有說話,只是笑着轉身走在前面。
止衍跟在她的身後,默默的看着她的背影。心裏卻十分着急,昆吾燕不理自己,是不是因為他說錯話了。
就這樣,他們一前一後走在深巷中,巷子裏的人不多,但也有三三兩兩的人經過。
牆下的海棠開花了,晚風拂過之時花瓣紛紛飄落,止衍連忙跟上去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下蓋在昆吾燕的頭頂,為她遮擋飄落的花瓣。
昆吾燕突然停下腳步,輕輕擡起頭,看了看頭頂的手心,還有紛紛墜落于眼前的海棠花瓣。
她沒有轉過頭去看身後,為她遮住花瓣雨的止衍。而是甜蜜的微笑着,繼續走在前面,心道:"原來被人愛着的感覺是這樣的。"
他們走在落花紛紛的巷子裏,提着五光十色的魚燈,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
在路人看來,他們用無聲诠釋了世上最溫柔甜蜜的情話。
容音坐在海棠樹上,啃着花瓣唉聲嘆氣。
心想,野心勃勃的昆吾燕最後又回到白骨城,是不是因為止衍才放棄仇恨和權利?
啊!
哎呦……
突然這個世界坍塌,容音從樹上跌下,摔倒在地面,她揉着疼痛的屁股站起來時發現周圍遍地都是白骨。
月亮被烏雲遮住,凄冷的風撕裂着夜色。
這是昆吾夜來白骨城的第十年。
她完成了白骨城鎮壓邪靈的使命,奉天的國君已經下旨讓她還朝。
在白骨城蟄伏了整整十年的昆吾燕,此次回朝必是帶着九國最害怕的禍書以及十萬白骨邪靈回去。
止衍發現了異常,就在白骨城外攔住了她的路,雙方還激烈的打了一場。
昆吾燕從一動不動的馬車上緩緩走了下來。
眼前的靈紋是對面的止衍設下的結界。
綠薇嘴角挂着一絲血痕,狼狽的靠向昆吾燕,說道:“公主,我的秘術困不住他!”
止衍是鲛國的守護神,一個普普通通的天蝶秘術師又怎能困得住他呢?
昨夜,昆吾燕還在哄着止衍說,等她到了奉天就向她父皇禀明自己的心意回來嫁他。
結果是趁止衍不備用,天蝶宮的秘術師就給他織了一個夢魇。
在夢魇裏止衍等到從奉天國回來的昆吾燕。她為他穿上了嫁衣,做了他的妻子。
洞房花燭,春宵良夜。
好一個溫存纏綿的夢魇!
止衍知道昆吾燕騙了自己的時候,十分生氣。
“為什麽?”止衍質問。
昆吾燕無動于衷。
冷漠道:“因為,我喜歡看神的墜落。”
止衍怎麽也沒有想到,與他相知相守了整整十年的女子竟會麗嘉說出這樣的一句話。
“那你說的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又算什麽?”曾經她說過的話,還那麽深刻的烙印在心中。他實在無法将這前後的昆吾燕聯系在一起,或者去解釋之前她對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假的。
“世人說鲛人清高,不戀凡塵。我不過是随便說了兩句書上學來的話,你竟心動了?還真是愚蠢啊,而我最讨厭愚蠢的東西!”昆吾燕冷言冷語,他的傷心。她從來不屑。
愚蠢?
她讨厭他。
他竟然讨厭他?
所以……從未有過喜歡。
可是她小的時候明明很依賴他,他說的每一句話她都會聽的。
每次她在城外用安魂珠鎮壓邪靈後,在她身體虛弱時就會靠在他的肩膀上,要他唱歌給她聽。
她明明還誇過自己的歌聲是世界上最好聽的。
明明是她小的時候臭不要臉黏着他,讓他不得不對那個小黏糊格外的關心和照顧。
明明就是她先主動的,為什麽現在卻來嘲笑他?